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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 致 男，1933年出生，陕西韩城市人。1948年参加革命，1953年毕业于西北艺术学院。先后在大荔、渭南文工团、延安歌舞剧团、省艺术馆、省戏校、省戏曲研究院等单位任演员、编辑、教师和剧院编剧、艺术处副处长、秦腔团团长等职。国家一级编剧，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及陕西分会理事，《中国戏曲现代戏创作丛书》编委，司马迁研究会副会长。1988年当选七届全国人大代表。早年曾在20多部舞台剧中担任过重要角色，并于1956年获得省首届戏剧观摩大会演员二等奖。1954年始，在全国各报刊发表诗歌百余首，分别收录出版于《陕西新诗选》等诗集。戏剧创作方面颇突出，曾独立和与人合作编创大型戏曲十余部，其中《千古一帝》荣获1985年全国戏曲观摩演出一等奖、编剧二等奖等共十一项奖励。该剧于1992年出国赴日本演出一月，获普遍好评。《杏花村》及续集《酒醉杏花村》等剧目，均由省戏曲研究院演出，获得成功。同时该剧目参加了全国、省市各类重要艺术活动。分获二、三等及新剧目创作奖。《千》剧、《杏》剧都由西影拍摄电影戏曲片，刊物发表，并出版单行本。
杨淑琴 女，1933年出生，陕西省大荔县人。1949年参加革命，先后在大荔分区文工团、渭南地区文工团作演员。1953年调西北戏曲研究院（今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任演员、秘书、编剧。国家一级编剧，戏剧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担任演员期间，曾在新歌剧《白毛女》、《王秀鸾》和戏曲现代戏《血泪仇》、《穷人恨》、《梁秋燕》、《苦菜花》、《十二把镰刀》等剧中，扮演主要和重要角色。其中，迷胡剧《梁秋燕》中的二嫂一角，影响最大，很受观众欢迎。戏剧创作方面，独立和与人合作大、中、小新戏曲剧目十余部，主要代表作是与毋致、南怀荣合作的大型迷胡戏《杏花村》、《酒醉杏花村》、《爱与恨》等。《杏》剧由省戏曲研究院眉碗团上演后，演出逾百场，获新剧目二等奖，由西影厂拍摄成戏曲电影片，全国发行，陕西出版社出版，各省市剧团上演，颇为轰动。
南怀荣 男，陕西户县人，1932年出生，一级编剧。1950年考入西北戏曲实验学校，后分配到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任演员和业务干事。在30多年的表演生涯中，扮演过《穷人恨》、《保卫和平》、《血泪仇》、《梁秋燕》、《粮食》、《两颗铃》等现代剧目中的重要角色，形成自己鲜明的表演风格，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曾获1956年全省戏曲会演演员二等奖。后来从事创作，曾单独或与别人合作创作、改编、移植了《母女俩》、《刘莲英》、《饲养员》、《金戒指》、《送猪》、《雷锋》、《车马店》、《爱与恨》、《杏花村》、《酒醉杏花村》等现代剧目。其中《送猪》一剧，获1962年青年汇演剧本创作奖。《爱与恨》、《杏花村》分别获1980年省新剧目汇报演出一等奖与1981年陕西剧本创作二等奖，后者被拍为电影。
时间： 现代。
地点： 陕西关中东部农村。
人 物
韩云亭——60多岁，县委顾问，人民大代表，冯家兄弟之舅。
冯根田——25岁，冯大强儿子。
杏 花——23岁，冯根田的新媳妇。
文英嫂——40多岁，杏花村社员，后当选队长。
冯大娘——60多岁，冯家兄弟之母。
冯二强——30多岁，生产队长，冯大强之弟。
玉 琴——30多岁，冯二强之妻。
冯大强——40多岁，文英之夫。
牛 铃——40岁左右，杏花村社员。
铃铃嫂——30多岁，牛铃之妻。
三叔、五婶、小会计及男社员。
第一场
八十年代第一春。开春之后。
杏花村中，冯二强家院。
一阵欢快戏闹的音乐，伴随着鞭炮声、欢笑声……
幕后合唱——
鞭炮连天响，
排宴闹嚷嚷。
什么事惊扰得半村社员忙?
哎呀呀，原来是
队长盖起新大房!
幕开。一侧是冯二强住室，有圆顶角门可通后院，房前设有小桌凳之类，另侧中景处，可见新盖起的平顶薄壳新窑——这是关中东部、黄河岸边特有的一种新式建筑，三明两暗，一砖到顶，灰柱走廊，阔绰美观。
玉 琴 (怀抱吃奶孩子，悠然自在欣赏新房)哎呀好啊!……
(唱) 风和日暖春满院，
正是杏花二月天。
怀抱娇儿自悠闲，
眼望着薄壳房心醉心甜!
(孩子哭，边哄边接唱)
亲狗狗，猫旦旦，
妈的心尖尖哟，
我娃莫哭莫叫唤。
你爸掌权当队长，
你妈也撑半边天。
杏花林中盖新房，
还不是为你创江山。
到明日花墙砖砌院，
自来水管当院安。
门帘一揭朝里看，
哎呀呀，大柜小柜、沙发床头、圆桌明镜，样样摆设都齐全。
哎哟哟，就等着往进搬。(孩子哭，摇哄) 噢噢，妈给你盘算得谄活着哩，哭啥? 看看看，这新房爸妈给你先占着，老房叫你婆先看着。(一想) 呃，不对。 外老婆偏大儿，把东西翻弄过去咋办? 倒不如叫老东西先住这儿。呃，更不成，新新个房，看把她美死着!(哄娃) 噢噢，再甭哭。这老婆子半天不见，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来抱娃。(喊)妈，妈！
冯大娘提猪食桶；自后院默默走上。
玉 琴 （不满地嘟囔) 刚吃了就不见人了。院没扫，面没发，还等着赶会扯料子、上集取棉花；忙得团团转，人家倒会清闲。……
冯大娘(铁勺往桶里一丢) 猪也要吃饭哩。
玉 琴 啊? 你可不说是喂猪去了。(指鸡骂狗地) 吃吃，死猪就知道吃，看撑死了着。如今靠的是工分吃饭，不动弹，让谁白养活！（娃哭)哭啥，冤枉你了？白吃白喝，还叫人把你顶到头上当先人敬呀。(说着打得孩子哭叫)
冯大娘 不会说话的娃，在他身上出啥气!
(抱过孩子，哄着下)
玉 琴 呃，半个眼都见不得你个老……
(朝桶狠踢一脚。碰得自己脚疼) 哎哟！
牛 铃 (挎收音机、提包上) 哎哎玉琴妹子。慢一点，跟猪食桶赌啥气?
