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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现代。
地点：北方农村。
人物
谋壶儿——男，50多岁，北庄社员。
青农——男，20，南庄社员。
新生——男，30岁，北庄猪兽医。
三婶子——女，50岁，谋壶儿老伴。
第一场卖猪
谋壶儿家大门外。左设猪圈。
幕开：鸡报晓，谋壶儿手端背篓，蹑手蹑脚走出大门，回头轻轻把门闭上，跳进猪圈。圈内猪娃尖叫，谋壶儿抱猪娃一手捂着猪嘴，跳出猪圈。等猪停了叫声，轻轻儿将猪娃放进篓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谋壶儿（念）人兴时扁担上开花，
人倒霉种生姜不辣。
（唱）谋壶儿今年运气瞎，
养了个猪娃是病疙瘩。
喂了三月不见大，
十三斤还少了一两八。
越思越想气越大，
早想卖掉这丑冤家。
可就是老婆子不同意，
嘴像喇叭整天乱哇哇。
说什么：
亏了人定要挨人骂，
亏心钱你不怕把手扎。
昨夜晚脑子乱打架，
天没明偷偷儿逮猪娃。
鸡叫三遍忙溜走……
（背起篓跑圆场。二幕闭）
（接唱）抄小道上集卖猪娃。（下）
青农骑自行车上。
青农（唱）青农赶集起得早，
骑车子急往镇上跑。
我家的肥猪刚卖掉，
再买个猪娃来接槽。
年轻人体壮精神好，
办完事再去把地刨。
车轮飞转往前跑，(绕场下)
谋壶儿(上唱)谋壶儿一路想门道。
卖病猪要讲三分窍，
漏了馅子就烂包。
能碰个倒眼窝就凑巧……
(圆场)
青农(上喊) 闪开!闪开！(车铃响动)
二人左右躲避，终于相碰，均倒地，猪乱叫。
谋壶儿(气唱)你眼窝长在脑后梢?
(急回头抱起猪娃)
青农(抱歉地)大伯，对不起，天不大明，我没看清，我避你也避，就避到一搭了，你看这……(急扶起篓)
谋壶儿天没明就敢骑车子? 大概是想干亏心事，起早怕见人，是不是?
(将猪放在篓内)
青农不，不，我想早点办完事，再去责任田劳动。
谋壶儿怕耽搁活，就往我身上碰？这不是损人利己吗?
青农(晦气地)好大伯，你批评得对，今天全是我的错……
谋壶儿碰我一下倒没啥，可你把我猪娃摔死，赔不赔?
青农好大伯，我就是急着买猪娃，才碰了你……
谋壶儿买猪娃?
青农是呀，大伯……
谋壶儿(变笑脸)嘿嘿……你买我卖，咱俩碰得真怪。
青农啊！那可真凑巧呀！若合适就卖给我，咱俩都免得去市场。
谋壶儿(装腔地)别忙。猪娃的品种你懂不?
青农我不懂。相信你老人家也不会哄人。
谋壶儿嘿嘿，我说小伙，你既然不懂那就算了。
(自由顺口溜)
我说里，你说外，
我说蒸馍你说菜。
我说秦琼的马儿有内膘，
你说皮儿太紧肉太少。
干脆拉倒，免得闲唠叨。
青农(敬佩地)大伯，你老人家真痛快呀!
(唱)大伯不必生疑忌，
尊敬老人是应该的。
年轻人一定相信你，
虚心领教不扯皮。
谋壶儿(唱)皮薄的话儿讲当面，
免得过后把脸翻。
真金子不怕火来炼， (指篓内)
青农(急走近篓细看)
(唱)这猪娃为啥打颤颤?
谋壶儿打颤颤? 没看你冒冒失失碰得它既翻跟头，又滚轱辘，它能不吓得打颤颤！
青农噢--(再细看)大伯，这猪娃嘴咋这么尖?
谋壶儿看看看，到底是外行。
(念)尖尖嘴长得真美，
市场上抓破手背。
正月断奶离了母，
腊月能长二百五。
膘肥四指半，
外号“金不换”。
青农(再看，生疑地)这眼瞪得全像老鼠?
谋壶儿(故作惊讶状)呵!这下算你吞到向上啦!
青农我是冒说哩，确实不懂。(又看猪)
谋壶儿(背语)不懂了事就好办，再给他上两句。(向青农)小伙子，你听!
