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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扶苏——秦始皇长子，约二十五岁。
秦始皇——五十岁。
蒙恬——大将，五十岁。
李斯——左丞相，五十岁。
赵高——中车府令，四十五岁。
胡亥——秦始皇第十八子，十五岁。
仲姜——歌女，二十岁。
优旃——侏儒，约五十岁。
鲁娃子——士兵，二十多岁。
孟姜——农妇，二十多岁。
曲宫——御史，约四十岁。
侍卫、将士、宫女若干人
第一场
征尘弥漫的战场。旌旗蔽日，战马嘶鸣，杀声震天。
一面黑色的大纛上绣着金色的“秦”字。扶苏跃马杨戈，率众与胡人作战，胡将急中拈弓搭箭，“嗖”地一声，扶苏猝不提防，飞矢射中左臂。
秦兵（惊呼）长公子！
扶苏（挣扎挥手）追！
秦兵（呐喊）杀！（追下）
扶苏手抚左臂忽然倒地。
舞台画面一片漆黑。
轻扬的音乐声中，画面渐渐清晰。山间清泉边，晚霞掩映，山花烂漫。
仲姜正在用一双纤美的女性的手，捧着清凉的山泉水，一滴一滴，山泉水滴进扶苏干裂的嘴唇。
扶苏苏醒。他挣扎起来，面对眼前的姑娘，十分惊诧。这时我们才看清，他一身戎装，朱红色的披风，浓发束冠，冠上缀着一朵耀眼的红缨。清秀、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高高的鼻梁上方生着两道剑眉，一双凤眼，英气勃勃。
仲姜（轻声地）将军，你可醒过来了！
扶苏（手抚左臂发现裹着一块土布）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们杀了你们多少人，你不恨我吗？
仲姜（摇摇头）不，我本来也是秦国人。
扶苏（一怔）唔，那你为何来到这里？
仲姜将军请听！
（唱）未语泪先流，
未语泪先流，
千江水载不动女儿愁。
那年关中蝗灾后，
百里菽麦全无收。
爹娘携家异乡走，
胡兵北地来，
可怜尸骨抛荒丘。
扶苏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仲姜（唱）兵火中失散亲姐妹，
孤女沦落在外头。
自叹行踪如蓬走，
浮萍入海任漂流。
扶苏呀！
（唱）万般娇弱风前柳，
乡音未改切耳熟。
不施粉黛无罗绸，
天生丽质自风流。
姑娘呀！
战火之中蒙相救，
恩同再造待报酬。
烽火遍地胡骑走，
只身何处把亲投？
仲姜（接唱）冒死踏上家乡路，
但愿姐妹相聚头。
扶苏（接唱）千里关山万重阻，
姑娘何以抵秦都？
仲姜从布囊中取出一面琵琶。
仲姜（接唱）怀抱琵琶遍地走，
沿途卖唱把生求。
扶苏唉，胡兵到处骚扰，兵荒马乱，谁还有心听你卖唱。你不如跟我们走吧，回家乡去！
仲姜（惊喜地）将军，这是真的？
扶苏含笑点头。
仲姜（深深一礼）多谢将军！
扶苏为了给我裹伤，看把你的裙子都撕破了。快换一件吧！
仲姜（羞涩地）这……那还有替换的衣裳！
扶苏歉然。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仲姜身上，仲姜脉脉含情地望着扶苏。
扶苏（低吟）“其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仲姜随着昂扬的旋律，弹起清脆的琵琶。
（内声：“长公子”！蒙恬率将士上。
蒙恬长公子。你……
仲姜（惊异地）将军，你就是公子扶苏？
鲁娃子这是我们始皇陛下的长公子殿下，还不快磕头！
扶苏鲁娃子，休得无礼，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仲姜（轻声地）仲姜。
扶苏多谢仲姜姑娘。从今以后，你们要像对待公主一样尊重她。
众是。
内声：“中车府令到！”赵高上。
赵高蒙将军、长公子，劳苦功高！
蒙恬
扶苏（还礼）不敢当，中车府令何以到此！
赵高将军旗开得胜，大败胡兵。赵高奉陛下之命，一来为蒙将军、长公子贺功，二来犒赏三军将士。
蒙恬
扶苏臣等谢过陛下天恩。
赵高（发现仲姜）啊，好漂亮的一个妞儿！公子倒真是个孝子，戎马军中还忘不了给陛下选美！
众一惊。
鲁娃子你胡说！她是长公子的救命恩人，公子吩咐要待她像公主一样！
赵高 （咆哮）放肆！给我推下去砍了！
扶苏中车府令，这是新招的士兵，不认识你，念他作战勇敢，忠于陛下，饶了他吧！（对鲁娃子）快给大人叩头！
鲁娃子不情愿地叩头。
赵高小妞儿，随我回咸阳去，后宫里有你的天堂！噢，你还会弹琵琶，这更好了，说不定那一天，陛下的恩泽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赵高像品评性口一样左右打量仲姜，仲姜吓得不断躲避。
仲姜长公子……
扶苏中车府令，不要难为于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蒙恬（瞪赵高一眼）哼！真是狗咬老鼠多管闲事！
