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爬起来

　　多少次我梦中回到巴山深处那青山绿水的校园里,回到那群活泼可爱憨厚朴实的山里娃娃中间.
　　我任教的学校处在南北走势的大幽谷谷底.那时那里的山村没有用上电灯,只有乡政府和学校才能用上电灯.电是用山溪水发的,且供电时间有限.山溪时常决口,电时有时无.
　　一天,小班长推开我的办公室门,递上一张纸条转身就溜走了.纸条上写着"老师,您辛苦了,我们爱您.有个建议不知该不该给您提,咱们班的学生都要求上晚自席哩"是呀,山村没有电,有的家里煤油灯都点不起的,学生提出上晚自席,一来学校有电灯,二来可以集中辅导.出于对孩子路途安全的考虑,我不敢决定,于是,我把孩子们的想法汇报给校长,校长同意了,但是有条件的,只许有月亮的晚上才可来上晚自席.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孩子们,孩子们欢腾了,围着我跳啊,唱啊.于是,孩子们期盼着月亮快快升起来.
　　一弯新月从山岭上缓缓地爬起来.皎洁的月色宛如调淡的乳汁,从山岭上泼过来,泼过来,漫过山林,溢过山谷,静静地朝溪边的校园淌过来,淌过来,直把一切浸泡在淡淡的乳汁里.
　　于是,南北二山闹开了.孩子们大声地喊着:"月亮升起来喽,我们上学去喽"彼此呼唤着自己的好伙伴,呼喊声,应答声,唱歌声,狂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喊声,似乎把淡淡的月色也拨动起来.在乳色的月光下,在密密的深林里,在崎岖的山道上,闪烁着星星般的手电光.与天上稀疏的星星溶为一体.跟随孩子们一起大叫的还有孩子们的好伙伴---山犬,它们也在呼朋唤友,那叫声在淡淡的乳色月光里,朦朦胧胧的,仿佛被月色过滤过,柔柔的,甜甜的,乳香的.
　　六十瓦的电灯白炽炽照耀着.教室静悄悄的,只听到春蚕吃叶般沙沙的声音,孩子们个个全神贯注.连平时爱捣蛋的二蛋也歪着头,一副一丝不苟的神态.一位学生咬着笔杆苦思苦想,我用微笑的目光问他:"需要帮助吗?"他伸伸舌头,用坚定目光回答我:"谢谢老师,我能行."有时侯我下堂巡视,当我在一个孩子的身边停下来时,孩子慌了神,低着头,红着脸,拿橡皮不停的擦字,我抚摸他的头,轻轻地走开,孩子把头抬起来,伸伸舌头,长长地嘘口气,把微笑的目光递过来,我也把微笑的目光还过去,并用目光给他说:"孩子,别慌,老师爱着你们"
　　狗被关在校门外,忠于职守的狗们在校门边的山溪旁转悠着,侯着它的小主人,有时侯狗们打在一起,叫声传进教室,扰乱了课堂,于是,辩出狗声的几个孩子们就忐忑不安起来,于是就拖起棍子,到溪边一阵乱打,狗们散开了,不叫了,"维和"的孩子们拖着棍子走进教室.
　　下自习了,孩子们唱着歌离开学校,歌声远去,消失,但在南北两山的星星在闪烁。当最远的孩子从豹子弯把安全回家的手电光信号给我发过来时，我心中的月亮才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