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大半辈子,悟出了一个小小的道理:有些时候,大不一定比小受看,有不一定比无就好。在市无线电的牵线搭桥下,再次踏上了神游之旅,目睹了石泉县中坝大峡谷的芳容。这无,就是大无。这无线,就是有情。游完之后我就想,景区不同,小地方的小家碧玉,何必称大。大宁河的峡谷比我们大吧,却叫小三峡。小三峡的支峡比我们狭吧,却叫小小三峡。就像做人,你越低调,别人反要高看。我问过一位披蓑戴笠的老农,他说么子峡谷,就是鱼洞沟呗!
鱼洞沟,这名儿多实在,多纯朴,就像爹妈起的小名,充盈着浓浓的奶香味儿。我曾在张家界的金鞭溪和重庆的黑山谷游览,不是太长,就是太宽,你不能拢身,无法亲近。鱼洞峡水不深,石不大,峡不宽,天际一线,平平仄仄,曲曲弯弯,适合我的口味和脚力。与河水同路,与峡谷同行,不见外,不生分,赏之,叹之,甚或是抚摸之,动手动脚之,物我一体,相携相伴,风雨兼程,这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就是彼此看重的礼敬尊崇。
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淙淙流水声和鸟儿的啼鸣声。潭不多,颜色却特别,像我小时候穿过的阴丹士林汗褂,又像妈妈回娘家爱提的印花布包袱。水中的黑色小鱼儿和小蝌蚪,自由自在地窜来窜去,悠闲而紧张。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水鸟,冷不丁地从水面划过,速度快极,射箭一般。
好大一挂流泉,像排箫,似竖琴,如同倒了个儿的音乐喷泉,溅起的水雾直朝脸上扑,顿时就有了革心洗面的感觉。在儿童眼中,这就是花果山的洞中水帘。在年轻人眼中,这就是琼瑶笔下的一帘幽梦。在我的眼中,能与慈禧老佛爷比个高下,她能垂帘听政,我们就不能垂帘听泉?
峡谷两边的植物很可爱,在没有土壤、没有生存空间的情况下,仍然枝繁叶茂,把根须紧紧地抠进岩缝中,即便不能站直身子,斜着也要生,倒着也能长。我钦佩建设者们的细心,修凿台阶或栈道,一棵树一根藤一棵草尽可能地不去打扰,不去伤害,他们知道,那可是我们的长辈,比老先人还老先人。
崖壁黑黑的,树草青青的,小雨细细的,空气湿湿的,微风爽爽的,会上发的伞都不使用,挂在腰间,晃来晃去,像一根防身警棍。雨儿轻言细语,润物无声,在我们发际脸上轻轻点染,免费做人体彩绘。不时有雾飘来,将我们一网打尽,或是不紧不慢地尾随,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停,就是吼上一嗓子,它也毫不退让,这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云是天上的花,雾是峡吹的气。这才是神仙呆的地方,飘飘忽忽的烟雨,曲曲折折的小径,摇摇摆摆的绳桥,这种幽静超乎寻常,是一种自然的天籁,心身不由地要为之一洗。不知不觉中,我们一行长长的队伍,就被雨雾和翠色包裹住了,耳畔淙淙溪流之声不绝于耳,时有涌泉从路边的石隙中溢出,真想遇到一位大仙,那时我会问: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所在,我等凡夫俗子究竟与你差别多大?把心放下,把世俗放下,便可达到天人合一的妙境,这时候,就有点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峡不是峡的样子。
眼前的天地虽然狭隘,心态是平和宽慰的,心志是超然物外的,心胸是坦然自若的。回程中等橡皮筏子,有躲雨的地方也不躲,有休息的凳子也不坐,站着,蹲着,靠着,镇定自若,不急不躁,一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闲散。走了一个多小时,满眼满心都是熟悉的物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我老家草鞋垭也有一个叫鱼洞沟地方,沿着学堂外面的小溪而上,就会找到那个神秘之所。洞中的泉鱼很多,随便拿一物都会舀几条。涨水时,大人就会用筛子、竹篮、箩筐、撮箕、柳簸捕捞,多少都会有所收获。心灵深处突然洞开一条通往从前的沟谷或是小径,找回故乡是不容易的,捡拾童年就更难了,需要缘分,得有修揖,还要有一个特定的场合轻轻开启。这里完全可作精神短暂停留处,憩息地,重要的是可以叫被尘嚣搞累了的心真正安静下来。浊气出,清气生,能将心安妥,这地方就不俗,就不枉到此一游。
噫嘻!游兴未尽,凑五言数句:石泉出幽峡,幽峡美似画,画中人影动,人动锦添花。出得幽谷后,拾得柴一把,煮沸壶中泉,品茗话桑麻。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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