(唱)这号猪牙齿像钢锯，
名字就叫老鼠猪。
生熟软硬能下肚，
酸的臭的都爱吃。
清早赶出大门户，
满巷跑地寻野食。
又省饲料又好喂，
不信你回去试一试。
青农这……(再看)这啥品种?
谋壶儿这是……是杂交的新品种嘛。
青农杂交种……(再看)
谋壶儿小伙，杂交就是优势嘛。
(唱)新品种没含糊，
哪一窝下了十八只。
个个都是这号货，
青农(接唱)你为啥只卖这一只?
谋壶儿这……看你问的怪不怪? 在家里被左邻右舍都抢完了，这一头是给自己留的。
青农啊!说了半天，你才是给自己留的。 (欲走)
谋壶儿(急拉)不不，你听我把话说清嘛。
青农好大伯，你既然不卖，还说啥?
谋壶儿这小伙，不卖我背出来是放风呀?
青农是卖的?
谋壶儿家里有事，急着用钱，才决定卖它。
青农是这向……(背身撑车子)
谋壶儿(背语)我的天，险乎儿脱了钩。
青农大伯，那我就决定买你的。要多钱?
谋壶儿咱叔侄算遇上缘了，虚头话干脆不说。
青农对，咱都放着实，我也不会搞价钱。
谋壶儿对嘛，一锤到卯，不动斧刀。这号货都是一斤一块，我这人心轻，对我本村人都是九毛，对你，也不能越外，这猪娃是旺旺的十三斤，一九得九，三九两块七，一共是一十一块七毛。
青农一十一块七，这么贵?
谋壶儿贵?我是把你当内部看哩，要不，钉钉板板你得给十三块。
青农听我妈说，市场上一斤六七毛钱。
谋壶儿六七毛? 三毛钱也能买下猪娃。
(唱)包谷、麦子、大小米，
同样都是人吃的。
一分价钱一分货，
品种不同价不一。
吹灯只用一口气，
买猪娃可不能图便宜。
青农(唱)大伯说的全是理，
可就是有个难问题。
谋壶儿(唱)是不是怕我骗了你，
是不是对猪娃有了疑?
青农不不。我是……(为难地)
谋壶儿(背语) 哼！再给他拉一弓。
(向青农)我说小伙，咱都是忙人，既然你不放心，那咱就脚腕子挂套绳--拉倒。
青农大伯，请不要误会，我是钱不够。
谋壶儿钱不够，差多少?
青农只拿了十块钱，还差一块七哩。
谋壶儿再没咧?
青农真的，你看……(取出让看)
谋壶儿(决然)十块就十块!
(唱)老汉今日用钱急，
干脆再让你一块七。
青农(唱)两张五元交给你，[JY](递钱)
谋壶儿(背唱)半路碰了个好运气。
(装入钱夹) 取你的口袋，装猪!
青农大伯，算我少给你了。
谋壶儿不说了。(二人装猪)
青农(唱)大伯痛快真可敬，
谋壶儿(背唱)小伙识礼不精明。
(对青农唱)
人情卖买一样重，
青农(唱)“五讲四美”树新风。
谢谢大伯，再见了。(推车子下)
谋壶儿小心走。
(唱)兴运不在起得早，
两张五块进腰包。
哎呀不对呀，咱外病猪明明是个僵货不长，人家能不骂咱? 我可莫说谋壶儿呀谋壶儿，你老老的真没良心，人家老老实实个小伙，把你大伯长大伯短，你为啥要骗人家? (想)嘿!可那猪娃又不是我用泥捏的，当初也是我用五块钱买的，虽然多卖了五块，全当三个月饲料钱，多卖几个也是允许的，说不了先到市场来碗羊肉泡。(想)不，不能有钱就浪费，还是喝碗豇豆米汤， 再泡个烧饼，花钱不过一毛五。(欲下突然止步)哎呀不妥，那个小伙再碰上个内行，说哪是病猪不长，返回来找我退货，不成了狗啃尿泡空喜欢么?不行，赶紧要走哩！
(唱)不能光想羊肉泡，
小心退货把祸招。
撒腿离开是非地， (圆场)
抖抖精神往回跑。(跑下)
第二场换猪
新生背背篓上。
新生(唱)杨新生是个猪医生。
兽医院里去取经。
过去给猪常看病，
只凭胆大没真经。
进城实习三月整，
才知道喇叭是熟铜。
取回了真经胆子正，
要当个合格的猪医生。
谋壶儿叔托我把猪娃买，
前日见面紧叮咛。
带回个良种猪娃给他送，
(绕场下)
青农骑自行车飞上。
青农(唱)青农我上当怒冲冲。
人家说猪娃不长是僵货，
那老头做事太缺德!
