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洪（独幕秦腔现代剧）（1）

    排洪
    （独幕秦腔现代剧）
    龙赓贤
    时间：1985年秋。
    地点：陕南某地小沟河边。
    人物：郑 勇：残废复员军人，行政村村长，30岁。
    刘秀蓉：郑勇妻，29岁。
    老 舅：郑勇舅父，62岁。
    李成新：行政村会计，30岁。
    （暴风骤雨，电闪雷鸣。郑勇披塑料雨布，扛一铁锨，一跳一跛上）
    郑勇：（唱）
    风正急雨正猛天公作乱，
    河水啸山洪吼人心不安。
    大河边上自下细察一遍，
    急匆匆又来到小沟河边。
    （二幕启：舞台自左至右斜横着一道石堤，天幕是自上而下的洪水，右边放一堆石头。刘秀蓉正忙着搬石加堤）
    刘秀蓉：郑勇，快来帮我加固河堤！
    郑勇：不行，我要到小沟河下游去看看。
    刘秀蓉：你看，小沟河水不断上涨，要千方百计保住咱的天麻地！
    郑勇：小沟河下游水高地低，河堤怕不保险，那里有10户村民承包的80亩好地。
    刘秀蓉：咱这三分地的天麻，到明年至少要卖一千元。
    郑勇：秀蓉啊！（唱）
    小沟水不断在上涨，
    单排河堤恐难防。
    八十亩良田庄稼旺，
    怎能叫洪水一扫光。
    众乡亲愁容挂脸上，
    怨天尤人无主张。
    多少泪眼把我望，
    我岂能袖手站一旁。
    分秒必争踏洪浪，
    去下游看情况再作主张。
    （白）秀蓉，我走了！
    刘秀蓉：咱家的天麻地你不管了！
    郑勇：我顾不上！
    刘秀蓉：你还要这个家不要？！
    郑勇：你……你太自私了！（坚定地下）
    刘秀蓉：哼！我自私？（气愤地把一块石头放在堤上，石头滚落砸了脚）唉哟——
    （蹲下揉脚）我倒是为谁来！？
    （唱）一块石头把脚砸，
    疼得秀蓉如刀扎。
    （喊）郑勇！郑勇！郑勇——
    （接唱）
    我喊得声音发了哑，
    他不扭头不回答。
    望苍天雷鸣电闪大雨下，
    我浑身发冷泪巴巴。
    背地里我把郑勇骂，
    你不该为公忘了家。
    自幼儿青梅和竹马，
    同窗攻读度年华。
    那年你应征参军去，
    我为你披红又戴花。
    含泪相送十里峡，
    你急急匆匆把我拉。
    言说等我一句话，
    苦练本领把敌杀。
    我说除你不另嫁，
    你心满意足就出发。
    越寇入侵你心肺炸，
    烈火烧胸狠咬牙。
    为祖国甘把鲜血洒，
    枪林弹雨猛冲杀。
    凉山一仗你把花挂，
    我千里迢迢到长沙。
    （白）为了你，我把苦吃够了！
    （接唱）
    你在医院心绪乱，
    叫我退婚断姻缘。
    我悲悲切切把你劝，
    你伸出假肢让我观。
    我一见假肢心疼烂，
    越思越想志更坚。
    你说我二十年华尚未满，
    跟你一生受熬煎。
    我说你不该乱思叹，
    门缝里瞧人看个扁。
    为人民驱贼落伤残，
    弃你另嫁理不端。
    复员后咱俩结亲眷，
    恩恩爱爱到今天。
    十年里没有红过脸，
    十年里不笑不开言。
    谁知今日摆冷面，
    为啥把我下眼观？
    （雷电大作，风雨更狂）
    （白）好大的风雨！
    （接唱）
    风送雨雨更狂河水怒吼，
    单排堤已成了浪中孤舟。
    战洪水我还得强撑忍受，
    加河堤要保住天麻丰收。
    （强挣扎站起，忍痛搬石加堤。老舅戴草帽，拄拐棍，边喊边上。）
    老舅：郑勇！郑勇！郑勇……咦，外甥媳妇在这儿！
    刘秀蓉：老舅，这么大的风雨，你找郑勇有急事吧？
    老舅：有急事，是火烧眉毛的急事！我刚才望见他在大河堤上，我赶到大河边，转眼又不见了。他个残废人比我还跑的快！他人呢？
    刘秀蓉：到小沟河下游去了。
    老舅：啊！到小沟河下游去了，这……我非找着他不可！
    （欲走）
    刘秀蓉：老舅，郑勇去小沟河下游察看水势去了。这么大的风雨，你别去，那里有危险！有啥事说给我，等会儿我转给他。
    老舅：（怀疑地打量刘秀蓉）外甥媳妇，你和我外甥是一家人，你该同意给舅办这事吧！
    刘秀蓉：啥事，你先说呀！
    老舅：你先说你同意不同意？
    刘秀蓉：你不说我知道是啥事吗？
    老舅：外甥媳妇！
    （唱）郑勇自幼离爹娘，
    孤苦伶仃好凄惶。
    门中叔伯无人管，
    姐姐远嫁在他方。
    老舅见他无依傍，
    抱回家中当儿郎。
    节衣缩食来抚养，
    千辛万苦苦断肠。
    （白）外甥媳妇，这事你该知道吧？
    刘秀蓉：知道，这事我清清楚楚。
    老舅：那就好！（唱）
    那一年郑勇得重病，
    我到处奔波请医生。
    五百元存款都花净，
    吃药打针不见轻。