赵高不，正因为她是长公子的救命恩人，我才抬举她。姑娘，只要你以后专为陛下歌舞，会步步高升的。要是陛下高兴，还不就--
扶苏（愤愤地）你竟敢擅自作主！
赵高（冷冷地）莫非长公子要把她另作安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公子不会不懂得，选来的美女不献给陛下，难道要留给自己吗？
扶苏（语塞）你……
赵高来人，将这一女子送回咸阳宫！
仲姜（惊呼）长公子……
切光。
第二场
六年之后。
字幕：公元前二一五年，秦始皇巡行碣石山，举行观海大典。
碣石山。三面环水，一面着陆，像探海汲水的蛟龙之首。
望海台。座落在碣石山上，台上旌旗璀灿，仪仗辉煌，中间一面黑色大纛上，绣着一个金色的篆书“秦”字。大纛下设有御座。
三通鼓响。
内声：“陛下驾到！”
庄严、肃穆的钟鼓之乐。
秦始皇在群臣簇拥下登上御座。秦始皇与扶苏父子二人的相貌极为相像，高鼻、剑眉、长耳，但比扶苏饱满、威严。他冕旒衮服，凛不可犯，俨然是位千古一帝。
群臣列队朝拜。
群臣微臣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始皇众卿请起。
群臣谢陛下。
秦始皇朕今日登临碣石山，举行观海大典，以张扬大秦之文治武功。望众卿毋忘治国之本，永保四海一统，千秋万世！
群臣陛下圣明！
秦始皇李丞相，开始吧！
李斯微臣遵旨！（朗声宣读）
“皇帝奋成，德并诸侯，天下初始太平。拆除城廓，决通三方，夷去险阻，百姓无徭役之苦。男耕其田，女修其业，夜不闭户，万民享天伦之乐。皇帝恩泽，遍及四方，礼仪法度，地久天长。群臣颂烈，请刻此石。三十二年丙戍。”
群臣（跪伏齐声高呼）万岁！万万岁！
秦始皇（朗声大笑）哈哈哈！众卿平身！李丞相的文章做得越发好了！
李斯（谦恭地）臣的文笔微不足道，是陛下统一宇内，四海称颂，伟绩丰功，前无古人。臣所书实不及万一也！
秦始皇（点头）嗯。把这篇文章，立石刻碑，树在这碣石山上。今后，凡是朕巡行所到之处，都要歌功颂德，留传千秋万代，使子子孙孙永志不忘！
群臣臣等谨遵圣命。
胡亥（拉扶苏）大哥，我要拣贝壳。
扶苏十八弟，陛下面前休得失礼！
赵高（持节奏）陛下，歌舞可以开始了吧？
秦始皇嗯。
赵高将手中节一挥，音乐起。侏儒优旃等乐师上场，优旃在敲击编钟。
乐声中，一队舞女且歌且舞。
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秦始皇（兴奋地）停！好！太好了！这歌词是祖上穆公征伐西戎时的军歌，如今帝业已成大统，听起来更令人振奋！中车府令，这舞曲是你编排的吗？
赵高（一笑）不，小臣那有如此才华，这是那位领舞的姑娘编的！
秦始皇哦？（笑容可掬地）过来！你过来！
仲姜略一迟疑，无可奈何地走向秦始皇。
秦始皇（伸手握住仲姜纤纤素手）嗯，嗯。
仲姜侧身望着扶苏，扶苏痛苦地把头侧向一边。
赵高 陛下，这姑娘还是长公子在万马军中选来的。她不但姿色夺人，还能歌善舞，弹的一手好琵琶。长公子，你说对吧？
蒙恬陛下，这姑娘救过长公子的命。她……
赵高（急打断）她还是个有识有胆的女子呢！
秦始皇哈哈哈！
（唱）倾国倾城一绝代，
仲姜（唱）公子何不救我来？
扶苏（唱）无力帮她出火海，
蒙恬（唱）赵高弄权怀鬼胎。
李斯（唱）父夺子爱生祸害，
赵高（唱）冷眼旁观戏开台。
仲姜陛下！
（唱）庸姿下体但求放妾出宫外，
秦始皇姑娘！
（唱）能歌善舞堪称女中一奇才。
仲姜（欲挣脱手）陛下！
秦始皇嗯？
一侍卫上，向扶苏耳语。
扶苏启奏陛下。
秦始皇（怒喝）退下！
赵高长公子，不要打扰陛下呀！
扶苏倘若贻误军情，你担待得起吗？
赵高这个……
秦始皇（放开仲姜）何事奏来？
扶苏陛下，河东诸郡飞马告急，匈奴单于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边地十城连连失守！
秦始皇（突然拔剑而起）朕自幼驰骋疆场，扫荡尘埃，立马定天下，从无人敢与朕作对，只有那匈奴屡犯边境，实在令人可恨！
扶苏陛下治国从来都是权衡局势而定，如今六国俱灭，四海归一，只有匈奴是心腹之患，不可不除！
蒙恬陛下，臣以为长公子之言极是。几百年来，胡人屡次南侵，时进时退，战乱不断，百姓不得安居乐业。陛下何不遣良将，派精兵，北击胡人，以除隐患！
秦始皇对！扶苏、蒙将军所言正合朕意，朕定要扫尽胡尘，灭绝隐患。李丞相，你以为如何？
李斯陛下若派精兵北击胡人，实乃国家之幸，万民之幸！
蒙恬陛下，我军将士，枕戈待旦，只等陛下一声令下！
赵高陛下，蒙将军身经百战，智勇双全，若能挂帅出征，定然一战成功！
秦始皇好！蒙将军听令！
蒙恬臣！
秦始皇朕命你立即率领三十万精兵，挥师北上，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蒙恬微臣遵命！若不能战胜胡人，誓不回来见陛下！臣去了！
秦始皇慢！（起身走下台）还有一事。当初六国之中，北方的赵、燕各国都曾和胡人交战，在边地筑起长城，严密守卫，使匈奴无法南进。