找他去把猪娃退，
不能让骗子把人亏。
前边有人把篓背，
新生上，青农骑车尾随。
青农(唱)不是他还能有个谁!
下车打撑，追上一把拉住背篓往后拽)
新生(急步倒退) 哎……这谁呀?
青农谁? 我是没长脑子的磁锤!
新生乖乖，咋还是个炮筒子!
青农专轰你这猪篓子!
猛拉掉篓，新生急转过身抓住篓，二人愣住，青农急松开手。
新生(冷冷地) 咋? 我这篓子是农副门市部上摆的，是我掏钱买的，一不是投机贩卖，二不是违禁物品，你敢把它怎么样?
青农(晦气)唉!错了，错了，错了! (顿脚)
新生错了? 错了也得说个张道李胡子，你凭什么拉我?
青农(急赔情)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新生早知道你认错人了。就是认对了，也不该发那么大的火呀?
青农我今天上当了，花了十块钱，买下个病猪。
新生病猪，让我看看。
青农(指口袋)那不是，(新生走去摸口袋)还看啥，人家说这猪老苗了。
新生(自信地)嗯，是个僵僵货。
青农你隔着口袋就能认出?
新生进城三个月，专门学得这门本事，打手一摸，就知道它是个僵货。
青农哼!那个老头儿，还说他这是秦琼的马呀，金不换呀，我今天非找他退猪不可!(推车欲走)
新生(拉住车子)别急，让我把猪娃再检查一下。
青农反正是个僵货，你丢开，让我撵他去。
新生检查了再撵也不迟。
青农这你管不着!
新生我是猪医生，见病猪咋能不管。
青农哎哟哟，你还把人给箍住了……
青农使劲推车子，新生使劲拉住不放，两人一进一退，猪娃吱吱乱叫。新生急中生智，猛地从车尾上卸掉猪口袋。
青农(气急地)你……
新生(向青农摇手)先别说话。(掏出猪娃仔细检查)
青农(顿足)唉!你看这偾不偾!
(唱)买猪受骗招了祸，
偏碰上这个浆了锅。
心里着急直冒火，
他却缠着走不脱!……
新生(唱)这猪娃肚子有虫是僵货，
仔细看好象在哪曾见过。
(猛想起)
壶儿叔猪娃有病找过我，
我当时捉摸不定没把握。
打针吃药不对症，
病根子至今未除却。
莫非是他把猪娃卖，
青农(唱)他不慌不忙还在拖。
(走近新生)
好我的兽医先生老大哥，
你到底放我不放我?!
新生(唱)大放宽心别起火，
这件事由我来解决。
你先说卖猪老汉是哪个?
你可知他的名字叫什么?
青农(唱)虽然不知名和姓，
他那种神气我全记着。
新生他还有神气?
青农神气可大啦!
(唱)头一抬来眼一瞪，
胳膊一抡腰一弓。
新生还有……
(唱)头一低来膀一耸，
鼻子一哼眼一蒙。
青农对，就是的。
(唱)这号人品德全不顾，
表面直爽又老诚。
双层儿葫芦看不透，
是一个大大的谋壶儿。
新生(拍手称绝)呵！你真有水平!(背唱)
壶儿叔，你有错，
不该把人来哄捉。
今日此事碰着我，
亏心病也该给你吃点药。
老弟，
(唱)这猪娃原价卖给我，
青农卖给你?
新生(唱)我原价另给你一个。
青农你也卖猪娃?
新生(指篓内)我才买了个良种猪娃，你看咋向?
青农走近篓看，再回头看了看病猪。
青农呀!不怕不识货，单怕货比货呀!
(唱)两头猪娃两样货，
好赖悬殊明摆着。
一个是尖嘴弓腰夹着尾，
一个是肥头短腿尾翘着。
老哥--
(接唱) 你这猪价钱究竟要多少?
新生(接唱)咱是一个换一个。
青农换?
新生对，车倒窟窿平，免得有竞争。
青农好猪换病猪，你图个啥?
新生我是猪兽医，换给我就能治好它。
青农你能治好?看它哪神气!