    为了救下他的命，
    我卖掉厦房不心疼。
    医院住了一年整，
    他从死里才还生。
    四里八乡都传诵，
    外甥媳妇你可知情？
    刘秀蓉：（感动地）老舅，你是郑勇的救命恩人。没有你他坟上的草都几尺高了。
    （唱）
    老舅讲的是实情，
    宗宗件件我分明。
    养育之恩如山重，
    救命大义溶坚冰。
    秀蓉不是糊涂虫，
    知恩当报礼义通。
    老舅啥事找郑勇，
    说个明白我担承。
    老舅：外甥媳妇，我还要问哩！
    刘秀蓉：老舅，你还有啥不放心的，都说出来。
    老舅：我再问一件事！
    （唱）
    你俩结婚整十年，
    互敬互爱人相传。
    郑勇出外把公办，
    回到家里谁掌权？
    刘秀蓉：老舅，你问这个吗……（沉思少许。得意地）回到家里是我说了算！
    老舅：这一下我就放心了！我实对你说，这次铅矿在农村招收合同制工人，给咱行政村分了两个名额。今天趁人都防洪去了，我才来找郑勇，求他作主把你小老表推荐上去，给填个表。你看这大雨下个不停，河水猛涨，小沟河下游我承包的那五亩地恐怕保不住了。倘若你小老表当上工人，一月拿上几十块钱，我家的日子还能过去。
    刘秀蓉：老舅！（唱）
    老舅莫愁把心放，
    这事包在我身上。
    郑勇不会把思忘，
    还有我背后作主张。
    老表的工人定当上，
    找个媳妇不愁肠。
    日月过的炉火旺，
    老舅老来福无疆。
    老舅：（笑）嗬嗬嗬……外甥媳妇，你可说到老舅心上啦！好，老舅把这桩大事交给你啦。等会来见你的话。我走啦（下）。
    刘秀蓉：老舅慢慢走。（李成新披雨衣上）
    李成新：（唱）
    跑得我两腿酸汗水直淌，
    找不见村长心发慌。
    天大的好事情送到门上，
    抓住它莫丢手才是良方。
    （白）秀蓉，村长到哪里去了？
    刘秀蓉：到小沟河下游去了。
    李成新：哎呀，你快喊他上来！
    刘秀蓉：你去他那不行吗？
    李成新：哎呀，你们妇女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事只能悄悄说，那里人多，说不成。
    刘秀蓉：啥事，看把你神秘的！
    李成新：：哎呀，把我跑得气都出不来了，你赶紧喊他上来，等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
    （歪倒在石堆上）
    刘秀蓉：我的脚叫石头砸了，把他也没叫转来。
    李成新：哎呀，这事比石头砸了脚大得多，也急得多！
    刘秀蓉：好，我喊！（跛向下场处）郑勇——郑勇——（内应：啥事呀）快上来——会计找你，有急事——
    李成新：哎呀，是大事！
    刘秀蓉：大事就不急了？
    李成新：对，对，是大事，又是急事！
    刘秀蓉：（喊）郑勇——有大事，有急事，快上来——（内应：知道啦！）
    李成新：秀蓉，你还有心情加固河堤呀！
    刘秀蓉：不加固不行呀，这堤护着我家三分天麻地哩。
    李成新：刚才乡上来通知，还有三天的暴雨和特大暴雨。
    刘秀蓉：你要说的大事、急事就是这事吧？
    李成新：哎呀，那事比暴雨和特大暴雨还大！（郑勇由下场处上）
    郑勇：李会计，有啥大事、急事？
    李成新：村长呀（唱）
    千事万事你且放下，
    听我慢慢把话拉。
    郑勇：（接唱）
    风驰电掣大雨下，
    快说快讲少拉呱。
    李成新：（接唱）
    咱们村里福气大，
    你听了定要笑哈哈。
    郑勇：（接唱）
    下游的良田心上挂，
    耽误时间出麻达。
    （白）你快说，我急着哩！
    李成新：哎呀，村长，你急有啥用吗？天要下雨，你挡不住；河水要涨，你拦不住。你再急再忙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稍停）你记得不，这小沟河原来是由这里直流入大河的，你家这三分天麻地就是河道。那年学大寨，叫喊着要河水让路，才修了这条小堤把小沟河改到山根去的。
    郑勇：（醒悟）哦，我记起来了，原来确是这样的。
    李成新：乡上来通知说，气象预报还有三天的暴雨和特大暴雨。
    郑勇：啊——还有三天的暴雨和特大暴雨！
    李成新：小沟河下游那八十亩好地保不住啦！
    郑勇：我们不能失去信心，要发动群众，千方百计保住！
    李成新：（讥讽地）你是玉皇大帝，还是东海龙王？你手一摆，就能叫天不下雨？脚一抬，就能叫河水隐退？
    郑勇：刚才我和村民们看过地形，现在我想……
    李成新：你想啥办法也来不及了！我要向你说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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