玉 琴 哼，一见老饭桶，不顺眼，气就来了。
牛 铃 你这个队长娘子，真是个熟透了的大红袍花椒——又辣又麻。
玉 琴 少叫我外号!谁有你牛铃日子囊活，和铃铃嫂俩口无牵无挂，收音机一挎，走东家串西家，混个肚儿圆，油嘴一抹，不缺钱花。
牛 铃 再谄也谄不过你队长娘子，掌管队上弹花柜的钥匙，一开一锁十分工。二强队长更牛气，哨子一吹，工分一堆，地头一转，补贴满算。油搓面的日子还不过瘾。 瞧，新式房一撑，半个杏花村都起明发亮了。你先说，这回咋谢哩?
玉 琴 卸胳膊卸腿去。烟茶敬奉咧，酒肉吃净咧，大工分你挣咧腰包塞硬咧，还不够你的?
牛 铃 好玉琴妹子哩，不是我牛铃这总管，五间大房能起来?!
(唱)盖房靠的基建队，
运输凭的拖拉机。
青砖用了五万几，
烧窑有社员出力气。
学校的门窗先尽你，
水库上随便拉水泥。
换钢筋用的队上米，
好油漆凭的是我姨她女婿。
你自己摊了多少水?
这跑前跑后管料理靠的谁？
玉 琴（唱）凭的你一张嘴，
凭的你两条腿。
要不是我二强当队长，
你也不会这么卖力气。
牛 铃(唱) 这就叫水帮鱼来鱼靠水，
玉 琴(唱) 来来来，玉琴给你再喝几杯。
牛 铃喝酒? 咱带着哩。(掏酒瓶)
玉 琴你还舍得买酒?
牛 铃 买? 嗨，队上招待公客剩下的。
（又掏出一包糖)给，这包牛奶糖，哄娃去。
玉 琴 (接过，摸出一块送进嘴)嗯，沾了油水还挣了工，你真会寻好差事。
二人满意地笑。牛铃打开收音机听着。
冯二强门外归来。
冯二强(唱)又吹哨子又敲钟，
督促社员去上工。
各样活路都派定，
安排一毕回家中。 (进)
牛 铃队长，活派完了？
冯二强完了。
玉 琴 忙了一阵子，我给你煮几个鸡蛋去。
冯二强 算了。牛铃，你把电工、司机联系好啦?
牛 铃 好啦。人一两天就来。 (掏条子)队长，这条子你给批一下。
冯二强 (看条)光烟酒就花了这么多，这怕……
牛 铃 怕啥? 司机和电工，全凭烟酒拥，加上接待的跑腿的，多少人吃哩。不花能行吗?
玉 琴 人家牛铃跑前跑后，办交涉买东西，还不是为队上。你倒怕啥!
牛 铃 对呀，你是咱杏花村的管家，大权一抓，东荡西杀，大名一签，有他谁说的啥呢?!
冯二强好吧。（批条子)
牛 铃 队长，我今天跑了好几趟，这工分……
冯二强我给记工员说，给你记双份工。
牛 铃 对，就是要拿这调动积极性哩。你看昨晚上油饼一炸，起了多大作用。
冯二强 咳，再别提了。
(唱)说什么调动积极性，
我发号施令没人听。
又是加工分，
又是炸油饼。
办法想尽都不灵。
玉 琴吃了油饼加工分，把地还没浇了?
冯二强(唱)吃油饼来了一窝蜂，
干起活来磨洋工。
天明地头看，
不见人影踪，
烧坏的水泵摆在路当中。
你说气人不气人!……
牛 铃 甭生气。水泵坏了有电工，只要你舍得花钱，官油壮捻子，你倒怕啥。不说了，你看这房神气着咧，就剩下往里住人咧。你俩口商量一下，啥时搬家呀?
玉 琴二强，我看有空了咱就往这新房搬。
冯二强(看看房，满意地)嗯，行啊，搬!
牛 铃 好，我给你筹划筹划。
三人边说边走进室内。
冯大强上。
冯大强 (心情沉重，唱)
冯大强低头自徘徊，
为借房穿过杏林来。
登门求告实无奈，
见了二强口咋开。 (进)
老二!
冯二强(出)大哥，你过来了。
冯大强你……还没吃饭?
冯二强吃了。你来有啥事?
冯大强没，没啥事。闲转哩。
冯二强 你还舍得闲转。你是无事不到这边来。倒底有啥事?
冯大强 我，听说你新房盖起了，来看看。
冯二强看房? 那好， （指房)看吧。
冯大强(看了看)房，盖的还宽展。
冯二强勉勉强强，凑凑合合。
冯大强 老二，哥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冯二强 看看看，我知道你准有事。说吧!
冯大强我……我……
冯二强啥事你快说嘛。
冯大强 老、老二呀，
(唱) 根田订婚已两年，
杏花今年二十三。
咱妈为此事常挂念，
你大嫂整天发熬煎。
冯二强那你的意思是?……
冯大强(唱)眼前你哥有困难，
不借粮食不借钱，
根田的婚事等操办，
没有房子作了难。
冯二强 噢，你是说庄基地? 这一时三刻批不下来，申请的人太多，队上不敢开这个口。
冯大强(唱)愿你把亲侄儿多怜念，
只要有房就能把婚完。
冯二强 没有庄基能有房? 你不是说梦话哩。
冯大强不。我是想……想……
冯二强想咋?
冯大强想……想……
冯二强 哎呀呀你这个人，丝丝蔓蔓慢慢腾腾，倒底想咋?……我还忙着哩。
冯大强 你甭急。我，我是想……(总说不出口)
冯二强 (不耐烦) 算了。你想好了再说，我还有事呢。(说着便走)
冯大娘急上。
冯大娘 二强! 你等等。你哥的话，你真听不出听不懂? 你能眼看着你哥作难死吗?
冯二强问了半天哼哼唧唧，谁知道他想咋。
冯大娘想咋?想给娃结婚，可怜的没房嘛。
冯二强那我有啥法子。
冯大娘 你有法子。这新房闲放着，不能借用么?
冯二强 (诧异) 借房?——借这新房? ……(看看冯大强，又看看新房， 又望望玉琴走下的方向，思想斗争)这……
冯大强(恳求) 兄弟，你就帮哥一把……
冯二强这怎么能行?!
冯大强啊，不行?
冯大娘 (气急) 二强!你……你难道逼着你哥给你磕头下跪吗?
冯大强 兄弟，你就不能帮哥一次忙吗?
