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西河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屈原《渔父》

西河,位于坝河平利段最西部。坝河是平利县境内第一大河,源头最长,逆中国地貌流向,自东而西注入汉江,是汉江最大的支流之一。汉北公路没有修通之前,平利县的主要运输通道是靠坝河这条水道,漆、麻、耳、构、桐油、药材等山货的输出，都是通过木船、木排竹筏，到了旬阳蜀河街码头再装大船出老河口至汉口。象饶颂安这样的平利大亨，自家就有专用船号进行水上运输，从汉口再换购回平利不出产的“洋货”。商贾往来，平利不仅有了商品，同时也引进了外来文化。西河是必经之地，甚至多处是货物的聚散地，多处是船家湾稍歇脚落脚点。

西河位于平利县之西，海拔较老县还要低几十公尺，距平利县城30来公里。四面环山的圆形盆地，鸟瞰形如太极图，东西二坝犹两条阴阳魚，山形地貌确有很多奇妙之处。难怪周懒王要浱人挖断几处山梁，谓之斩龙脉。以西河的山水地形，必岀惊世骇俗的人物，此人现世即有可能与其争天下，故尔斩断龙脉，毁却地气，虽出人杰，亦不会与已争雄了。由于地势低，气温较县城处高两度，庄稼也要早10天成熟。西河最大的坝子是魏家坝，该坝被坝河划分为东西二坝，统称魏家坝。东坝有古汉墓群，西坝有仰绍文化遗址。魏氏大族，人丁兴旺。由于地理位置好，田地肥沃，旱涝保收，又是水路交通要道，加之魏氏族人待人厚道，慢慢地旁姓定居，安居乐业。西河，尤其是魏家坝、魏家大湾等地，人口赿来赿多，住户赿来赿密。旁性选址而聚，耕种贸易。人好，水好，地好，天地人和，三才皆通，无论谁都能生存、发展，有些地名也就顺口叫来，黄家老场，杨家岭，梅子园等等。

老场，是西河最西处，与安康坝河接壤的地方，地方不大，名气不小，是磨沟的出口处。走旱路到老县必经此处，上磨沟，翻高王山，出北河到老县。走水路更不肖说。还有一个特殊因素是距老场下游两里便是闻名遐迩的头洞子。之所以叫头洞子，因是这个水路的第一险处。安康坝河碳河沟口是二洞子，旬阳地界的桂花还有个三洞子，现都被桂花电站水库淹没，藏于水底了。三处都险，唯头洞子最甚，水陡湍急，乱石嶙峋，犬牙交错，不要说行船，空手便脚站在远处，即惊心动魄，两面山壁如闸门一般，刀劈斧凿，更象豁口的石门洞，河水直泻而下，水花四溅，水声隆隆如战鼓雷鸣。河底处天生一石坎，与北山相连，高丈余，长数丈，人称“龙鼻子”，干旱季节，河水没有漫过鼻面，自鼻前巨大的乱石之中，咆哮而过，泻往潭里。水旺时漫过鼻梁，此时的船家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放排而过。所谓的洞子，其实并没有洞，以山势水流犹如过洞，是一险獈，应该说是鬼门关，船排行至此处，犹过鬼门关，凶险无比。称之为龙鼻子的石坎，可想而知，人船从龙口处经过，稍有不慎被龙吞嚼，所以老场这个地方，都住着等待水汛的船老大。以头洞子的山势，如果不是形容此处行水的凶险，倒不如把龙鼻子，称之为石锁，锁住了平利，锁住了西河。清朝之前，历任平利县的父母官，都要骑马或坐轿，到西河拜访魏氏族长，祭拜头洞子，祷告当地神灵，愿头洞子平安，愿西河太平。头洞子每年都有人被龙吃掉，西河经常发生暴民凶案。据说还杀过两次官差，凶手逃之夭夭。由于此地的繁荣，流动人口量大，与后来迁入定居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案人员更易逃逸。老场这个地方，不只水路必经此地，旱路过老县，到安康，也必经此地，经磨沟翻高王山，滞留此地的人最杂。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进进出出，有商贾，也可能有强盗，良莠不齐。

西河本土魏氏，最早是以东坝为基础，族人约束较严，安守本分，耕读为本，除一般正常贸易外，基本不与外来人盲交，不准把江湖文化带进族中，年代久远，世代相传，故而人才辈出，做官都较清正，后来迁进的人多有效仿者，必定有人才递出。所以西河这个地方，可谓地灵人杰。地灵了必生人杰，人杰出，楷模乡里，地亦更灵，相得益彰。

东坝的魏家大院前，有两棵桂花树，树龄一千余年，它是历史的见证，更是一千余年春秋的证人。说来也怪，原来的两棵树，只要其中一棵某一根树枝自行干枯，必定族中要逝去一个老人，一棵示男，一棵示女，历历不爽。如果两棵树这一年特别旺盛，族中必有皇榜高中，或在职官员，定有升迁者。笔者有一同事魏正凯先生叙及此事，他说那一年，族中必丧一老，干了很大一根桂树枝。不承想应在自家，其父年终仙去。此老德高望重，善识水性，在水底杀鯰魚可待数分钟之久，想必定非凡人。神树枯技应在他身上，亦是仙缘。看来是物老成精，树老生灵，采数百年天地日月之精华，吸西河水土之灵气，更有历代人杰正气之熏染，焉有不灵之理。