扶苏（兴奋地）陛下要将各国故城重加修筑，以御胡人吗？
秦始皇嘿！知朕者，扶苏也！蒙将军此次北征，可将各国故城重修，还要连接起来，既是御敌的屏障，又可显示我大秦的尊严！
众（齐声）陛下圣明！此乃千秋大业，万古丰碑！
秦始皇蒙将军，这个工程，比泰山勒石、琅牙筑台都要宏伟的多，待竣工之日，朕要亲自登上万里长城以观天下！
蒙恬微臣谨遵圣命！
秦始皇酒来！
一宫女捧酒，扶苏斟酒。
秦始皇蒙将军！
（唱）临别赐卿一杯酒，
消尽征途万里愁。
将军经年沙场走，
人未解甲缰未收。
胡骑骁勇为患久，
边地滋扰万民忧。
此去边关多险阻，
全仗将军巧运筹。
来日捷奏报金阶，
长城下，阴山头，
君臣痛饮庆功酒，
青史留名壮志酬。
蒙恬（跪饮御酒）谢陛下！
切光。
第三场
秦宫御苑。月帘雪洞，水阁风亭，松墙竹径，白梅横玉。
浮云蔽月，时隐时现。
扶苏坐在石案前抚琴，伴之以轻吟。
扶苏“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优旃从暗中走出。
优旃唉，长公子又在思念故人了！
扶苏停吟而起。
扶苏优旃 ？
优旃长公子，我在听你弹唱。蒙将军一走三年，我知道公子在思念他。只有患难与共的生死相知，才能有这种情感。我们仲姜姑娘也是最喜爱这首诗的，她常常一个人反复地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优旃低声唱起来，歌声低沉，幽怨，仿佛是孤雁哀鸣。
扶苏（不由战栗地扶住古松）你……你不要唱了！
优旃我知道，越是最喜爱的歌儿，越是不忍听它。仲姜姑娘也是这样，她常常唱到一半再也唱不下去了，一个人偷偷地哭泣。
扶苏（忍不住地）仲姜姑娘……她近来还好吗？
优旃好！好！锦衣玉食，歌舞弹唱。咋能不好呢！（暗中拭泪）
扶苏（猛然抓住优旃）优旃，你哭了？仲姜姑娘到底怎么样？你说，你说呀！
优旃唉，她呀！
（唱）夜夜依窗听玉漏，
声声《无衣》吟画楼。
消消人比黄花瘦，
轻轻唤呀低低呼。
懒施纷黛双眉皱，
怕操琵琶怕出头。
常捧披风暗垂泪，
独向明月话忧愁。
扶苏转身拭泪。
优旃长公子，您也哭了？
扶苏（掩饰）没……没有。你见到仲姜姑娘请代我向她……
优旃长公子有话尽管说吧，我一定转达。
扶苏（克制地）哦，没有什么。你走吧！
优旃我明白长公子的心……我走了。（下）
扶苏（痛苦地一拳砸在石案上）我还算个男子汉吗？我爱她，她也深深地爱着我，可是我没有胆量去爱，我是个没有骨气，没有感情的懦夫，我害了她呀！
（唱）仰天长叹，
顾影自怜。
枉作须眉男子汉，
愧对活命女婵娟。
她，她，她，
愁锁深宫如囚犯，
秋波暗送情暗牵。
我，我，我，
宫规森森难触犯，
提心吊胆常眷恋。
愁，愁，愁，
咫尺如隔天涯远，
别时容易见时难。
悲，悲，悲，
腰中空悬三尺剑，
斩不断儿女情此恨绵绵。
扶苏奋然拔剑，翩跹起舞，“嚓”地一声，剑锋斩落一枝梅花。
扶苏收剑，小心地拾起花枝，端详许久。
扶苏（叹声）可惜呀可惜，可惜毁了这无辜的花儿！
假山之后，花丛之中，闪出仲姜。
仲姜长公子还有惜花之意吗？
扶苏（低声惊惕地）什么人？
仲姜走出花丛。
仲姜长公子……
扶苏（激动地快步迎去）啊，仲姜姑娘！
仲姜见到久别的亲人，急步扑向扶苏，就在扶苏的手将扶住仲姜时，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他畏而却步。
扶苏（迟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仲姜听说陛下要派长公子去筑长城，特来冒死一见，算是送别吧！
扶苏（一震）若是……若是有人看见，陛下会把你处死的！
仲姜所以才说是冒死前来。也许以后我们就难得见面了，长公子！（泪）
扶苏（痛苦地）请不要这样，你……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仲姜（泪如雨下）不，我从来没有接近过他，也不愿意接近他！自从我随公子来到咸阳，已经九年了，这九年，我过得好苦啊！天天盼着您来救我!救救我吧，救救我！长公子！
扶苏我……我不是……我无能为力呀！
仲姜您能救我，只有您能救我!长公子，只要您对陛下说一句话，一句话呀！就说我们……
扶苏（悲愤地）不，那会毁了你的呀！我了解我的父亲，他的尊严是不能触犯的呀！
仲姜长公子！
（唱）曾记得，
双马并辔征途上，
蒙君庇护回咸阳。
同吟《无衣》共弹唱，
同叙情怀表衷肠。
曾记得，
奸人作梗陷罗网，
幽恨绵绵欲断肠。
夜夜对月痴痴望，
无奈化作梦一场。
扶苏（唱）忘不了，
横扫残云荡敌寇，
带箭落马命已休。
姑娘冒死沙场走，
戎马军中救扶苏。
忘不了，
纤纤素手捧甘露，
点点滴滴润心头。
半幅罗裙扎伤口，
漫漫长夜身边留。
仲姜呀！
深宫似海风雨骤，
恰似鱼儿吞钓钩。
生死祸福时时有，
莫让芳骨抛荒丘。
仲姜长公子……我明白了！
扶苏仲姜姑娘，我……对不起你！
仲姜不，我永远不会恨你！请借我宝剑一用！
仲姜突然向扶苏的宝剑扑去。