(唱)哥哥我身有病家境困难，
根田娃办婚事不敢拖延。
咱弟兄虽两家终属亲眷，
借了房娶亲后如期归还。
二人目光相遇。冯二强不答。
冯大强（叹气）
冯大娘 (见情心酸，旁唱)
大强儿为借房恓惶泪点，
二强他竟然间拒不答言。
两颗瓜本是一根蔓，
却为何一个苦来一个甜?
(向二强)二强呀!
不念你哥负债重，
也念侄儿订亲难。
怎忍根田婚事断，
见急不助心何安?
纵然是当初分家有积怨，
难道说亲骨肉要永结仇冤?!
冯二强(唱)妈妈不必把气生，
杏林新房刚盖成；
就是二强我同意，
玉琴也得思想通。
冯大娘只要你同意，再跟玉琴慢慢商量嘛。
玉 琴 (忽然从室内冲出) 不用商量，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出力哩受忙哩，不是给别人盖房哩。哼，办喜事，你喜我不喜。话说清，这房子借不成!
冯二强(制止地)你……
玉 琴 我咋? 我的房还不由我咧。你咋 外窝囊的，人家欺负你数落你逼你，连气都不敢出。聋了? 哑了? 没本事不敢跳崖去……
冯二强行不行商量。你吵啥!
玉 琴 你眼瞪谁哩?看我不好，找个铁锨铲出去。(索性撒泼)我看呀，这日子也过不了!……
冯二强胡闹啥，这是咱妈说哩……
玉 琴 你妈咋! 你妈跟的谁，吃的谁，喝的谁? 偏刃斧子砍的谁? 一天价盘上盘下，干的捞上汤的浇上，敬肥了养胖了，帮着别人抠来了。……
冯大娘玉琴，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玉 琴我不干净?我没有吃里扒外!
冯大娘 玉琴，你今个把话说清，谁吃里扒外?我也没受过人的盘上盘下，只看过人的眉高眼低……
玉 琴 我不好么。你看谁好跟谁过去，我不挡!
冯二强你少说两句不行吗?
冯大强 妈，算了。不要生气，都怪我，怪我。
冯大娘 大强，妈跟你。就是穷得要饭吃，我给你拉枣杆。走! (毅然拉冯大强下)
冯二强 妈，妈! (没有喊住，转向玉琴)你，你也太过分了。
玉 琴 啥过分，走了才清闲。又不是一家的老人，也该轮着管一管。
冯二强你真是个麻眉！
玉 琴你麻眉!你才麻眉!
牛 铃 (出劝)算了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人都走了，房也不用借了。还吵啥?
玉 琴 吵啥? 还不是你婆娘给说的好媒！借房，八成是她出的主意。 真个五花六花糖麻花，想了个精明，长了个灵醒! (朝门外连蹦带指)
韩云亭上。
韩云亭 (恰好走进，碰个照面，眼镜几乎被戳掉) 啊，灵醒? 谁还灵醒得过你?
玉 琴(不好意思) 呀，大舅来了。
冯二强大舅，你来了，坐。
牛 铃韩代表，啥风把你老给吹来?
韩云亭是你媳妇——他铃铃嫂给我吹的风。
牛 铃这婆娘家，真个多事。
韩云亭 我看比你强，人家多的是好心事，你尽多的瞎瞎事。
牛 铃 哎呀，你是咱县上的顾问，又是人民代表，一马挎双印，可不能冤枉人。
韩云亭冤枉不了你。
牛 铃 韩代表，那你们坐，我还有事。(下)
韩云亭二强，你妈人呢?
玉 琴 (抢白) 我妈，我妈年龄大了， 吃完饭克化不了，出门转去啦。
韩云亭 看你灵醒不灵醒? 明明把人气走了，还要说成转去啦。
玉 琴这……
韩云亭 二强啊，舅今个是戏台上的杨白劳，到你这少东家屋里求情的。看你是高抬贵手，还是赶门出走? 都行。
冯二强 大舅，有啥指点的你就直说。我怎么敢……
玉 琴 可不是嘛。舅舅是外甥头上一重天，二强有不对处，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不行了打一顿，还不是应该的。
韩云亭 好，玉琴，舅今天也不打也不骂。只有一件事，不知办到办不到?
玉 琴啥事尽管说，还能不听大舅的。
韩云亭你可说话算数?
玉 琴我啥时没听大舅的!
韩云亭那好，把你的新房借我用一用?
玉 琴 啊? 你也借房?(自语)今个咋尽碰些这号事。(向韩云亭)大舅，家里我不拿事， 外你要问人家掌柜的。叫我给你做饭去。(有意避下)
韩云亭 二强，你是个干部哩，也不能啥事都宠着她。你呀!
(唱) 当干部眼里无群众，
为亲人做事太绝情。
对待老人不孝敬，
对待兄长冷如冰，
借房像要了你的命，
无情无意理不通。
冯二强那……你说借，就借吧。
韩云亭(唱) 借与不借你自己定，
我找你还有事一宗。
冯二强什么事?
韩云亭给大舅准备一双高筒雨鞋。
冯二强高筒雨鞋？天晴晴的要 外干啥。
韩云亭你往我脚上看，鞋都湿透了。
冯二强噢，那是昨晚上浇地把水跑了。
韩云亭 大路都成河了，地里是又有涝地又有旱原。这号浇地法，能增产吗?
冯二强 这，这太不像话了。又加工分，又炸油饼，还干不好活。真没法子！
韩云亭 谁说没法子?实行联产责任制，就能治好这个病。
冯二强联产责任制?
韩云亭 对。二强，县上让我到下边来，就是了解情况的。杏花村准备咋样改变面貌?有些啥打算?你这个当干部的，不能光顾自己富，听不见群众的呼声。
冯二强 责任制有人说好，有人反对，我看还是让上边决定吧。
韩云亭 上边的当然要听，下边的也要听，特别要听听像你哥你嫂那些困难户的。二强，现在形势发展很快，你这思想还有些跟不上趟。来，听舅给你详细谈谈……
二人谈论着。
（幕落）
第二场
二幕前。
冯根田上。
冯根田 (唱) 杏花家捎信催结婚，
为此事忙坏全家人。
爸借房妈妈不同意，
(铃铃嫂上。
铃铃嫂 (接唱) 回村给根田报佳音。
根田，根田!
冯根田铃铃婶，你回来了?
铃铃嫂 回来了。喜讯，喜讯呀!
(唱) 我去桃花岭，
把喜讯带回村。
结婚的日子己说定，
清明一过就成亲。
冯根田(唱) 多谢铃铃婶，
为我费尽心。
怎奈无房时间紧，
只怕好事难遂心。
铃铃嫂(唱) 借新房你二爸已应允，
冯根田(唱) 左右为难真急人。
铃铃嫂 房都有了，还为难啥呢?
