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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冠敏
男，汉族，1940年生于陕西合阳县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国家二级编剧。1964年10月在渭南专区戏曲管理委员会任编剧；1969年调澄城县文化馆任业务干部；1971年调渭南地区文工团任编剧；1975年调渭南地区中心文化馆、渭南地区文艺创作研究室任业务干部；1980年调渭南地区文化局艺术科任科员；1983年10月任渭南地区文化局副局长、党组成员；1999年11月任渭南市文化局调研员；2000年11月退休至今。
1992年，陕西省人事厅、文化厅授予“全省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历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文联委员、省剧协常务理事、省司马迁研究会理事、渭南地区文联副主席、渭南市政协委员、教科文委副主任等。
从事编剧工作二十余年，创作、改编剧本二十二部，上演十余部，刊物发表多部。新编历史剧《秦王剑》、《长城歌》参加全省振兴秦腔剧团、西北五省“太阳杯”，陕西省庆祝建国五十周年演出均获得奖励。潜心艺术科研工作，任国家重点艺术科研项目《中国戏曲志·陕西卷》、《中国戏曲音乐集成·陕西卷》编委，获得国家民委、文化部、全国艺术科学规划领导小组等三部委奖励。发表学术论文多篇，《华阴“老腔影子”史考》在《当代戏剧》发表后，录入《秦东戏剧论文集》由西北大学出版社出版。《真实性、艺术性、倾向性》一文录入《当代戏剧美学文论》（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序幕
一九七二年，夏，傍晚。
徐克文家。这是文化革命前盖宿舍楼时建筑工人临时搭的工棚。低矮的墙是用粗黑的煤渣垒起来的。窗户没有玻璃，用沥青纸挡着。屋面是石棉瓦顶，门是用破旧的木板拼钉起来的。侧面有一小门通向里间。屋内陈设简单，桌椅、书架等显得很陈旧，衣柜顶上放个皮箱，墙上挂一把小提琴。
幕启：雷鸣电闪，风起云涌，大雨滂沱。
余丽娜冒雨进屋，从衣柜中取出个小木箱，想了想藏在柜顶的皮箱内。
打手甲、乙冲进屋子。
徐惠新从里屋出来。
余丽娜你们--你们干什么？
打手甲干什么？你丈夫打碎毛主席像判了死刑，我们奉命来抄家。（对乙）搜！
打手甲、乙乱砸乱抢，连墙上挂的小提琴也摔在地上。徐惠新欲上前，余丽娜急挡。打手甲从皮箱里翻出小木箱打开。
余丽娜（急抢）你们不能这样！
打手乙（踢余一脚）去你妈的！
打手甲（翻出资料）“新一号”资料？
打手乙管他什么，拿走！
余丽娜（死抱住皮箱）你们行行好，把这只箱子留下吧！
打手甲你敢包庇反革命吗？
打手乙（推余倒地）放开！
打手甲、乙提皮箱下。
徐惠新（扶起余）妈妈，不要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的出路，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余丽娜（气极，猛搧惠新一耳光）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真不争气！
徐惠新（泪流满面）妈妈，你要我争什么气？我为谁争气？爸爸判了死刑，姐姐在农村被人糟蹋了，他们又来逼我。招工、当兵没有我的份，谁看得上我这“狗崽子”！（猛掏出一把匕首）我豁出了，到农村非亲手宰了害姐姐那个狗东西不可！
余丽娜（急夺匕首）孩子，你千万不能这样，你姐姐毁了，妈不能让你也毁了呀！
徐惠新（痛苦地）妈妈，我实在憋不住了呀！
转身冲出门去。
余丽娜惠新！克文啊！“新一号”资料被抄走了，这是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是你多年的心血，可我没法保住呀！大女儿被人糟蹋了，儿子又往邪路上滑，可我救不了他们，我该怎么办呀！
余丽娜拿一条绳准备自杀。
徐小玲上。
徐小玲（急喊）妈妈！你不能死！你能丢下我吗？
余丽娜小玲！（母女抱头痛哭）
丘建中、马志仁上。
丘建中这是怎么回事？家里弄得这么乱？
徐小玲丘叔叔，我爸爸判了死刑，妈妈刚才要上吊自杀呢？
丘建中丽娜，你怎么能往绝路上想，有什么难处，可以给老同学讲呀！
马志仁对呀，只要老丘一句话，徐克文不但不死，还可以减刑，保证你女儿安全，抄家的东西还可以全部退回。
余丽娜一震。
马志仁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嫁给老丘！
丘建中这样，我才好出面讲话。丽娜，我这完全是为了克文，为了你和孩子呀！
余丽娜（痛苦地）天哪！
一声炸雷。
幕落。
第一场
十年后五月一天中午，徐克文家，景同序幕。
幕启：余丽娜提个小提包开门进屋，坐在床边缝补衣裳。
余丽娜（唱）望穿秋水洒尽泪，
盼来昭雪亲人回。
欲喜却又悲，
盼归又怕归。
归来夫妻难相会，
愁思漫漫当告谁？
徐小玲背书包上。
徐小玲（唱）灵鹊枝头报喜讯，
爸爸平反回家门。
十年铁窗苦受尽，
孤女含泪迎亲人。
（发现门上锁已打开）门开了，爸爸回来了。
（推门进一惊）妈妈！
余丽娜没有应声，仍然低头补衣裳。忽然针尖刺了手指，全身一抖。
徐小玲 （心痛地）妈妈！
余丽娜（边缝边说）玲，你爸今天要回来了。
徐小玲妈，我知道了，老厂长周爷爷告诉我的。妈，法院说我爸没有罪，是真的吗？
余丽娜（点头）……
徐小玲妈，我爸回来了，我就不是“小反革命”了，对吗？
余丽娜（一阵辛酸，抱住女儿）玲玲！
徐小玲（抽泣）妈妈！
余丽娜玲，不要难过，现在粉碎了“四人帮”，你爸也回来了，不会有人欺侮你了。
徐小玲嗯。（拿桌子的饭盒）妈，这是什么？
余丽娜你爸喜欢吃鱼，妈烧了两条鱼，一会儿端给你爸吃，你爸很久没有吃鱼了。
徐小玲（难过地点头）嗯。
余丽娜烧饭时不要烧得太硬，你爸有胃病，不能吃硬饭。这是一瓶药，你爸要是胃痛，就让他吃药。
徐小玲（哽咽）嗯。
余丽娜你和爸爸的换洗衣服都在箱子里，爸爸回来让他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
徐小玲（暴发地）妈妈，爸爸回来了，你也回来吧！妈！我想你哪！
余丽娜一震。
徐小玲妈妈，你不要再到丘家去，丘建中是坏蛋，人家都说是他害了爸爸。妈妈，我求求你，你回来吧！
余丽娜（唱）女儿稚气连声问，
声声撕裂我的心。
世人骂我心肠恨， 怎知我，
山穷水复无路走，
含辱饮恨毁自身。
抛儿弃女嫁仇人。
到丘家多次想自尽，
丢不下小女受苦辛。
到如今，
一家团圆成梦境，
咫尺天涯泪津津。
徐小玲（接唱）怨妈妈，心太狠，
抛下女儿离家门。
难道不念骨肉情？
难道她是铁石心？
（伴唱：
她默默无言怀悲愤，
低首愁眉带泪痕。
余丽娜（接唱）钢刀难断骨肉情，
强言欢笑慰儿心。
小玲子，莫难过，
严冬已去喜逢春。
爸爸比妈心肠好，
往后的日子乐无垠。
徐小玲妈妈！
胡大婶挑水上。
胡大婶小玲！
余丽娜进里屋，小玲开门。
徐小玲（挡在门口）大婶，你放下，我家里有水。
胡大婶（笑着推开小玲）看你这孩子跟大婶也客气起来了。
徐小玲真的！我刚才挑了一担。
