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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禾
男，生于1936年正月。陕西省蒲城县原任乡彦王村人，1960年毕业于陕西师大。毕业后在白水县白水中学教书。1972年在白水县文化馆工作，1980年调入渭南地区艺术创作研究室(即后来的市艺术研究所)从事创作。1996年退休。创作剧本有《碧血芳魂》、《罗锅大人》、《皇帝与村女》、《讨驴医疾》、《夜雨潇潇》等。
人物
李师师--北宋末年东京妓女
赵佶--北宋皇帝、即宋徽宗
杨盛--北宋武将
李老汉--难民
香姑--难民
郭强--北宋武将
挞懒--金国元帅
太监众妓女
鸨儿二校尉
中军四宋兵
小鬼伤兵甲、乙
二金将
梅香--妓院使女
序幕
歌声：啊……
汹涌的河，
奔腾的河，
亿年流不尽，
万世发浩歌。
阅尽大地春与秋，
融入人间苦和乐。
歌声中幕启。背景出现滚滚滔滔的黄河，叠印出“北宋末年”、“东京”等字样。黄河俄而变为壶口瀑布，黄汤结成寒冰，化为泪水，最后化为鲜血，映红舞台。在背景变幻中，舞台上出现艰难行进的人们；少女李师师在舞台旋转。背景最后叠印出剧名“碧血芳魂”几个大字。
第 一场
东京有名妓院醉杏楼舞厅。
鸨儿李母与众妓女跪伏于地。二校尉穿场走过。太监张迪手捧宝匣，引宋徽宗赵佶上。
赵佶(唱)步出地道入庭堂，
依旧是红灯绿酒消魂香。
李母
众妓女参见万岁!
赵佶平身。
李母
众妓女谢万岁!(众起，侍立两侧。赵佶流盼，寻觅)
赵佶(接唱)俗草凡花不堪赏，
缘何不见李姑娘?
李母(向内)万岁有旨，李师师见驾。
李师师内应：“来了--”莺声婉转。赵佶顿露喜色。
李师师(上唱)天下一枝我独秀，
轻飘丽影出画楼。
侍驾来迟罪应有……
(跪参赵佶，赵佶忙扶，从太监手接过宝匣。
赵佶(唱)宝物无价望卿收。
李师师谢万岁!(接匣，从中取出金钗，兴奋地)
(唱)灵凤飞落裙钗手，
赵佶(为李师师簪钗，唱)
金光轻惹佳人头。
李师师(唱)玉指巧拈绿蚁酒……
(李师师为赵佶斟酒)
李师师(接唱)咱来个一醉拂轻愁。
莹莹琼浆君消受……
(李师师捧杯与赵佶，赵饮。
赵佶(唱)春意洋洋遍体酥。
赵佶为李师师斟酒。
赵佶(唱)回赐一杯速入口……
李师师未饮尽，将杯中剩酒又交赵佶。
李师师(唱)甜情蜜意杯底留。
赵佶接杯一饮而尽，噙杯不舍。
赵佶(唱)半滴半点不许漏，
情推热浪自在流。
李师师(唱)酒酣兴浓舞长袖……
李师师与众妓女舞蹈，赵佶兴致勃勃地观赏。抓过琴随鸨母等弹奏。
李师师(边舞边唱)
织春斜燕穿柳丝，
惜春彩蝶绕花枝。
江山如画东风里，
人生若梦月明时。
消魂人唱消魂曲，
但愿与君长相知……
舞蹈节奏越来越快，众人如醉如痴。
李师师趁势倒在赵佶怀里，众人鼓掌叫好，笑声飞扬。
幕后合唱：“浑似那无力蔷薇卧枝头……”
太监(急上)启禀万岁，不好了!
赵佶何事惊慌?
太监太原守将杨盛他……他闯进来了!
赵佶吩咐校尉，速快拦住杨盛!
杨盛衣甲不整地上，二校尉后追。
杨盛(长呼)万岁--
赵佶忙隐藏。李师师闪出、与众妓女组成人墙。杨盛惊疑，却步。
李师师(故意卖弄风骚)哎哟，杨将军，难得你光临蔽院，想来兴致不浅。来、来、来、咱俩先饮个双杯儿。
杨盛(厌恶地)谁来寻你，我是来朝见万岁的!
李师师(大笑)哈哈，笑死人了，笑死人了，哈哈!
杨盛你发笑为何?
李师师要见皇帝上金殿，要寻姐儿们逛妓院，你的来意我知道，何必装成假正经。不必扭扭捏捏，咱来个亲亲热热!
众笑。
杨盛李师师，快把万岁圣驾请出来!
李师师哎，我从未见万岁，我只想见到你。谁叫你长得这么俊，这么美，怪惹人疼爱。(张开双臂摆成拥抱架势)快来呀，愣在那里干什么?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呀，嗯?(笑声大起)
杨盛李师师，你这无心肝的东西，我有要事启奏万岁!
李师师(打趣地)看你如此着急，好像天要塌下来……
杨盛(痛心地)天虽未塌，太原有失!
李师师(从未想到过丢失太原，不以为然地) 太原有失，哈哈，太原……(突然感到问题重大，急问) 啊，你刚才讲说什么?
杨盛太原已被金将挞懒攻占了!
李师师(大惊，变色)什么时候?
杨盛两日之前?
李师师不会如此，绝对不会如此!
杨盛我就是太原兵败，九死一生，逃回东京，向万岁报讯来的!