扶苏（大惊，急拉住仲姜）你……你不能……
内低声：“长公子！”
扶苏诧然回头，仲姜挣脱，消失在假山后。
优旃幽灵似的突然出现。
优旃（低声）长公子，陛下来了！
扶苏（一惊）噢？
曲径通幽处，走来了秦始皇，他身后跟着赵高和胡亥。
扶苏 （忙迎上）儿臣叩见陛下！
秦始皇扶苏，刚才听你在弹琴，后来又无声息了。你是在和谁说话？
扶苏有些慌乱。
优旃（急忙地）陛下，是我和长公子在说话。我人太小，陛下看不见！
扶苏是和优旃在说话。我说我琴弹的不好，还是练一练剑吧，剑是更有用的！
秦始皇不错，剑是更有用的。朕当初便是提鹿卢、太阿、定秦三把宝剑定天下的。不过你的腕力恐怕是不及朕的，把手伸出来！
扶苏顺从地伸出手，秦始皇握住。
秦始皇嗯，嗯！（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唔？怎么有一股脂粉味儿，怎么回事？
胡亥（大哗）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莫不是在这里偷爹爹的美人儿吧？
秦始皇（一怔）嗯？（逼视扶苏）到底怎么回事？
赵高长公子，陛下问您哪！
扶苏（惊慌中一眼看见落花）噢，我刚才练剑时，误伤了花枝，很觉惋惜，便拾起观赏，想是花香沾到手上了吧！
秦始皇（笑一笑）一枝落花，何足惜哉！
秦始皇从花枝上踏过去。
胡亥（向扶苏扮个鬼脸，双手插腰）好个扶苏，巧嘴乖舌，蒙混圣听，朕要你从实招来！
秦始皇（猛回头）谁在此称“朕”？
赵高（急掩胡亥之口）十八公子，皇帝的称谓岂是臣子可以用的吗？
胡亥（挣脱赵高手）咦？是你教我的呀！
秦始皇（怒喝）赵高！
赵高（扑腾跪地）微臣在。
秦始皇怎么？朕命你教导胡亥，你教的好啊，朕还未死，就要夺朕的位了！
扶苏三年前在碣石山下，胡亥就曾胡言乱语，如今越发狂妄了！
秦始皇扶苏！
扶苏臣在。
秦始皇胡亥该当何罪？
扶苏死罪。不过……
秦始皇不过什么？讲！
扶苏不过十八弟尚未成年，他只是学舌罢了，既是受人教唆，可令那教唆者伏法！
秦始皇（怒喝）侍卫何在？
侍卫一拥而上。
赵高（疯狂地扑倒在秦始皇脚下）臣冤枉呀！臣对陛下没有二心呀！
秦始皇（一脚踢开赵高）好逆贼！
（唱）阳奉阴违逞心计，
巧言令色把人迷。
教唆公子怀歹意，
剪除逆臣不姑息。
打入死牢！
赵高（哀叫）陛下饶命吧！……
侍卫拖走狂喊的赵高。
胡亥吓得面色如土。
秦始皇（连打胡亥两个耳光）蠢材！能有你大哥一半也好！滚！
胡亥连滚带爬而去。优旃跟下。
秦始皇赵高阉竖！朕对他一片栽培之意，不料他倒盼着朕早死！
扶苏陛下英明果断，除了赵高，臣远去边关也就放心了！但有一事相求。
秦始皇说吧！
扶苏长城绵延万里，所需人力、物力，单靠军队恐难胜任，请陛下明示。
秦始皇降诏各地征招黔首，再把逃亡的罪犯，赘婿的贱民和不法商人统统送去筑城。
扶苏陛下，可否再加一条，以后凡执法不公，不称职的官吏，也要罚去筑城！
秦始皇（深情地望着扶苏，兴奋地）好！扶苏，你长大了，朕可以放心了。
扶苏望陛下多多保重，明天一早，臣即起程北上，若不完成筑城使命，誓不回咸阳！
秦始皇（慈爱地拉住扶苏的手）好孩子，不要这样说。多年来，朕总是忙于国事，顾不上父子之情、天伦之乐。你今晚就陪父亲一宿吧！朕还要亲自写一诏书给蒙将军，你代朕问候全军将士！
扶苏（激动地）谢陛下！
秦始皇扶苏儿啊！
（唱）儿赴边关父在秦，
两地千里父子心。
男儿为国当报效，
斩将夺关建功勋。
北地筑城负重任，
抵御胡狄扫胡尘。
万里长城告捷日，
父子团圆乐天伦。
扶苏（长揖）儿臣谨遵父命！
切光。
第四场
巍峨雄伟的群山，万里长城断断续续略具雏形。
雄浑、悲壮的《筑城歌》：
“采采山石，日夜不息，
美哉长城，血肉之躯。
采采山石，岁岁不息，
壮哉长城，万里丰碑。”
歌声中，一队黔首艰难地抬石，或四人或六人抬一块石条。他们“哼唷，哼唷！”连呼着号子。
“劈！啪！”监工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黔首们身上。
万喜良你为什么打人？我们千辛万苦来筑城，难道还得受欺侮吗？
监工万喜良，你好大胆子，还不快走！
万喜良你……
鲁娃子喜良，别理他，走吧！
突然一根绳子断了，随着“啊！”地一声，石条砸在万喜良身上，石头裹着血肉滚落下来。
众黔首（惊呼）万喜良！
监工（猛抽黔首）滚回去，快！
众黔首我们要看看万喜良！
监工你想造反吗？快走！
鲁娃子弟兄们，他拿我们不当人，我们跟他拼了！
监工你……
内声：“住手！”扶苏疾步走来，他后边跟着大将蒙恬。
监工（扑腾跪倒）长公子！
鲁娃子（认出扶苏）长公子！
扶苏鲁娃子，你怎么在这里？
鲁娃子（委屈地哭）因为冒犯了府令公，先被打入囚牢，前些日子又罚到这里筑城了！
扶苏鲁娃子，不要难过，赵高已被打入死牢了！
鲁娃子长公子，您还不知道，陛下念他跟随多年，又把他放了。长公子，我成罪人啦！
扶苏罪人？不，你们都是功臣！是抵御外患，保卫国土的忠臣！
众黔首（齐声）长公子！
扶苏（走到死者身边）他叫什么名字？