冯根田 你知道，我二婶那人难说话。借了房，啥时给人家还哩。
铃铃嫂 看这根田，先说眼前要紧么。为了借房，你爸跑前跑后，八八八九九九，搬的你舅爷都出了面才把事说成了。你再不敢犹豫咧。
冯根田不光我，我妈也不同意……
铃铃嫂 你妈有我哩。日子都说定了，不能再耽搁?走，寻你爸去，这事要赶快筹办哩。 (催着冯根田同下)
二幕开。
杏花村口，队部门前。远山邻队，花红柳绿，一片繁荣景象。杏花村外，大田荒芜，甚不景气。一侧露出队部门楼一角。
文英嫂上。
文英嫂 (焦急，唱)
心急如火回村转，
热汗滚滚反心寒。
远望邻队绿一片，
山明水秀好庄田。
为什么杏花村花不艳，
骡马不肥人不欢?
农田荒芜活路乱，
找二强要把意见谈!
五婶上。
五 婶 (抱粮袋)文英、文英，正要找你，你在这儿。给，把这粮拿回去。
文英嫂五婶，你这是咋了?
五 婶 咋了。你家里的情况，五婶还能不知道，省吃俭用攒的点粮，给了我，拿啥给娃成亲呀?
文英嫂 五婶，这你就大放宽心，根田的婚事安排好了。眼下你家缺粮，有困难，人吃不饱，咋个上工干活哩?
五 婶文英，你……
文英嫂不说了，五婶，快拿回去吧。
五 婶 (感激地)唉，你一天忙的七事八事，还操心五婶，这叫五婶太过意不去了。
文英嫂 这有啥。你快回去，我还有事寻二强哩。
五 婶 唉……好。 (含泪走下)
文英嫂望五婶下后，转身向队部走去。
忽然，自门内传出阵阵猜拳笑闹声：“六六高升，二红喜呀，三大元呀……”，“二强队长，该你喝了，该你喝了!哈哈哈……”
文英嫂 (闻声一震)啊?！……二强他又在这儿喝酒……
(唱) 听二强猜拳行酒令，
这声声刺得我心疼。
杏花村社员啥光景?
大吃大喝，你、你、你……啥心情!
(向内喊)二强，二强!
冯二强 (从队部出)大嫂，找我啥事?看把你急的。
文英嫂 二强，你这个队长，面可真难见呀。
冯二强 我招呼客人吃饭。你找我有什么事?
文英嫂我要给你反映群众意见。
冯二强群众意见?……好吧，你说。
文英嫂 二强啊!
(唱) 开春大忙活堆满，
棉田未耕地未翻。
麦地荒草结成蔓，
化肥等上粪等担，
突击春灌无人管，
农机坏在大路边。
你不在地里抓生产，
只顾吃酒又猜拳。
冯二强(唱) 谁说生产我没管，
跑前跑后忙不闲。
请电工吃席为抗旱，
请司机喝酒为耕田。
文英嫂(唱) 动不动摆酒宴，
花的社员血汗钱。
是这样大手大脚把家管，
到年终拿啥分粮钱?
冯二强 那我有啥办法。
(唱) 嗓子喊哑钟敲烂，
半晌不见人动弹。
女纳鞋底做针线，
男打扑克抽旱烟。
文英嫂(唱) 这样景况不改变，
社员更要受艰难。
冯二强(唱) 大河有水小河满，
大河无水小河干。
文英嫂(唱) 眼前困难怎么办?
冯二强(唱) 救济粮正在定名单。
文英嫂(唱) 年年投资靠贷款，
年年缺粮靠外援。
不觉心愧不觉惭，
穷日月混到哪一天?
多少社队面貌变，
杏花村何时才改观?
冯二强 大嫂，生产上不去，群众有困难，我不是没有管。解决不了问题，总不能把我冯二强掂起来抡嘛。
文英嫂 二强，听说好多地方搞起了专业承包，联产到劳，包产到户……可解决问题啦。咱们队是不是……
冯二强 你是说责任制?我早听说了，大舅也给我提过。我慎重考虑过， 外不行啊，那不成了三自一包?政策吃不准，我不能光着脚板寻的往枣刺上踩!
文英嫂二强，你听我说……
冯二强 (断然回绝)算了。责任制有人赞成，也有人坚决反对。杏花村生产队，不搞! (说毕便欲走)
文英嫂(不甘心地)二强!
冯二强嫂子，这个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文英嫂 二强，群众意见你听不进去，我要到公社去反映!
冯二强 公社反映?行么，县上省上都是人去的。随你的便! (说毕，径直走进去)
文英嫂 二强，二强!……(叫不住，便欲走)
冯大强急上。
冯大强（喊）文英，文英！
文英嫂大强，你……
冯大强 你给我快往回走。咱得罪的起人家吗？为娃的婚事，我跑来跑去，搬的大舅说话，好容易把房借下了。你咋能跟人家顶嘴，还要到公社反映。这不是寻着坏事哩！
文英嫂我不是给你说了，这房咱不能借。
冯大强 咋不能借？娃结婚，叫人家新媳妇立到院子？
文英嫂 咱把老房腾出来，搭个棚棚也能住。
冯大强 我能住，娃不愿意把咱搬出来么，你再甭犟咧。杏花家见了话，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快回，他铃铃婶和根田都在屋，等着商量筹办哩。
文英嫂 你先回，我去公社，一会就回来。杏花村面貌不改变，这是大事情！（说毕，毅然走下）
冯大强 （急喊）文英，文英。唉！……
幕落。
第三场
二幕前。
玉琴上。
玉 琴 (唱) 文英作事令人恨，
借了房还来作践人。
提意见要闹责任制，
和二强争论得乱纷纷。
领头公社去告状，
恩将仇报太欺人。
玉琴我越想越气愤，
我针尖专把你麦芒寻!
等着，我跟你搁不下。……(气呼呼下)
二幕开。
杏花林中薄壳窑。新房室内，醒目的新婚对联、画幅，桌椅及缝纫机之类。清新热烈，美观大方。
婚后不久的新娘子杏花，掸扫桌椅，对镜整妆。
杏 花 (唱)杏花开绽桃花放，
朵朵鲜花映纱窗。
鸟儿枝头声声唱 ，
是不是庆贺我杏花作新娘。
对镜梳妆，清素大方，
想起根田，红个脸膛。
婆婆勤俭，公公善良，
幸福家庭，甜似蜜糖。
缝纫机一踏铮铮响，
给根田缝件新衣裳，
我二人同劳动同把集上，
新女婿到人前也体面刚强。
冯根田上。
冯根田(拿着相框) 杏花!