李师师(急呼)万岁……
杨盛万岁怎么样?
李师师(忙掩饰)万岁他……可曾知晓?
杨盛你装什么糊涂，快把万岁请出来!
李师师你这人岂有此理，怎么向我要起万岁来了!
李盛李师师，娼妇，是你迷惑万岁，沉缅酒色，自以为行踪绝秘，纹丝不露，岂不知朝野哗然，路人皆知……
李师师啊，朝野哗然，路人皆知?
杨盛你比那褒姒、妲妃、武则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师师唗，这里是我们李家宅院，不是你们杨氏府第，不许你如此撒野!
杨盛呸!
(唱)你卖弄夭桃姿色狐媚样，
迷了大臣迷君王，
他们全入你孽网，
醉中颠痴梦中狂。
我面前装出无赖相，
真无一点人心肠!
李师师(唱)刚才给你脸儿赏，
你竟把骂人的恶口张。
我这里本是生意场，
不是长街任徜徉。
耳听佩环响，
鼻闻脂玉香；
眼观佳丽美，
人间胜天堂。
停一刻须交银子二百两……
快拿钱来!
杨盛(咬牙痛恨)无耻，啊呸!
李师师(接唱)如不然，滚出去，
站在门外莫恓惶!
杨盛你……李师师，我将永远记住你对我的侮辱!听说万岁是从地道钻到你处，我就守候在这里。不见万岁，决不离开!
李师师啊? 看来你是舍不得离开此地，今夜我也不甘寂寞，咱来个鸳鸯交颈，鱼水相欢。我那最亲最爱的人呀!
(唱)奴是牡丹带露开，
郎是蜜蜂窃香来。
两心相洽两情爱。
又何必羞羞答答不自在!
来呀来，来呀来，
快把奴家搂在怀……
李师师边唱，边与众妓女跳挑逗性极强的舞蹈，呈向杨盛进攻状。杨盛又气又急，数次回避，遮目掩耳。
杨盛(气极高呼)天哪，老天，这成何体统!
杨盛欲下，李师师扯住衣襟。
李师师不给银钱，你不能走!
杨盛哼!(拔剑割断衣襟下。)
李师师(忙向内)万岁快来，万岁快来!
赵佶衣冠不整地上。
赵佶师师，寡人已经全听见了!张迪，速随寡人回宫，传旨召见杨盛!
太监领旨。(下)
赵佶(欲下，回头依恋地) 师师!
李师师(迎上前去，与赵佶四目相望) 万岁!
切光。
第二场
阴云寒风，黄河滔滔。
追光照难民李老汉和女儿香姑。李老汉扶竹杖。香姑抱琵琶，边走边唱，过场。
歌词：
阴云惨呀寒风抖，
祖国北地万民愁。
无衣无食无生路，
难禁泪河滚滚流……
灯光亮。李师师卧室，李师师淡装，弹琴不成，叹息。
李师师(唱)漫抚瑶琴弄素手，
无端飘出缕缕愁。
眼前时现杨盛怒，
耳边常绕骂语毒。
恩怨实难分清楚，
欲忘偏偏上心头。
伫立轩窗，沉吟良久，
若失有何失?
欲求将甚求?
神思茫茫如醉酒，
怅意重重恨悠悠、
撩人西风牵肠柳……
幕后依稀传来香姑歌声。
李师师（接唱）谁将深怨动歌喉?
(向内)梅香。
梅香(上)侍候姑娘。
李师师你下楼去，把唱歌之人带上来。
梅香是。(下，领李老汉、香姑上)
梅香(向李老汉、香姑)这就是我家李姑娘。
李老汉
香姑参见李姑娘。
李师师免礼，坐了叙话。
李老汉
香姑谢姑娘。(二人坐定)
李师师刚才听你二人大街卖唱，哀怨凄凉，催人泪下。在这繁华的京都之地，为何发此悲歌?
李老汉金兵占我家乡蒲州，我父女颠沛流离，讨饭卖唱，才来到这京都地面……
香姑我们天天流泪，天天挨饿，只能是长歌当哭!
李师师蒲州也是我的故乡，它自古就是汉土，怎么会被金兵占领?
李老汉姑娘，我说的全是实情。
李师师实情? 难道能有这样的实情? 哈哈，你也许会说金兵明天要占领东京，哈……
香姑反正离东京已经不远了!
李师师(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们全是一派疯话!(寻思，惊恐)啊，这也许是真的……(唯恐变为事实，生气地)你们与我滚!滚!
李老汉与香姑如释重负，欲下。
李师师等一等。好姑娘，你告诉我，金兵会打来，绝对不会打来。求求你、快讲、快讲呀……我可以给你饭吃，我可以给你彩缎，我可以给你金银珠宝，给你许多许多，只求你一句话，这不是真的，是你们故意编造出来吓唬我的，我的好妹妹!
香姑(倔强地)姑娘，你怎么逼我讲假话!
李老汉香姑，就听她的话。(痛心、气愤地)李姑娘，金兵还在千里之外，他们永远不会打到这里来，你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你的豪华生活!
李师师(痛苦、绝望地)不，不!他们一定打来了!天哪，他们就要打来了!