鲁娃子（难过地）万喜良。
扶苏年纪轻轻，就这样送了命，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鲁娃子听说爹娘都在，还有一个年轻媳妇。成亲的当天，就被抓来了。
扶苏（沉重地）他是我们大秦的功臣，为保卫大秦的疆土流尽了汗，流尽了血！大秦有此忠勇臣民，何愁外患不平，何愁长城筑不成？
蒙恬（自嘲地）长公子，这长城工地上每天都有大量死伤，几年来何止千万。（手指山谷下）你看！
扶苏（大惊）啊！
（唱）忍看白骨抛山底，
鸟兽争食血肉躯。
纵有丰碑著青史，
此恨绵绵无绝期。
黔首岂作牛马比，
任人宰割任鞭笞。
武王伐纣靠将士，
大禹治水赖群力。
大秦筑城御强敌，
多承黔首齐奋力。
似这般赃官酷吏视民草芥置死地，
长城何人筑？
筑城到何时？
众黔首（齐声跪倒）长公子！
扶苏各位父老弟兄，我是奉陛下之命来和大家一起筑城的，陛下让我代他问候你们！
众黔首陛下万岁！万万岁！
扶苏（对监工）今后监工应由黔首中长者担任，从即日起，你去运石筑城！
监工（忙叩拜）是！是！（下）
扶苏大家请起吧！（走向万喜良身边）万喜良，你安息吧，秦国的臣民会永远记住你的。（对黔首）你们把他掩埋了吧！
众黔首（低声）是。
悲壮的哀乐声中众黔首抬万喜良尸体下。扶苏、蒙恬跟着送行。
暗转。纷纷扬扬的大雪。
长城脚下新添一座墓冢。墓碑上刻“万喜良之墓”。
孟姜（内唱）历尽关山千万里，
孟姜挎一布包顶风冒雪上。
孟姜（接唱）朔风紧，飞雪急，
银海茫茫彤云密，
山道崎岖步迟迟。
望长城一步一天涯，
闻山谷声声虎狼啼。
衣单不捺寒风袭，
体弱难挨腹中饥。
昏昏沉沉倒雪地，
夫君啊！
妾身来找你，你今在哪里？
孟姜挣扎前行，倒卧雪地。
扶苏（内唱）顶风冒雪巡营地，
鲁娃子等士兵引扶苏上。
鲁娃子长公子，雪里躺着一个人！
扶苏快去看看！
（唱）何人雪中把路迷？
鲁娃子（扶起孟姜）啊？仲姜姑娘！长公子，仲姜姑娘逃出来了！
扶苏啊 ？仲姜姑娘！仲姜姑娘！
扶苏脱下披风给孟姜披上，孟姜渐渐醒过来。
扶苏仲姜姑娘，你快醒醒！
孟姜啊？仲姜？我的仲妹，你在哪里？姐姐好想你呀！
扶苏你……你不是仲姜姑娘？
孟姜我是她姐姐孟姜。九年前，我姐妹在战乱中被冲散，我到处找也找不到我那仲妹。后来听人说，她救了始皇陛下的长公子扶苏，公子感激她，爱她，把她扶上白云一般的战马，披上彩霞一样的战袍，一路唱着歌儿，带她到天堂似的皇宫里去了！
扶苏（百感交集，心灵在受着强烈冲击）你、你是要去找你的妹妹吗？
孟姜我是来找我的丈夫的，他被抓来筑长城。这儿就是长城吗？你们认识他吗？
鲁娃子他，大号叫什么？
孟姜（郑重地）万喜良。
鲁娃子（失声）万喜良？
孟姜（从布包中取出寒衣）我给他送寒衣来了，他在那儿呀？
无人回答。
孟姜（急切地）他在那儿呀？
扶苏（沉痛地）他为了保卫大秦的疆土，为了百姓的安乐，已经和千千万万个弟兄一起长眠于长城脚下！（指墓冢）
孟姜（疯狂地扑倒墓前）喜良！喜良！你看看我，看看我呀！我是孟姜，我是孟姜呀！爹娘都饿死了，你知道吗？他们临到咽气还喊着你的名字，你知道吗？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我才活到今天！我给你送寒衣来了，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呀！
（唱）只说是千里有缘来相聚，
妾来迟君赴黄泉无会期。
生死茫茫隔两地，
东劳西燕永分飞。
哭声喜良夫啊！
哭倒长城谁共语？
痛煞孟姜女啊！
痛断柔肠君可知？
恨佳期未饮合欢酒，
一别九载苦相思。
爹娘病饿离人世，
妾望北斗常叹息。
西风吹妾妾忧你，
千补万纳缝寒衣。
寒衣送暖留春意，
妾向何处觅夫婿？
倒不如一死随君去，
泉台下与君诉委屈。
喜良夫啊，妾随你来了！
孟姜一头向长城碰去。
众（惊呼）孟姜！
扶苏（急拦）孟姜呀！
（唱）尽情哭，放声泣，
我知你胸中藏委屈。
喜良兄壮志未酬身先死，
忠魂有灵当自知。
多少年胡狄杀戮惨无比，
几家罗帐同夫妻？
为有万家享太平，
一身虽死何足惜。
孟姜啊！
你不见三军挥泪齐备起，
发誓筑城破强敌，
万里长城功成日，
国仇家恨报有时。
众孟姜！
歌声：
“美哉长城，血肉之躯。
壮哉长城，万里丰碑。”
切光。
第五场
咸阳宫内厅。
夜，皓月当空。
仲姜凭栏凝思。
仲姜（唱）寂寂寒夜钟鼓歇，
凭栏望断关山月。
塞北征人空回首，
秦宫佳丽独悲切。
但愿君心坚如铁，
北雁归来罗带结。
情切切，心流血，
恨悠悠，何时灭？
仲姜取出琵琶自弹自吟：“其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内传呼：“陛下驾到！”仲姜一惊，放下琵琶。
赵高引秦始皇上。
仲姜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赵高下。