新生没麻达，换!(取猪)
青农这怕不合适……
新生咋不合适，这叫两全其美。
青农只怕……
新生别考虑了。快逮猪吧。(二人互换)
青农(唱)老哥尊名又贵姓?
新生(唱)北庄兽医杨新生。
青农(唱)助人为乐深感动，
新生(唱)咱从来爱管闲事情。
养成的毛病总难改，
漆下的桌子油不成。
青农老哥，取笑了。
(唱)我家住南庄叫青农，
高中毕业学务农。
养猪技术不很懂，
今后难免求老兄。
新生没麻达!
(唱)以后猪娃若有病，
只须捎话说一声。
老弟，再见了。
青农老哥，再见。 (分头下)
第三场治猪
二幕开，景同前。三婶子正锁大门。
三婶子(唱)老头子真真不象话，
成天价想卖病猪娃。
私心眼儿太得大，
损人利己思想差。
清早起来不见他，
一定是悄悄上集卖猪娃。
今日我把决心下，
定要美美儿整治他！
谋壶儿兴冲冲上，三婶急躲下。
谋壶儿(唱)谋壶儿，笑哈哈，
一气儿没歇跑回家。
不是咱人老精神大，
怕的是人家退猪娃。
十块钱真是好美价，
把戏耍得真利洒。
休怪咱的心眼瞎，
沾点便宜也没啥。
人得喜事精神爽，
幕后三婶子唤猪：“咾咾咾咾……”
谋壶儿哈哈哈哈……
(唱)内掌柜她还喊猪娃。[JY](看门)
咦！咋把门锁了?(朝远处望)
幕后三婶喊：“咾咾咾咾……”
谋壶儿(朝后喊)掌柜的哟--
三婶子(边喊着上) 咾咾咾咾……
谋壶儿你尽管咾咾啥哩?
三婶子老头子，不好了，咱家出事啦！
谋壶儿(惊)啊!出啥事了?
三婶子猪娃跑了，前巷后巷找不见，咋办呀?
谋壶儿(松了口气)淡事!回。
三婶子猪娃没找见，回咋呀? 咾咾咾……
谋壶儿哎呀呀，别找了!
三婶子咋?不要啦?
谋壶儿烂病猪跑了跑去。拿钥匙开门。
三婶子(摸衣兜装作吃惊)啊! 咋不见了?
谋壶儿不见了?
三婶子死猪娃把钥匙带走了。
谋壶儿尽胡扯，猪娃又没长手，它能把钥匙带走?
三婶子它偷着跑了，整得我满巷跑着找它，把钥匙跑丢了。
谋壶儿唉!谁倒叫你锁门吗?
三婶子唉啥哩，快跟我走!
谋壶儿往哪走?
三婶子从我走过的路上，寻钥匙，找猪娃。
谋壶儿又是找猪娃，还嫌它把人没折腾够?
(唱)老苗子僵猪是绝症，
三个月没长反变轻。
饲料吃了半老瓮，
十三斤成了定盘星。
再喂也是不顶用，
吃金子它能屙出铜。
你还把它当神敬，
这个家被它要拖穷!
三婶子(唱)我和孩子商量定，
情愿卖了害人精。
谋壶儿啥? 孩子同意卖?
三婶子我也同意卖。
(唱)另给咱买个好品种，
谋壶儿对呀!
(唱)咱两口想的全相同。
你是咱家掌柜的，只要你点头，我一定照办。可咱那病病货，人家谁要?
三婶子咱不说，他谁能认出?
谋壶儿这损人利己的事，你同意干?
三婶子只要对咱有利，我和孩子都同意。
谋壶儿看咋着哩，到底按我的话来了，放心，还要卖好价钱哩。
三婶子你爹，人家若认出是病猪，可该咋办?
谋壶儿倒眼窝多着哩，识货的能有几个。实对你说，病猪都卖了。
三婶子卖了!卖了多钱?
谋壶儿码子上瞅(伸出双手)满十满载。
三婶子十块?
谋壶儿碰上个磁壶儿，一下给撸住了。
三婶子哟，你真有本事。
谋壶儿哼!卖了十担假，卖不了一担真，喇嘛吹蜗牛，手提竹筒筒，既有卖当的，就有上当的，无一般不成世事么。
三婶子干得好，把钱给我。
谋壶儿给你?
三婶子我是掌柜的，收入先得入库。
谋壶儿这钱马上要用哩。
三婶子干啥用?