李师师茫然，李老汉与香姑抱头痛哭。
李师师(唱)听说蒲州已沦丧，
面对灾难思故乡。
多少美梦与幻想，
天真烂漫的好时光。
实难忘--
门前汩汩溪水淌。
实难忘--
屋后曲曲荒径长。
实难忘--
柳林阵阵蝉声唱，
实难忘--
草丛点点野花香。
父老荷锄田间往，
伙伴们场边捉迷藏。
破屋半纳月光亮，
蓬门暗送夜风凉。
不幸父母相继丧，
我被人贩卖入平康……
不思量，怕思量，
恨不得放声哭一场。
思故乡，怨故乡，
不堪回首泪汪汪。
猛想起北方处处灾难降，
定然是满目焦土映火光。
李老汉(唱)痛心疾首怨宋王。
危如垒卵心未慌。
百姓翘首把你望，
难道说坐以待毙丧家邦?
香姑(唱)更可恼李师师迷了皇上……
梅香(忙制止)不许你胡说!
李师师大胆!
李老汉儿呀慎言!
香姑(接唱)这妖精不死是大祸殃!
李师师(气极)你……(忍无可忍，打了香姑一巴掌。)
香姑你……你凭什么打人?
李老汉儿呀……(紧护香姑。)
李师师(茫然)我……我刚才干了什么? 你……你这个娼妇，你凭什么打她，一个讨饭姑娘，清白的姑娘?……香姑，你过来。
香姑惧怕，躲避。
李老汉(哀求)李姑娘，我女儿年幼无知，你是贵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她吧!
李师师不，香姑，你过来。
李师师欲接近香姑，香姑又躲避。
香姑(向李老汉)爹，咱们快走!
父女欲逃。
李师师(情急大喝)你们不许走!
李老汉与香姑惊跪，李师师扶起李老汉，又慢慢扶起怯生生的香姑，整理被她打乱的头发。
李师师(唱)有心赔礼口难张，
你是少有的好姑娘。
离乡人说话莫孟浪，
不可恶语把人伤。
香姑可是人人都骂李师师!
李师师怎么，人人都骂?
香姑(嗫嚅地)所有的人……都骂，反正我不骂了。
李老汉香姑，你这不省事的冤家，又胡说起来了!
李师师(几乎不能自持)
(唱)我的骂名流传广，
晴天霹雳六月霜!
香姑姑娘，我没骂你，你为啥生那么大的气?
李师师(语塞)
(唱)她那里天真问情况，
我好比困兽只躲藏……
你把我当做哪一个?
我本是李师师你们的同乡!
李老汉、香姑大惊。
李老汉小女刚才无知，冒犯了李姑娘……
香姑还望姑娘恕罪。
李师师我真应该感谢你们。我们这妓院不是好人呆的地方，只留你们在此暂住几日，度度饥寒，也让我心里安宁安宁。
李老汉
香姑多谢姑娘。
梅香(向李老汉、香姑)请到厨房用膳。
李老汉其实都是好人!
香姑是好人!
李老汉、香姑随梅香下。
李师师神情恍惚，心绪茫然地。
幕后合唱：
意悬悬，心惶惶，
举目四顾无主张。
苦海无边难自救，
谁发怜悯渡慈航?
梅香(上)姑娘，有两个莽汉闯上楼来，一定要你接待他们。
李师师你知道吗，我需要的是宁静。他们是什么东西。让他们给我快滚。
伤兵甲、乙各拿一个酒壶呈半醉状踉踉跄跄上。李师师惊。
伤兵甲
伤兵乙嘻嘻，美人儿，过来呀，快来陪伴我们。
李师师你们这些无赖，快与我滚出去!
伤兵甲滚出去，没那么容易。老子打仗受伤，难道你不该慰劳慰劳?
伤兵乙你能和皇上老官睡觉，就能和我们睡觉。皇上是人，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他有三宫六院，我们只要你一个!
李师师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如此议论皇上……
伤兵甲哈哈，我们议论又怎么样? 他治不了国，下了罪已诏，把江山……让于太子了。
伤兵乙宣和皇帝已经不干了，如今在位的……是靖康皇帝!
李师师(大惊)你们尽是一派胡言!
伤兵甲你不信，去看皇城上的告示，还盖着这么大的红印!
李师师(惊呆)……
梅香(忙唤)姑娘，姑娘!
伤兵甲看把她吓的那个样子。快来与我看酒。
伤兵乙快来与我唱曲儿，然后再睡觉。
伤兵甲嘿嘿来呀！
二伤兵追李师师，李师师躲。
梅香(拦挡)这里受官府保护，不许你们胡闹!
伤兵乙这小妞儿也长得不错。哈哈，
抓住梅香，梅香挣脱。
李师师梅香，速去叫人抓住他们!
梅香下。
伤兵甲叫人来我也不怕!
伤兵乙棉花见火，就是要燃。别躲呀，我的心肝宝贝……
伤兵甲只要能享乐、那管死与活!
伤兵乙快抓住她，扒她的衣裳，哈哈……
伤兵甲、乙抓住李师师。李师师拚命挣脱，情急，抽出墙上悬挂的宝剑，伤兵乙碰到剑上，伤兵乙哭喊：“妈呀，我不得活了!”倒地。伤兵甲忙用身体掩护。李师师惊呆，弃剑伫立。
伤兵甲(向李师师狂喊)你是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
李师师(从痴呆状态醒来，抱起伤兵乙) 啊!你身上这么多伤痕?
伤兵乙这些伤是金兵给我留下的，但是他们没有能杀死我，倒是你给了我这致命的一剑……
李师师我不想杀死你，我完全出于无意，你……不能死!
