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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生在巴山深处的汉江岸边,老屋所处的地方叫唐家院子。院子四面环山,房子依山而建,对门有一棵百年红桂树,左边有一棵四人牵手围的柿子树,右边有两棵大核桃树,绿树掩映下住着五户人家。老屋是我亲手修建的,长三间,泥巴墙,木头梁,石板瓦。老屋和我们患难与共,记录着一家人的历史沧桑,见证我从深山走进城里的心路历程。尤其是那糊满报纸的房屋,每每勾起我甜蜜而幸福的回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紫阳县龙潭乡当半脱产干部,老婆和母亲承包了集体三亩土地,工作之余经常回家帮忙做一些农活。1981年秋天是女儿出生的季节,记得那天老婆对我说:“今天就不要走了,肚子有些隐痛隐痛的,可能要生了”。于是我就决定今天什么事都不干,什么事情都不想,就专等着老婆生孩子了。我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还没有分娩的前兆。我问老婆:“怎么还不生啊”?老婆回答说:“你好急哟,她不出来我有啥法”!那时我才真正地体会到,等车等船都没有等老婆生孩子那么无奈、那么寂寞、那么没有时间定数。夜里我搬来一张饭桌,点上煤油灯,拿来纸笔,将平时掌握素材进行整理,心中暗暗计划:从今日起开始学着写新闻稿子。
说来也怪,那天晚上思路特别清晰。正在构思中,忽然,一阵秋风送来一股桂花香气。于是就想到院子对门的红桂树已开得火艳艳的;想到大人小孩采摘桂花的场面;想到父亲做桂花茶的情景。灵感一动就写了一篇名为《八月桂花香》的散文;又针对农村包产到户动摇不定的思想情绪写了一篇题为:《同养十张蚕,为啥不一般,新民二队建立责任制蚕茧增了产,学堂一队又开“大锅饭”吃了“闷心亏”》的对比报道;再针对农村自给自足思想观念,不愿把多余产品拿去变卖,便写出了一篇题为《为啥木匠没有板凳坐?》的小言论。到凌晨三点,稿子全部写好,并装进了信封,写上了邮寄地址。这时老婆发作了,仅仅只有二十多分钟孩子呱呱下地。我按照乡妇幼专干教的接生方法,给孩子剪脐带、消毒、包扎、处理胎盘,母子平安,才松了一口气。我问自己,为什么老婆生孩子比我写稿子快得多呀,原因很简单,老婆肚子有货,我肚子的东西太少了。
女儿出生半月,喜从天降,我的稿子分别被《陕西日报》、《陕西农民报》、《安康日报》陆续刊登出来了,拿着崭新的报纸就象抱着初生女儿,高兴得一天要看好几遍。自那以后,我就和报纸结下不解之缘,写新闻稿子成了我最大的业余爱好。龙潭乡只有九个队三千多人口,我把山山岭岭、村村寨寨、田间地头、乡村干部写了一个遍,有人说我在龙潭乡“掘地三尺”。到了1985年,各类报刊刊登龙潭乡的稿件达350多篇,我如数家珍地把这些报纸收藏起来放在家里。此时,我已经在紫阳县小有名气了,秋天县委书记来龙潭乡检查工作,点名让我陪同他下乡,叫我写一篇反映集体企业改革的调查报告,我按时按要求写好并交到县委办。当年的11月份,我突然接到县委组织部的一纸调令,要求五日内到宣传部报道,当县委新闻通讯干事。我受宠若惊,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诚惶诚恐地收拾行李,交接了工作手续,带着老婆孩子一同进了县城。从此以后,我们离开了父母,离开乡下老屋,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闯荡。
离开老家后,只有父亲和母亲在这老屋里厮守,我们象候鸟一样,逢年过节才回家看看。1987年春节即将来临,父母知道我们兄弟俩要回家过年,把老屋的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睡房全部用报纸糊了一遍。我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存放在家里的报纸,父亲说:“报纸糊墙了”。我说:“那些报纸上面有我写的稿子啊”!父亲说:“糊上去了我才发现”。精心收藏的报刊资料糊房子了,真叫人哭笑不得。那个年代,报纸糊房子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房屋装修方式,从国家机关到普通百姓都是这样。在农村能够用报纸糊房的家庭不算书香门第,也算一个秀才之家。所好的是父亲当过多年公社书记,经常用报纸装扮办公室,糊墙时他把每一张报纸对得齐齐的,报头都按照一个统一方向粘贴,一面墙就象一张连体报。我推门走进糊满各种各样报纸的房间,墨香扑鼻而来,简直像报社展馆一样,大部分文字版面上都能看到我的文章,且更显眼,更大气了。自此老屋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多少年来总是挥之不去。每年春节,我们必须提前回去,不然年就无法过,仿佛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似的。父母健在时回老家过年,父母去世后,到坟前烧香磕头放鞭炮,而每次回去我都要到老屋去看看。
在县委当了五年通讯干事之后,我先后到本县的双门区、高桥区、城关镇担任区委书记、区长、镇长,到县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当主任。不管走到哪里,职务怎么变换,始终对新闻写作一往情深,一有业余时间就坚持给报纸写稿投稿。几十年下来,全国20多家报刊刊登新闻、散文、言论等体裁的稿件千多篇。尤其在《陕西农民报》,全国《农民日报》和本地的《安康日报》发表稿件最多。还在《江南晚报》、《重庆晚报》、《三秦都市报》、《华商报》发表长篇通讯。2001年县委根据我的特长,任命我为宣传部副部长、广播电视局局长、电视台台长。有了用武之地,我所掌握的新闻工作专长得到了尽情发挥。
时光流失,岁月变迁,在古老和新潮的交替之中,我家的老屋虽然不算十分苍老,但已经宛如我一样,成了一个退居二线的初老之人,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有到那糊满报纸的房间,才能找到当年对新闻写作的执着和狂热,才能回忆起年轻时对来未追求和憧憬的美好感觉!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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