胡大婶什么？（放下水担）唉！你这么小年纪，该在妈妈怀里淘气哪！都怨你那没有心肝的妈妈，狠心的扔下你……
余丽娜从里屋出。
徐小玲（急打断）大婶，别这么说……
胡大婶大婶到天边也要这么说！（越说越气）世上有这样狠心的女人吗？亲生亲养的儿女都不管，自己嫁给当官的，住在花园洋房里享清福！猪狗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崽子，她还算人吗？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大学生、技术员呢。呸！黑心肝的女人！
余丽娜伤心抹泪。
徐小玲（急得直哭）大婶，别说了！别……
胡大婶（一怔）小玲，怎么啦？
徐小玲大婶，你不要说我妈，我妈对我好，我妈不是坏人，我妈常来看我！
胡大婶（叹口气）孩子，你心肠好。听说你爸爸今天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徐小玲是真的，大婶。
胡大婶你爸一回来就好了，你也苦到头了！
（唱）大婶听你大叔讲，
你爸爸的官司太冤枉。
千刀杀的“四人帮”，
坑害好人陷忠良。
如今除了害人贼，
受苦的忠良有下场。
徐小玲（点头）……
胡大婶小玲，有什么事情做不来，就叫大婶一声，大婶看着你就心酸！（挑起水担）这下你爸回来就好了，真是皇天有眼，看你那黑心肠的妈妈还有啥脸见人！（下）
徐小玲（呐呐地）妈……胡大婶……她乱讲……
余丽娜（抽泣地）胡大婶是好人，她骂得对。玲，妈不好，妈不该丢下你受苦，妈对不起你……
徐小玲（又扑进余丽娜怀里）妈妈，你别这样说，妈好！
余丽娜（看看表）玲，妈该走了。
徐小玲（紧抱住余丽娜不放）妈，我求求你，你别走，爸爸就要回来了！
余丽娜（哽咽地）不行啊，孩子，妈以后不来看你了，你就当妈--当妈死了吧！（掩面哭下）
徐小玲妈妈，你别走！别走呀，妈妈！（追下）
周仁杰、徐克文上。
周仁杰（唱）十年浩劫一场梦，
徐克文（接唱）家破人散倍伤情。
周仁杰（进门）小玲，小玲，这孩子，哪儿去了。
徐克文环顾了一下破屋，沉思不语。
周仁杰先在这里凑合一下，明天就给你搬家。
徐克文周伯，你比过去苍老了！
周仁杰（一笑）个人苍老些不要紧，只要国家恢复了青春。一个人的青春并不是以头上的几根白发，脸上的几条皱纹来计算的，青春的尺度在于心灵。克文，在监狱蹲了十年，你也白发满头了。不过，人苍老了，心可不能老呀！
徐克文这十年，想不到啊！历史可以任意被人强奸，人们的档案可以随意改变。我这个先烈的遗孤，一夜之间竟成了叛徒的儿子，说我为你这个叛徒翻案，说我竟然狗胆包天上书毛主席，恶毒攻击文化大革命……一场悲剧呀！
周仁杰克文，不要埋怨党，这十年，我们党也在流血流泪。比起那些含冤死去的同志，我们幸运多了。活着的人，应该多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
徐克文个人的灾难和党的事业比起来，总是渺小的。
周仁杰说得好，克文，你过去搞的“新一号”要上马了，是部里直接下达的任务。
徐克文（惊喜）真的？太好了！
周仁杰“新一号”是国家重要科研项目，它是从煤渣中提炼一种稀有的贵重金属，是制造导弹和飞机不可缺少的原料，目前国家还要花大量外汇进口。我们一定要下决心搞成功。
徐克文可是，现在从头搞，困难就大了。
周仁杰具体说，都有哪些困难？
徐克文我们费了多年心血整理的试验资料全没有了。连那个装资料的铁皮箱也不见了。
（唱）“史无前例”那一年，
丘建中拉起造反团。
试验资料飞满院，
科技人员成白专。
我冒险抢回些碎纸片，
和丽娜整理补齐全。
后来我成“劳教犯”，
抄家之时又丢完。
多年心血化乌有，
功败垂成人心寒。
周仁杰（接唱）青山未改水常流，
人才幸存不费难。
重整旗鼓再试验，
抢回损失和时间。
只怕你和丽娜常见面，
工作相处有困难。
徐克文（接唱）十年铁窗受磨练，
人情冷暖已看穿。
往事已去不复返，
我心从此无波澜。
夫妻之情早已断，
相处只限同志间。
假若让我从头干，
我还求……
周仁杰说吧！
徐克文（接唱）余丽娜作我的分析员。
周仁杰（一惊）什么？克文，这样做好不好？不要把局面弄得太复杂了！
徐克文周伯！
（唱）这期间毫不存私心杂念，
为工作用不着顾虑再三。
余丽娜人都称“分析皇后”，
研究所第一流分析人员。
任务紧要提供准确数据，
缺少她将带来更大困难。
周仁杰克文，十年监狱生活，真把你的心磨硬了。好，我满足你的要求。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半个月够不够？
徐克文既然任务紧，我后天就上班。
周仁杰不，四天……起码休息四天！不准再讨价还价了！上班以后，厂党委要开个全厂职工大会为你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徐克文这样的会就不要开了，我回来就说明一切了。
周仁杰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也不单是控诉林彪“四人帮”的罪恶，还应该给那些帮派骨干敲敲警钟。现在，有些人还在洋洋得意，稳当其官，自以为一贯正确呢！好罢，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下）
徐克文送走周仁杰，謓>
小女怎熬苦光景。
世态炎凉人情冷，
亲娘弃女图虚荣。
徐克文（唱）破屋依旧天透顶， 徐小玲抽泣上，发现屋里一个“鬼”一样的人。
徐小玲（吓了一跳）啊？！
徐克文小玲……
徐小玲你……
徐小玲惊疑后退。
（伴唱：
十年铁窗两相隔，
梦里也盼爸爸回。
今日相见不相识，
惊问来人你是谁？
徐克文孩子，我是爸爸！
徐小玲（颤抖地）爸爸--爸！
徐克文玲玲！
徐小玲（扑向徐克文）爸爸！
徐小玲捶打着徐克文，失声痛哭。
徐克文玲玲，别哭，爸爸回来了，应该高兴呀！
徐小玲（点头）……
徐克文姐姐呢？
徐小玲（急喊）我不要姐姐！她坏！人家都说她是流氓！
徐克文（一惊）什么？
徐小玲姐姐打我，打得可狠！我不要姐姐！
徐克文哥哥呢？
徐小玲哥哥可好，他在外省一家电子厂工作，他还给我寄钱呢？
徐克文玲玲，这些年你受苦了！
徐小玲我不苦，没有爸爸苦！
徐克文爸爸回来了，今后一切都会好的。
徐小玲拿件衣服给徐克文披上。
徐小玲爸爸，一会儿洗个澡，换换衣服。
徐克文（一笑）玲玲真懂事！
徐小玲爸爸，你饿了吧！我给你拿饭去。
徐小玲进屋端饭出。
徐小玲爸爸，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鱼。
徐克文（一怔）哦！
徐小玲（忽然想起）不，先吃药，后吃饭。
（徐小玲拿出药，倒了杯水。
徐克文（惊愕）吃药？
徐小玲你有胃病，不吃药不行。
徐克文玲玲，这是谁告诉你的？
徐小玲（不语，看看脚尖）……
徐克文谁告诉你爸爸喜欢吃鱼，爸爸有胃病？
徐小玲我……
徐克文乖孩子，快告诉爸爸！嗯？
徐小玲（突然声泪俱下）爸爸，妈妈刚才来过，是妈妈告诉我的！
徐克文（一震）怎么，是她？
徐小玲爸爸，你回来了，妈妈能不能回来呀？
徐克文……
徐小玲（恳求地）爸爸，把妈妈接回来吧！妈妈是好人，不是坏人。
徐克文（痛苦地）玲玲，别跟爸爸说这些，别说了！
徐小玲（扑向克文）不嘛！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徐克文玲玲，好孩子，别哭，别哭呀！
（唱）小女不解我心意，
嘶声儿唤妈好惨凄。
怎知晓，