伤兵乙手摸李师师微笑着死去。
李师师(急呼)你不能死，你醒一醒……
伤兵甲(狂笑)哈哈，他死了!(哭着自诉)打仗，流血，伤残，死亡……哭喊连天，死尸遍地，一片惨状!破衣烂甲、断刀残戟，这他妈能打什么仗!半年未发饷银，七天未见吃的，饥饿难忍，只能抢夺百姓，借酒浇愁!(苦笑)嘿嘿?(自问)活着有什么意思?(自谴)我为什么不死?(向李师师逼近)你……你也杀了我吧?
梅香带二校尉上。
二校尉(用脚踢伤兵乙，扭伤兵甲)走!
李师师(忙拦)我是杀人凶手，你们快来抓住我!
梅香姑娘，难道你疯了?
二校尉快走!
押伤兵甲、由伤兵甲背伤兵乙下。
李师师(一腔怒火喷向梅香)你……你为什么要叫他们来抓人? 他两个都被金兵杀伤了，你懂不懂?
梅香姑娘，刚才是你叫我唤人来抓他们的。
李师师是我?不错，是我!(狠打自己)你这个下贱东西……
梅香(忙拦)姑娘，冷静些，你冷静些!
梅香叹息下。
李师师怯生生地拾起宝剑，望血颤栗。
李师师(唱)剑上珠珠血露滚……
他面含微笑也可亲!
千般懊悔万重恨，
阵阵巨痛袭我心。
他破衣难将羸形隐。
他遍体累累布伤痕。
虽然说言语粗鲁少教训，
行动荒唐却天真。
今日无辜把命殒，
只落得荒郊衰草泣冤魂。
众将士伤残贫病受饥馑，
嚎哭声似觉耳边闻。
九死一生遭厄运，
性命不值半分文。
数年来我醉弄笙歌梦敷粉，
卖尽风流占尽春。
今日事如同惊雷震，
睁开双眼才认真。
怎么办? 怎么办?
怎能够赎罪图自新?
虽不能跃马持枪去上阵，
虽不能运筹帷幄统三军，
捐出财帛尽本分。
李师师(手摸器具、纱帐、珠翠之类东西，自白)对，我把它全部捐出，作为军饷……(转念)不，不能，(发疯似地)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
李师师(唱)这般般件件都是我肉体换来血泪浸!
李师师用手抚摩、用脸紧贴纱帐，嘤嘤啼哭。
切光。
第三场
黄河滔声与金柝声交织一起。
东京城外军营。
军士啼饥寒号声阵阵传来。
杨盛戎装，焦灼地踱步。
杨盛(唱)营门外军士们哭声时起，
那金兵已迫近情势危急。
怨宋王修艮园耗资累亿。
花石纲直搅得万民悲啼。
朝内外大都是贪官墨吏，
逼使得民造反数年不息。
平方腊灭宋江颇费心计，
那金兵趁势来风卷纛旗。
国库内财物尽空空如洗，
无军饷缺粮草怎样御敌?
勤王师均未到令人可气，
难道说是天意灭宋社稷?
副帅郭强上。
郭强参见元帅。
杨盛郭强将军，饷银粮草可有指望?
郭强我已三次奏明靖康皇帝，只是国库财物罄尽，富豪之家早已携物逃走，皇帝着急叹息，我也只好空手而回。
杨盛难道当真到了穷途末路不成?
中军(上)禀元帅。
杨盛讲。
中军有一女子，愿助军饷捐出白银十万两，还有绫罗绸缎，无数珠宝。
郭强此话当真?
中军完全是真。
四宋兵抬银担、绫缎、珠宝上。
郭强(抚摸银两，无比兴奋)这真是雪里送炭!元帅，就该请那位女子进帐相见，以表谢意。
杨盛妇人进入军营，乃是不祥之兆。
郭强花木兰也是妇人，她可是巾帼英雄--
杨盛(思考)……
郭强元帅，可不能冷落了人家一片好心。
杨盛中军，传出有请。
中军是。(向内)元帅有请捐银女子进帐。
李师师内应：来来来了!
李师师(唱)死者血映眼前殷红一片，
营中兵瘦如柴非伤即残。
激起我恻隐心感慨千万，
急军难娱军情以赎罪衍。
李师师擦干眼泪，进帐。
李师师杨将军别来无恙?
杨盛(惊)啊，你是李师师?
李师师正是我。
杨盛(难以置信地)这些都是你捐出的财物?
李师师聊表一片心意。
杨盛可惜呀可惜!
李师师杨将军可惜什么?
杨盛可惜这些财物太脏了!
李师师啊……我明白了，你是嫌我……杨将军呀。
(唱)可叹我柳败花残名节损，
失足痛比东海深，
明知晓将军正气凛然把我恨，
不进营难慰我受伤的心。
念起我一点良知终难泯，
抬贵手收下财物壮军魂。
杨盛(唱)你无比肮脏无比丑，
任人骑跨不自羞。
在妓院把我没辱够，
今又来军营强出头。
把你的脏、臭财物快搬走，
此地不许暂逗留!
李师师(唱)他绝情话儿讲出口，
倒叫我无地自容泪长流。
杨将军、杨元帅!
就算我浑身已坏透，
这财物权当我把罪赎!
(滚白)我叫叫一声杨将军、杨将军。令人尊敬的杨将军呀，……刚才我走过军营，观见军士一个个缺衣少甲，面有饥色。有的伤痕累累，有的重创致残、低声啜泣、痛苦呻吟 ……这些财物，留我身边，如同粪土，倘若分与将士，便能激励他们奋勇杀敌，也算尽我一点报国之心了!
