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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姐（故事）
郝昭庆
我是去年才到百货公司的营业员，同志们都叫我小余。一年来，大家都说我变了。的确，跟才来那阵儿相比，可大不一样啦！自已的这一点进步，本来算不了啥，可这里面包含着江大姐的多少心血啊！
江大姐的名字叫江淑云，她是我们公司的党支部委员，多年的老先进。大家想想，我一参加工作就跟她在一块儿该多么幸福啊！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向她学习，来个好开头。可是，谁知道，第一天上班，我就迟到三分钟，你说气人不气人？
事情是这样的：头天晚上，我为了把工作分配情况告诉爹妈和同学，吃完晚饭就坐下来写信，左一封，右一封，等我写完都深夜十二点多了。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慌忙翻身下床，胡乱擦了把脸，就匆匆向门市部跑去。
走近柜台，江大姐见我神色不太好，迎上来关切地问：“小余，不舒服吗？”我不好意思地说：“没啥，我迟到了……”江大姐笑着说：“是不是昨晚上睡迟了？年轻人瞌睡多，以后要早点休息。”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江大姐看出我不大自然，便温和地对我说：“小余，往后对工作多操点心就行了，有啥想法和困难就跟我谈，要象小妹妹跟大姐姐那样，好吗？”我抬起头一看，她的目光又亲切又诚恳，真象个大姐的样子，心里觉得热乎乎的。
第二天，我特意提前了七、八分钟去上班。跨进大门，忽然发现值日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哎呀，我怎么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值日呀！按规定，我要提前洒水、扫地、擦玻璃，做好营业前的准备工作，可现在通共只有四、五分钟了，怎么来得及呢？我真恨自己太马虎，赶忙从墙角拾起笤帚就往门市部里走，还没有进门，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我一看，地早已扫得干干净净，窗子也擦得锃明透亮，望望四周，人影也没有，我真有点纳闷儿。就在这时，江大姐端着刚倒完垃圾的簸箕走了进来，一切都明白了。我红着脸呆呆地站着，江大姐一见我，高兴地说：“小余，你进步可真快，今天提前到了！”我难为情地说：“江大姐。要不是你替我打扫，今天又要误事了！”江大姐忙说：“看你说到哪去了，搞卫生工作，我也有份嘛！”我说：“可你今天干的是份外的！”“什么份内份外，革命工作，可不能分这个！”话语虽短，分量很重，就象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里一样，我的脑海里翻腾了好半天。
开门营业了，同志们都情不自禁地夸奖：今天的值日员认真负责，里里外外收拾得分外干净。我惭愧极了，真想出来说明一下，这是江大姐替我干的。我不自觉地瞅瞅江大姐，她在专心致志地照应顾客，好象压根儿没有这回事似的，不由得使我对她又产生了一层敬意。
要说对我教育最深的，还是卖鞋的那件事。
去年秋天的一个下雨天，快下班了，顾客很少。有的同志正在整理货架，清算帐目，我闲着没事，靠在柜台上，和就近针织上的小刘拉话，谈得正起劲，一声粗重的问话打断了我的话茬儿：“有没有半胶鞋？”我头也没回地说：“半胶鞋品种很多，你要哪种？”那人说：“我要解放军穿的那种。”我不高兴地回答说：“你没看见货架上摆了那么多嘛！”我还想拉闲话，针织上的小刘见影响了工作，已经走开了，我才注意到对面站着一个双脚沾满泥浆，老实憨厚的农民大伯。他看了我一眼，又对我说：“同志，请你帮我挑一双！”我问：“要多大号的？”他把脚一伸说：“麻烦你看看，该穿多大的。”我没好气地说：“脚长在自己腿上都不知道，我咋能知道！”一句话把农民大伯顶傻了眼。他想了一会儿便央求地说：“是不是让我试试？”我见他越来越罗嗦，便大声说：“不行，你的脚太脏！”他看看自己的脚，也皱起眉头，我觉得自己更有理了，又补充了一句：“国家财产，人人爱护，怎么办！”不知道啥时候又来了一个顾客，人家看不过眼，插了一句话：“同志，这位农民有困难，你应当……”我这个人个性可强了，又正在火头上，连考虑也没考虑，就立即反问道：“我应该怎样？”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四十来岁的工人。尽管我的态度不好，可人家还是很平静地说：“咱们都是革命同志嘛。你应当多想办法……”话还没说完，又被我顶了回去：“这些道理我懂，用不着你来教训人！”人家忍着火气，继续平静地说：“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论干哪一行，都是为人民服务。你有缺点，我也有责任帮助你嘛！”这时，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反而当真发起脾气来，便高声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这与你有啥相干？真是……”差点说出难听的话来，老工人气得脸上青筋直跳，只说一个字：“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们的争吵，引起了周围同志的注意，都纷纷赶来相劝。那位农民大伯把自己买鞋的事也忘了，连忙上前劝解道：“算了，算了，都怪我，惹得你们二位吵架。”我被小刘拉到一边。正在这时，江大姐从区上开会回来，她立即了解了情况，用严厉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顾客！”她马上跑到老工人面前，抱歉地说：“真对不起，今天的事，都怪我们对这位新来的同志帮助不够，请你多原谅。今后我们一定要加强思想教育，改进工作作风，提高服务质量。”说着倒了一杯开水，恭敬地递给老工人，又和霭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想办法解决。”转身到后面去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来，放下脸盆，连忙搬过一个小凳，热情地对农民大伯说：“大伯，快坐下，把脚洗干净，好试鞋！”这一切她做得那样自然，就象对待自己亲人似的，农民大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一旁的老工人，目不转眼地看着江大姐，眼里有个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我一看是颗泪花，激动的泪花！江大姐的行动使这位老工人感动多深啊！事情单怕比，一比江大姐，我的心里真不是滋味！我真后悔为什么刚才对人家态度那样生硬恶劣呢！