菱花破碎难重圆，
玉石焚裂难合璧。
玲玲呀！
往后爸爸照看你，
决不让你受委屈。
望儿体谅父心意，
妈妈的事儿休再提。
父女相对悲泣。
幕落。
第二场
紧接前场。
丘家花园。毛竹吐翠，花木葱茏。一株白玉兰格外鲜艳。园中有石桌、石凳。右侧露出小洋房一角。
幕启：丘建中渡步沉思。
丘建中（唱）世道变换出意外，
王张江姚垮了台。
重新起用走资派，
造反派统统刷下来。
徐克文当初是我害，
又把丽娜娶过来。
徐克文回来讨旧债，
难免和我要摊牌。
他有后台老厂长，
我朝里没人头难抬。
又气又恨心情坏，
逆境如天怎能排？
文化大革命初，我略使手段，徐克文打碎领袖座像，定成现反判了死刑。我想一颗子弹太便宜了他，坚持判成无期徒刑，让他长期蹲在监狱里死不了，活不成，想不到他竟活着回来了。早知如此，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他早就向阎王老子报到了！……不过，我总算还留了一条路，我可以对人讲，徐克文能活着回来，是我这个老同学第一个提出减刑，救了他的命。这样，我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了。……可是，他真要回研究所，我的地位还能保住吗？
马志仁上。
马志仁（叩门）老丘在家吗？
丘建中马志仁？又来敲竹杠？
丘建中转身欲进内，马志仁上。
马志仁老丘，你的案子犯了！
丘建中（一惊）哦？（故作镇静）咱哥儿们好久不见了，喝两杯再说。
（丘建中打开食品柜拿出酒菜。
丘建中（劝酒）老马，没啥好菜，不成敬意。来，干一杯！
马志仁（一饮而尽）老弟，看来你的处境也不妙啊！
（唱）有人向房管局告了一状，
要把你赶出这花园洋房。
丘建中（接唱）是那个无缘无故把我告？
马志仁（接唱）她就是从前你那丑婆娘。
丘建中（一惊）是她？
马志仁对，刘珍妮！
（唱）这洋房本是她先父遗产，
你和她解婚约居住无权。
丘建中（接唱）事到此望老兄从中方便，
丘建中知恩报决不食言。
马志仁老弟，今非昔比了！
（唱）假若是江女皇还掌大权，
这洋房我保你住上西天。
（数板）
如今的情况大改变，
我这个书记降职员。
隔三见五作检查，
岂能一手来遮天？
（接唱）
状子即刻要上转，
这事实在难成全。
丘建中（接唱）自悔当初留祸患，
一步棋错输全盘。
流水落花春已去，
往事回首空留连。
马志仁老弟，不要伤感，谁不知你是神通广大的人，我有件事还想求你帮忙呢？
丘建中求我帮忙？
马志仁对，你们厂最近招工，借你的面子把咱二小子……
丘建中什么？现在是啥时候，我自己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马志仁（进逼一步）怎么，不肯帮忙？
丘建中难啊！
马志仁（冷笑）哼、哼、哼，老弟，咱哥儿们都是造反起家，谁不知道谁？
丘建中知道你又怎么样？你的底子我更是了如指掌！
马志仁（翻脸，拍案而起）丘建中！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我提醒你，当初你为了霸占这份家产，硬说人家刘珍妮有特务活动。你骗她假离婚，然后弄假成真，霸占了人家这幢洋房，还当上了所长。老弟，你这一手够厉害的啦！
丘建中（凶狠地）你想威胁我吗？办不到！别忘了，你还有一条人命案，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了！
马志仁（大笑）哈哈哈……你去告发吧，反正我已经被拉下马了！可你，你舍得你的地位，舍得这幢洋房吗？
丘建中（不语）……
马志仁老弟，帮帮忙吧！
（唱）老弟从来有谋算，
我这点小事不费难。
丘建中（接唱）他分明借此敲竹杠，
我只得应承且行权。
（向马）
只要老兄肯赏脸，
这事小弟一身担。
马志仁老弟到底是痛快人！（痛饮一口）至于你这房子吗……
丘建中（接唱）莫非老兄有高见？
马志仁（把两个酒杯扣在一起，接唱）
来个破镜又重圆。
丘建中（生气地）你让我和那丑八怪婆娘复婚？亏你想得出！
马志仁这有什么了不得？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刘珍妮虽然长得不美，她这花园洋房可不难看呀！你要保住洋房，就得复婚，否则，你就得滚蛋！除此之外，别无良方！
丘建中（沉思不语）……
马志仁（折下一枝花）老弟，别死心眼了。余丽娜人在曹营心在汉，她根本就不爱你，你要她干什么？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她虽然长得漂亮，可是漂亮多少钱一斤？刘珍妮长得难看，身材还是可以的。这个……嗯，还不是那么回事！哈哈哈……我该走了！（把花扔在桌上，丘建中拣起）
丘建中再坐一会。
马志仁老弟，最近手头不便，患难见真情，借点钱周转一下。
丘建中（拿出几张钞票给马）拿去用吧！
马志仁谢谢。（下）
丘建中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市井出奇才呀！只要把余丽娜扔出去（扔掉花），我就可以对人讲，我是出于人道主义，让他们夫妻团圆。他们感激我，就不会揭发我，这样，我不光能保住地位和洋房，还能落个好名声。这真是一箭双雕！
丘建中打量着洋房，发现窗台上那盆洁白的玉兰花，走上前去凝视许久，然后伸手揪掉一簇花在手里揉碎撕烂，用力扔向窗外，转身走进卧房。
余丽娜上。望着玉兰花，从地上拣起被揉碎的花瓣沉思不语。
（伴唱：
皎皎玉兰亭亭立，
丽质竟惹强暴欺。
落花缤纷如泪雨，
芳魂飘荡恨无极。
余丽娜花儿呀！
（唱）一年一度极春讯，
香飘红绽会有期。
人生若遭无情雨，
青春岂复有还时？
我今怜花谁怜我，
夫妻相会在何时？
余丽娜倒卧沙发上，渐入梦境。
暗转。
余丽娜、徐克文久别重逢。
余丽娜（惊喜）克文！
徐克文丽娜！
余丽娜（扑上前去）克文！
（唱）只说今生难相见，
谁知相逢在眼前。
徐克文（接唱）幸喜春回乾坤转，
徐克文（接唱）千头万绪涌心间。
余丽娜克文，你受苦了！
徐克文丽娜，你瘦多了！
余丽娜克文，“新一号”又要上马了！
徐克文可是，过去的资料全丢光了！
余丽娜（拿出资料箱）你看！
徐克文（惊喜）啊？“新一号”资料！你从哪儿找到的？
余丽娜我……替你收藏的。
徐克文（激动地）真的？丽娜，谢谢你，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些天找不到它，急得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简直都要疯了！
余丽娜我知道。它是我们多年的心血，比生命还要宝贵。
重获解放得生还。
余丽娜（接唱）千言万语从何讲，
徐克文（兴奋地）对呀！丽娜，只有你知道我的心。要是没有这套资料，一切都得从头来，那要花费多少时间！这下好了，“新一号”成功有把握了，我们多年的愿望要实现了！
（唱）手捧资料心激动，
说不尽无限感激情。
余丽娜（接唱）悲喜交集热泪涌，
道是无情却有情。
徐克文丽娜呀！
（唱）从此擦干伤心泪，
抹去愁烦展笑容。
余丽娜（接唱）春光无价要珍重，
莫负党的栽培情。
徐克文（合唱）满怀豪情向未来，
余丽娜（合唱）快马加鞭要兼程。
徐克文丽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不见，我还以为抄家抄走了！
徐克文（不解地）换回来了？