杨盛(感到意外地) 噢!
(唱)我只说风尘女廉耻尽丧，
贪淫乱坏世风罪恶昭彰。
听师师一席话情真理当，
对将士多关切心地善良。
伤心泪如涌泉腮边流淌，
不觉得软了我铁样的心肠。
更何况这财物来自皇上，
取于民用于国理所应当。
李师师，财物本帅收下，做为饷银，你出帐去吧。
李师师多谢杨将军。
杨盛不必多礼，出帐去吧。
李师师师师我还有一事相求。
杨盛有话快讲。
李师师我愿意留在军营。
杨盛军营留你何用?
李师师与将士为炊做膳，缝补衣裳。
杨盛军营留你，只能坏我军风，乱我军心，你与我出去！
李师师杨将军，我要留在军中。
杨盛难道你不知，你是淫妇!
李师师（痛楚地承认）我是淫妇……
杨盛你是贱物……
李师师我是……贱物……
杨盛你不是人！
李师师（悲痛已极）杨将军。难道我连人也不是了吗？
杨盛 （几乎要暴跳起来）你是畜牲！
李师师（失声痛哭）我……我是畜牲！
杨盛嘿嘿。你这只人模人样畜牲，快爬着走路，你爬呀！
李师师（突然暴发）杨盛，难道你是铁石心肠？你为何如此折磨人？你杀了我吧，我已经活够了，你快杀了我吧！
（唱）这才是自己寻罪受，
常言道一死万事休。
要杀开刀要吃快张口，
阴曹府哪怕把地狱投！
杨盛(唱）刚才你人心似还有，
露出原形却歹毒。
要存天理烛宇宙，
淫欲奸邪岂能留。
寒森森宝剑握在手……
杨盛欲杀李师师，李师师引颈就戮。
李师师杀呀，快开刀呀！
杨盛且慢！（接唱）
杀了她脏血难免把净地涂！
校尉们。
校尉在!
杨盛把这淫妇赶出营去!
校尉是!
架李师师下。师师还喊：“杀了我吧!”
中军(上)禀元帅!
杨盛讲。
中军刚才探马报道，金兵离我军营只有二十里路程！
杨盛号令各营，准备迎敌!
切光。
第四场
黄河怒吼，阴云滚滚。
李师师踉踉跄跄跑上。
李师师(上唱)离了军营怒火烧，
杨盛贼话语似钢刀。
刺得我心头滴血和泪掉，
天哪，老天！
我赎罪错在哪一条？
昏沉沉上大堤黄河咆哮，
千重浪涌不尽怅恨滔滔。
倒不如一死却烦恼，
临死把四下回眸瞧。
远山向我颔首笑，
近柳向我把手招。
风送柔情抚发稍，
云表眷意头顶飘。
低头又见路边草，
人踏马践半枯焦。
节茎犹向四旁绕，
黄叶底下抽嫩条。
好死不如赖活好，
不能做扑灯的小蛾自己烧。
眼前似见祥云绕……
李师师被什么神奇的力量牵引，做奇怪舞蹈，对空朝拜， 脸上虔诚、安祥，似乎看见光明，奔向希望。
突然一阵炮声和杀喊声震撼舞台，与黄河怒吼声交织一起。
李师师(接唱)惊回首满城杀声高……
切光。
第五场
黄河涛声隐隐传来。
金兵追逃难百姓过场。
夜晚，东京城外仙台观殿内。
歌声：
铁骑踏碎繁华梦，
寄迹仙观度余生。
日诵黄经千声叹，
夜烧香火数点红……
李师师病态，道装上。
李师师(唱)池边双双栖鹤影，
殿内悠悠荡钟声。
虽在人生倦人生，
抛却红尘意念空。
却怎么眼不流泪泪自涌，
实难禁心不思愁愁自生。
恼金钗反将金钗弄，
暗把万岁怨几声。
（欲折金钗不忍，又气恼地插在头上）
(唱)恨偏重时意偏重，
思绪如麻难理清。
这几日小鬼常来扰梦境，
惊醒后恍恍惚惚到天明。
看起来俗缘孽根未除净，
我还要淡泊心志苦修行。
李师师一霎时阴云密布，星光全隐，湿气沉沉，夜风森森，想是又要下雨了。
李师师困倦，坐蒲团欲眠。
青光照射舞台。
赵佶微服如幽灵上，李师师毛骨悚然。
李师师(尖叫)啊，打鬼，打鬼!
赵佶师师，是寡人，是寡人呀!
李师师听声音你是万岁。(疑虑地)莫非你已到了阴曹地府，又勾我的魂来了?
赵佶我是人，我依然是……大宋皇帝。我特意看望你来了。你叫寡人我好找啊!
李师师定睛审视赵佶，胆怯地摸其衣服，才相信是真人。
李师师(哭着扑向前)万岁……
赵佶(亦哭)师师……
二人抱头痛哭。
李师师(唱)是真、是假、是梦、是幻?
是怨、是恨、是爱、是怜?
事至此又何必苦苦相见?
赵佶(唱)难割舍咱情溢东海爱叠春山。
李师师我把你个昏君呀!
