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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蛇一样的小路,在苍苍莽莽的山野里蜿蜒,忽而呈“之”字形拐上山垭,忽而作垂藤状跌下山谷,时而穿密林,时而越清溪,伸向神秘的前方,曲曲弯弯,无穷无尽,仿佛通达天庭似的。 这样的山路,对于初次涉足者来说,会有天荒地老的感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山野静默,草木无言,水潺潺,风飒飒,疑心走进神话一样的地方了,顿然有了许许多多的焦虑和不安,惶惶然不知所措。往往在这种时候,跋上一个垭豁,或转过一个山嘴,便会发现山坳里,半坡上,溪谷畔,或三两棵老树下,有了房舍人家,真正体会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意。 深山人家,多在背风、向阳、濒水的地方居住,环境十分优美,黄墙黑瓦,篱笆绕地,家家户户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黄白间杂的包谷棒,一串一串的鲜红辣椒,几束川雄、藿香之类的干香料;房屋前面,是大小不一的院坝,院坝一边是猪圈、牛棚、鸡舍、厕所;另一边是青石碾盘及柴场;院坝外,或是一片青碧的竹林,或是桃、李、杏、柿一类的果树,绰约有致地掩映着房舍;房舍左右,则是一畦一畦的菜园地,长着嫩绿的各种蔬菜。单家独户居住的也有,而多数人家住在一块儿,少则三五户,多者达几十户,构成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山村,此乃自然村落,并非基层行政村。 同是山村,情形也不尽相同,从住房样式上,便可看出差异来。一种房屋,墙体由粘性黄土筑成;楼木上编一层细竹子,搪4寸厚一层草泥,谓之“土楼”,可烘晾粮食;山墙上架大碗粗的檩条,上钉椽板,其上盖瓦;前檐由水桶粗的木柱支撑,挑方外端俱雕龙头或狮子头,朱红颜色,非常醒目;门外墙根至檐坎,宽达8尺左右,称为“明干檐”,住这种房子的人,是本地土著,语音近似川语,自称为“客和人”。另一种房子,人称“五柱落石”,是用木头做成房屋框架,立于宅基石头上,以土坯砌墙;楼木上钉木板,称为“板楼”;檩条上捆茶缸粗细的方木椽子,编一层木竹笆,上面盖瓦,房檐短,干檐宽约3尺,居住者为洋州(今洋县)籍人,口音别于“客和人”,也不同于洋县人的语音。近代迁徙来此的紫阳、镇巴人,口音带有浓重的川楚味,他们入乡随俗,兼顾当地两种建筑形式修的房子,又成为一种新的样式了。山区海拔本来就高,因而显得房屋更高,且在山岚雾气的缭绕中,愈)发高远了,好像在天上一样,故有“家住彩云间,山高路又远,两村人对喊,得走多牛天”的民谣。 也许有人会产生疑问:这些人家,怎么不在温润平缓的河川,居住,却要住在这交通不便的大山上呢?不是这些人没有河川地带的人聪明,而是历史造就的居住格局。佛坪设厅之初,山大林深,人烟稀少,首任署同知景梁曾,招集大批流民进山,指地立约,让其垦荒耕作。人山之民,扶老携幼,在滨水向阳的河川落脚,伐木筑屋,垦种生息,从事山区农业开发活动,人烟渐渐多起来。第十三任署同知贾荣怀,作竹枝词曰:“垦得荒山变熟田,悔将佃限写多年,额租难益庄难退,只好频添扯手钱。”山里既多人户,久而久之,便滋生了有“红钱”、“黑钱”之分的两帮匪徒,好逸恶劳,常在河川地带轮番骚扰,打家劫舍,加之民国时期抓丁拉兵,人户不胜其害,遂向山上迁移,乡贯邻里相聚一起,选择岭谷隔绝、易守难攻之地,修房造屋,以避匪患与兵役。人们日出而作,日暮而歇,倒也觉得天高地远的幽静居所,自有一份难得的清闲与惬意,日子如行云流水一般地过去了,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解放以后,人们业已习惯了那份恬恬淡淡的生活,舍不得离开扎了根的地方,便一代又一代地居住着,自得其乐。 山村里极其安静平和,过去了的每一个日子,同眼前的日子相比,似乎毫无二致,就僚周围那静寂的山峦,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永远在时序中周而复始地更迭。 清晨,太阳刚刚露脸,家家户户皆已吃过早饭,青壮年男人荷锄上坡,去耕种那大大小小的希望;小孩们背着书包去几里外的小学念书;家中的老者和女人,各自也有一份活计。媳妇姑娘,身穿红花衣裳,腰问系着围裙,或洗涮锅碗,扫地抹灰,挑水劈柴,剁猪草喂猪,撒食喂鸡,或者浆洗衣物,薅刨菜园地;老婆婆穿着满襟蓝衣,花白的头发束在脑后,挽作团状,用银簪别住,保持着山村妇女特有的服饰装束,虽然上了岁数,却还在翻晒谷米,或翻拆旧衣物,粘做鞋底、鞋垫,或者摇着纺车,嗡嗡地纺线;老汉头缠布帕,着宽袖衣裳和大裆裤,嘴里含着烟锅,叭嗒叭嗒地吃旱烟,一边搓牛缰绳之类的绳具,或者坐在于檐上,编织草鞋,或是修现背篓、竹笼之列的用品。太阳越过房前的竹木枝梢,升得很高了。阳光下,鸡在院坝咕咕咕地转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靠近谷米晒席时,“得”地一下跳将上去,极快地啄食数口,埋头做活的老汉、老婆婆发现了,挥着手臂,“少---食……少——食”地吆喝几声,鸡则俏皮地拍拍翅膀,扑棱棱地飞跑了;猪大约是吃饱了,酣酣地卧在圈里,舒服得发出哼哼声;黄牛呆立在牛棚前,喀嚓喀嚓地反刍着草料;狗总跟在媳妇或姑娘后面,摇头摆尾,亦步亦趋,来来回回地往返于屋内外;猫咪闲不住,或爬支着晾衣竿的木桩,或见到飘飘忽忽飞舞的蝴蝶,一跳一窜地去捕捉,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却老是捉不到,似乎没有捉到蝴蝶,有失捕捉英雄的本色与体面,极懊恼的模样,喵呜喵呜地直叫唤……渐渐地,长长的日影划过屋脊,太阳西斜了,天色暗了下来。小孩们放学回家了,搁下书包,便逗狗玩耍,家产顿时热闹起来;姑娘媳妇淘米洗菜,开始做晚饭,房舍上飘着袅!袅的炊烟;老汉、老婆婆,将院坝里的一应物品,收捡到屋里去。不多久,天空飘下薄薄的暮纱,晚风进了山村,轻轻地吹拂,芭蕉摇曳着长扇一样的绿叶,月月红散发出缕缕清香。男人们沿着蚯蚓般的坡路归来时,或扛一根丈多长的棒棒柴,或扛一大捆干树桠,或背满满一背篓猪草,走到院坝,放下负重之物,“吁”地长出一口气,疲惫地进门,坐在火塘边喝茶歇息,火塘上的吊罐,咕嘟咕嘟地响。[1] [2] 下一页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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