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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泉 胜母草 初秋的楼观台竹林,山风掀动竹叶,涌起重重绿浪,由山下浩浩荡荡地涌向山坡。我们步入竹林,满目新竹青绿,老竹苍翠。 新竹深赭色的笋衣脱卷在根部,竹节周围如粉的蜡末,枝上嫩嫩的叶子,出人头地的竹梢,充满活泼泼的青春少年的勃勃英气。老竹根粗竿硬,春生的新叶鲜活翠绿,历经秋雨冬雪的枯叶铺在竹根周围,将遗骸化为养料奉献给生育它的母体,苍黄的竹节如楼房的钢筋框架,造就了竹子刚直不阿、清秀挺拔、顶风冒雪、四季常绿的性格,扶持着探出竹林的新竹,瞧那林外的世界多精彩。这就是太史公在《史记》中赞叹的“渭川千亩竹”的后世子孙;这就是秦汉上林苑竹林,大唐司竹府竹园的悠悠遗韵。飘来淡淡的竹子清香,脸上居然感觉到轻盈滑爽的滋润。岁月弹拨着竹林绿筠,每片竹叶轻吟出清泠泠的宁静可人的音符。 自竹林下行,入幽径,径边是青砖围成的一方方竹圃,内植形态各异、色彩奇妙的种竹。浓郁的刚竹,葱笼的淡竹,挺拔的毛竹,株株通直高大,是上等用材竹。纤细秀丽的松花竹,多姿俊俏的箭竹,是大熊猫食谱中的名菜。金竹富贵,花竹婀娜,墨竹雍容,寿竹劲健,斑竹含情,紫竹俊逸,罗汉竹挺胸凸肚,白夹竹仪态万方,棕叶竹敦厚朴实,金镶玉竹、红壳雪竹、五月季竹、碧玉相间竹等列为方阵,各展风采,领一方风骚。搬指数来,有百余个品种,丛丛簇簇,成林如海。 披着竹叶筛下的斑驳阳光,踩着满地厚腾腾软绵绵的竹叶,沐着清爽细软的竹风,听着竹叶弹着清风的雅韵,想这竹林数千年生生不息的奥秘。倘佯在历史时空中,战火曾使楼观台化为灰烬,洪水几乎淤平宗圣宫,地震崩塌了终南山,大雪冻死了无数鸟兽,饥民食尽了因旱灾而开的竹花。农民起义军削竹为枪,击败过披坚执锐的官军。元朝军队曾每年砍去数十万根竹做箭杆,弯弓射大雕。历史尘封了多少苦难和痛疼,岁月却使砍不尽、烧不光、采不完、淹不死、埋不了、冻不坏的翠竹年年常青,月月常绿。 穿竹林,到林边,旁有小竹屋,屋前有方小院,院中散放竹凳,凳旁摆有竹篾,篾条飞处,有一老一少,老者破竹,少者编篾,见有来客,招呼坐下。凳边有赭紫色宜兴茶壶,壶边有竹根茶碗两个。老者嘴里让茶,手不停活。我斟茶入碗,温热可人,连饮两碗,看老人将碗粗的竹子,一手拿牢,一手挥刀砍入根部,两手一推,迎刃解为两半,真是势如破竹。我们称赞他的功夫手艺。老人说他年近花甲,包了十几亩竹林.把春雪压坏的竹子伐下破篾,编物什卖。少者是他的儿子,二十来岁,象春雨后的竹笋,浑身是劲。我问老人:竹笋咋那大的劲,一头顶开密密实实的地缝,几天笋尖就探出竹林。老人摆顺一把新划好的竹篾说:“竹子又叫胜母草,算长自身算扎根,攒一半养分在根尖上孕竹笋,怀胎三年,新笋出世,劲头憋足,力大如牛,能钻开石缝顶破墙。谷雨一过,竹林一夜生出无数新笋,象刀象剑象宝塔,向天猛长。不几天,象杆绿枪插入地。竹林母子竹,同根生,命相连,象人一样,一代传一代,一辈胜一辈”。少者插说道:“竹子合群长得旺,老竹护竹笋,母竹顶风雨,新竹老竹枝扶枝,根连根,同生共长,情深意长”。 我们观赏编成的竹器,称赞爷父俩的手艺。老人谦恭地说:“我家远祖是秦汉上林苑竹工,祖祖辈辈给皇家做细竹活。皇上挪了窝,祖上改做粗竹活,人口多了,散住在竹园头、竹护村、张屯等村子。每年清明祭祖,谷雨前后竹王会,由族老在竹园里选定竹王,用祖传的十八斤铁锁锁住,给竹王披红挂彩,磕头烧香,唱大戏三天。我做竹器是祖传绝技,直到今日,我们才成了竹林的‘主人’!” “我大教我做粗竹活,这两年,我又学会了编竹工艺品。”少者说着,从屋里拿出自编的竹鸟竹马竹篮篮,我们传看这么精致的工艺品,出自他竹竿似的手指,连连叫绝。老者乐滋滋地说:“竹子一代胜一代,人也一个理。我娃念过中学,勤快好学,比我强”。 我看过漓江竹子,黄山竹子,北京紫竹园,关中司竹乡,以及苏州、承德、天水、武汉等地的竹,印象最深的是楼观台竹林。我国是爱竹的国度,有无数的竹图画卷,有数不尽的竹景奇风,有累累的咏竹作品。其中,我最钟情珍爱的,莫过于“竹子又名胜母草”!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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