(唱)牵衣顿足深深怨，
时至今日悔从前。
我沦落平康身下贱，
你贵为天子最威严。
撇下三宫和六院，
偏向柳巷伴花眠。
天上鹊桥桥太远，
地下甬道道却宽。
也怪我师师存私念，
指望你相携出深渊。
良夜有限情无限，
月圆更盼人相圆。
不料金人酿祸患，
你亡国却要我承担。
神鬼愤怒世人怨，
倒叫我欲生不能求死不得真难堪。
为赎罪进观修行诵经卷。
万岁呀，害人的万岁呀，
你偏偏又来把魂牵!
咱二人情份已尽冤孽满，
相赠的宝钗今奉还!
李师师拔钗给赵佶，赵佶推诿，师师欲摔，赵只好接住。
赵佶(唱)孤误国你蒙冤冤情可辩，
(小声，惊怕地)
实怨那贼金邦侵占中原!
李师师(唱)木先朽才招惹虫蛀祸患，
无本领你不该来坐江山!
赵佶师师所言极是，千错万错，都怪寡人治国有失。寡人愧对列祖列宗，举国臣民!
李师师万岁，闻听人说，东京已全失陷……
赵佶尽是一派胡言，杨盛将军还据守着东城，打败了金兵数次进攻。勤王之师不日即到。驱逐金兵，为时已经不远了。
李师师(兴奋地)万岁所讲，可是实言?
赵佶这天……天子口里无戏言。
李师师我先谢天谢地。大宋复国之日，也就是我的罪名减轻之时。万岁呀，杨盛将军是好样的!
赵佶是好……好样的!
这处传来杀喊之声，与风雨声、黄河吼声交织一起。
李师师(惊恐)万岁你听，金兵已向杨将军进攻了，不得了!
赵佶哎，这是杨将军追杀金兵之声。
李师师(兴奋地)杨将军，你快杀呀，赶快杀尽金兵!你杀得好!
(神彩飞扬，似乎杨盛就在眼前。)
赵佶杨将军一定会……多杀金兵!
突然一声雷鸣，李师师从兴奋状态又回到现实中来。
李师师万岁，你就该在杨将军营中，鼓舞士气，抗御金兵。不该以至尊之躯，只身到此，倘被金兵发觉，如何得了?
赵佶寡人今夜前来，请你与我同去杨将军营中，共商复国之事。
李师师师师我一介女流，祸国罪已难赦，复国实在无方。
赵佶我要纳你入宫，辅佐国政。
李师师(大笑)哈哈，我这应入地狱之人，难道配纳入皇宫? 这不更引起天下人耻笑?万岁呀，你讲起诳话来了!
赵佶我讲的全是实言。趁金人还未发觉，请卿随寡人速行。
李师师人各有志，岂能相强，请君自便。
赵佶师师，难道你如此绝情?
(唱)三年前寡人微服过长街，
忽见晴空彩霞开。
佳人倚楼称绝代。
逗得我意痴心醉眼发呆。
后宫佳丽不屑睬，
屈驾平康频往来。
播下了深深的情和爱，
一日不见苦难挨。
我为你曾把画楼盖，
我为你又将甬道开。
我为你金银万斛施慷慨，
我为你奇珍异宝送将来。
人笑我风流皇帝难道你还不理解?
咱二人祸福荣辱难分难解难相排。
我的罪就是你的罪，
我的灾也算你的灾，
救国须咱共担待，
速赴军营做划裁。
李师师(唱)无情的往事无形的绳，
要想解脱却不能。
难决定时须决定，
赎罪何惜一躯轻。
(憧憬地)我好像得到了一丝安慰，我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抛洒热血也许能减轻我的罪过，暴尸军旅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待我换了衣裳。(下，着女装上，坚定地)万岁，把金钗与我簪上，咱们携手同行。
赵佶(赵佶给李师师簪钗)好，咱们携手同行!
李师师走哇。
赵佶走!
李师师万岁呀，你怎么慢慢腾腾?快走哇(欲先行)。
赵佶(忙制止)师师，千万去不得!
(说后又惊慌失措)
李师师万岁，你是怎么样了，我怎么千万去不得?
赵佶(痛楚地)我怎忍心让你走这条路!
李师师我明白了你倒糊涂了，这是一条悔过自新，将功赎罪之路，咱们快走!
赵佶师师，此番前去，倘若落于金人之手，你……你能原谅寡人我吗?
李师师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我只能感激万分。
赵佶(突然跪倒，声泪俱下)师师，我……我……我对不住你!
李师师(感到诧异，跪倒相扶)万岁，你这是怎么样了?
赵佶(痛撕心肺)无耻、无能的赵佶……向你请罪?(叩头着地，头破血流。)
李师师（心疼地）万岁，这是何苦来！
（忙用衫袖为赵佶拭揩血）拿出大宋皇帝的气概，站起来！
（命令似的）你站起来！
李师师扶赵佶，赵佶木偶人似的听从摆布，呆呆站起。
（一声炸雷，一次闪电，耀得舞台通明，两金将站在门口的亮光中。
（李师师明白了一切，响亮地打了赵佶一记耳光，双手紧抓被风吹起的头发。
李师师天哪……（被二金将押下）
黄河怒吼。电闪、雷鸣、暴雨、狂风。
赵佶从地下爬起，在风雨飘摇中瑟缩。
切光。
第六场
黄河怒涛汹涌，气势雄浑磅礴。
雷鸣电闪，大雨狂风。
黄河岸边的金营中，元帅挞懒端坐中央。杨盛被缚，身后站二金将。
挞懒杨盛将军，本帅只知杀戮，从未求人，今日求你归顺金朝，咱们就是一殿之臣。蝼蚁尚且贪生，难道你就当真不怕死吗？
杨盛要吃张口、要杀开刀，何必多问！
挞懒（因爱英雄，爽朗大笑）哈哈哈哈！
（唱）杨盛铮铮硬骨头，
宁死不肯把金投。
倒叫我越爱越难下毒手……
挞懒（向二金将）杨盛是条硬汉子！
二金将是条硬汉子。
挞懒杨盛是好样的!
