报告文学《开路者》（1）

    开路者
    龙赓贤
    路是从没有路的地方开创出来的。这是人世间的哲理，也是生活的真谛。
    1983年春，当和煦的阳光普照着大地，树木开始吐出嫩绿新芽的时候，一个青年人，在乾佑河畔的一座荒山下伫立着。他就是陕西省柞水县乾佑镇石镇行政村一组的初中毕业生、共青团员韩国堂。他一会儿抬头看看那五沟、六梁、十面坡的千亩荒山，一会儿又低头沉思着。此时此刻，他正在进行着一个重大而又严肃的抉择，也是他踏入社会开始接受人生课题的一个重要答卷。中央一号文件下发了，允许个人承包集体土地、荒山，这给贫困的山区农民带来了希望和曙光。村干部学了文件后，就决定把这一千亩荒山包出去。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人出面签订合同。干部们为他们作出的决定付诸东流而大为懊丧。就在这时，年仅二十岁的韩国堂放出话：“我想承包哩！”这话一传出去，惊动了亲戚、朋友和四邻。人们纷至沓来，七嘴八舌地劝他不要干这蠢事。
    年轻的伙伴们对他说：“拉借些本钱，出外做生意，一趟就赚几百块，何必包那荒山，把你捆在坡上，十年八年也捞不到收入。”韩国堂淡淡地一笑说：“在荒山上栽板栗、核桃和果树，开始也许要摊本，但几年后就会有收益，既绿化了荒山，又控制了水土流失，这是一条致富的正路。不仅自己能致富，还能造福后代，兴利于社会。”
    一个自称很有处世经验的人对他说：“国堂，你太年轻，缺乏生活阅历，如果你把树栽好了，一有收入，上边下一道命令，全部收归集体，那时你干哭都没有眼泪！”国堂仍然淡淡地一笑说：“第一，中央有文件，谁敢随便改变！第二，即使收归集体，荒山上有了绿树，有了收益，对全村人都有好处。”
    一位好心的老年人说：“界牌湾建筑队的队长是你舅，你到他那里当个工人，一天至少也赚十元八元，何必在山上受风吹雨打的苦。”国堂说：“人不是纸糊的，怕风吹雨打，就别到这世上来。”
    面对所有的劝说、阻拦，国堂毫不动摇，他下定决心要承包这荒山，为山区农民开创一条致富的路子。就在这时，乾佑镇党委副书记周敬东同志风尘仆仆地赶来对不愿叫儿子承包的父亲做工作，使全家人都成了国堂的支持者。
    他望着这一大片荒山，咬咬牙齿，在心里说：“拿定主意，决心不变！”这天晚上，他兴冲冲地找到村长，在全县第一个率先签订了承包1000亩荒山的合同，期限为30年。消息传出后，原来劝说他的人，讥讽嘲笑者有之，观望者有之，还有人竟然说：“谁家的姑娘若嫁给国堂这傻瓜蛋，就倒霉一辈子！”
    韩国堂听见装个没听见。他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八九年后让事实说话吧！
    国堂打铺盖上山了。东方刚发亮，他就抡起镢头挖坑、栽树。饿了吃一块包谷馍；渴了喝几口山泉水；晚上就着朦胧的月光还要干几小时。身上的汗衫被汗水湿透了，脱下来拧干穿上继续干。实在累得不行了，钻进茅庵，一躺下就呼呼入睡。手上的血泡破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磨成了一层厚厚的硬茧。他笑着说：“这一下，再不起泡发痛了！”有一次国堂回家取干粮，母亲爱抚地摸着他那消瘦的面庞说：“堂儿，在家里歇几天，娘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国堂在母亲面前蹦跳了几下说：“娘，你看，我的精神还大着哩！”说罢，提着干粮又匆匆上山了。一个月以后，父亲干完承包地的活儿，扛着镢头上山来了。国堂对父亲说：“爹，你年岁大了，山上的活太苦，你咋受得了？”父亲心疼地摸着儿子的头说：“你的身子骨太嫩，一人在山上没黑没明地干，我在家睡觉都睡不安然。”这是对儿子的关怀，也是支持。国堂一头扑在父亲怀里，激动地说：“爹，你真是我的好爹！”
    7月，有270多棵板栗树发生了虫害，小虫子爬满树叶，把嫩绿的叶子咬成了千疮百孔。父亲望着那使劲吞噬树叶的小虫，心里一阵难受，眼眶里不由得掉下了泪水。他拉着儿子的手喃喃地说：：“也许……村里人说的对，咱不该承包……这荒山。”国堂把小虫子捉到手上看了看说：“这是啥虫？怎么这么厉害？！”父亲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退了还不迟。”国堂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如果任虫害蔓延，几个月的辛苦就会变成泡影；从山区实际出发，绿化荒山，治穷致富的路子就会从此掐断。他攥紧拳头，大声地对父亲说：“决不能就此罢休！不信没有治这虫子的办法！”在这是进还是退的关键时刻，韩国堂以他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识，下定了治虫的决心。他跑新华书店，买了大量的防治林木病虫害的书籍；他跑柞水板栗研究所，虚心求教；有多少夜晚，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在茅庵里就着油灯学习。八九天时间，他就掌握了防治板栗病虫的技术。他买了药物进行喷撒。那270棵发生虫害的板栗树，焕发了新绿。面对此情此景，他笑着问父亲：“怎么样？”父亲满意地说：“这虫子真的死完了！真是不学不知道，你那初中文化水平，还发挥了作用啦。”
    嫁接良种板栗，是要靠技术保证成活率的。韩国堂白天坚持劳动，利用晚上在灯前按照书上的图式练刀法、插枝、包扎。多次手指被削破，用胶布包好继续练。十多天后就熟练地掌了劈接、插枝接、舌接等技术。嫁接的成活率也由原来30％提高到90％以上，成为柞水县嫁接板栗成活率最高的能手。
    韩国堂承包的1000亩荒山，纯系黄沙土。这种土壤性松散，蓄水保墒能力很差，在干旱时期要保证新栽的幼苗茁壮成长，是很困难的。国堂翻书本，找有经验的人请教，把在山坡地种玉米挖鱼鳞坑的办法，引用到管理板栗树上来。这种办法是在每棵板栗树根修筑一个半圆形似鱼鳞的坑，外高里低，易于蓄水。他发动全家人苦战了两个多月，完成了这项工程，使所有新栽的板栗树苗，经受了多年春旱和伏旱，没有一棵枯死，而且使栗子个大味美，每年都被板栗研究所作为优良种栗全部收购。
    韩国堂在柞水县委、县团委以及村党支部的关怀下，以惊人的毅力和决心，刻苦钻研掌握科学技术，苦干了七年，投工8000多个，嫁接优良板栗300亩，13500株，新栽板栗310亩，核桃17亩，水杂果树60亩，漆树40亩，药材22亩，累计收获板栗8000公斤，收入18000元。其中，仅1989年就收获板栗2000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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