秦始皇（笑容可掬）罢了！这些俗礼都免了，不必那样拘谨。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朕是天子，是皇帝，至高无上；你是歌女，是臣民，卑微低下。可是此刻，你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仲姜（心怀忐忑，低头不语）……
秦始皇（悠闲地踱步）啊！今晚的月亮是何等的好啊！记的扶苏临走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般风清月明！
仲姜（脱口而出）长公子……长公子临走前的一个夜晚，确是一个难忘的月夜！
秦始皇（陡然变色）嗯？怎么？那天朕未召见你，难道……快说！
仲姜失言，慌乱中抬起头来。
仲姜（随即镇定）陛下呀！
（唱）月宫清光洒遍地，
任人观赏不吝惜。
臣妾亦有赏月意，
岂但陛下长公子。
秦始皇（自笑自痴）哦，是了，是了，月光是普照天下的。你看，你我俩人不都在普照之中吗？
秦始皇微笑着向仲姜走来，仲姜恐惧地连连后退。
秦始皇不要怕！这是后宫里多少姬妾美人所翘首盼望的。只可惜朕太忙了，他们只能听着朕的车轮声滚滚远去，却难得见朕一面。你是幸运者，只等了九年……
仲姜（失神地跪倒）陛下，你不能，你不能……
秦始皇哼！天下还有朕不能做的事？在你的前头，多少人因为违抗圣意断送了性命，就连扶苏的生身母亲也未能幸免！
秦始皇的双手伸向仲姜。
仲姜（闭上眼睛，微弱地呼喊）长公子……长公子啊！
秦始皇（一怔）扶苏？你在喊扶苏？啊，果然如赵高、胡亥所言！（“刷”地一声抽出宝剑）你说！
仲姜（镇静地）陛下！
（唱）妾本区区平民姑，
公子相救回秦都。
此身既许公子妇，
岂堪父子同为夫？
但求一死明肺腑，
幽魂从此伴征夫。
秦始皇我杀了你，再找扶苏问罪！
仲姜陛下，此事不干长公子，全出臣妾所愿，臣妾但求速死！
秦始皇侍卫何在！
侍卫急上。
侍卫参见陛下！
秦始皇（怒极）将这贱妇……（突然改变主意）送回房去吧！
侍卫遵命！
仲姜、侍卫下。
秦始皇临窗对月，他眉宇郁结，双唇紧闭，面如冷霜，眼若寒星，宽阔的胸膛随着急剧的呼吸而起伏，扶在窗上的手在微微地抖。
秦始皇天哪！我险些做出什么事？这是天的安排吗？我贵为天子，为什么还要受天的愚弄、折磨？这是谁的罪过？谁的罪过？
声音由低而高，由缓而促，由弱而强。
秦始皇这是赵高的罪？他在我的身后策划了这一切？难道我不该赦免他的死罪？不，他是在奉行我的命令，天下宫室、钟鼓、美人皆归我所有，这是我的命令！（自责地）这是……我的罪？让天下人都咒骂我是无道的暴君？不，我向全国明令：“禁止淫佚，男女洁诚”！我的法令森严，连我自己的（手掩双眼）连我自己的母亲--皇太后的过错都未宽容！（失神地望着夜空）那么，扶苏，这是你的错？你应该向我陈述这一切，而你却没有这样做！为什么？我的儿子！你是爱我，还是怕我？是怕我的名声受到损害？还是怕我的命令不可触犯？我的儿子，我竟是如此可怕吗？使你在生身之父面前都不敢说出真话！你远走边关也不给我片言只语的书信，你是在恨我吧？你忘了，我虽然是天子，是皇帝，但也是你的父亲，也是人！人，又岂能无情啊！（落泪）……我杀了你的母亲，夺走了你的母爱，战乱频频，国事繁忙，你从不忘记为父分忧，却又何曾得到过父爱？扶苏，好孩子，我不能让你痛苦终生啊！
秦始皇伏案疾书。
秦始皇（唱）月下草诏心潮涌，
千古不废父子情。
一腔心事托明月，
化却父子心头冰。
画外音：“父子之情，千古不废，天理昭彰，使我发现及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愿你远在边塞读此亲笔诏书时，能得以小小的欣慰。长城竣工时，乃扶苏、仲姜完婚之日……
切光。
第六场
字幕：公元前二0六年，秦始皇东巡途中接到蒙恬、扶苏关于长城竣工的奏折，开始北上，突然病倒于故赵国沙丘宫。
沙丘宫。秦始皇卧室。
姬妾搀扶秦始皇上。李斯、赵高、胡亥等跟在后面。
秦始皇（唱）闻奏北上观长城，
不料病倒沙丘宫，
心惊胆颤怕入梦，
又兼国事忧重重。
秦始皇仰卧榻上。姬妾端茶，众人陪伴在侧。
秦始皇（烦躁地）你们都围着干什么？好像朕要死了。不，朕是不会死的，只是有些疲乏……
李斯陛下放心，太医说吃付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始皇李丞相！
李斯臣在。
秦始皇你说，这长城是个什么样子？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壮观吧？蒙将军和扶苏的功绩可以和长城并存，只是朕……
李斯陛下，前方直道长公子已派人修通，等陛下康复了，就可以登长城视察了！
秦始皇这几天的公文已经堆积如山了。唉，要是扶苏在身边就好了，国事不可耽误，李卿，你去代朕批阅。你们不要在这里守着，这里留下胡亥就行了，你们都去吧，让朕清净清净。
众臣遵命。
李斯十八公子，请注意照料陛下。这是煎好的汤药，要在亥时以前让陛下服了，明晨可以退热。
李斯、赵高、众妾下。
胡亥一人守得无聊，从怀中取出贝壳玩。