余丽娜（哽咽地）用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换回来的！
徐克文（大惊）啊？（悔恨地）我真混！竟然把你当成寡廉鲜耻的女人！我怨你，骂你，从心里恨你，我错怪了你呀！
余丽娜（痛苦地）克文，别说了！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余丽娜（强忍悲痛）抄走了……我又把它换回来了！
徐克文丽娜，原谅我吧！我们从新结合吧！
余丽娜（急喊）不，这……这已经不可能了！
徐克文不，丽娜，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痛苦啊！我不能没有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余丽娜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徐克文不会的，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
余丽娜你不嫌弃我？
徐克文我永远爱你！
徐克文热烈地拥抱余丽娜，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丘建中上。
丘建中（狂笑）哈哈哈……
徐克文、余丽娜一惊。暗转。
余丽娜梦醒，丘建中站在身旁。
丘建中你病了？
余丽娜……
丘建中怎么，想他了？
余丽娜……
丘建中有什么想法，可以谈一谈嘛！
余丽娜你让我安静一下吧！
丘建中你要安静！我可不能安静，心里藏着什么都扔出来吧！你完全可以坦白对我说，你爱他，爱他！爱哪个鬼东西！爱那个劳教犯！
余丽娜（有气无力地）我求求你……
丘建中（用力抓住余的胸衣）你不应该求我，你应该去求他，求姓徐的，求徐克文！求那个跟你生了三个孩子的丈夫，懂吗？
余丽娜（仇恨地）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
丘建中你以为我稀罕你，我恨不得宰了你！
丘建中猛一推，将余丽娜摔在沙发上。
丘建中（自语）我这是怎么啦？目前可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要对付徐克文，还得靠她这张王牌呀！
（唱）一时盛怒错动手，
过后细想悔不休。
她非寻常农家女，
制服岂能靠拳头。
我急忙赔情把僵局扭，
叫丽娜不要把泪流，
刚才我多饮几杯酒，
出乖弄丑把人丢。
清醒过来心难受，
请你千万莫记仇。
丽娜，我刚才对不起你，我酒后失去理智，你原谅我好吗？
丘建中突然抱住丽娜欲吻。
余丽娜用力推开丘建中，从石桌上拿起一把剪刀，朝自己心口直刺。
丘建中（急夺剪刀）你……你要干什么？
余丽娜转身趴在沙发上，忍气吞声地痛哭。
丘建中好，既然如此，我只有忍痛割爱，你还回克文那里去吧！
余丽娜（一震）……
丘建中丽娜，我这是真话，作为老同学，我不能只图自己幸福，不顾克文痛苦，为了你们，我愿意作出牺牲，你就回去吧！
余丽娜（痛苦地）天那！
幕落。
第三场
两天后，中午。
徐克文家客厅，沙发，写字台，布置讲究。
幕启：徐小玲伏案做作业。
徐克文领徐惠玲上，惠玲手里拎个小包。
徐克文（唱）幸喜女儿回家来，
相见更添心悲哀。
（进门）小玲，你看谁回来了！
徐惠玲（扔下拎包扑过来）妹妹！
徐小玲（急躲克文身后）爸爸！
徐克文玲玲别怕，她是姐姐！
徐小玲（哭喊）爸爸，我不要姐姐，姐姐打我呀！我不要姐姐！
徐惠玲（跪在小玲面前）玲玲，你饶恕我吧，姐姐过去不是人！
（唱）姐姐过去无人性，
丢你一人受苦情。
打你骂你全怪我，
还请妹妹把我容。
徐小玲（抽泣）姐姐，你起来嘛！姐姐，你起来嘛！
徐克文（接唱）姐妹相见不相认，
断肠声声不忍听。
小玲莫把姐姐怨，
可怜她多年受欺凌。
姐妹抱头痛哭。
徐克文惠玲，能跟爸爸讲讲这些年的情况吗？
徐惠玲（哽咽地）爸爸，我是被迫走上犯罪这条路的呀！我一心一意想做好人，可是那些狗东西抓我逼我，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呀！
（唱）自从你遭陷害入狱之后，
一家人受株连抬不起头。
“劳改犯”子女们贱不如狗，
十六岁下农村忍辱含羞。
在农村……
在农村多少次想走绝路，
丢不下父母弟妹心犯愁。
逃回城走上了犯罪道路，
从此后饮苦酒沦落街头。
这鬓角条条刀痕斑斑伤口，
早早的刻下了仇恨与羞耻。
去年春周爷爷复职之后，
才把我送回他老家山沟。
深感激乡亲们情深意厚，
徐惠玲苦岁月才算出头。
徐克文（接唱）莫伤悲，莫难受，
吐尽苦水忘却愁。
人生本是坎坷路，
而今迈步越从头。
国家经过浩劫后，
废墟之上建高楼。
多少事情等你做，
望你征途争上游。
徐惠玲轻轻地给小玲编辫子，脸上布满泪痕。
徐克文伏案拟试验方案。
刘子峰上。
刘子峰徐工在家吗？
徐克文请进来。
徐惠玲、徐小玲进里屋。
刘子峰徐工，老厂长让我来取试验方案，党委等着研究。
徐克文你等一会，马上就好，惠玲，倒杯水。
惠玲端水上。
徐惠玲（发现刘子峰大惊）啊！（杯子落地）
刘子峰（一怔）惠玲！（声音颤抖地）惠玲，你还活着哪！村里人都说你……说你不在了……
徐惠玲（双手捂脸）上帝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惩罚我；为什么要用无情的鞭子抽打我的心！
徐克文（吃惊地）小刘，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刘子峰（直言不讳）我们是在农村认识的，她是我的未婚妻！
徐惠玲（暴发地）别说了！子峰，别说了！
掩面跑进里屋。
刘子峰惠玲……
徐克文（急拦）小刘！
刘子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徐工，这本书请你交给惠玲，（从书中拣出书签）这是她给我的心型书签，这颗心没有变！我明天再来找她。（下）
徐克文（看书）《我的前半生》……惠玲。
徐惠玲从里屋出来。
徐克文小刘司机给你的这本书，你拿去吧！
徐惠玲（急喊）爸爸，我不要，我不能要！
徐克文惠玲，请原谅爸爸说话直率，这是一本有特殊意义的书，读读也许对你有好处。
徐惠玲接过书，抽出书签看着，一狠心将书签揉碎。
徐克文领妹妹到菜场买点东西吧，该准备午饭了。
徐惠玲进里屋提篮领小玲下。
徐克文伏案拟试验方案。
丘建中上，敲门，徐克文开门。
丘建中（笑眉笑眼地）克文，回来了？
徐克文（站在门口，冷冷地）你有什么事吗？
丘建中（边进门边说）我的老同学，没事也得见见面聊聊呀！
（唱）听说你回家心高兴，
早该登门叙别情。 迟来一步望宽容。
徐克文（背唱）丘建中此来因何故？
丘建中（背唱）进门来先吃了闭门羹。
徐克文（背唱）我且压怒火看究竟，
丘建中（背唱）我忍气吞声陪笑容。
林彪“四人帮”真是害人不浅呀！这些年，把国家弄成这样子，谁不愤恨？唉，糟蹋人才，触目惊心呀！
（唱）你埋头科研何罪过？
被害入狱受折磨。
当时我虽在专案组，
有职无权莫奈何。
怎奈工作难脱身，
你负屈含冤是死罪，
老同学心中如刀割。
担风冒险费筹措，
为你减刑苦奔波。
徐克文（接唱）救命之恩当感谢，
唯有一事费思索。 丘建中（语塞）这……
徐克文（接唱）不要强装救世主，
手执屠刀念弥佗。
你既能一语千斤免横祸，
岂能是区区小人物。
怨我当初太幼稚，
不辩美女与毒蛇。
丘建中对！（接唱）
“四人帮”就是大毒蛇，
