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峪口村里的老油坊[图]

    　探访老油坊
　　沿着太白公路向南，秦岭脚下的沣峪口村，顺着城市里久违的菜子油清香，找到了沣峪口村里的老油坊，经过两代艺人的讲述，记者得知，不依赖任何机械设备的纯手工压榨，竟要经过30多道工序才能把菜子榨出油来。
　　昏暗的光线下，一根红心白杨实木制成的巨大“油梁”横穿整个老屋，长15米，直径近50厘米。老屋最里侧，是用许多石头“悬空”而起砌成的“石山”，底下有石盘和石柱作为支柱，用途是压住并固定油梁。吊在另一端房顶的天滑车，有两个实木轱辘,形成一组滑轮，中段凹陷处有只纺车状的滑车，用脚蹬着不断转动，再加上天滑车的动力，就能吊起“油梁”。老油坊经营者告诉记者：听老师傅说，这么大的“油梁”无法搬进屋子,当时是“油梁”先进，再砌“石山”，最后才建屋子。
　　随着长达15米的斑驳油梁发出的声响，一小股金黄透亮的菜子油淅淅沥沥地滴进了架在油井里的巨缸中，顿时，一阵冒着大股热气的菜子油香从秦岭脚下飘出。在这座始建于清代光绪年间的老油坊里，工人们沿用着清代手工压榨的方式，用着文物一般的老工具，至今仍以每天一缸的产量出油，120年间从未间断。其古老而原始的全套传统工艺和设备依然保存得十分完整。

　　传统工艺的活化石
　　屋里的石磨、油草、竹圈、油井、铁锅、木拐……任意一件工具都来源于大自然里的纯天然实物，也沿用着古老的杠杆原理来进行压榨。71岁的郭吉善老人53年前就是这里的榨油师傅，老人介绍，光绪三十三年，留日归来的斗门镇齐益礼先生，看中了秦岭北麓凤凰山脚下的沣河北岸，在这里创建了西北纺纱局，以纺纱为主、榨油为辅。老油坊据说当时还是洋务运动的产物。齐益礼十分注重技术创新，榨油的步骤和工艺十分严格，又以沣河水为动力，利用杠杆原理操作，大大提高了榨油效率。
　　热气蒸腾油香四溢的压榨过程就像老电影里的场景，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神秘。因为头道磨碎菜子的工艺，老油坊还得了句“沣峪口石磨下面转”的俗语。磨碎的菜子放到直径1.5米的特制铁锅里蒸透就能形成油胚，在若隐若现的热气里，老师傅将油胚捞出，放进油草铺好的油圈中“包陀”，一层层“包陀”裹好压实，再放进油井中压上座梁石，师傅蹬着滑车慢慢加压，直到第三次加压，黄澄澄的油才从油草中渗出，慢慢流进大缸。现在的经营者高飞说：“让它慢慢流上3小时，才能榨出80％。下午再压一次，流上5个小时，油才能充分榨净。我们每天最多压两次，一天只能出50公斤成品油。”

　　油坊小院里的新老设备
　　在油坊小院的另一间屋子里还放置着一套现代化的榨油设备，从上料、炒料到研磨、压榨全部用电作动力，整套设备占地不足老油坊的五分之一，操作时间也就几十分钟，跟古老的文物级设备形成了鲜明对比。除此之外，院内装袋机、油渣粉碎机等现代化的设备也随处可见。高飞师傅说：“其实，现代设备的出油量跟老设备差不多，省一个人工，还有利润。老油坊实在太耗时间，生产效率太低，所以刚好能保住成本。老油坊每天可榨油50公斤，他们将老油以1：2的比例与现代机械榨出的油混合出售，勾兑出的油口感更佳，许多西安市民不顾路远，慕名前来购买。但我不愿意让老油坊停工，因为不仅有老客户喜欢纯手工菜子油的味道，我更不愿意让传了7代人的老油坊在我手里毁掉。这套传了120年的设备，如果长期闲置也会坏掉的。”
高师傅说：“现在机械化的花生油色拉油等占领了市场，但纯手工榨出菜子油耗时较长，所以特别醇香，现在仍然有许多人喜欢它的口感。销路倒也不愁，每年除了最冷的1月、2月,几乎每月都在生产，120年来从没间断过。”

　　残存的遗迹亟待保护
　　据高飞介绍，这座油坊在清代是西北纺纱局的一部分，当时院落占地七亩，有几十座大型纺车纺纱织布，剩下的棉籽用来榨油。这些设备都依靠从沣河上游修建的暗渠的水源作为动力。如今的油坊面积已经缩小到不足两亩了，一侧被房地产开发商建成了别墅，另一侧则被开发成了游乐园。在游乐园的院内当年修建的引水暗渠还在流淌着清澈河水，磨坊前的河滩地上也修建起了游泳池，从游泳池边的一个小洞里还能看到当年磨坊下面暗渠中的水车，不过水车的部件已经散落得看不出它的原始模样。在油坊的院内零落的堆放着十几件刻着不同纹路的磨盘。高飞介绍说，文物专家面对现状，认为现在油坊里具有文物价值的东西仅剩下一座石猴、一道油梁和油坊仅存的一道用干打垒方法修建的石墙。

　　老油坊引起政府部门重视
　　媒体的报道引起文物部门的重视，长安区文物局曾经组织文物专家来到这里考察，专家经过考证后说，这座老油坊修建于光绪13年（公元1887年），延了明清以来传统的产油方式，堪称民间手工技艺的“活化石”。“沣峪口老油坊既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又是物质文化遗产，这是一种‘活态’的文物。”西安市文物局文物处副处长吴春在探访过老油坊后，对它如此评价。“老油坊里的油梁、磨盘、木滑轮、水磨车、石山等生产设备传承了120年，属于物质文化遗产；而手工榨油的整套生产工艺则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沣峪口老油坊反映出关中地区榨油作坊的工艺水平，与同时期只用人力的作坊相比，沣峪口老油坊已经开始采用水做动力了，还使用到机械杠杆原理。虽然现在在南方也能见到一些老油坊，但设备和工艺保存得如此完整、还一直沿用至今的老油坊确实非常少见，而且具有如此规模的也不多见。”省文物保护专家组成员郑灿阳、考古学家韩保全认为：老油坊具有极高的文物鉴赏价值和旅游观光意义。

　　为了保护好这座陕西地区诞生最早、规模最大、工艺设备保存相当完好的老油坊，长安区有关部门为老油坊度身定做了一套很具观赏性的保护方案，初步预算投入62万元保护老油坊。去年年末，长安区政府组织召开老油坊保护论证会，来自西安市旅游设计研究院的专家们详细解析着目前暂定的保护设计方案，一个全新的明清关中民居式建筑展现在大家面前，甚至连地面铺装、门窗装饰、植物绿化、展示水磨转动的廊道、操作车间的墙体处理都一一设计到位。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实施保护，到时老油坊的功能就是向游人展示榨油发展史，展现民族工业创建史，游人还能在回廊上欣赏水流带动水磨转动，体验榨油机的杠杆原理，还能亲自当一回“榨油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