杏 花 根田，放大的相片取回来了，叫我看。 (接看)你看你看，新媳妇眉喜眼笑，新女婿嘴噘脸吊。嗯，你就像欠了谁的账……
冯根田欠账? 不……不……
杏 花 给，快把相框挂起来。 (说着准备继续缝衣)根田，再把螺丝刀给我取来。
冯根田取螺丝刀?
杏 花我把缝纫机修一下。
冯根田(一惊)怎么，机子坏了?
杏 花 看你大惊小怪的，就是坏了有啥了不起。
冯根田你不知道，这机子是人家……
杏 花人家?
冯根田 不不，是人家帮咱买的机子，不容易。
杏 花 看你小气的。是夹线板太紧了，我用螺丝刀松一松。没坏，看把你吓的哟。
冯根田噢……(松口气) 我取我取。
杏 花还有钉锤也拿来。
冯根田(开抽屉取出) 给，要钉锤干啥?
杏 花 挂相框。你给墙上钉几个钉子。(自己拿螺丝刀松好夹线板，回头一看)哎，你咋站着不钉呢?
冯根田这相框，先不忙挂。
杏 花 看你呀，钉几个钉子费多大的事。(说着拿过钉锤，踩上凳子便欲钉)
冯根田(一看着了急，大声地) 不要钉!
杏 花 啊?! (冷不防，钉锤掉地，身一斜差点摔下)
冯根田(上前急扶) 不要紧吧?
杏 花 (摇摇头，奇怪地望着冯根田) 你怎么啦? 这么大的声?
冯根田 我……我……唉! (说不出口 ，蹲向一边)
杏 花 (心怀疑虑弛) 他?……
(唱)新婚夫妻正笑谈，
他为何突然神色变，
低头不开言？
冯根田(唱)她怎知我时刻把心耽，
借人的东西真作难，
损坏了惹麻烦!
杏 花(唱)莫非他对我有意见，
心有委屈不好谈?
冯根田 (唱)账债压身愁肠断，
面对杏花强作笑颜。
杏花啊!
原谅我一时少检点，
态度急躁你要容宽。
杏 花(唱)我知道你憨厚老实诚心一片，
有什么心里话尽管谈。
冯根田(唱) 到我家可曾遂你心愿?
杏 花(唱) 不遂心就不嫁你冯根田。
冯根田(唱) 爸爸有病常复犯，
杏 花(唱) 要让他精神舒畅心放宽。
冯根田(唱) 奶奶年老白发添，
杏 花(唱) 敬奉老人理当然。
冯根田(唱) 我家底穷困钱粮短，
杏 花(唱)勤劳动发家致富能改观。
靠党的政策最灵验，
好日月就在眼目前。
冯根田(激动地) 杏花！
杏 花 来，你看这衣服……
文英嫂上。
文英嫂根田、杏花。
杏 花妈，你回来了。
冯根田妈，你又到哪里去了?
文英嫂 前些天给公社反映了意见，还没见动静。妈又去寻了回你舅爷。
杏 花(边递水)妈，我舅爷咋说的?
文英嫂 你舅爷很支持。说他最近和县上、公社的领导，跑了几个社队，看来闹责任制是势在必行。
冯根田 对着哩。只要社员同意，他谁也挡不住。
文英嫂 不，真要变也不容易。杏花，妈今天可要向你请教哩。
杏 花 呀，看我妈哟。我一个年轻娃，倒懂得啥嘛?
冯根田就是嘛。妈还向她请教个啥？
文英嫂 你知道啥。人家杏花她娘家前年就搞了责任制，咱杏花村不该向人家好好取取经? 杏花，你说……
正欲谈。门外忽然传来玉琴刺耳带气的喊声：“老大，你别挡，咱到新房说理去!”
冯大强 (边挡玉琴) 他二婶，到那边说不行吗?
玉 琴 不行，咱三对六面把话说清!
(推开冯大强，直向新房走进)
杏 花二婶来了。快坐下。
文英嫂你二婶，还没吃饭吧……
玉 琴没工夫吃饭，咱今儿把话说明。
冯根田二婶，有啥话过去说还不一样?
玉 琴 过去? 躲啥呢?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说媳妇都娶到屋半个月了，还一天价吃了包子混面钱，往啥时拖哩?
杏 花二婶有啥话，不要生气，缓缓说。
玉 琴 缓缓，缓到哪一天为止? 杏花，你娃还在鼓里蒙着哩。(向冯大强、文英嫂) 不腾地方，也得说个渠渠道道。看世上有没有这道理，还能业不由主咧!
冯大强 你二婶，不用吵了，我们尽快腾房就是。
玉 琴 尽快尽快，说了多少尽快了。原先我就没同意，你的搬上咱舅 外老面子，硬逼的二强同意了。说的好好喜事一办就腾房。红口白牙说了算不算话!
冯大强 他二婶，你也就太得的……(几乎气倒)
玉 琴太咋? 凭装病就能混过去。没本事自己盖房娶媳妇，可有本事吵吵责任制!
文英嫂 玉琴，这借房跟责任制有啥相干? 你不能仗着自已有钱有房就出口伤人。
玉 琴 这……我不管责任制不责任制，借旁人的东西我不管，我要我的房哩。哼，限明日腾房，不行了上公社打官司。你看着办! (走下)
杏 花啊? 原来这样……
冯根田(欲解释) 杏花……
杏 花你……(推开冯根田，捂脸跑下)
众 啊，杏花!
冯大强根田，还不快把她挡回来!
冯根田 挡? (抱怨地) 哼，当初我妈不同意借房，你硬要低三下四……这都怪你!
文英嫂 根田，不要说了，还不快去把杏花撵回来!
冯根田我……(不悦地走下)
冯大强 唉，你就不该吵吵 外责任制，还跑到公社去反映，把事情闹到这地步……
文英嫂啊，你说什么?
冯大强 什么? 玉琴闹房，明明是冲着责任制来的。
文英嫂 责任制咋? 不要说她闹房，就是闹破天，要求实行责任制也没错。不怪娃说你，你当初就是不该去低三下四求人借房!
冯大强 (深受刺激) 啊? 你们都怪我，我为谁嘛? 唉! 说来说去还是我人不行，没本事，拖累的一家人跟上受穷受罪受人欺负，我，我咋把人活到这地步咧! (说着顿足捶胸，老泪纵横，痛苦地抱头蹲向一边)
文英嫂 大强，大强! (见情无比揪心地。唱)
见大强顿足捶胸自责难，
我暗吞泪花好心酸。
媳妇离去儿埋怨，
顷刻欢笑泪水淹。
忍痛且把大强劝，
伤残人怎经得把新伤又添!