它比毒蛇还可恶。
欺骗咱对党忠诚志，
蹂躏灵魂污圣洁。
丘建中自找凳子坐，掏出香烟让徐克文，徐不理，丘建中自己点一支。
丘建中克文，回来有什么打算？
徐克文谈不上什么打算。
丘建中我的意思，你还是回研究所好。第一，专业对口。第二，都是熟人。第三，“新一号”又要上马了，我已经要求老厂长，让你担任原来的职务，负责这项重大科研项目，作为老同学我将全力支持你。克文，回研究所吧，我热烈地诚恳地欢迎你回来一道工作。
徐克文我当然要回研究所，不是因为你的“热烈欢迎”，而是由于我的责任，由于工作需要。（站起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丘建中 （知趣地）那么告辞了。（欲走又停）克文，我还有几句话……
徐克文说吧。
丘建中为了你的家庭幸福，余丽娜可以回来。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不怨你，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这人并不自私，当初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妻儿子女的安全，才不得不收容她的。我为此受人轻视，议论，我对老同学的家属是负了责任的。要不是我，余丽娜也活不到今天，你儿子不光上不了大学，也可能流落街头，变成流氓，我对得起你们，为了你们，我愿意牺牲……
徐克文（大喝一声）住口！
徐克文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特别是你！
丘建中你听我说……
徐克文（指着门）请你出去！
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hans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family: 'Times New Roman'; mso-bidi-font-size: 12.0pt; mso-font-kerning: 1.0pt; mso-ansi-language: EN-US; mso-fareast-language: ZH-CN; mso-bidi-language: AR-SA"> 丘建中（一惊）你……
徐惠玲（大喝一声）你这条狗！
丘建中啊？你……
徐惠玲用篮子向丘建中打去，丘建中抱头逃下。
徐克文（制止）惠玲，不要这样！
徐惠玲（声泪俱下）爸爸，他和咱们是血海深仇呀！
（唱）他口蜜腹剑黑心肝，
害得咱一家不团圆。
有朝一日犯我手，
丘建中，
仇报仇来冤伸冤。
幕落。
第四场
翌日上午。
研究所实验室。窗明几净，布置清雅，试验仪器摆设得当。窗外厂房林立，院落幽静，花木扶疏。
幕启：丘建中在房中抽烟渡步。
丘建中（唱）昨日徐家身受辱，
一夜辗转恨不休。
徐克文出言锋芒露，
说的我脸红难抬头。
只有靠丽娜打缺口，
事到此更需巧运筹。
余丽娜上。
余丽娜（淡淡地）你找我？
丘建中丽娜，“新一号”就要上马了，我记得原来的资料好象在你手里？
余丽娜（一怔）资料早被抄家抄走了！
丘建中（一喜）抄走了，那太可惜了！（背唱）
一言出口心高兴，
资料果然无影踪。
徐克文总有回天力，
要想成功万不能。
丽娜，克文一会儿就来上班，我把路铺好，就等你们走了！
余丽娜转身欲走。
丘建中（急拦）丽娜，我可是真心为了你们呀！难道你能撇下你的女儿，撇下克文不管吗？他身体本来弱，加上十年监狱生活，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见了也寒心，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
余丽娜一震。
丘建中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何尝不痛苦。在大学时，我就热烈地爱着你。这几年有了你，我就像生活在蜜糖罐里一样。可是，为了成全你们患难夫妻，我愿意牺牲自己的爱情，请你理解我这一片心！
余丽娜……
丘建中丽娜，回去吧，再让克文的心灵受伤，我的良心过不去。丽娜，答应我吧，我求求你！（擦泪）
倒叫丽娜生疑团，
他今日为何生怜念？
莫非其中藏机关？
泼地之水难收揽，
余丽娜（唱）丘建中口口相窥劝，
逝去的爱情不复还。
只求夫妻见一面，
亲手把资料来交还。
从此了却终生愿，
从此解脱出泥潭。
（伴唱：
剪不断，理还乱，
情丝万缕饶心田。
不想见，又想见，
相见又怕惹愁烦。
余丽娜痛心疾首，掩面出门，正与徐克文门口相遇，两人相视一惊。
余丽娜
徐克文（同时）啊！你……
丘建中见状急退门内。
余丽娜（背唱）狭路偏遇亲人面，
形消影瘦不忍观。
徐克文（背唱）忍看她愁容锁泪眼，
我心潮澎湃起波澜。
丘建中（背唱）还是丘某有远见，
到底搭上救命的船。
余丽娜（背唱）恨不得扑倒亲人怀，
倾吐十年血海冤。
徐克文（背唱）破碎的心灵在呼喊，
恩爱夫妻不团圆。
丘建中（背唱）一台好戏要开演，
我瞅准机会把船搬。
余丽娜（背唱）克文呀！
非是丽娜把心变，
趋炎附势恋新欢。
这期间千回又万转，
还望你见谅把我怜。
徐克文（背唱）莫激动，且怠慢，
残酷现实冷眼观。
她弃旧恋新情意断，
我何必藕断又丝连。
丘建中（背唱）这女人真是兔子胆，
泪眼低垂不近前。
一盘好棋又失算，
急得我不住打转转。
余丽娜（背唱）只道夫妻知冷暖，
相见竟如铁石般。
我的苦心有谁见，
只落得众叛亲离讨人嫌。
徐克文（接唱）强打精神把她劝，
丽娜同志莫悲观。
我们还是好同志，
齐心协力搞科研。
余丽娜（气愤地）你……（哭下）
徐克文进办公室，丘建中慌忙坐下装作看文件。
丘建中（冷冷地）来啦？
徐克文把介绍信放在写字台上。
丘建中（看了看介绍信，伸出手）老兄，欢迎你重返战斗岗位！
徐克文眼睛望着窗外，丘建中伸出的手落下来抓住个茶杯，给徐克文倒了一杯茶。
丘建中厂部已经正式行文，恢复你研究所副所长的职务。我希望，为了革命工作，为了四个现代化的宏伟事业，我们就抛开一切个人的误会和成见，搞好安定团结，同心同德，把工作搞上去。我们之间的支持和谅解比什么都重要……
徐克文（打断）谈工作吧！
丘建中你拟的试验方案，党委已经通过了。从现在起，所里的工作重点转移到“新一号”试验上来。这件事主要由你负责，我统管全面，这是攻关组的名单，你过过目吧！
徐克文（看名单）我看基本可以，只有一点，余丽娜同志专门搞分析工作，挂这个副组长的职务，没有什么意义。
丘建中（诡秘地）她不是你亲自点名要的吗？
徐克文那是因为这个项目需要准确而迅速的分析数据，而不是其他！
丘建中克文，不要再残酷地折磨自己了！
徐克文（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丘建中克文！
（唱）且莫逢场来作戏，
你们原本好夫妻。
你爱她，她爱你，
山盟海誓人共知。
当初你被捕入狱后，
她母女到处受人欺。
我不忍同志妻女临绝地，
才把丽娜接家里。
若非我苦苦相劝慰，
她已做厉鬼恨无期。
幸喜你活着回家来，
我的心愿已满足。
甘愿结束这悲剧，
你夫妻团圆话别离。
徐克文住口！
（唱）收起你这套假面具，
揭开你的美画皮。
你的好心领略过，
今生今世刻心里。
我从来无须人怜悯，
我从来不受人恩赐。
丘建中（接唱）难道你不念妻和女，
徐克文（接唱）不劳大驾费心机。
丘建中（接唱）好心当做驴肝肺，
