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过了河哟,
先生放了学啊,
先生放学你先放我哇,
我路上有耽搁哟。
过了这边河哟,
又上对面坡啊,
我要到姐家烧茶喝哇,
姐她相思我哟。
......
这是西河镇东坝村一位年逾七十,翘着胡子、拄着棍子、 咪着眼睛的老人,带着俩小子,站在山坡上,放着牛带羊,望着渐渐落下山去的夕阳,唱出的《十字坡》这首姐儿歌前边的几句。类似这样的歌,他心中有好几百首,类似这样会唱姐儿歌的老人,在这大山里比比皆是。他们目不识丁,凭着记忆, 凭着对姐儿歌的钟情,传唱了好几十年。他们家境并不优越, 身体并不康健,生活的乐趣离他们越来越远,对许多事已失去太多的热情。但是只要提到姐儿歌,开唱姐儿歌,他们便忘却了现实,摈弃了一切,笑颜逐开,眼亮神清,精神为之大振。 这就是姐儿歌源远流长、经久不衰的天赋魅力。
姐儿歌,就是情歌,在陕、川一带,旧时,通常把情歌中的女子称为“姐姐”或“妹妹”,把歌唱男女爱情的歌曲称为姐儿歌。姐儿歌源于何朝何代,已无从考证。但肯定的说,它是先民们在长期的劳动、生活中创造、积累、形成并跨越数千年时空,遗留下来并得以传承的一种山乡文化。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又得到了不断的完善、补充和发展。
姐儿歌,在平利独有风韵。平利,地处秦巴山区。浩瀚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沟壑纵横,山川交融,连绵数千里,纵横陕、川、渝。在这方圆数千里的大山中,生存、繁衍的先民们,以大山为伴,与溪水为邻,世世代代只有两件事,劳作糊口和调情作爱。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日复一日的刀耕火种,肩挑背驮以补,唯一能够调节生活的最大乐趣,便是男女之间的一个“情”字。于是,作为传递、联络、深化男女间情感的、最富表现力、吸引力的姐儿歌,便逐步出现,并以它那极其旺盛的生命活力,世代传承至今。人们既便是劳苦过度、疲惫不堪,只要吸上几口旱烟,吼上几声姐儿歌,便神清气爽,精神大振,兴奋之感油然而生。
平利姐儿歌内容异彩纷呈,十分丰富。不同环境,不同时间,不同人物就有不同的歌词内容。有抒发男女间爱慕之情的, 如《十爱姐》、《十对》、《十把扇子》、《十张台子》等。有反映夫妻离别和思念之情的,如《余姑恋》、《小郎下四川》等。但更多的、更主要的则是以描述男女之间打情骂俏,拈花惹草、情缠意绵、偷情幽会的,如《摘黄瓜》、《十二探郎》、《十二探妹》、《十月怀胎》、《五更樵楼》、《闹五更》、《闹元霄》、《卖绒线》、《红绣鞋》、《双探妹》、《绣荷包》、《打骨牌》等,不计其数,举不胜举。走进平利,你就会体验到平利姐儿歌的盛况和魅力。
平利姐儿歌,以抒发男女间的风流韵事为主线,具有明显的地域色彩,堪称秦巴山地文化的精典,其特点十分突出。首先,极富“酸”味儿。“酸”是地方俗语,与“骚”同意。过去,由于人们长期生活在大山深壑之中,十里一村,隔山为邻,接受外面事物较少,说话用语少有语言粉饰,豪爽粗犷。因而,在姐儿歌中也体现出这种性格,对男女间偷情作爱的细节和体会,描述的入木三分。如《打骨牌》中唱到“十七十八(岁) 来玩耍,奴家爱陪她……,丝绸裤子来脱下,露出牡丹花,姐玩狮子朝天睡,郎玩绣球滚上身。小哥哥你慢消停,玩个老龙来跳洞、玩个鲤鱼直打挺。越玩越自在,一股银水流出来”;再如《五更鼓儿咚》的唱词 “三更鼓儿擂,郎哥好似马压红梅,露水珠儿滴在花蕊内,叫奴好羞愧,大口咬紧红罗被”把羞于启齿的、男欢女爱的私房幽情说了个淋漓尽致,坦荡无暇的还原了人的爱情本能。诸如此类“酸”味儿极强的唱词贯串于所有姐儿歌。
其次,平利姐儿歌曲调优美,悠扬动听。既有溪水般的柔情,又有大山般的豪放,既婉转园滑,又粗犷洒脱。并讲究字数基本相等,唱词语气押韵。如《十爱姐》中“一爱哟姐,好头哟发,梳子梳来拢梳哟刮。”“二爱哟姐好眉哟毛,眉毛弯弯哟一脸哟笑”。其中“发”与“刮”、“毛”与“笑”都是押韵的词,同时又显示出柔和之情。而在《洗衣裳》中唱得“姐在河边洗衣裳,郎在坡上放牛羊,郎望姐,姐望郎,梆槌槌到石头上” 的唱词,却又显出激昂、奔放。同时,平利姐儿歌常以数字排列唱段顺序,以月份节令表现内容转换,使对月份节令熟悉的农夫们一见生情,易记易唱。姐儿歌唱腔五花八门,曲调纷呈各异。独唱、合唱、领唱、对唱等五彩缤纷,使人赏心悦耳。
另外,平利姐儿歌,以口头传唱为主。其唱词声调在漫长的传唱岁月中,已成语言定势。加之所表述的内容充满生活气息,是人们熟悉不过的事物,所以成为老少妇孺喜闻乐见的情感乐事,几乎人人好唱、个个参与,一听便会,一唱便熟。如 《十恨》中描述的是一个盼婚女子发泄怨气的故事,其中唱到 “……三恨做媒的,怎样得罪了你,妹妹和余郎哥都愿意,你怎么不把媒提?”极富现实生活情趣和妙龄少女的心境,人们一听便会。又如《十二月恋》唱段“ 十月小阳春,表哥你是听,今晚玩耍无别人,要玩到天明”,这样的词句,加之柔和婉转的曲调,唱起来情意绵绵,心意痒痒,情感交集,人们爱如编成锁口内调、锣鼓调婚娶迎亲,喜庆闹房常排用场。
还有,平利姐儿歌,一般融叙事抒情为一体,表现方法细腻入微。《余姑恋》是一首长篇叙事情歌,内容反映少妇思夫之情,从正月唱到腊月。其中“四月里来立夏节,清风起,无义的郎君你在那里,带信你不归,奴家受孤凄。可怜奴,如酒醉、 昏昏迷迷”。“腊月雪花飘,奴心焦,忽听门外有人敲,丫环快去瞧,那人回来了,喜得奴,面朝里,假装睡着了。”把一个少妇由怨到喜,由悲到乐,乖巧撒娇的心境展示无遗。还有《摘黄瓜》中,表述男女偷情过程时唱到“姐在园里摘黄瓜,郎在外边撒土巴,打掉了黄瓜花,打掉了公花尤似可,打掉了母花不结瓜,回去爹娘骂”。“你要吃瓜拿条去,你要玩耍晚上来,不玩滚球开”。“郎在外边学猫叫,姐屋里叫唤猫,爹娘解不开” 等都表现得十分细腻,惟妙惟肖。
平利姐儿歌,以精湛的语言、唱腔、内容、情调,根植于平利,流传于秦巴。在广袤的秦巴山区堪称一枝独秀,其旺盛的生命力滋生于村落场院之中,其优美的歌调荡漾于山水之间,成为人们喜闻乐见、久唱不衰、影响深远的爱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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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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