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皋县城的阳光正热烈的火辣,让人不敢直面相迎,可随着和南宫山距离的拉近,阳光竟一点点淡去,开始还有一缕一缕在跃动,再近一些隐隐的只感到一些温暖却看不到光束,到了山脚阳光完全被南宫山深拥入怀没了踪影,代之出场的是满山奔跑的浓雾和缥缈变幻的云朵。
登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坡度最低也约有三十余度,最陡处约有七八十度的台阶路,还有一条是绕山而转的盘旋路,走起来当然要省力些,但从那里走就少了很多景致,为了不留遗憾,陪同前往的小王说上山还是走台阶有趣,下山从平坦处行。刚刚走到台阶口,很多轿夫就跟了过来不停地动员我们坐轿上山,我和女儿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女儿虽是娇生惯养的,但从小也爱运动,口头禅就是要在运动中体验人生。轿夫们见我们决意走路,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后面紧跟着来了十几个游客中有几个见到这陡峭的石坎就先自怕了,招手要了两乘轿子轮换坐行。
雾岚里,一步一个台阶我们似在仙境穿行,那就不妨像仙子样悠然踱步,不要说树林里有多少珍奇树种,仅台阶边从没见过的就多不胜数,有标了名字的保护树:像降龙木,五角枫,红桦,栱桐等等,随便一棵都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沧桑,那或旁逸斜出,或垂直向天的躯干上爬满了苍绿的苔藓,它们想悄悄地把岁月的印记覆盖,可一不小心还是从变幻的色彩上泄露了秘密。那些叫不上名的花草树木不管我们如何命名,兀自打开自己,绿就绿的可爱,花开就艳到极致,黄是明黄,红是大红,紫是深紫,把这寂静的山林点缀的热热闹闹。有一种融绿叶,黄花,红果为一身的树更是美的妖娆,问了几个轿夫他们也说不清树的名,只好不停拍照,期盼永远记住这份惊艳。
“呵,天路……”有人在前面惊叫。抬头望去,路的一端真似挂在云雾里,一端又笔直垂下来,小王很细心地提醒我们要抓好旁边的铁链,小心行走。雾在此处不但格外地浓了,跑动的也格外迅速,一会遮住这棵,一会又捂住那株,同路的游人一会儿全隐在雾中,一会儿又露出半个头,大家不再说话,凝神静气向上移动,一时间人影飘缈,如梦似幻。小王说他爬山很多次了,像这样的美景实在少见,看来我们真是幸运的。走到一半处,发现一路牌,原来此处被命名:“磨难谷”细细品咂这个名字,思忖它的意义,不觉间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原来我们已登上了海拔两千二百多米的山顶。站在平台上回首刚刚的路,心理一紧,如果沿原路下山,那腿可是要打颤的,这才悟出“磨难谷”三个字的妙了。女儿乐呵呵地说“我们是西天取经的,终于冲破这最后一难了”那几个坐轿上山的游客看了看女儿兴奋的小脸居然一下安静的一语不发。
和西湖繁密的历史遗迹与人文背景相比,南宫山就单纯的像个婴儿,金顶主锋下的南宫观始建于北宋清康二年(公元1126年),是陕南最早的道观之一,至清代逐渐演变成佛堂,让人们至今传诵的是弘一法师的真身殿,弘一法师本是贵州人,生于乾隆二十九年,我们无从考究他因何入了佛门,也许就是佛家所云的一个缘字,他最终找到了南宫山这方人间净土,在这里他饮甘露,食山果吸纳天地之灵气。可能因自小家贫读书不多,面对美景他没有吟诗作赋,更没有著书立说,他只是用最单纯的佛教信仰支撑自己,在日复一日单调悠长的钟謦声中抛却红尘贪嗔痴,净化自己教化山民,硬生生把一座空山打造成佛教胜地。也许为了报答这南宫山的知遇之感,他终把自己作为遗产贡献给这山峦。当我在他真身前虔诚伏拜时,心理闪过这样一个画面:在生命最后一瞬,他端坐莲花盆内,指尖轻轻捻着梵语:“生于天地,得于天地,还于天地……”
和人文发生联系的还有南宫观前那棵千年古栎,据记载此树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时,曾遭雷击“死”了十多年,文革结束时不但奇迹般地发出新芽,还在树身上长出了其他多种树木,叫得上名的就有鸡骨头,野樱桃,铁麻柳等。这种契合不能不说是个传奇,但至今没有谁考证出科学的解释,也许人们根本不想得到科学的真相,大家更愿意相信此树在经历大自然的千年洗礼,又接受百年香火后真真成了神树,大到日月变幻,小到民间俗事他都能看得通透,得到了悟,隐忍时仿若不在,显身时包罗万象,博大的情怀昭示于红尘万物,让人们去猜,去想,去思,去困惑……他依然用一棵树的形象盘踞在山崖,默默地用千年的沧桑去承载人间无数大大小小的愿望,让你似乎看得见,摸得着,又似乎神秘莫测!静静对视中,我忽然了悟,他其实就是佛祖的化身,你看他前伸的枝干多像佛祖捻花的手指,他层层绽开的肌肤仿若莲花,更仿若佛祖那最美的一笑,映的整个南宫山佛光粼粼!
行走在迂曲回旋的山间小道,脚下云雾翻腾,深不可测,山中很多景致,比如笔架山,比如观音看海等第四冰川纪的遗迹都藏在大雾中看不真切了,可头顶天又湛蓝的让人心醉,我们似乎是天外来客,在天地之空飘浮荡漾,在云雾之巅穿行,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过迷幻,一切的一切对我们都是神秘的未知,可也正是世界上还有这无数的神秘才让我们保持了一次次进发的乐趣,试想一下,如果这世界上一切都昭然若揭,清楚明白,那么我们的人生将会多么无聊和寂寞!
也许因了我不是南方人的缘故,盛大的西湖给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行走在那里总感觉不能和他贴近,就算拥抱着湖边的某棵大树,我也感觉西湖是遥远的,这南宫山则不同,一旦踏入,整个人就被那山,那水,那花,那最简单又极悠远的景致融化!
秋雨先生曾说天下的名山名水大多是被文人鼓吹出来的,但鼓吹的太厉害会招来世俗的拥挤,把文人所吟咏的景致和情怀破坏!但面对南宫山,我依然愿意做一个鼓吹者,因为我相信因了南宫山的博大,深遂,神秘,还有那无边的佛光,任何聒噪在此都会被吸纳吞吐,烟消云散,一呼一吸间你已卸下尘世间所有负累,仙风道骨,恍若为仙!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