徐克文（接唱）司马昭之心路人知。
周仁杰上。
丘建中你……啊，老厂长。
周仁杰克文，我今天正要让卫生所的医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你到偷偷地跑来了。好吧，今天“新一号”试验正式开始。（对丘）把余丽娜同志叫来，咱们商量一下。
丘建中点头下。
周仁杰克文，丘建中刚才说什么？
徐克文他想侮辱我的人格，这条恶狼！
周仁杰昨天，他告诉我，为了你们，他愿意作出牺牲！
徐克文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做出牺牲，我甚至不愿提到丘建中这个名字！
周仁杰我看得出来，丽娜十分痛苦，她的心在流血！
徐克文我的心也在流血，可是这血已经干涸了。周伯，我的余生别无所求，只求试验早日成功，同时，教育好孩子！
周仁杰可是，你的孩子需要妈妈。
徐克文不是孩子不需要她，而是她不需要孩子！
周仁杰克文，看问题不能这样绝对！
徐克文周伯，我说的只是明摆着的事实，我判刑后，就劝她离婚，她当时还骂我不了解她，可她--
周仁杰有些眼见的事实只是一种假象。我相信丽娜不是这种人！克文，林彪“四人帮”给我们留下的这个复杂的课题，如何解决，对我们的道德和良心都是一个考验。我觉得，世俗的观念和偏见，不能作为道德的准绳！
徐克文（苦笑）可这十年，人与人的关系，感情，像万花筒一样旋转。昧着良心陷害妻子亲友，或者出卖丈夫和父母的人，也不是个别的！丘建中有地位，有金钱，有洋房，而我，一个“劳改犯”！
周仁杰你的心太冷了！
徐克文冷的不是我，而是她余丽娜！
丘建中、余丽娜上。余闻言一怔，低头坐在一边。
沉默。
丘建中老厂长？
周仁杰开始吧！
丘建中同志们！
（唱）“新一号”触煤要攻关，
艰巨的任务摆面前。
咱们要团结一致向前看，
同为四化把力添。
徐克文丘所长！
（唱）请你具体讲试验，
别再废话磨时间。
丘建中丽娜同志！
（唱）希望你配合好克文作战，
尽职尽责胜从前。
请厂长常来作指点，
督促检查统全盘。
周仁杰（笑了笑）我随便扯几句。试验的目的和意义大家都知道，我不啰嗦了。我要说的是我们要珍惜今天，今天这样的局面来之不易呀！工作是干出来的，不是靠嘴巴讲出来的。还是小平同志的那句话，少讲废话，多干实事。这比什么都重要。克文和丽娜同志还有什么？
徐克文没有什么。试验从现在起就开始。刘总工程师不在了，原来的资料丢光了，我们面临着重重困难呀！余丽娜同志负责分析仪器的安装组合，我去实验场研究实施方案。
余丽娜（突然站起）徐副所长，分析仪器已经安装完毕，请你检查一下。
徐克文（一惊）啊？什么，你什么时候安装的？
周仁杰看样子，整整熬了一宿吧！
徐克文（忘情地）丽娜，你--（忽然冷静）谢谢你，丽娜同志，我就去检查。你快去歇歇吧！这样要累坏的。
余丽娜徐副所长，资料……
丘建中（急打断）资料老徐重新搞，你快去休息吧！
余丽娜下。
徐克文周伯，咱们到试验场去吧！
周仁杰、徐克文下。
丘建中（恶狠狠地）看来资料一定在余丽娜手中，她想让徐克文成功……哼，没那么容易！
余丽娜抱一大瓶硫酸上。
丘建中（拦住余）丽娜，快把资料交出来吧！
余丽娜（不语）……
丘建中怎么，你信不过我，要亲手交给他？
余丽娜（不语）……
丘建中可惜你为他作出了牺牲，他却不能原谅你，他把你当做破鞋，他瞧不起你，你的心不是白费了吗？
余丽娜一阵头昏，扶墙，倒地，打碎硫酸瓶。
丘建中乘机溜下。
周仁杰、徐克文上。
徐克文（一惊）啊？丽娜！
周仁杰（大喊）别动，硫酸！
周仁杰急用水泼。
徐克文脱下白大褂包住余丽娜。
周仁杰（大喊）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徐克文抱着余丽娜向门口走去。
幕落。
第五场
几天之后。
徐克文家。
幕启：徐惠玲看信，双手发抖。
徐惠玲（唱）看罢书信心欲碎，
阿峰真是痴心人。
明知我心灵带伤印，
两次三番找上门。
剪断情丝我不忍，
多年相爱情意深。
爱他反倒难亲近，
只怕玷污了清白人。
怎么办？怎么办？
倒叫惠玲费思忖。
我爱他，因为爱他，我才不忍心玷污他，可是，--天哪！他疯了！
徐克文从里屋出来。
徐克文惠玲，下午领妹妹看妈妈去吧！
徐惠玲（心不在焉）嗯。
徐克文（发现女儿举止反常）你好像有什么事？
徐惠玲（低着头）没……没事。
徐克文有什么事应该告诉爸爸。
徐惠玲小刘--一定要见我，中午--要到咱家里来。
徐克文（温和地）惠玲，你和小刘的事，爸爸想问你几句，可以吗？
徐惠玲（点头）……
徐克文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徐惠玲（红着脸）嗯。
徐克文他对你这些年的情况都了解吗？
徐惠玲我想，他是了解的。
徐克文那么，你喜欢他吗？
徐惠玲爸爸，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不敢爱，我不配！（哭）
徐克文（语重心长地）惠玲，爸爸理解你的心情，处理这个问题，不能光凭感情，还要有理智。只有靠感情和理智结合起来，结出来的果实才是甜的。小刘是个好同志，但是他还年轻，年轻人容易感情冲动，不认真考虑后果。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给你们一生带来痛苦，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徐惠玲（点头）……
徐克文爸爸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让他彻底了解你。没有深刻的了解，谈不上真正的爱情。我上班去了。（下）
徐惠玲（唱）爸爸的话儿明肺腑，
怨声阿峰好糊涂。
你爱我后果全不顾，
我岂能给你带幸福。
（经过斗争，狠心决心）对，我且装出流氓的样子，让他从此死心！（接唱）
不忍知己常痛苦，
且以假相遮面目。
他见我必然生厌恶，
另择良偶得幸福。
刘子峰捧一束鲜花上，叩门：“阿玲在家吗？”
徐惠玲镇静一下，开门。
刘子峰（兴冲冲地）阿玲，送给你。
徐惠玲（一怔，接过花）这是向我求婚吗？（随手扔在一边）算了吧；不就想玩玩吗？（随口吹了个《流浪者》口哨）
刘子峰惠玲，你怎么啦？
徐惠玲怎么啦？不是你让我等你吗？说吧，找我干什么？要心，我没有！要我的身体，我有！
刘子峰（猛打徐惠玲一巴掌，抓住她的双肩）住嘴！你给我住嘴！你不是污辱我，是在污辱你自己！惠玲，你不是这样的！你装的，你是装出来的！你--呀--你！
徐惠玲（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子峰，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是贼，是流氓，是不值得你爱的人！
刘子峰（一把拉起）惠玲，你不要这样。忘记过去吧！过去不是你的错，让我们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吧！
徐惠玲（双手蒙着脸）不，子峰，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不能也不愿再爱任何人，特别是你，我不能爱，这种爱是残酷的！
刘子峰不，惠玲，你的心还活着！你爱我，在农村时，我被石头砸伤，要不是你给我输血，卖血给我交药费，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惠玲，你知道这些年我多么想念你呀！