赵高从外探头。
胡亥来，和我一块玩！
赵高 陛下不让惊动他呀！
胡亥他睡着了，来呀！
赵高你会垒宝塔吗？据说，只有天子才能垒到十八层，公子，你拭拭看！
胡亥果然垒到十八层。
胡亥（得意忘形）哎，成了！成了！
赵高（拉起胡亥）公子果然有天子之份，臣赵高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亥惊得后退，不小心碰倒了汤药。
胡亥啊？看你惹了大祸！
赵高（急将剩茶倒进）不碍事，这药还不少呢！
胡亥亥时到了吗？
赵高啊呀，早过了，快给陛下喝吧！
赵高匆匆下。胡亥给秦始皇喂药，“当啷”药碗落地。
胡亥（吓得大叫）陛下！陛下！来人啊！来人啊！
李斯、赵高等急上。
众陛下！陛下！
秦始皇（昏迷中呼唤）扶苏！扶苏！
李斯陛下，你醒一醒，长公子在长城恭候陛下呢？
秦始皇天降彗星，说“今年祖龙死”。也许朕真的要死了！
（唱）大秦创业数十春，
国泰民安乐天伦。
人生岁月如转瞬，
五十年华步黄尘。
笔！
赵高递笔。秦始皇在绸帛上书。
秦始皇朕将已矣！立扶苏为太子，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印玺！
赵高急取白玉玺，秦始皇按下去……
众（哭喊）陛下！陛下！
赵高收起玉玺、遗诏。
赵高（呼天叫地）陛下崩逝了！让臣子怎么活着呀！陛下，等等我，我要随陛下去呀！
李斯禁声！
赵高皇帝崩逝，作臣子的痛不欲生，丞相却不许哭，是什么意思？
李斯（掩泪）我的眼泪恨不能流成河！但帝崩在外，长公子又不在身边，怕消息传了出去会有动乱。不如密不发丧，将陛下遗体运回咸阳，等长公子回来再行葬礼。
赵高丞相说得对，你我速去安排！
切光。
舞台右前方表演区，赵高与胡亥低语。
胡亥你去问扶苏吧！我不管，他是长子！
赵高要是扶苏回来作了皇帝，你不怕他杀你吗？
胡亥杀我？为什么？
赵高因为你要篡位！怎么，你忘了？五年前你在碣石山上说了什么？两年前你在咸阳又说了什么？
胡亥（急得哭）哎呀！都怪你！都怪你！
赵高（掏出遗诏）怕什么？你看，这遗诏还没发出，要是重写一张，改立你为太子，你不就是皇帝了？再说，那如花似玉的仲姜姑娘不就是你的了吗？
胡亥（转为喜）是吗？我可以做皇帝了。这么容易？
切光。
舞台左前方表演区，赵高与李斯谈话。
李斯（义愤填膺）哼！这种丧天良的事，岂是臣子作的！
赵高是呀！我本不想说，可是为了丞相着想。扶苏即位以后，当然要用蒙恬为相，他们总不能让你带着通侯的印信去养老吧？
李斯（恐惧地）啊？这……
赵高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你当年对付韩非的手段拿出来就行了！
李斯你……不要逼我！
赵高我可没有逼你，等到扶苏即位，自有人逼你!现在遗诏在公子胡亥手里，你的生死只在一念之差，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切光。
第七场
长城。雄关屹立，旌旗猎猎。
天上残星点点，晓月如钩。
关门大开，胡兵偷袭。
胡将（挥戈高喊）秦军无防，冲啊！
突然，鼓角齐鸣，杀声震天，城头箭矢如雨，胡兵连连倒地。
胡将（大惊）秦军有埋伏。撤！
关上亮出“秦”字大纛，扶苏挥剑率众杀出关门。
扶苏（高呼）大秦将士，杀啊！
两军激战，胡兵溃败，秦军追下。
天渐亮，影霞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扶苏、蒙恬胜利归来。
扶苏（唱）破敌归来天色亮，
千里峦峰披霞光。
可笑胡狄不自量，
以卵击石取灭亡。
蒙恬（唱）长城天险作屏障，
大秦雄师赛虎狼。
公子巧计布罗网，
胡狄兵溃逃落荒。
扶苏匈奴和我们同是轩辕子孙，本不应血刃相交，只是他们的单于贪得无厌，利令智昏，要夺我大秦疆土为己有，才有今日之败！
蒙恬这次教训，谅他们可以永远记取，不敢再犯了。长公子，我要上书皇帝陛下为你请功！
扶苏（一笑）作为臣子，只愿无愧于皇帝陛下，何求自身的功绩？若论功，将军的功绩已经无法计算了！
蒙恬（不安地）功罪由后人去评判吧！我大秦的功绩，都应该归于英明的皇帝陛下！
鲁娃子上。
鲁娃子启禀将军、殿下，南方发现一支人马！
扶苏（一怔）咸阳方向？
蒙恬（兴奋地）一定是皇帝陛下接到了我们的请奏亲自北巡了！长城大功告成，长公子佳期来临，说不定仲姜姑娘也来了！
扶苏（激动地）仲姜！仲姜！你真的来了吗？
一兵卒内声：“报--”急上。
兵卒启禀将军，南方来的队伍已到五里关！
扶苏再探！
兵卒得令！（下）
蒙恬（朗声地）皇帝陛下登临长城，大酺天下，举国同庆。传令全军，击鼓奏乐，迎接圣驾！
鲁娃子遵命！全军集合，迎接圣驾！
秦军将士整装上场。
扶苏蒙将军，你看，那不像是皇帝乘坐的金银车！
蒙恬（乐呵呵）一定是护送仲姜姑娘的先行部队！
内声：“御史大人到”！
手执干戈的卫士拥曲宫御史上。
扶苏（亲热迎上）啊，曲宫御史！请问，皇帝陛下……
曲宫（声色俱厉）皇帝诏书到！
热烈的音乐戛然而止。
扶苏