二金将是好样的。但他不肯降金，终是后患，就该杀掉!
挞懒不以为然地笑一声，二金将跟着笑一声；挞懒笑两声，二金将也跟着笑两声；挞懒畅怀大笑，二金将莫名其妙地傻笑。
挞懒(接唱)这样的良将真难求。
若得他夺取江南如翻手，
劝不降急得本帅我直搔头!
赵佶上。
赵佶赵佶参见元帅。
挞懒赵官家，可曾找到李师师?
赵佶费尽周折，总算把她找到了。
挞懒李师师现在何处?
赵佶已在帐外侍候。
挞懒(得意大笑)哈哈!(看见杨盛，心生一计)赵官家，本帅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时机。
赵佶亡国之人，只求赎罪，何敢贪功!
挞懒你看那边缚着何人?
赵佶啊，杨盛……(强压痛苦) 赵佶向元帅庆功。
挞懒你是他的皇帝，他必然听你的旨意，速去劝他归顺金朝。
赵佶赵佶无有此能!
挞懒(冷笑)哼、哼、哼……
赵佶(忙答应)既然元帅有令，赵佶我乐意相劝。
赵佶走向杨盛。
赵佶(含泪、悲怆地)杨将军，我赵佶向你讨骂来了!
杨盛见赵佶，几欲晕倒，赵佶忙扶。
杨盛(唱)咱君臣何必又相会，
这真是冤家路偏窄。
敌骑隳突山河碎，
亡国之痛把心催。
你投降全国军民掉悲泪，
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都为谁?
请你今后自珍贵，
我含笑杀场头不回!
挞懒杨盛，这是你们宋朝的皇上。就连你国的绝代佳人，也要为我所据有，你还为谁尽忠? 只要你能帮助金朝扫平江南，本帅愿将帅位让于你。
杨盛啊呸!
(唱)香饵休想把鱼钓，
我心中只有大宋朝。
皇上投降志不倒，
东京陷落心不摇。
生做人杰驱虎豹，
死为鬼雄品亦高。
手莫发抖心莫跳，
来来来，老爷我等着吃钢刀!
挞懒(怒)我杀了你!(抽剑，转念，冷笑)哼哼! 我要叫你多受一时折磨。我要让李师师当着你的面给我歌舞，陪我饮酒，陪我睡觉，好让你认识认识你们宋朝人!
杨盛气极，口吐鲜血，几乎晕倒。
挞懒赵官家，速唤李师师进帐!
赵佶(向内)元帅唤李师师进帐!
李师师(内唱)孱弱女子入虎口……
李师师上，杨盛表示愤怒，赵佶羞愧低头，挞懒为之倾倒。
李师师(接唱)心碎肠催泪雨流。
挞懒高兴，忍不住大笑。
李师师(唱)挞懒他谗心饿意眼底露，
娼家女子高昂头!
挞懒李师师，美人儿，快来陪我饮几杯。
李师师落落大方地上前与挞懒对饮三杯。挞懒摸师师手，师师也不躲闪。挞懒神魂飘荡，哈哈大笑，口里重复着：“有趣，有趣……”
李师师又斟满两杯酒。挞懒欲接，李师师走向赵佶。
李师师万岁，你不能保护于我，反而将我献于挞懒，霎时师师就要投入他的怀抱，咱二人恩爱之情就算了结。我就来个借花献佛，用挞懒的酒回敬你。请你饮下你曾经表示要永远疼爱的人给你斟的最后一杯别离酒!
赵佶接杯，双手颤抖，双目含泪，不能下饮。
李师师怎么，你难受了? 你吃醋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迎来送往，客走茶凉，咱俩已好了三年，也该让我换一换口味。饮呀，快饮呀，高高兴兴地饮下去吧!
李师师和泪一饮而尽，掷掉酒杯，由苦笑变为撕心裂肺的大笑。赵佶酒杯落地，赶紧俯身拾起，痛苦，低头。
李师师(向赵佶唱)
莫悲哀，莫烦恼，
大宋亡国当自豪。
君不见赌徒本注全输掉，
还能够饮酒作乐把愁浇。
脱龙袍能穿羊毡袄，
离金銮却住胡人包。
满眼北风吹劲草，
羊群是你的新臣僚。
极尽变化无穷妙，
高是低来低也高。
君王你应该面含笑，
心胸豁达少计较。
李师师越讲赵佶越难受。李师师含笑流泪，后退，撞着杨盛。
杨盛娼妇滚开!
李师师噢，我当是哪一路凶神恶煞，原来是抗金御敌的杨大英雄，挞懒就在这里，你杀呀，你怎么不杀呢，我可莫说你呀!
(唱)那日你在中军帐，
威风凛凛气昂昂，
我捐银钱十万两，
为将士甘愿作炊洗衣裳。
你的脸上寒霜降，
眼睛瞪来眉毛长，
张开嘴巴高声嚷，
用语刻毒把人伤。
你未入我的销金帐，
我未拦你的绦丝缰。
懦怯无能打败仗，
丢失东京真荒唐，
你真荒唐！
败架的雄鸡丧师的将，
惹得师师我笑一场!哈哈!