（唱）县城做工常怀想，
一日不见三秋长。
盼到完工心欢畅，
买条纱巾急回庄。
回村闻讯心惊慌，
都说你自尽投珠江。
眼望江水东流淌，
千呼万唤欲断肠。
江水呜咽声悲壮，
山林瑟瑟也情伤。
从此孤影相依旁，
空对茅屋添愁肠。
夜阑人静月临窗，
手捧信物入梦乡。
恍惚见你俏模样，
驾清风，披月光。
影影绰绰到我身旁，
哀愁悲愤把话讲。
饱含幽怨诉冤枉，
梦中惊醒抬眼望。
依然是月挂中天，
风摇竹影夜茫茫。
徐惠玲子峰，这些年我也想念你呀！可我是“劳改犯”的女儿，我的遭遇你知道吗？
（唱）那日打柴东山顶，
忽闻山后呼救声。
急忙奔去看究竟，
二牛角斗后草坪。
眼看着频临悬崖到险境，
急坏了两个小牧童。
我疾步上前把牛拦，
谁料想，牛受惊，猛前冲，
失蹄跌进深谷中。
从此灾难临头顶，
逼供刑讯罗罪名。
说什么“狗崽子”立场反动，
说什么“破坏生产”实难容。
刘子峰后来呢？
徐惠玲（唱）当晚囚窑洞，
思亲哭无声。
浑身伤疼痛，
倒卧睡朦胧。
门开被惊醒，
黑影窜窑中。
刘子峰（一惊）他是谁？
徐惠玲（仇恨地）就是那个造反派支部书记……
刘子峰他来干什么？
徐惠玲他……他说只要我依从他，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像一只恶狼似的向我扑来，而我的双手却被反绑着……
刘子峰啊？这个坏蛋！
徐惠玲我没有脸再见你了，我想投河自尽，可又不甘心这样不清不白地死去，才低着头活下来！
（唱）含羞带恨离陷阱，
佯装投河逃回城。
欲诉沉冤雾罩顶，
天涯何处把身容？
万般无奈走斜径，
流落街头混余生。
我的罪孽太深重，
没有资格谈爱情。
你前途远大心纯正，
要和我结合万不能。
刘子峰（接唱）
阿玲讲罢血泪情，
感激她待我心至诚。
她怕我人前落话柄，
甘愿自己作牺牲。
这样的品格令人敬，
强似那金钱地位当爱情。
叫声阿玲莫悲痛，
忘却过去迎新生。
阿峰对你心未变，
海枯石烂不负情。
徐惠玲（抽咽着）子峰，你饶了我吧！过去的徐惠玲已经死了，这本书还给你，你走吧！
刘子峰不，惠玲，你看，这是你给我编的心型书签，这是你给我的一颗少女的心！
徐惠玲你不能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呀！
刘子峰我什么也不怕，我爱你！
刘子峰猛一下拥抱徐惠玲。
徐惠玲（用力挣扎）子峰，你不能--不能这样。我是肮脏的人，你会后悔的……
刘子峰（坚决地）不，我决不后悔！我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惠玲，不要自卑，不要难过，你抬起头来望着我，看看我的眼睛，这里面没有任何虚情假意，我永远是你的！
刘子峰狂吻徐惠玲，惠玲软弱无力地倒在子峰怀中。
刘子峰取出那条洁白的尼龙头巾，给徐惠玲披在肩上。
徐惠玲（满面泪水）子峰！
徐惠玲依偎在刘子峰肩上。
幕落。
第六场
几天之后。
医院病房。
幕启：余丽娜凭窗远眺。
余丽娜（唱）风雨过乌云散阳光灿烂，
忆往事想眼前思绪万千。
十年来蒙屈辱苟延残喘，
幸盼得重解放亲人生还。
我本当即了结这场苦难，
难割舍夫妻情藕断丝连。
只盼着和克文再见一面，
“新一号”资料箱亲手奉还。
谁料他见面后出言冷淡，
我一片赤诚心竟受摧残。
我好比形单影只一孤雁，
我好比风雨飘摇一小船。
天昏昏何处是我归宿地，
海茫茫怎经得水击浪颠。
情切切盼女儿快来相见，
恨绵绵一家人天各一边。
徐惠玲、徐小玲提篮子上。
徐惠玲（唱）姐妹双双到医院，
徐小玲（接唱）看望妈妈病床前。
徐惠玲（接唱）但愿妈妈心意转，
徐小玲（接唱）一家欢乐庆团圆。
徐惠玲
徐小玲（同时）妈妈！
余丽娜惠玲？孩子！
徐惠玲
徐小玲（扑向余丽娜）妈妈！
徐惠玲 （滚白）我叫叫一声妈妈，妈妈！可怜的妈妈！想当初爸爸遇难，家破人散，女儿不顾妈妈痛苦，骂妈恨妈，恶语如剑。妈妈原谅女儿不幸，你看我面带刀痕，儿也是有苦难言了！
余丽娜（唱）手抚刀伤痛无比，
犹如扎在妈心里。
我儿受尽人世苦，
都怨妈妈未尽力。
徐惠玲（接唱）妈妈莫要那样讲，
为儿女你也是蒙辱受屈。
余丽娜（欣慰地）好女儿！
徐小玲（摸着妈妈的伤）妈妈，疼吗？
余丽娜（摇了摇头）是爸爸叫你们来的吗？
徐小玲嗯。爸爸叫我们带水果来，说你喜欢吃潮州柑。
余丽娜（一震）哦……（给女儿剥柑子）玲，你学习成绩好吗？
徐小玲妈，我成绩挺好，期中考试每门都九十分以上。
余丽娜很好，妈听了很高兴。玲，要学你爸爸，你爸爸上大学很用功，成绩可好哪！学校图书馆他上得最勤，人家去跳舞，他在图书馆里埋头做笔记。妈妈就是在图书馆认识你爸的。
徐小玲你和爸爸不是从小就在一起吗？
余丽娜傻孩子，妈是上海人，你爸是本地人，怎么能从小在一起呢！小玲，你知道吗，你爸还会拉琴！
徐小玲爸爸还会拉琴？
余丽娜拉得可好听。他回家你们让他拉。
徐小玲不行，不行！他整天写写划划，那有功夫拉琴？
余丽娜他不拉，你偏要他拉，不能老让他写呀划的，这样会把你爸爸累坏的。
徐小玲（点头）嗯。
余丽娜惠玲！
（唱）姐妹间数你年龄大，
今后代妈管好家。
妹妹年幼多牵挂，
你既当姐姐又当妈。
徐惠玲（点头，抽咽）……
余丽娜（接唱）爸爸工作不顾命，
长夜苦熬忘饥乏。
衣食起居多照应，
可怜他久在监牢体格差。
徐惠玲（泪流满面）妈，我记下了……
余丽娜好女儿，这下妈妈就放心了……
徐惠玲（暴发地）妈妈，你回家吧！爸爸和我们都很痛苦，爸爸不能没有你，我们不能离开你，妈妈。回家吧！
徐小玲（哀求地）妈妈，回家吧！妈妈！
余丽娜（一震）……
徐惠玲妈妈，爸爸最听你的话，为了爸爸，你就回家吧！
徐小玲妈妈！
余丽娜（痛苦地）惠玲，不要说了！不要再跟妈妈说这些事了……
徐惠玲 （悲愤地）妈妈！你真的还要和丘建中混下去吗？你亲口给我说，是他背后给了爸爸一刀，而你偏偏嫁给他！你扔下小妹受苦，叫我们有家难回。妈妈，你--你真狠心哪！
徐小玲（怯生生地）妈妈！
余丽娜（内心痛苦，表面冷静）惠玲，妈不好，妈有罪，妈对不起你们，你……你骂吧！
徐惠玲（扑向余丽娜）妈妈，原谅女儿！
余丽娜孩子，妈不会生你的气。（强颜欢笑）我们难得见一次面，哭哭啼啼干什么。你们给妈说点高兴的吧！
徐惠玲（轻声地）妈，我……（欲言又止）
余丽娜有什么话对妈说吧！
徐惠玲（红着脸）妈……（耳语）
余丽娜（惊喜地）真的？我女儿有了对象了？
徐惠玲（微嗔）妈！
余丽娜你们互相都了解吗？
徐惠玲我把一切都告诉他，可他能谅解我。
余丽娜（刺中隐痛）妈祝贺你，你们年轻人真幸福啊！（卸下手表）惠玲，妈没有什么礼物，这块表是你爸爸送给妈的，妈送给你吧！
徐惠玲不，妈，你不能没有表……
余丽娜拿上吧，妈已经用不着了。
徐惠玲（感激地）妈妈！
余丽娜妈见了你们，心里挺高兴，要是你弟弟也在，那该多好。
徐小玲妈，哥哥来信了！
余丽娜真的？
徐惠玲信里还夹了一份报纸，报上说他发明了一种什么电子设备，还印着他的照片呢！（翻了翻口袋）我忘记带了。
徐小玲（突然掏出信）在我这里！妈，哥哥的信是给我写的……
徐惠玲（一惊，急夺信）小玲！
余丽娜惠玲，你们姐弟三个都是妈身上掉下的肉，有什么事不兴瞒着妈。
余丽娜接过信，先看报纸。
徐惠玲狠狠瞪了小玲一眼。
余丽娜（微笑着）好孩子，你总算为妈争了一口气！
徐惠玲（夺过信）妈，信上没有写什么，你身体不好，就别看了。
余丽娜不要紧，我现在精神很好，你念吧！
