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布尔塞维克主义与国家 布尔塞维克主义与国家为如何之关系,且布尔塞维克主义实现后,国家处如何之地位,是研究布尔塞维克主义者第一急宜理解之问题也。夫所谓国家者,学者议论纷纷,各执其所。有主张国家神权说者,以国家以神之命令而存在,君主即奉神命而统治万民者,所谓愚民政策是也。也有主张国家伦理说者,以国家依法律而存在,人群之结合则根据于法律,所谓理想主义是也。且有主张国家心理说与国家权力说者。心理说者以国家依自然而发生,权力说者以国家依强弱而发生。此两说大致略同,谓人间原有贤愚强弱之差别,强者既统治弱者,则统治机关乃为其当然发生之现象,所谓优胜劣败主义是也。 然自卢梭之契约说出世,而后法国之革命、美国之独立接踵而至。其外,凡从来专制主义、贵族主义以及不平等之国家私有主义,遂亦变而盛唱“立宪的国家”之学说,但犹不能脱离优胜劣败之恶习。故经济的侵略主义与夫帝国的并吞主义亦随之而兴。换言之,国际之间各持强国主义,以使其国民之敌忾心,爱国之偏见,但知有己,不知有人,以人类而奴隶人类,以人类而凌虐人类,似成天演之定理。虽使生灵涂炭,人类遭殃,疾痛之感弥满六合,不平之鸣悲号八荒,而亦不之惜。因之无政府主义、非国家主义之潮乃澎湃而起,此等主义即以打破原有之国家组织,绝对自由平等,无政府之世界为目的。其理想可谓高而且大,但于事实上此时断难实现。吾友摩汉君常谓此主义此时不能实现者,犹若佛家唱大千世界,其说虽善,奈人皆不能成神何?可谓喻之适其当者矣。 然则布尔塞维克之为主义,果为无政府主义欤?抑国家主义欤?此不得不略为概括之叙述。 夫布尔塞维克主义为马克思主义之产出物,而列宁、托罗慈克(前数章皆忘与慈字,殊失原音,兹特更正,并附原文以便阅者参照)等,则代表布尔塞维克主义者。然马克思攻击巴枯宁,列宁、托罗慈克等又反对克鲁泡特金,准此则布尔塞维克主义之排斥无政府主义,可以立见。且俄国宪法明订日,俄罗斯社会主义联邦苏维埃特共和国,则布尔塞维克主义之本质,非夫无权力契约的自由团体之无政府主义与无权力小团体之山底可里斯姆(按即法国工团主义)者,已无议论之余地焉。识此则国家之必要从可知矣。但其所谓国家者,主权则属于全国民,非若阶级的支配之国家可比也,而国家之领土,亦基于自由国民之自由结合而成,非由征服并吞而成,简言之,即所谓社会主义之国家者也。 5.布尔塞维克主义与世界 世界何以起战祸乎?人类何以遭蹂躏乎?此又为研究布尔塞维克主义者第一急宜理解之问题也。试考万国历史,自古迄今,忽强忽弱一治一乱,出尔反尔,轮回不绝,似成定例者,人性因如斯欤?抑亦别有起因欤?吾于此质问也,无他,则敢断言之曰:“厥维民族复合主义而已”。 民族复合主义维何?大国家主义也。大国家主义维何?优胜劣败主义也。优胜劣败主义维何?政治上之帝国主义与夫社会及产业上之资本主义也。盖帝国主义对内为专制主义,对外则为侵略主义,而资本主义者,乃对内之阶级主义与对外之经济主义者也。准是以观,则箝民、愚民、争城夺地,欺贫凌弱之事,皆为其当然之手段。于是扩张其经济的欲望,膨胀其领土的野心之端起,而杀人流血之惨祸,亦因之而至焉。鸣呼!陷世界于不安,逼人类于涂炭者,皆此主义之罪孽也。此主义不去,吾恐世界自是将依然由治而乱,由乱而治,人类一蹶再蹶之苦痛,势必不能免也,悲夫! 然则欲保障世界之永久平和、人类之绝对安全者,果何在哉?吾于此问题也无他,则又敢断言之曰:“厥唯布尔塞维克主义而已”。 布尔塞维克主义为马克思主义之产出物,既述前章,无复可疑。而其唯一之目的,则可一言以蔽之曰:“国际主义(一名万国主义或世界主义)”。 所谓国际主义者,世界之各民族,互相和衷共济,以避纷争出现之主义也。至其特质,请分述于次: 第一 排斥资本主义。打破资本主义之世界组织,创布尔塞维克主义的新世界组织者,国际主义也。故资本主义与国际主义二者之性质则全相反对,而亦各有其要求焉。盖资本主义即国际的专制主义,而为其正面之敌者,即国际主义也。故国际主义第一之排斥者,厥维资本主义。换言之,则反对资本阶级之世界也。 第二 排斥自由放任主义。自由放任主义者,大国家主义之奇光也,帝国主义之异彩也,且亦国际主义之硬敌也。