谋壶儿买良种猪娃么。
三婶子趁这会集还没散，我给咱买去。
谋壶儿你懂? 你又能买回个僵货。
三婶子既有卖当的，就有上当的，再买个僵货有什么不好?
谋壶儿哎你……世上就那么多僵猪?
三婶子你不是才卖了一头吗? 我把它原买回来。
谋壶儿啥? 我把你个扎角牛，光会向外顶!
三婶子把损人利已的瞎心眼顶出去，今后让你在人前头也能站着说话。
谋壶儿哎哟，掌柜的还管起东家来了。
三婶子你给谁当东家?
谋壶儿户口本上头一个名子就是我，我是家长，家长就是……
三婶子就是啥?
谋壶儿一……一把手!
三婶子连你的两只脚算上也不行。告诉你，掌柜的就是管钱的，管钱的就是拿权的。钱，你得马上交出来!
谋壶儿你别急躁么，等会儿人家把猪娃送来了……
三婶子谁给你送?
谋壶儿这回托的猪兽医，免得再招祸。
三婶子噢，是新生。好，我截他去。
(欲下)
谋壶儿(挡)你截他干啥?
三婶子把良种猪娃截回去，再去找那个上当的，原把病猪换回来!
谋壶儿哎你……你知道他是谁? 你到哪去找?
三婶子到公社给县广播站打个电话，向全县宣传，谁买到病猪，到原地方退换，不信把他找不回来!
(转身就走)
谋壶儿(一把拉住衣服)你就是走不成!
三婶撕不脱，无奈咬谋壶儿手，谋壶儿尖叫一声，撒手后仰，新生恰上，急扶住谋壶儿，三婶子捧腹大笑。
新生壶儿叔，你老俩口打拳拔河，也得把脚站稳，看把你摔倒了着。
三婶子摔上一跤，我才解恨。
谋壶儿有了人你就越歪了。我是宽宏大量让你哩，你就得步上梯子。
三婶子谁要你让?有本事尽上!
谋壶儿看我不敢……(举手欲打)
三婶子(盘腿一坐)来，谁敢摸一下?
新生壶儿叔，内部有矛盾，应该坐下谈。再说，你明明不敢打，何必假做作?
谋壶儿让她驾上辕，就没我走的路。我今天非卸她的套绳不可，你闪开! (又往前扑)
新生(挡住)应该文明点，没看大家都学“五讲四美”吗?
谋壶儿美? 我家尽出扎牛角，日子永远也不得美。
三婶子靠亏人过日子，能把骂挨美。新生，你带回来的这头猪娃，归我了。(抓起篓)
谋壶儿(急拉住篓) 归你? 你问问看给谁买的?
三婶子给我买的。(拉)
谋壶儿你有钱?
三婶子有，十块!(拉)
谋壶儿你……(使劲拉，念扑灯娥)
(念)死老婆子你快撒手。
三婶子(念)这头猪娃我要带走!(拉)
新生哎呀呀! (急护住筐)
(念)别使劲，别胡扭，
小心拉破我的篓。
三婶子(念)说带走，定带走，
拉破我也不丢手!(拉)
谋壶儿(念)你光知油卖九十九，
三婶子(念)死爱钱不顾光葫芦!
一把拔掉谋壶儿的帽子，亮出了光头。新生急拾起帽子，又给谋壶儿戴上。
谋壶儿(念)这老婆真是咬老鼠狗，(拉)
三婶子(念)亏人钱要你往出数!(拉)
新生好乖乖!
(念)体温烧到四十六，
血压升到二百九！
谋壶儿(念)我今天要把这扎角扭，（拉）
三婶子(念)顶倒墙还要把土拉走!(拉)
新生好光当，可不得了啦!
(念)老虎咆哮狮子吼，
把猪娃吓得蛮发抖……
(看猪)
谋壶儿鼓足劲，瞪大眼。
谋壶儿(念)柳木偏能降牛角!(猛拉)
三婶子(念)斧头能把柳木斫!(猛拉)
新生哎呀三婶子，千万不敢动手。
(向谋) 壶儿叔，快快下马归降!
谋壶儿就是要降住她!
三婶子降不了是泥捏的!
谋壶儿你丢不丢?
三婶子不丢!(两人使劲拉，互不相让)
新生从中推开二人，篓落地。
新生休息会儿吧。
谋壶儿
三婶子(同时) 哎吁吁吁……(捶腰)
新生你老两口演的哪出戏? 难道你们分了家?
谋壶儿虽然没分家，可是……
三婶子可是分了心!