为孩子成婚事你好心一片，
为借房求告人你东奔西颠。
说什么没本事人不能干，
为日月你何曾少受艰难。
起早贪黑苦流汗，
身不懒来手不闲。
全家人豁上命地干，
到头来还是贫困把债添。
同是山乡桃花岭，
为什么面貌不一般?
只要按着党的政策办，
杏花村总会有人欢马叫的那一天!
冯大强 你呀，认准一条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五婶、三叔带气同上。
五 婶 文英，听说玉琴 外花椒性子又来混闹，把新媳妇都逼跑了。这还能行!
三 叔 用了几天房，就这么糟践人! 大强，想开些，不要难过。
冯大强三叔，我能想开，不难过。
文英嫂 三叔、五婶，快坐下。
铃铃嫂上。
铃铃嫂 文英嫂，这玉琴也太不像样子了。你大舅正在大队部给二强谈话，我把他请来了。叫咱老代表评评这理!
韩云亭随后走进。
众 (分别) 大舅，韩代表，你来了。
韩云亭 听说玉琴为借房闹了个人仰马翻。是吗?
五 婶 可不是。仗着队长娘子 外大肚子扛人哩么。
韩云亭 嗯，说的有道理。没想到二强把个玉琴惯的这么不尽人情。
文英嫂 大舅，我和大强说好了，马上给人家腾房。
韩云亭 或腾或借，可以商量。得先把娃接回来呀。
文英嫂根田巳经去了。
韩云亭 那就好。我看今儿这事可不能就此罢兵。杏花村再不能这么混下去了。到底怎样改变面貌，大强，你说呢?
冯大强我能说啥，还不是怪咱太穷了。
三 叔 穷? 为啥穷的? 刚解放那几年，互助合作年年增产，人干劲多大；可到后来，不知害了啥病，闹的一年不如一年。
五 婶 啥病? 还不是穷折腾的，整天批过来斗过去，干部也心乱了，社员也心散了。
铃铃嫂 就是嘛。上地一条龙，干活一窝蜂，分配一拉平，越混人越穷。明明闹不好，你还没办法!
韩云亭 哎，有办法!文英，你把《农民报》上这一段给大家念念。
文英嫂 (接报念)
大锅饭越吃人越穷，
得利的是少数灵虫虫。
钟声一响一窝蜂，
人到地里磨洋工。
工分记的倒不少，
年终分配瞪眼睛。
众 对对对，说的对对的。
文英嫂 不要急，还有哩。 (接念)
由穷到富要改变，
经营管理是关键；
早日实行责任制，
社员才有自主权。
铃铃嫂 哎呀，这么好的事，咱杏花村为啥不闹?
韩云亭告诉你们，杏花村马上就搞!
众 马上就搞?
韩云亭 对。根据群众要求，公社党委作了研究。我刚才和大队支书一块给二强把精神传达了。马上开社员会，不论采用那种形式，坚决实行责任制!
众(欢腾振奋)好啊!
幕落。
第四场
二幕前。
牛铃持工具、挎半导体懒洋洋走上，嘴里哼唱着秦腔：“祖居陕西韩城县，杏花村里有家园。……
铃铃嫂迎面上。
铃铃嫂 哎哎哎，我说牛铃，实行了新政策，人家都争着抢着种责任田。你先看你 外样子，上地还挎个半导体，游手好闲到啥时候呀。
牛 铃 对咧对咧，咋呼啥哩。闹了一整，这就是责任制? 不说二强不服，我也看这不美，一天把人都能挣“散伙”了。
铃铃嫂 咋? 懒不成了，馋不成了，责任制就是要治你这号混吃混喝的病。以后再少溜队长，好好劳动。
牛 铃 呃，你好你好，好得给人家说媒，把新媳妇都说跑了。
铃铃嫂 放你的心! 我给老实人帮忙，比你巴结队长强。还不快拉粪走。
(拉牛铃)
牛 铃 (装病) 哎呀，我咋肚子疼的撑不住。你先走，我就来。
铃铃嫂呃……你可快来! (走下)
牛 铃 (等铃铃嫂下，又打开半导体)嘿，秦腔，李正敏么，美! (入迷地听起来)
铃铃嫂 (返回)这就是肚子疼? 装啥，懒筋抽的。快走! (推牛铃下)
二幕开。
桃花岭村头。山乡如画，台前有树。
杏花上。
杏 花 (唱)红日照山村，
流水搅人心。
自从婚后风波起，
一气离走杏花村。
桃花岭上好几天，
急坏爹妈娘家人。
怨我娇嫩太任性，
催我快回婆家门。
杏花虽然娇生惯，
岂是嫌贫爱富人!
暗暗只把根田怨，
你瞒我哄我伤人心。
新婚夫妻突然分离，
难道你心不急来情不真?
我每日村前两三趟，
隔山远望杏花村。
又是爱，又是恨，
根田啊根田啊!
为什么看不见踪影等不见人，
左等右等无音信，
铃铃嫂上。
铃铃嫂 (接唱) 全好事来找新婚人。
呀，这不是杏花么。真个巧得很，正要寻你，你就在村口等着哩。
杏 花铃铃婶，是你来了。快到家里坐。
铃铃嫂不咧。我今儿专门请你来了。
杏 花请我……
铃铃嫂 那天 外事都怪我，其实你爸你妈都是为你好么。
杏 花 不怪你，铃铃婶。我是生他根田的气。
铃铃嫂 生 外的啥气? 你没听人常说，小夫妻没有隔夜仇。根田可是个实心实意的好女婿。
杏 花好啥？几天了连人都不见。
铃铃嫂 呃，这你不知道。自你走了以后，村里忙着开会讨论责任制的事，这几天根田急得跟啥一样。告诉你，他来啦!
杏 花(一喜) 他来啦?
铃铃嫂 来啦来啦，他敢不来。你俩个今儿好好谈谈。
杏 花 (收住喜悦之情) 谈? 我才不想见他。
铃铃嫂 不想见? 靠不住，怕做梦都想哩。(一指)看，他来啦。婶子跟你妈坐坐去。(有意避下)
杏 花 铃铃婶! (没叫住，回头望望路口，唱)
铃铃婶给我把喜讯传，
只觉又气又心欢。
霎时见了根田面，
满腹心事要倾谈。
(一看)啊，他来啦。我……
(一想，回身藏到树后去)
冯根田挎包急上。
冯根田 (唱)心急如火大步跨，
恨不得即刻见杏花。
(一摸挎包) 哎呀!
怎能够空手去见丈人爸，
(一想)对，先去代销店……买二斤糕点糖麻花。 (下)
杏 花 (树后出，疑虑地) 咦，他又走了?