蒙恬（长跪）臣接诏！
曲宫（厉声宣读）“皇帝诏曰：朕巡行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令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多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反而数上书直言诽谤朕所为。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扶苏（大惊）啊？
曲宫“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
蒙恬双目欲裂。
曲宫接御剑！
扶苏全身一震，慢慢抬手伸向御剑，蒙恬突然抓住扶苏手腕。
蒙恬（牵心动肝地）长、公、子！
众将士（跪地齐声）长公子！
曲宫（厉声）扶苏，你敢抗诏吗？
扶苏（推开蒙恬手，慢慢接过御剑）臣，领诏，谢恩！
曲宫（威严地）蒙将军！
蒙恬（猛地站起）臣，领诏，谢恩！
众将士哭喊：“我们愿代公子死！”
“我们愿代将军死！”
鲁娃子我们愿以三十万人性命代公子和将军死！
将士跪步前进，曲宫惊退。
曲宫（强自镇静）我奉诏行事，敢违抗皇帝之命，军法从事！
扶苏各位父老兄弟，多年来，你们背井离乡，卧雪眠霜，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修筑万里长城，防止胡人南侵吗？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妻儿子女过上安生日子吗？如今长城竣工，边地太平，扶苏可以放心地去了。只求大家以国家安危为重，据守长城天险，永保大秦江山，千万不要为扶苏之死动摇军心。各位父老兄弟，扶苏求你们了！（跪）
蒙恬（断然地）不，不能死！
（唱）这诏书，好意外，
事出蹊跷犯疑猜。
我蒙恬顶天立地为秦将，
死作鬼雄要明白。
公子奇才国人爱，
陛下他岂将明珠土里埋。
助我屯兵边关外，
筑城御敌已数载。
到如今，
雄关漫道千万里，
尽扫胡尘消兵灾。
不见励三军，
传诏诛二帅。
个中真假情，
公子细辩解。
莫若催马回咸阳，
面见陛下诉衷怀。
扶苏不必了！
（唱）将军请来看御剑，
镇国之宝祖上传。
皇帝玉玺岂有假，
切莫当作等闲观。
蒙恬（唱）受命边关已数载，
朝中之事难了然。
倘若奸臣蒙圣听，
岂不遭受千古冤。
扶苏不要再说了！作为臣子，自身安危算得了什么，只要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也就行了！蒙将军，我们在临死之前，再登一次长城，再望一眼咸阳！
扶苏双手捧御剑向全体将士告别，慢慢登上长城，蒙恬木然地跟在后边。
扶苏（唱）步迟迟，泪盈盈，
告别将士登长城。
千道雄关万里城，
千秋帝业万世功。
从此不闻胡骑声，
但见百姓话太平。
翘首南望思帝京，
此身犹在咸阳宫。
我看见滚滚渭河波浪涌，
我看见巍巍华山奇峰千仞恰似宝剑刺长空。
陛下呀！
扶苏终生无憾事，
但悲落下不孝名。
从此一别无缘会，
忠魂永留咸阳城。
仲姜呀！
只道是长城竣工结鸾凤，
谁料想化作幽梦一场空。
今世不能成连理，
且把心愿托来生。
蒙将军！
边关不曾辱君命，
为国分忧拼死生。
万里长城作凭证，
千秋功罪后人评。
蒙将军，我们可以去了！
扶苏“唰”一声抽出了剑，蒙恬飞快地抓住手腕，“唰”地又把剑推回鞘中。
蒙恬不，难道圣明的君王可以这样对待臣子吗？千古奇冤呀！
扶苏皇帝是圣明的！他是统一中华大地的第一代君王。十个蒙恬，一百个扶苏也不能和他相比。他像长城，我们不过是长城上的一块砖石！
蒙恬(扑打长城墙宇)长城！长--城！天！苍天！人间的功罪就是这样评判吗？
扶苏蒙将军，你自己说过，功罪要让后人去评判！
扶苏“唰”地又抽出了剑。
蒙恬（双手抓住剑刃）不！
曲宫（怒喝）蒙将军，你要造反吗？
蒙恬造反？哈哈哈！我拥有三十万大军，要造反只需一声令下！可是，你忘了，我是蒙氏之后，蒙毅之兄，我蒙家三代忠心事秦，使乱臣贼子闻风丧胆！
扶苏蒙将军，你说得太好了！大丈夫为国为民，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长城竣工了，你我可以含笑九泉了！
扶苏猛从蒙恬手中抽出御剑，蒙恬两手鲜血淋淋。
蒙恬（骤然惊呼）长公子！
扶苏（举剑长啸）长城万岁！
扶苏挥剑横在颈项上一抹。
蒙恬（猛地抽剑剖腹）天哪！
众将士（齐跪）长公子！蒙将军！（仰天嘶声）陛下！
众将士挥刀剖腹。造型，如雕塑一般。
曲宫、侍卫惊惧后退。
激昂愤怒的音乐，雄浑苍凉的歌声：
“啊--
美哉长城，血肉之躯。
壮哉长城，万里丰碑。”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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