谋壶儿你敢胡说?
三婶子你做得对么，还怕人知道？
谋壶儿反正不准说，家丑不……
三婶子不咋?
谋壶儿咋也不咋，快寻钥匙开门。
三婶子钥匙还没对上号，门还不得开。
谋壶儿我看就没遗，快拿来。(跳起来)就说你……
三婶子少咤呼!有理不怕辩，有话摆桌面!
新生对!就地来问案，我给咱把官司断。谁先说?
三婶子我说! (谋壶儿欲说又止)
(唱)我家喂了个僵猪娃，
尖嘴弓腰病疙瘩。
你叔骗人卖高价，
损人利已心太瞎。
我拿猪娃给人家送，
原把病猪换回家。
谋壶儿(唱)病猪不长已僵化，
三个月饲料全白搭。
当初也是掏钱买，
再卖也不犯王法。
三婶子(唱)既然有病喂不大，
为啥高价骗人家?
损个猪有啥了不起，
十块钱就能把财发?
难道不怕挨人骂?
新生(唱)我看挨骂也没啥。
三婶子没啥?……
新生人不为己，财神爷见了就避。世上哪辣面子加盐，酒篓里掺水，哪个墓子背后没鬼?
三婶子你三叔就是那号人，老不争气!
谋壶儿我偷过人? 抢过人?
三婶子亏过人!
谋壶儿……(瞪着眼咽了一口唾沫)
新生三婶子，我的话还没说完嘛。
(唱)人吃五谷生百病，
还有人得的想钱疯。
世上哪：
(念) 拣肥的，挑瘦的，
暗里给人做醋的。
装神的，弄鬼的，
打滑栽跤断腿的。
碰着了，弄美的，
逛脱把了发悔的。
老鼠偷油能喝肥，
碰上铁猫就倒霉。
耍把戏，卖假药，
发横财，挨洋锉，
红绿黑白，喜怒哀乐。
三婶子！(唱)
我看世事就是外，
你俩口总该都经过。
三婶子我说新生!
(唱)你不能稀泥抹光墙，
刀切豆腐两面光。
谁是谁非不敢讲，
墙上的茅草乱晃荡!
新生好三婶子哩，咋沉不住气些。
(唱) 三婶你先放冷静。
这堂官司保断清。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能偏信又偏听。
三婶子(不耐烦地)这还不明摆着！
(唱)千锤锣声一锤定，
别再尽管数星星。
你心里要有公平秤，
断官司要学黑包公。
新生啊哈哈哈……(学包公动作)
(唱)黑包公听言笑呵呵，
回过头来细斟酌。
壶儿叔是个南瓜蔓，
三婶子是个直戳戳。
邻居本是一杆秤，
谁是谁非明摆着。
常言一官断十条路，
九条叫人摸不着。
咱今天也要讲策略，
为的是给三叔洗脑壳。
回头我把三婶叫，
三婶子!
三婶子说你的话!
新生(唱)请你冷静放沉着，
你两口既然相信我，
等我说完你再说。
南山的核桃要打破，
潼关的苴莲要刀削。
疙瘩子榆木斧头破，
花岗岩石头用炸药。
鞋和袜子都要脱，
到时侯让你们看真脚。
谋壶儿(背唱)这小子越说话越多，
叫人越发难捉摸。
三婶子(唱)放干脆，别啰嗦，
开门见山快直说!
新生(唱)叫我说，我就说，
我看三叔没有错!
三婶子啊! 我把你个崽娃子!
(唱)只说你是包青天，
谁料才是个浆子官!
新生三婶子，浆子也得由我先来董，等判决以后，你不服还可以上诉。
谋壶儿人家走南蹿北，就不如你?
新生壶儿叔，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等结了案，你敲锣打鼓放鞭炮都可以，这阵儿可不能乱发言。
谋壶儿对对对，我不言传。
新生(走近谋壶儿) 我带回的这头猪娃，是你托我买的，当然应该归你。
谋壶儿(高兴)对嘛，这不是一句话嘛。(急从篓内抱起猪娃抚摸着)！
三婶子你……(欲抢猪娃被新生挡住)
谋壶儿你又扑得想咋?
三婶子这样断我不服！
谋壶儿看这老婆多顽固，人家苦口婆心地说服，你心里就没一点感动?
三婶子我说新生，你要真的这样断，我要连你一起扯到公社去!