(唱)眼看根田来当面，
为何转身走一边?
莫非寻找铃铃婶，
却怎么往西拐了弯?
心急直把根田喊，
(欲喊又收住) 不，我不叫他!
也许他把架子搬?
(又看)啊，他又来了。……
且看他今日怎开言?
冯根田复上。
冯根田杏花，杏花!
杏 花(白了一眼，不理)……
冯根田杏花，你真的不理我了?
杏 花(赌气)杏花都开过了，才想起看杏花。
冯根田 你听我说！(唱)
自你离开杏花村，
我像孤雁丢了魂。
本想早早来接你，
无颜跨进你家门。
杏 花（唱)说什么无颜进家门，
你我相结情意深。
难道我杏花不识理，
难道会把你赶出村?
冯根田(唱)明知你不会赶我走，
自觉此事太丢人。
也因近日忙开会，
七事八事难脱身。
杏 花(唱)依我看全是你的架子大，
对杏花无情又无心。
冯根田(唱)今托铃铃婶来接你，
万莫冤枉老实人。
杏 花(唱)老实人，老实人，
瞒我哄我伤人心。
借房借债成婚事，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冯根田 (急解释) 杏花，这你可要原谅啊。
(唱)你也知前几年穷折腾，
大锅饭害苦了老实人。
都因无钱家贫困，
才借房借债成的亲。
并非是有意把你哄，
事出无奈，你千万莫在心!
愿你早日回家去，
金凤还巢鸟归林。
杏 花(唱)任你说的天花坠，
我杏花不回杏花村。
冯根田啊? 你不回……
杏 花 (索性撒娇) 不回不回，就是不回。
冯根田 你?……哦，我明白了。你不回，就是嫌我人穷家穷，没房没钱娶不起你，配不上你。我……我走！
杏 花(反而急了) 根田，你……你回来。
冯根田你不去，我回来干啥。……我走!
杏 花(情急) 你，我不许你走!
冯根田你?…… (看看杏花，蹲向一边)
杏 花 看你，人家说了几句气话，你就当真要走。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难道我杏花真是那种爱钱爱房的高价姑娘吗? 为结婚，你借钱借房借家俱，为啥不让我知道?你把我看成啥人了!
冯根田我……唉！
杏 花 为这事叫咱爸咱妈受了多大的委屈。
冯根田 咱爸就是叫旧风气影响的，看人家结婚都兴这一套。我不让借，他心里过不去。我要给你说，他又不让。
杏 花 他不让你就不说了?亏你还是共青团员哩。告诉你，我不是不想回，是憋了一口气啊。那天二婶大闹新房，也太欺负人了。我想，只要杏花村实行了责任制，凭咱全家的劳力和手艺，我就不信不得富裕！……回来几天，一直等你来商量，等来等去总不见人，还说你没架子……
冯根田 (大喜)杏花，你……太好了!
(唱)杏花吐出真呀真心底，
不由根田深感激。
这几日队上正开会，
落实中央新政策。
杏花村要搞责任制，
决心由穷变富裕。
今日专程来报喜，
我来接你回家里!
春催桃李花呀花满地，
杏 花(唱) 金凤还巢展呀展翅飞。
冯根田(唱) 杏花村社员劲鼓起，
杏 花(唱) 八仙过海显神威。
冯根田
杏 花 (唱) 哎嗨呀，八仙过海显神威。
冯根田(唱) 咱二人包种粮棉勤下地，
杏 花(唱) 咱爸妈务瓜务菜好手艺。
冯根田(唱) 抽空上集去赶会，
杏 花(唱) 搞副业安起锁边机。
冯根田(唱) 交公粮——
杏 花(接唱) ——为集体，
冯根田(唱) 年年增产——
杏 花(接唱) ——增收益。
冯根田(唱) 为了咱生活早变样，
更为四化出大力!
哎嗨呀，要为四化出大力!
杏 花根田，走，马上回去。 (拉)
冯根田 哎，我还没见丈母娘哩。 (示挎包糕点)你看!
杏 花呃，谁稀罕。 (憋住笑)
冯根田 你不稀罕，丈母娘稀罕。我还等着吃荷包蛋呢。
杏 花 就该给你吃些石头蛋蛋!
二人同笑，走下。
幕落。
第五场
二幕前。
冯二强上。
冯二强 (唱) 忧心忡忡思绪乱，
杏花村闹起责任田。
老天偏不遂人愿，
百日大旱遇难关。
冯根田领三叔急上。
冯根田 二爸、二爸，五黄六月，庄稼旱得拧绳哩。三爷几户包种的玉米棉花，啥时给水?
冯二强抓纸蛋，轮谁谁浇。
三 叔 二强，我看水不够用，是不是把前几年塌的 外井掏一掏……
冯二强 现在责任制闹成这样子，队上没法管。
冯根田 机井抽水站都是队上统一管理，怎么能放弃领导!
冯二强 领导，照这种闹法，你二爸没法领! 哼，到时候完不成定产指标，谁减产谁赔产!(带气走下)
杏花急上。
杏 花 根田，快，咱妈联络的几家困难户，在村北的废井里掏出水了!
冯根田 哎呀太好了。走，先给三叔家浇地。
三 叔 嗯，那你们黄河滩那西瓜地咋办?
杏 花 我妈说了，先帮你们缺劳户把地浇完。我们人多，不行了就连夜下黄河，担水浇瓜。
冯根田 好，快走。(与杏花、三叔同下)
二幕开。
杏花村外，黄河滩地，西瓜田边。透过纱幕，可见黄河水，隐隐奔流，责任田碧绿铺地，瓜田中秧苗成行。
音乐声中，合唱起：
天也变，地也变，
山歌水笑人心欢。
多少明月夜，
抗旱把水担，
辛汗浇灌责任田。
万分情，千滴汗，
累累心血化甘甜。
多少艳阳天，
操劳务瓜园，
昏晕累倒瓜行间。……
伴随合唱，舞台上现出如下场景画面：
——男女社员挑水夜战，舞蹈穿梭过场。
——文英嫂全家瓜田劳作，冯大娘送饭围吃。
——强烈的光柱下，文英嫂劳累昏晕，冯根田、杏花等上前搀扶……
合唱完。纱幕起。舞台转亮。
天高云淡，四野晴朗，金色的秋禾片片，成熟的西瓜行行。一 侧搭起瓜棚，棚边设小桌小凳、瓜刀铁锨等物。
文英嫂 (面对丰收景象，无限喜悦，唱)
糜谷成行，
遍地瓜菜香。
黄河流水掀大浪，
新政策带来新风光。
文英我离娘早瓜田成长，
随爹爹学会了压蔓整秧。
十多年手艺闲搁放，
到今日浑身是劲能用上。
杏花村里大变样，
不用敲钟人自忙。
西瓜开园备停当，
半年的辛劳有了指望!
