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城之南,皆山。山为秦岭之余脉,巴山之起势。较大者曰文武。文武山上的香溪洞很是有名,不说也罢;游人如织,不逛也行。通过沟壑与文武山相连接者,是众多的小山。不逛大山走小山,也是一种乐趣。
我居所的后面就是文武山,山下有沟叫陈家沟。周末早起,缘沟行,初是水泥铺救的村级公路,约二三里。路左是农田,除了偶尔有一小块玉米地外,余者全是菜地,一垄垄一洼洼全是菜,绿的是青菜和辣椒,红的是西红柿,紫的是茄子;长的是豇豆,圆的是葫芦,不长不圆的是佛手瓜。其实,蔬菜的种类很多,时令菜蔬全有,每天早晨南门菜市场里的鲜活碧绿的蔬菜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儿。菜地的再左边是慢慢隆起的丘陵,散落着一村的人家。爬上丘陵是平平的很大很长的一块肥沃的土地,有路,可直达几里外的金堂寺。路的右边就是文武山,初入沟,路坦,山不高,路右山边全是人家,高高低低的楼房,干干净净的屋子都一律贴着白瓷砖,有些楼房的造型很是别具一番风味,盖因这些是城郊的缘故,手上有钱,脑子里有想法,所以他们的生活比不远那灯火辉煌的城里更有滋味。
二三里之后,人烟渐少,几年前,水泥路也到三里之外的安康地震台嘎然而止了,前面留下的只有山的静谧。但近年来地方政府为了发展经济,沿着山势把公路盘旋修直文武山顶的香溪洞了。公路两边的农家乐便应运而生,山的宁静从此打破了。公路是为了方便而为,为懒人而为。我等闲逛之人却下路来,顺山涧而上,寻找一种趣味。一年四季,有三个季节我都喜欢在山沟里慢行。冬天的山沟没有水,正适合走路,干干的沟涧还残留着前一年的水渍,沟边石块上的苔藓隐约可见。若是在有雪的日子里沿沟上行,那种感受真是莫明的激动,那雪满天飞舞,沟右边的路都白了,远处的山的头顶早就是厚厚的一片白布了,可沟里还没有,原来让沟顶的树枝呀干草叶啊什么的挡住了,抬头一看,头顶上的雪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却没有声音,一部分被树伸手接住了,还有一部分还没有落到沟底就化了;春天的山沟只有一股细流,断断续续的,若隐若现的溪水像和你捉眯藏似的,远远的就听到了溪水欢快的声音,却总是看不见,但走了几步,那若水却突然从石块中钻了出来,仿佛是老熟人给你打一个招呼,然后又钻到地下去了。春天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沿沟走了不过几里,已经有微汗冒出,随便在沟边一块石块坐下来,这汗马上就止了,一股凉气便从石头上徐徐上身,通体凉爽;更凉的时候在夏天,沟外是大太阳,沟里却是阴凉的,溪水也大了,哗啦啦的流淌着,仅听声音就遍生凉意,这时的沟水已经涨过几次了,沟底已经被溪冲得干净明亮,让人忍不住赤脚从水中走。别看水不大,可力气不小,人往水中一立,溪水便有一股力量冲击着人的双腿,不由得让你打了一个趔趄,即使这样,人还是离不开溪水,原意享受这种人说亲近较劲的快乐,但总走不了多远,人只得离开水,因为前面是一个潭了,冬天和春天来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很高的巨石形成的大坎,一人多高,坎下的石块和这坎是连在一起的一块巨石,巨石伸向沟两边,犬牙交错,可如今,溪水从大坎上一泄而下,形成了一块瀑,瀑下来后又铺在了巨大的石块上,形成潭。这潭并不深,透过清澈的溪水可见潭底,奇怪的是,潭中竟有几尾摇头晃脑的鱼儿,鱼是当地的白条子,可是者鱼是从哪儿来的呢?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仅仅是鱼,潭中还有虾米,潭边的泥沙里还有小蚌壳,潭边的小石块下还有螃蟹,这真是奇怪。儿子本来不喜欢随我爬山的,可是一到春天,却是他叫嚷得最欢,该因为这些鱼虾鹅缘故也。
我们不全在沟里行走,也走南山的无名小路。说是无名,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名字而已。小路真是小,是放牛娃踩出来的,后来便有一些退休的老人拎着鸟笼子走这条道。有一次,我领着几岁的儿子,从枣园那儿上山,越过从香溪洞那儿下来的一条河沟,便钻进无路的山里了。山上有不少羊肠小道,都是牛羊踩出来的,有时我们顺着这条自以为可以上山的小道走,可走了几十分钟,小道没有了,消失在茫茫的栎林中了,我们只好回转,沿着另一条路向山上爬,路的两旁先是栎树,到了山腰更多的是松树,再往上就是杂树了,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都有,有时又豁然开朗,眼前突然一大片空地,四周是合抱的大树,中间是一片草坪,无名鹅花儿,紫的黄的,碎碎的花骨朵儿点缀在草地上。这才是半山腰,透过树的缝隙,安康城尽收眼底。穿过密密的丛林,沿着若隐若现的小路,我们继续往山顶前进,看着快到山顶了,可等我们走到近处时,更高的峰又出现了。偶尔也可以看见远处林中有一两间小屋,我们便欣喜若狂,半天没有看到人家了,连人语声都听不到,真是寂寞,现在又房屋出现了,想必一定会有人家,可等我们走近看时,却是空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的迹象了,房子的土墙上竟然刷着的是“农业大寨“标语,可见年代的久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翻了几座峰,终于从林中穿了出来,遇到了人家,一问竟然到了清平乡境内了,主人听说我们是从城里开始爬山的,十分惊讶:真厉害,你们穿过红旗林场,走过两个山了,喝了水抽了烟,趁着夕阳从吉祥河出山,回城。
安康多庙宇,有名的,无名的;有人管的,无人住寺的;大的,小的,逛南山必然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山巅一寺一壶酒,而乐吾……”多么惬意!这庙宇朴素地站立在山头的青翠中,远远地就能望见。缓缓走上去,随便找一个石凳坐下,天地宁静,心也平静,把茶览胜,享受的实在是自在的艺术人生。闲居者唱:“箕踞于斑竹林中,徙倚于青石几上,所有道笈梵书,或较讐四五字,或参讽一两章。茶不甚精,壶亦不燥,香不甚良,灰亦不死,短琴无曲而有弦,长讴无腔而有音,激气发于林樾,好风送之水涯”,粗朴中自成情调,那一刻闭目忽略眼前灰惨的四壁,身心飘逸起来。
此只是我南山游的一记,更多的乐趣留在感受中了。
〔作者简介:方晓蕾,男,上世纪70年代人,现供职于陕西省安康市中心医院。业余文学创作多年,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出版有四部作品集。中国诗人学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安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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