新生(走近三婶)三婶子，面刚下到锅里，你可不能停火。
三婶子(旁白) 这小子搞的啥名堂……
新生(向谋壶儿)壶儿叔，我这猪娃是杂交新品种，价钱可是十块。
谋壶儿十块就十块，叔对你信得过。
新生言不二价，售出不退。
谋壶儿不退不退，君子一言嘛。(发觉猪不对)
新生那就一言为定啦。
谋壶儿(看猪)这猪咋……
新生你不懂，这是秦琼的马，有内膘哩。
谋壶儿(一愣)秦琼的马?
新生活到老，经不了，这是今天才领的教。
谋壶儿领谁的教?
新生本来给你买的不是这头猪，走到半路碰见个小伙子。
谋壶儿(一惊)小伙子?
新生说他这猪是“尖尖嘴长得真美，市场上抓破手背”。
谋壶儿啊!
新生“正月断奶离了母，腊月能长二百五”。
谋壶儿啊!
新生“膘肥四指半，外号金不换。”
谋壶儿(生气)去他妈的脚后跟，尽是骗人的鬼话。
新生不，那小伙挺老实，咋能骗人?
谋壶儿你倒知道啥，你买的那头猪呢?
新生我换给他了。
谋壶儿啥?换给他了?
新生给你换回这匹秦琼的马。
谋壶儿(顿足晦气)倒是送子的麒麟!唉，你是猪兽医，咋也招了人的祸了!
新生不会吧?
谋壶儿我喂了三个月，连它的粪尿都认得。
新生这猪你还喂过?
谋壶儿(急改口)不不，我是说这号猪我喂过……
三婶子(抓起猪一看)哎哟，这和我家那头猪一模一样。
新生这么说，我真的受骗了?
谋壶儿好你哩，如今这年轻人没一点德行，做的事狗都不闻。
三婶子把嗓门放大骂吧，让左邻右舍都听听。
新生对，让那个小伙也好好想想。
谋壶儿(垂头丧气)咋把这老苗子害货又弄回来了。
三婶子(走近谋壶儿小声地)物归原主嘛，原出十块，又不赔本。
谋壶儿去你的，猴子跑了，你还耍竹竿。
新生壶儿叔，别生气，我找他去!
谋壶儿你能找见他?
新生到广播站向全县宣传这件事，发动群众检举揭发，把那个缺德的小伙子非弄出来不可!
三婶子对!提瓜蔓，刨老根!
谋壶儿啊……
新生(唱)霎时间头顶热气冒，
牙关子咬得格包包。
这小子把我当白料，
先用光把他照，
手术室里再解剖。
酒精锅里洗个澡，
里外彻底把毒消。
派出所再去把他告，
亏人钱叫他往出掏。
三婶子（唱）叫他把病猪怀里抱，
人当中坦白把账交。
新生（唱）问他怎样使鬼窍，
问他怎样耍门道。
三婶子（唱）问他脸上臊不臊，
问他耳朵烧不烧。
新生（唱）市场上假若再胡捣，
三婶子（唱）挂牌牌再戴个高帽帽。
新生（唱）把他的名誉弄糟糕，
新生
三婶子（唱）要叫他美美地栽一跤。
谋壶儿（大惊）呀呀，不敢，不敢！
（唱）千万不敢这样闹，
再闹叔就吃不消。
僵猪归我钱给你，
此事还得往严的包。
新生（唱）包得越严越糟糕，
细菌感染难治疗。
肚里有虫要打掉，
疮疤化脓要开刀！
谋壶儿（唱）叔的病你不知晓，
心里冰凉脸发烧。
吃亏占便宜全拉倒，
是痛是痒我受了。
新生（唱）你能受我可受不了，
三婶子（唱）家里事你不能一人包。
新生。
新生哎。
三婶子（唱）这病猪我家可不能要，
新生是是是，不要，不要!
谋壶儿(掀开三婶)好你哩，你知道啥?
(唱)你别再火上把油浇。
新生不，壶儿叔。
(唱)火焰越旺才越好，
三婶子(唱)瞎心眼烧成黑焦焦。
谋壶儿呀呀……
(唱)反反调句句把我咬，
他两个都是一窍窍。
好贤侄哩，吃亏挨锉，全都归我嘛。
三婶子归你? 这家是你一个人的?
新生给你家买回个病猪，我脸上害臊。
谋壶儿不臊，我替你把这壶酒喝了。
三婶子你愿意喝，我可喝不下去。
谋壶儿呀，我替你都咽了，咽了!
