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造陕西应先改变陕人处世的态度 民国 刘天章 在陕西的人们,除过极少数的封建式军阀,和附托于军阀势力之下的官僚政客而外,我们可以断定,无论是谁,莫有个不是“日锁愁怀”的;他们莫一个不是日享痛苦的恐怖的滋味,无一个不厌乱。但他们鲜有知道那变乱之原因。 他们至多能说出:官吏坏得很,土匪可恶的了不得,父、夫……等纲级的人厌制得很!但他们个个都受制于“沿袭”的心理。虽在有知识的人,他总觉得“圣不可非”,“习不可移”,“道不可变”。因此,把他们厌弃官吏,痛恨土匪抵抗阶级厌制的心力,无形中就克服下去了。这种沿袭的心理,是中国人的大弱点,是孔丘之道的精髓,是社会国家变乱的源泉。孔丘说:“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他这种沿袭的态度,实在令人难堪!鲁人为长府,他——孔丘的门徒闵子骞因为受了他的沿袭态度的感化,对于鲁人改造更作的举动,大表反对,说:“仍旧惯,如之何?何必改作!”这是何等轻侮他人的改造精神呵!然而孔丘当时听见闵子骞这种论调,便觉得他的沿袭主义的教育收了效果,心中大加高兴,于是顺着闵子骞正说话得意的时候,使出“不愤不启”“不诽不发”的教育手段,说一句:“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的激奖话,使闵子骞的沿袭态度,更坚深一层。我们不能不服孔丘的手段真辣呀!他以同样的手段,引颜回学习的沿袭态度,你看他向颜回说:“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悦!”颜渊、闵子骞是孔丘最得意的门生。孔丘最讲究德行,而他论德行则以颜渊、闵子骞为代表。德行是什么?老实说,就是他的“沿袭态度”!在孔丘心目中,只有个沿袭保守,不承认文明进步。他说: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孔丘因为抱着个沿袭态度,所以对于古代以强权压成的阶级制度,极端主张,极端发挥。这种心里先支配了他的门徒,四方传播,造成沿袭的社会心理和与论。由是代代递禅,加以各代纲级(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推而长为幼纲……)的人物以实力作沿袭态度的后盾,完成了今日中国的阶级制度,最危险的更是陶冶成今日中国人的沿袭心理,这种心理,把持了男男女女的思想的前门,不容受外界的新思想进去,不肯令内在的创造冲动发泄,而且还不让占据的冲动说话请求他相当的位置。男男女女,都把沿袭古人,当作天经地义的律条,而漠视人类文明,因创造而进步增高的事实。 人类的文明虽则以原始的文明做起点,递传至今,但在人类依时空推移前进的历程中,文明的浓度,代有增加,惟其是进步的,就可证明是时时创造的。如果自有人类至今,人类的文明,莫有个创造的成份加进去,那恐今日我们连这虽苦而较为进步的生活也得不到,而依旧享我们祖先所享的那样——茹毛饮血的洪荒生活。 我们并不是不承认古人而将古人的文明一笔抹杀,承受先人的文明,乃基于自天的公例,无所用其拒绝。但是我们自有我们的本能,自有我们的理智,自有我们的灵性,我们只要伸开自己的选择权力,如我们较近的前人选择承受其先人遗传下的文明一样。我们更应发展我们内在的创造冲动,创造更新鲜的文明,我们自己享受,并且留给我们的子孙享受——假如我们的子孙撰择的承受了——如我们对我们的一样。然而中国人——尤其是陕西人不承认社会进化原理,事事只知敷衍目前,事事只讲对付,事事只求“仍旧惯”。他们都浑浑混混的,消极度日月。他们都无故的亡了我,这种沿袭态度实在是中国社会纷乱的根源。其害比之土匪抢人还利害千百倍。如果人人不肯抛弃这种沿袭的态度,中国实在只有灭亡的一条路,陕西是自不待说了!那里还讲得到改造社会! 原载于民国十一年七月十号《共进》半月刊第一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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