农民大伯穿上江大姐替他挑选的解放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连声向江大姐道谢，可江大姐只轻轻地说了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农民大伯把脱下来的脏鞋提起来准备走的时候，江大姐想起了什么，说：“大伯，今天回去吧？”农民大伯回答：“不啦，还要给队上办点事，明天才走。”江大姐说：“带上双脏鞋多不方便，要是你放心，就寄存到我们这儿吧！”农民大伯高兴地说：“看你说的，这么好的同志，我还不放心！”说着把鞋递给了江大姐：“又给你添麻烦了！”就这样，在下班铃响了十二分钟以后，我们送走了这个最后的顾客。这时，门市部静得掉根针也能听见，但我的心里却象烧开的水一样，再也无法平静。不知怎么搞的，鼻子一酸，泪水从眼眶里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我悔恨地说：“江大姐，你狠狠地批评我吧！”江大姐替我擦干了眼泪，笑着说：“为什么要批评呢？认识了错误。就好嘛！”我说：“江大姐，请你相信，今后我一定注意自己的服务态度。”江大姐沉思了片刻说：“服务态度，仅仅是个现象；根子在这儿。”她指指脑袋，“思想对头，才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小余，咱们的工作虽然平凡琐碎，可意义很深啊！当你对农民顾客怀着深厚的感情，一心为他们着想时，你就会觉得自己的岗位是多么光荣！”她用深情而信任的目光注视着我，象要看到我心里似的，又加重语气说：“顾客的满意，就是我们的幸福！”一句话把我的心底说得豁亮了。这时我觉得江大姐那瘦小的身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我呆呆地站着。然后江大姐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向外走去。天已经晴了，蓝天、彩虹相互辉映，显得格外绚丽多彩。江大姐从提兜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我说：“这本《雷锋日记》写得真好，你用心看看。会有帮助的。”
晚上，我打开了《雷锋日记》。江大姐还用红笔划了许许多多圈圈道道，我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忍不住又读了一遍。望着江大姐重点圈划的一段话，我情不自禁地读出了声：“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人民困难，就是我的困难，帮助人民克服困难，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是我应尽的责任。”我越读思想上的震动越大，我过去不是总认为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思想改造和自己根本就对不上号吗，可是一遇到实际问题就全露底了！我躺在床上，想啊！想啊！“对，我应该找江大姐谈谈。”想到这里，就翻身下床，跑到江大姐房子里，见她正准备给农民大伯刷那双沾满泥浆的布鞋。我不觉一阵脸红，趁她不注意，从手里抢过那双鞋，不好意思地说：“江大姐，这事，就交给我吧！”不等她回答，我就拿着那双鞋一阵风跑了出来。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精神抖擞的朝商店奔去，可江大姐还是到了，她摸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小余，眼皮怎么有点浮肿啊！又没有休息好吧？我只觉得心里痛快，根本没有感到眼睛怎么样，便没头没脑地说：“大姐，根儿挖到了！”江大姐奇怪地问：“什么根儿、梢儿啊？”我眨眨眼睛，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这个根儿贝！”江大姐没有说话，但她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开门不久，昨天买鞋的农民大伯来了，江大姐和他打过招呼，便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小余，快把那双鞋还给大伯！”我羞愧极了，真不敢再看农民大伯一眼，赶忙从柜台里取出那双鞋，十分抱歉地说：“大伯，昨天买鞋那事，都怪我学习差，对咱们商业工作的重要性认识不够……这是你那双鞋……”说着我双手把鞋递给了他，他接过一看，忙说：“同志，你搞错了吧？这双鞋不是……”还没等我回答，江大姐笑着说：“错不了，大伯，这是小余同志昨天晚上亲自给你洗净、烘干、补好的，你再仔细看看。”经江大姐这么一说，我心里更感到不是滋味，我想：向农民大伯赔礼还来不及，你还夸奖个啥。
农民大伯拿着鞋，端详了半天，抬起头看了看江大姐，又看了看我。双手颤抖着，激动地说：“同志，你们真是毛主席培养出来的好营业员啊！我回去一定要把你们的好思想、好作风告诉全队社员，让大家向你们学习，努力生产，多打粮食，支援国家建设，用实际行动回答你们对我们乡下农民的深情厚意！”
这时，也只有这时，我才真正懂得了为人民服务的含意；明白了柜台虽小，但它却紧密地联系着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啊！想到这里，我胸中真象万顷的波涛，不断翻滚着，翻滚着……
打从那天起，同志们都说我变了。但这只是万里征途才迈步，远洋航船刚起程，我还要在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上，继续前进，永远前进！ （本文稍有改动——编者）
（本文作者为县文化馆馆长，陕西作协会员）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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