三人正拉拉扯扯，青农推自行车上。
青农大哥! (众一愣)
新生啊！你怎么又来了?
三婶子他是……
新生他就是买猪的那个小伙子。
三婶子噢……(谋壶儿急背过身不敢露面)
青农老哥，今天的事，实在不应该。
(唱)今日半路碰见你，
慷慨换猪真感激。
回家对爹妈说仔细，
没受表扬反挨批。
我爹说：
“张三骗了你，
你不该给李四踢。
鼠目鸡肠小人肺，
读书十年不自立!”
我妈说：
“缺德的人儿能有几?
年轻人咋能学着把人欺!”
说得我脸烧心自愧，
自己错了恨自己!
三婶子(唱)这孩子憨厚惹人喜，
通情达理甚稳实。
新生(唱)良种猪是我主动换给你，
怎能说你把人欺?
青农不不，老哥!
(唱)良种猪娃应退你，
病猪由我原收回。
三婶子孩子呀。
(唱)抓住时机别泄气，
我和你去找那个卖猪的。
谋壶儿(大惊)啊…… (手足失措)
青农老妈妈，不必了。
(唱)论年纪他是老长辈，
胡子长得黑漆漆。
对老人怎能有疑忌，
没料想他竟把人欺!
三婶子(唱)马有笼头驴有尾，
人心装在肚子里。
不顾别人光利己，
他骨头轻得像谷衣。
青农(唱)吃点亏没啥了不起，
十块钱全当我失遗。
年纪和钱哪个重，
让他自己问自己。
新生(唱)卖猪的要能叫当面，
我叫他看看人家比自己。
三婶子(唱)让他认错来赔礼，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谋壶儿(背唱)尿泡打人真臊气，
跳蚤钻到肚子里。
里外发痒不是味，
光脚板子踏蒺藜。
(急速踱步，痉挛似的)
青农大哥!
(唱)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打听谁把钱夹遗。
新生
三婶子啥? 你拾到钱夹? (谋壶儿止步注意听)
青农村头小路口拣的，可能是这村人丢的，里边还有十块钱。(取出钱夹让三婶、新生看)
谋壶儿(急摸衣兜大惊)啊!……
(唱)霎时间眼花头也大，
汗水流得哗哗哗。
这才是鸡飞蛋又打，
一头挑担一头抹!
(前倾后仰，失重似的)
三婶子(举起钱夹)这像是我给老汉纳的。
新生
青农你家的?
谋壶儿(扑前脱口喊) 是我家的!
(青农、谋壶儿互视，愣住。)
青农你是……
谋壶儿(尴尬地)嘿嘿，同志，贤侄，对不起。十块钱你掏走，钱夹夹原还给我。(伸手欲接钱夹)
三婶子(猛打谋壶儿手，谋壶儿将手缩回)手伸得想咋？
谋壶儿对对，我又忘了“四美”了。
三婶子(将钱夹递给青农)钱夹你先拿着，等会儿再说。
新生案子还得由我来判决。
青农老哥，良种猪娃反正得还给你。
新生换过的猪，不能再退。 (向谋)
壶儿叔，病猪先得归我。
谋壶儿
三婶子(诧异)归你?
新生先打掉它肚里的虫，这是我的义务。
谋壶儿
三婶子它肚里有虫。
新生有虫打掉，同样是好猪。
谋壶儿哎呀，只要能治好，叔对你有谢酬。
新生行嘛，人有敬意须当领，咱今天给猪就打虫。三婶子!
三婶子 噢!
新生辣子泼稀擀然面，今午要吃你家饭。
三婶子一定，一定。
新生壶儿叔。
谋壶儿有!
新生水烧煎，茶熬酽，再取两枝宝成烟。
谋壶儿有哩，有哩。
新生老弟，拾金不昧高姿态，吃顿便饭也应该。
谋壶儿那当然啦，不吃还行!
青农不，不，我不饥。……
新生这是判决，都得服从。
谋壶儿对对，我服从。……
新生十块钱应该怎么办，吃完饭继续把案断。壶儿叔!
谋壶儿有。
新生把猪娃往回逮!
谋壶儿是! (端起猪篓向三婶)快找钥匙开门!
三婶子(从衣兜掏出)这不是。(开门)孩子，快进来。
青农(难为地)这……
新生老弟，咋像个女子，快推车子吧。
新生帮青农同推车子。音乐大作。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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