何以言之?请就对内的生存上言,自由放任主义可使社会堕于资本家之社会征服;就对外的生存上言,自由放任主义可使世界濒于大国家之世界征服。此乃理论上必然之结果,而亦历史上显著之事实。故自由放任主义者,对内、对外皆为不平等主义,而为国际主义之所极端的排斥者也。 更进而言之,排斥大国家主义,排斥帝国主义,排斥军国主义,排斥海国主义,排斥商国主义以及凡含有侵略与压制之性质者,则无不排斥焉。 是故,现代世界改造之要求者,凡百种类之国家,皆非其目的,唯驱除竞争而倾向于协力,驱除征服而倾向于共助,驱除侵略主义而倾向于和平主义,驱除世界的个人主义而倾向于世界的团体主义,而所谓国际主义者,即世界的团体主义之代名词也。 然自由平等实则此团体主义之基础,而亦现代要求之焦点也。若夫所谓协同者,乃立于自由平等之上之组织者也。换言之,即人人对于社会的义务,能得平等之、幸福自由之发扬,而社会的协同存在矣。人人对于国际或世界的义务,能得平等之、幸福自由之发扬,而国际的协同存在矣。 所谓国际的自由平等者,排斥大国家主义者也。排斥大国家主义,即凡天下之民族,莫不许其自由与平等,是则承认民族主义矣,承认民族自决主义矣,承认民族的国家之建立与民族主义的世界之组织矣。而所谓民族者,非同一语言、同一宗教、同一血族之团体之谓,乃有历史的同一国民之信念之谓。换言之,即由许多之分子浑构成一民族的精神,和衷共济,以图生存,非使此民族而服从于他一民族之权力之下,乃以民族精神为之主体。故无人种,或言语、宗教,或地理之关系也,夫民族之本质,即以民族意志为主体,则民族意志之自由,不待言矣。而立于此民族上之国家者,斯谓之民族的国家,即所谓民族国家团体主义是也。 夫国际主义其根本目的,既打破一切阶级,而为道德的、博爱的、大同的、人类的协同之思想,然所谓承认民族的国家者,抑又何耶?盖因国际主义际此过渡时代,于事实上不得不然者也。 总而言之,国际主义者,创造人民之新世界者也。此新世界乃人民之世界。世界既恃乎人民,而人民即代表世界,夫所谓人民者,非资产阶级人民,乃属于劳动阶级之人民。盖资产阶级之政治,则要求帝国主义,而劳动阶级之政治,则要求国际主义。何则?资产阶级之支配者,固帝国主义之必然之事实,而劳动阶级之支配者,乃国际主义之必然之事实。换言之,国际主义发生于资本的世界组织之破产,从而人民的世界即劳动阶级的世界之要求,亦即国际主义之要求,且亦历史之使命者矣。 6.俄国现状之概要 破坏易而建设难,此千古之名言,为人所共知者。俄国自举世界革命之赤帜,而后内忧外患,经济恐慌,民情骚然。以此推测,从可想见,虽然彼未有三年之久,内平内忧,外息外患,百度维新,万政井然,今则益蒸蒸而上,大有一日千里之势,无怪世界惊骇,人人叹赏,虽无智小儿,亦常为之作快愉感焉。然世有憎恶布尔塞维克主义为危险思想者,并未明现有俄国之真相,而捏造种种危言,淆惑世听,殊属遗憾。兹将俄国教育之纲领与经济之状况录述于左,以见布尔塞维克主义现在之情状。(下略) 7.结论 总观以上世界潮流之趋势既如彼,布尔塞维克主义之精神又如此,则布尔塞维克主义大有研究之价值。且吾尤有所不能已于言者,即其初列宁振臂一呼,而与之作桴鼓应者遍于全欧;而今也,则欧洲殆有全化为劳农政府之倾向矣。此乃事实之现象,非吾之固好为其鼓吹焉。不但此也,试统全世界而计,资产阶级寥寥无几,而无资产阶级则十居其八九,即欢迎之者多,而反对之者少。吾恐“布尔塞维克!”“布尔塞维克!”之声浪,不期年而弥漫全世界矣。 “布尔塞维克!”“布尔塞维克!” 全世界、全人类今既异口而同声,则布尔塞维克主义决非一二人之所能为,亦非一二人之力所能抵抗者也。 原载1920年11月2—8日《鼓昕日报》第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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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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