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这几年发展很快,建起了好几个新区,于是,那条唯一老街昔日的繁华已渐行渐远。如果没有沿街的几所学校,恐怕在这条老街开店会亏得血本无归。但老马开的店与学生学习用品无关,只经营人们都叫“马家炕”的炕炕馍,店无牌匾,名气却大,小城居民十有八九都吃过,还百吃不厌。
来买马家炕的都是小百姓,虽然也在乎馍的脆、香、酥,但更在乎的是芝麻沾的多不多、馍打的厚不厚,还有店主待人如邻的那份亲切自然。如今物价飞涨,别处的炕炕馍加价还减量,馍如纸薄,芝麻寥寥,而马家炕始终都是那个模样那个份量那个味道,把小城人们吃马家炕的依赖培养得根深蒂固,有花小钱得大实惠的满足。卖炕炕馍的店到处都有,却愿即使绕城一圈也要觅得马家炕,那是一份依赖,也是一种习惯。
那天下午,家中炖了鸡肉汤,当然要去买马家炕了,但我担心已经很晚,也许关门了,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来到店前,发现板门还留着一道缝,窃喜或许还有剩余。老马和他的老伴在不紧不慢地忙碌着,操作台边有一个纸箱,装了大半箱成品炕炕馒。
得知我买馒是用汤泡着吃,老马说卖完了。我很奇怪,纸箱里不是明摆着吗?他告诉我,那是为烧烤店定做的发面馒,发面馒容易烤酥入味,但发面馒用汤泡着吃,就会糊乱一片,吃不出馒的味道,还弄坏了一碗好汤,所以要死面馒,泡不糊汤还有嚼劲。只图生活简单的我,哪有那么多讲究,坚持要买他的发面馒。他担心我不在乎吃法选错馒的类型而责怪他的馒没做好,只好停下手上的活,专门为我做起了死面馒。他称面、和面、摊饼、上炉、翻烤,在一连串的驾轻就熟中聊起了小店历史。
父辈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开了这个店,就一直只打馍卖,老马算是子承父业,“业”却不见壮大。只到九十年代,周围的邻居都扒了老房子盖起了新楼房,他才开始兼营洋芋丝夹馍,超负荷辛苦了好几年,才把这栋楼房盖起来,儿女也上完大学远走高飞参加工作了。没有了沉重的经济负担,又回到只专营炕炕馒。儿女不在身边,做着这个重复而简单的小生意,心里充实,还把身体锻炼了。按照一般的盘算,他可以坐拥房租,扩大经营,但他不这样做,只满足于做着小生意过着小日子。这使我想起了一则寓言:
一个人在鱼群如梭的海边钓鱼,钓到两条就收杆回家,别人问,为什么不多钓几条,他反问,多钓几条干什么。别人说,多钓可以卖钱,然后买房、开店、投资……然后就可以悠闲地晒着太阳在海边钓鱼了。这个人说,悠闲地晒着太阳在海边钓鱼,我现在已经做到了。
在如今这个争相追逐财富的时代,闲适淡然的老马,颇有闹市中的隐士况味。
拿着老马专门为我做好的死面馒,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他倒是毫不在意,还说起了一个小故事,让我回味良久。儿子在云南工作好几年了,家里从来没有人过去看过他。前不久,老俩口狠下心来关店成行,一去就是十来天。回来时,邻居“牢骚”开了,说死老马出门也不能走那么久嘛,害得大家想吃炕炕馍都没有吃的。这时,他望着老伴笑着,缓缓地说:“我们俩商量好了,以后哪儿也不去了,天天把店开着做炕炕馍,不为别的,就为方便大家。”
方便大家,成就百年。小方便,大担待,正是有了这朴实的百年秉承,才没被滚滚商潮淹没,没被挑剔顾客抛弃,才有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百年品牌老字号“马家炕”。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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