徐惠玲（念信）“妹妹，我已经转正了，从这个月起，按月给你寄钱……现在寄上二十元，你自己用十元另十元给监狱里的爸爸……”完了。
徐小玲没有，还有呢！
徐惠玲不，真的完了。
余丽娜把信给我！
徐惠玲妈……
余丽娜给我！
徐惠玲不安地给信。
余丽娜（念信）“你不要再用丘家的钱了，一文钱也不要用，用他们的钱是耻辱！……以后来信不要再提妈妈，我不愿听到这个称呼，我们早就没有妈妈了……”孩子！（昏倒）
徐惠玲（急扶）妈妈，妈妈！
徐小玲（同时）妈妈！
徐惠玲妈，弟弟不懂事，他不了解妈妈，妈，你千万不要怪他……
徐小玲 （怯生生地）妈，哥哥说的不对。哥哥说我们没有妈妈，这话不对，妈妈就在我们身边哟！妈！你那里不舒服？
余丽娜（平静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妈很高兴。惠玲，要学弟弟，弟弟有骨气，像你爸爸。
徐惠玲嗯。
余丽娜该回家给爸爸做饭了。
徐小玲妈妈！
徐惠玲妈，你休息吧。我明天来接你回去！
余丽娜明天……哦，回去吧！
徐惠玲、徐小玲依依不舍下。
余丽娜（自言自语）十年苦难总算熬到头了，我也该解脱了。可是，儿女们不原谅我，连克文也不理解我，我……（悲愤交加）不，我不是贪图金钱地位的人！我不是！我要写信告诉他们，我是无辜的人。对，写！
（唱）含泪提笔写书信，
历历往事涌心间。
字字倾吐爱和恨，
声声血泪诉十年。
余丽娜伏案欲写信，丘建中上。
沉默。
丘建中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厂里开始清查我的问题了，也许在明天，我就被赶出了花园洋房。你听了一定很高兴吧？
余丽娜……
丘建中可惜，你的处境也不妙。徐克文并不需要你，咱们是惺惺惜惺惺，还得继续在一起混，对吧！
余丽娜……
丘建中怎么，还摆出一付死人脸？（凶狠地）够了！你这付死人脸我早看够了！（抓住余的胸衣）说，你女儿来干什么？你给谁写信？“新一号”资料在那里？
余丽娜猛抽丘建中一把掌。
丘建中（一惊）啊？你……
余丽娜（狂笑）哈哈哈……
幕落。
第七场
次日上午。
徐克文家。
幕启：徐惠玲兴高采烈地上。
徐惠玲（唱）昨日里到病房把妈看望，
母女们乍相逢热泪盈眶。
妈妈她提回家心中惆怅，
惠玲我应怜她受苦一场。
清早起送妹妹去把学上，
给爸爸做一碗鲜味鸡汤。
劝爸爸接妈妈精心调养。
一家人庆团圆共享安康。
徐克文提手提包欲出门。
徐惠玲爸爸，还没吃药呢？
徐惠玲倒水送上药。
徐惠玲爸爸，你不舒服，今天别上班吧！
徐克文（服药）不，工作刚开始，人手不够啊！惠玲，昨天你和小刘谈得怎么样？
徐惠玲（害羞地）他要和我结婚。
徐克文（一惊）是真的吗？
徐惠玲（激动地）真的，爸爸，我相信他是真的。他说，过去不是我的错，这是十年浩劫造成的，他要我蔑视世俗的偏见，冲破思想牢笼，理直气壮地去生活。
徐克文（兴奋地）孩子，爸爸听了很高兴。不过，破碎了的心总要花时间来修复，时间往往是爱情的试金石。我建议你们先不要急于结婚，光明正大地谈几个月，你同意吗？
徐惠玲（点头）……
徐克文昨天厂劳资科通知，你的工作安排好了，在塑料车间当焊塑料工，后天可以上班！
徐惠玲（惊喜）真的？太好了！爸爸，你等会儿鸡块烧好了，你吃了再走吧！
徐克文烧好了给妈妈送一半去，问问她还需要什么，只要能办到的，你就帮她办！
徐惠玲爸爸，把妈妈接回来吧，你不能没有她！爸爸，我看得出来，你很痛苦……
徐克文惠玲，你胡说些什么！
徐惠玲不，爸爸，你听女儿一句，小刘能谅解我，你就不能谅解妈妈吗？爸爸，妈妈也很痛苦，她是被丘建中逼去的，爸爸，你原谅她吧！
徐克文惠玲，以后不要和爸爸说这种话！（进里屋）
徐惠玲（唱）爸爸有苦不愿讲，
闷在心头自彷徨。
辛酸往事不再想，
一心倾注试验上。
收拾饭盒医院往，
接妈妈回来再商量。
徐惠玲收拾饭盒欲下。
胡大婶上。
胡大婶惠玲！惠玲！
徐惠玲大婶，有事吗？
（徐克文从里屋出来。
胡大婶医院来电话，说你妈昨晚离开了病房，不知上哪儿去了！
徐惠玲（一惊）啊！
徐克文（同时）什么？
徐惠玲（预感到什么）爸爸，妈妈她……
徐克文我去厂里找，你到丘家去看看。（下）
胡大婶快去吧。（下）
徐惠玲解下围腰欲下。
丘建中上。
徐惠玲（怒目而视）我妈在那里？
丘建中（一怔）什么？
徐惠玲（大喝一声）我妈在那里？
丘建中（急后退）你问我？我还要问你，昨天你从医院走后，她就不见了，你把她藏在那里？
徐惠玲胡说！狗东西！
徐惠玲一拳将丘建中击倒在地，一只脚踩着他，手里拿个小板凳。
徐惠玲（大喊）我妈在那里？你不说，我砸死你！
丘建中（面色如土）啊？我真的不知道！救命啊！救命啊！
周仁杰、徐克文上。
周仁杰（大喝一声）干什么！
徐惠玲周爷爷，我妈妈不见了！
丘建中（从地上爬起来）老厂长，你看，岂有此理，余丽娜明明在医院里，她却向我要人，这女流氓……
徐克文（怒喝）住嘴！你给我滚！
丘建中好，我走，我走！（溜下）
周仁杰别这样，克文，这笔账迟早要算，找人要紧，走！
徐小玲内喊：“爸爸……”跑上。
徐小玲（高兴地）爸爸，信！信！
徐克文 （接信惊喜）啊！丽娜的信！周伯，是丽娜的信！
周仁杰快看看。
徐克文（拆信看大惊）啊？！丽娜？！
舞台上出现余丽娜幻影。
余丽娜“克文，我亲爱的克文，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是流着眼泪给你写这封信的。我知道，你和孩子都恨我，由于我的行为，你们可以恨我一辈子。可是，我的心是清白的。我是为了“新一号”资料，为了你和孩子，才毁掉自己的。谁知你见了我连一句贴己的话也没有，你侮辱了我的感情，你伤害了我的心！克文，你可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呀！”
（唱）只因你成楚囚全家受辱，
大女儿陷污泥沦落街头。
又逼得惠新儿走投无路，
执钢刀为姐姐要报冤仇。
抄家时资料箱又被抢走，
你多年血和汗付诸东流。
我四处找权贵跪地哭诉，
有谁人肯怜我一个“反属”。
丘建中凶残似禽兽，
逼我嫁他侍寇仇。
换回资料埋床底，
你减刑儿子城中留。
克文呀！
往事如烟休回首，
莫把丽娜挂心头。
望你征途多保重，
试验告捷壮志酬。
望你疼爱无娘女，
续弦与你分忧愁。
当你接到这封信，
我已作水乡鬼魂游。
滔滔江水流不尽，
难洗我心头恨和羞。
余丽娜幻影隐去。
徐克文丽娜，我对不起你呀！
徐惠玲（沉痛万分）妈妈！我错怪了你呀！
徐小玲（扑向周仁杰）周爷爷，我妈在那里？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周仁杰（顿足捶胸）这都怨我！作为你们的长辈，我没有帮助你们处理好生活。我发现丽娜这些天情绪反常，可是我没有采取断然措施。我--对不起你们和你们的孩子！
徐克文（悲痛地）不，是我害了她呀！我为什么不敢蔑视这十年不公正的东西！我为什么不敢大声宣布：余丽娜是我的妻子！我把自己看得太清白，把她的品格看得太低下。我对不起她呀！丽娜，你在那里呀！
刘子峰内喊：“老厂长……”拿余丽娜外衣上。
刘子峰老厂长，市公安局来电话，今天早晨在江边发现一具女尸，就是余伯母……
众（大惊）丽娜，妈妈！（伴唱：
莫忧伤，莫悲哀，
不信春风唤不来。
且看窗前杨柳色，
万紫千红花又开。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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