改革开放以来，西河发展很快，如果海外归来的人，不记得西河魏家坝这个永久的名字，靠记忆中的地形地貌，肯定是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一栋栋洋楼，取代了原来的土墙青瓦屋，一排排整齐的钢混结构房，鳞次栉比，街道整洁，店铺如织，车如流水，人如游龙。不是说着一口本土语言，乍一看，真不相信是西河本地人，精神得很，洋气的很。现在改地名成了一种时髦，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后，尤其是六十年代，改地名成了时尚，什么革命队、自愿队、长江队、红旗队、东风队、先锋队等等，不一而足，冷了十余年，今天又死灰复燃了。那些有改名癖好，热衷于改名的人，甚至把原来习惯了几十年、几百年的地名，发神经似的另起了一名字，很别扭，当地人都不知道，自已所站的脚下，却变成了一个这毫不相干的地名。叶落归根，寻根求源的人，怎么打听得到，原来记忆中的名字？西河魏家坝好，以务实著称，在发展上步伐很快，日新月异。西河魏家坝还是魏家坝，大湾还是大湾，梅子园还是梅子园。乱改地名的人（这里说的是乱改），如同三国里的吕奉先，骑着赤兔马，握着方天画戟，武功天下第一，而人品昭然若揭。地名虽是一个代号符号，但都有它的背景或渊源，不能哗众取宠，信口开河。九寨沟没有改，都江堰没有改，他们仍顽强地支撑着他们自身的文化，并且生命力越来越旺盛，驰名中外。

随着时代的变迁，除魏姓还有几大旺族，人丁兴旺，人才迭出。党姓，杨姓，朱姓，储姓，胡姓，水田河还有田姓。有当将军的，有省市级领导，有县级的父母官，高级会计师，工程师，有书法家，作家，教育家。这些人，不但影响着他们所辐射的社会，同时也影响着西河这个地方，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文化。西河人以此为自豪，平利县人也以此为自豪。地域文化，是有很多故事支衬着的，人文精神，是靠人气人脉支撑。西河人没有以此满足，而是加大步伐，紧跟着国家发展趋势，享受着政府的惠民政策，在生态环境治理、生态养殖、民居、交通、旅游休闲等各方面齐头并进。

发展中的西河，除了山青水秀之外，还有多处供游玩处所，并有很多名胜古跡。喜水者，可以水上漂流，或水榭消暑，渴了饿了，五七中学早备好了河鱼山鸡，山泉凉茶。不喜水者，可到头洞子，观龙鼻子之水，凉风习习，风中水雾，湿气很大，是降了温的水蒸气。耳闻水声隆隆，眼观巨浪滔滔，心理上已经降温，湿润凉爽之气，直逼体肤，暑气顿消。仿佛置身到了另一清凉世界，令人心旷神怡。没有了俗世烦扰，忘却了酷暑煎烤。

从老场处进磨沟。之所以叫磨沟，相传女娲与伏曦测婚，各自站在对面山顶上，向沟底滚石磨。两块石磨，阴阳两扇如果合拢，即是天意，方可兄妹成婚。兄持阳扇，妹持阴扇，自东西两山头，向沟底滚去，下到沟底，果见石磨合在一处，阳上阴下，如人置一般，自此兄妹成婚，繁衍人类。磨沟有一养鹿场，养有二百余只梅花鹿。如到此处观光，会吃到鹿肉，喝到鹿血，买得到鹿茸、鹿肉、鹿鞭之类。东坝有林下养鸡，几百亩的桑林下，自然生活着数以万计，毛色各异的鸡。西河人好客，不但酒醉饭饱，还会满载而归。

    西河人很好客，待人和气谦恭，不以自已有钱，不以自已亲属是什么长、什么主仼的而傲视别人，不尊重别人。这是一种底藴和文化的沉淀。马未都先生说过，文明趋同，文化求异。西河人在文明礼仪上，虽与平利其他地域大多雷同，但在文化表象方面，仍有其不同之处，是一种地域文化。俗话说，“路隔二三里，各出一贤风”。西河的二月花朝，各家都要请春客，与春节不同。春节是已亲內戚，无论远近，都要团聚，而花朝请春客，则不然。花朝谓之游百病，互相走动，百病皆除。一个春节，人们大酒大肉，闲散了两个月，一是互相走动，活动筋骨，利于身体健康没病，二是把心中蓄谋以久的心病去掉。经此一游，百病皆除。以亲戚朋友为主，内在涵意很深。二月花朝，农历二月十五，春分刚过，玩够了，新的一年打算要付诸实施。发财发家，发展事业，都要尽早赶早，故称花朝。新春伊始，第一次邀请朋亲走动，一是春节没有尽情者；二是发现或发展关系；三是互相交流信息，今年的农耕或贸易打算。更重要的是，张三的儿子未娶媳妇，李四的女子未找对象，经此一游，凡事都有了新的开始。

    六月六日送新，也是西河与平利其他地域不同之处。春秋时，食新麦就作为一重大纪亊，《左传》中记晋景公姬獳，食新麦未果，西河人改送新麦熟食。其他地方都是晒霉，如果天气晴朗，必須将皮裘、棉袄等物品曝晒，免其发霉生虫。大家族这天要晒谱，设香案，燃纸烛，主事人沐浴净身，请出谱书，分序排布案上，上覆白帛。族人跪拜、上香祷告。一个时晨毕。如遇阴雨天，也必在祠堂大厅，设案翻晾。送新，是新麦收后，磨出的精面蒸发面馍，分送给亲朋己友，左邻右舍。意隅尝新。送双不送单，要么六个八个，绝对不能七个九个。三夏抢收抢种，各自忙了很大一阵子，没有互相走动。送新，就意味着大忙已过，借此走动，通报上半年收成，互道平安。如果谁还没有送新走动，说明他活路还忙，或者身体欠佳。好心人忙里偷闲，一定会去帮他。这正是西河人厚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