杨盛(唱)淫妇讲话太狂妄，
气得英雄怒满腔。
无羞耻你就在金贼怀中躺……
李师师你料不就!
杨盛天哪，老天!
(唱)辱尽了孔孟名教礼义之邦!
李师师(唱)我和你不屑再多讲，
金元帅英武是才郎。
挞懒李师师，美人儿，到我处来呀。
杨盛(气急)淫妇，不许你过去!
李师师你管不了。
李师师与挞懒并肩而坐，对饮。
挞懒李师师，本帅我真心实意爱你。我也要仿效你们汉朝那个皇上，来个金屋藏娇!
李师师是呀，金人也是人，宋人污辱我、谩骂我，我嫁给金人有何不可? 有人说我们妓女迎来送往，水性杨花，我可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挞懒我要把你带回北地，咱俩永远厮守，也仿效你们唐朝那个皇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化为连理枝”。
杨盛(急)李师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许和挞懒北去!
李师师为什么不能北去，那里的黄土也埋人!
挞懒师师，听说你和那赵官家恩情甚浓，其实他不过能写几首歪诗，能画几笔邪画，对匡世治国，一窍不通!
李师师(狠狠地)他们都是废物，一群大大的废物!
挞懒想我挞懒叱咤风云，驰骋沙场，开疆拓土，气贯长虹。可算得一路英雄?
李师师元帅可算是真正的英雄!
杨盛李师师，我求求你，你要为大宋守节而死!
李师师(没好气地)大宋不把我当人看，我给它守的什么节?
挞懒师师，你真美!(抓住师师双手，发现泪痕)美人儿，你怎么哭起来了?
李师师我并没有哭，是眼泪自己流出来的!
挞懒欲拉师师坐其怀中，李师师下意识地打了挞懒一记耳光。挞懒怒推师师倒地。
挞懒你这贱妇，本帅如此钟爱于你，你为何还打本帅?
李师师师师实在无意。都怪这该死的手打了元帅。你就宰了这只手吧!
挞懒看来你还不忘宋朝!
李师师(掩面唏嘘)我极力使自己忘掉宋朝……
挞懒不，你忘不了。这掠土容易，服人心难哪!
挞懒突然拔出宝剑，痛苦地望着李师师。
挞懒天哪，老天!她长得那么美貌，那么迷人，不能属我，我岂能让她归于别人!我今杀她，难道能怪我?
李师师活着? 死去? 阳世? 阴间? 到底哪里好? 谁能指迷津?
挞懒(唱)水中明月画中饼，
千求万索却成空。
激起我汹涌恶气杀人性……
(举剑，又放下)
不忍剑落伤她生!
一声长啸天地惊……
(剑砍桌角，怒气渐平)
怎禁得落花眷恋水匆匆?
这才是世上万物皆可得，
难得人间一片情!
李师师，本帅不忍杀你，你快逃走，走得越远越好!
李师师(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挞懒堂堂元帅，磊落丈夫，岂能骗你，你速快与我走、走、走!
李师师谢元帅。(李师师三拜，挞懒三让。)
李师师(唱)元帅他开恩放我走，
我无国可奔无家投。
四顾茫茫无生路。
杨盛李师师，你向我处来。
李师师怎么，你还想骂人?
(唱)再看挞懒割你头!
杨盛(感动地流泪) 师师，我杨盛过去侮辱了你，求你多多原谅。你……你是一个真正有骨气的好姑娘!
李师师(震惊，兴奋地紧抓杨盛手) 你说什么? 我的亲人，你再讲一遍!
杨盛你是一个好姑娘!
李师师(流泪，热切地)你……你再讲一遍!
杨盛你是一个受尽侮辱，受尽委屈的好姑娘!
李师师（突然像发狂似的一面捶打杨盛胸脯，一面尖叫，脸上珠泪横飞）不，不!我是淫妇!我是贱物!我不是人!我是畜牲!你骂吧，你骂吧!(悲惨地狂笑)哈哈!(突然扑向杨盛，抚摩伤痕，用面颊沾杨盛脸上的血)杨将军，(哽咽地)我也是人!(恳求地)啊?
杨盛(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咱们……都是……人。
赵佶痛哭几欲出声，挞懒亦为之挥泪。
李师师(唱)一场恶梦二十春，
孽海罪渊几沉沦。
多少羞辱多少恨，
临了只求当成人……
李师师面呈幸福之色，满足之容。
李师师突然变脸。
李师师不，你根本不会把我当人看，我恨死你了（疾步走向挞懒）挞懒元帅，求你赐我利剑一把，待我杀了杨盛，报了仇，雪了恨，也好随你同去北方。（未等挞懒答应，便迅即拔出挞懒所佩的剑，金将拔剑欲拦，挞懒制止）
李师师惨笑着走向杨盛。
（艰难地）杨将军，我先走了！（自刎）
杨盛大吼一声，挣脱铁索，抢过李师师手中的剑插入胸中，挣扎着扶李师师造型。
雷鸣电闪，黄河浪涛铺天盖地而来，化成血红色。李师师在河中旋转，沉浮。
歌声：
啊……
苦难的河，
哀怨的河，
血化成身躯，
泪叠起浪波。
清流泥沙相携去，
千古悠悠谁评说?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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