(向瓜田)根田!根田!今个啥日子，西瓜开园，还不快收拾。
冯根田 (抱西瓜上 )妈，我爸硬拉住叫我打算盘，给他算账。
文英嫂算啥账?
冯根田西瓜账嘛。
文英嫂瓜还没卖，就……
冯根田 我爸心热得放不下。你看，他来了。
冯大强端酒自瓜棚出，认真地面向北京鞠躬行礼。
文英嫂大强，你这是出啥洋相呢?
冯根田 爸，都八十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冯大强 胡说。我这是面向北京敬酒表心，谁搞封建迷信!
文英嫂敬酒表心? 怎么个表法?
冯大强 你听。 (一字一板地念)
西瓜丰收人心喜，
开园先敬酒三杯。
文英嫂第一杯?
冯大强(念) 不敬神，不敬鬼，
敬的咱中央新政策。
冯根田那第二杯?
冯大强(念) 不敬地，不敬天，
敬的这联产联心责任田。
文英嫂第三杯呢?
冯大强 (念) 不敬金，不敬银，
敬你这劳苦功高领头人。
(恭敬举杯)根田妈，你喝!
文英嫂大强，你……
冯大强 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含泪动情地)自从种了责任田，这几个月，你真是跌倒爬起地干哪，苦扎了，累够了，人也瘦了，我，我心疼啊。现在你看，不说粮棉增产多少，光这四亩多西瓜，我叫根田打了打，你猜有多少?——一仟伍佰多块哩!(唱)
兴得我暗暗掉喜泪，
咱要感谢新政策。
定产收入交集体，
超产全归咱自己。
趁早给娃把房撑起，
再不看人的眉高眼低。
吃好些给妈补补身体，
也给你缝两件好新衣。
冯根田(唱) 看我爸想得多么美，
文英嫂 (唱) 就是没想他自己。
(向冯大强)
攒点钱也给你看看腰腿。
冯大强 (唱) 行行行，你快喝下这酒一杯。
说着硬给文英嫂灌酒喝下。
冯根田 呀，我看这一仟伍佰多块把我爸快喜糊涂了。
冯大强 呃，根田!
(唱)千万不敢传出去，
这事一定要保密。
文英嫂(唱)光明正大靠劳动，
没偷没抢没投机。
理直气壮腰挺起，
有了钱……
冯大强(接唱) ……万莫声张，悄悄的!
冯根田 爸，前几年一富就挨整，如今发家致富是光荣，你怕啥。
冯大强钱还没到手，我怕万一有啥变化。
文英嫂有党的新政策撑腰，随便就变了!
冯大强不变了好，不变了好。
文英嫂 不早了。根田，杏花赶集走了，你去果品公司联系交瓜。
冯大强哎，再请左邻右舍都来吃开园瓜。
冯根田哎。 (下)
冯大强 (拉过文英嫂)我看钱一到手，咱就准备砖瓦木料，先给娃把房撑起。
文英嫂 房要盖，最要紧的还是下一料庄稼，肥料、籽种，都要安排周到。
冯大强 对，瓜地种麦，千二八百，保收哩。咱这料可要搂住。
文英嫂 不光咱。听说县农科所培养出一种高产小麦新品种，我想建议队上给大家都换成好种子。
冯大强 好，你比我想得宽，倒底是当过干部的人。
文英嫂 嗯，四十多的人了，还夸老婆，不怕人笑话。
冯大强 笑话啥，老婆好嘛不该夸?我说的都是老实话。
文英嫂 快不说了。走，卸瓜!
二人同下。
(玉琴上。
玉 琴 (吃力挑担，一付滑稽姿态，唱)
一付担儿千斤重，
走一步来我拧三拧。
哎呀呀往东倒，
哎呀呀往西行，
两腿打弯弯，
腰杆打拱拱，
无奈忙把肩膀换，
天爷爷，左肩还比右肩疼。
担子摔在路当中，
多年没干这营生。
二强嘴皮子动，
我满年挣大工。
实行了责任田，
想懒也懒不成。
披身淌汗要人的命，
天爷爷，再不能混晌磨洋工。
无奈又把担儿挑，
鼓鼓劲儿我挣挣扎扎扎扎挣挣往前行。
玉琴挣扎步急，往前一闪，正好碰到刚走上的牛铃身上。二人同摔倒坐地。
牛 铃 哎呀我的妈呀，是队长娘子。我牛铃身上又没路，你咋胡碰哩。
玉 琴 你个牛铃，抢的奔丧呀还是急的拜堂呀！人早肩疼的腰拧的，你还扑的挡路。看看看，腿也肿脚也酸，哎哟!
牛 铃 (忙扶)你呀，放着手扶机架子车不用，用人担，撑得住吗?
玉 琴 路窄得架子车过不去。你不是说给我帮忙?
牛 铃我都吾身顾不住吾身了。
玉 琴 有油水你沾了，用着你就不见了。真个是“吁报报”煮一锅——净嘴没肉。光说得美!
牛 铃 哎，要说美，往这看! (指瓜地)文英嫂这料瓜，才叫长得美。
玉 琴 再美也是人家的，我连看都不看。
牛 铃不看是怕流憨水。走，吃个瓜。
玉 琴 呸，我稀罕，没见过瓜! (挑起担)。吃她的瓜，我还嫌恶心！(欲走担斜)哎哎哎，快扶一把。
牛铃后边一扶，担子前倾，恰好碰到刚走上的冯二强身上。小会计随后同上。
冯二强 哎哎。哎，你在这给谁耍杂技呢?不怕人笑话。
玉 琴 笑?(对着瓜棚) 哼，收了几个烂瓜，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不眼红!
冯二强 喊啥，还不快回，娃从炕上跌下来了。
玉 琴 啊，我娃，我娃……(拧身挑担急下)
牛 铃 队长，当初你就该使劲抗住，啥责任制，明明是给咱挽笼头嘛，净胡整哩。看，人家猛发了，把咱给扎了。文英嫂这一状告得厉害，圆圆把你撂了一跤。
冯二强我也不是豆腐渣，撂不倒。
牛 铃 可人家把票子搂到手了。你没算，光这料瓜就冒尖得失了谱。一个普通社员，比队长、社长、县长收入都大，这还了得。
冯二强 不用啰嗦，我心里有谱。小会计，刚才那几家测产的结果，证明当初定产是有些太低了。
小会计那是不是要追加指标?
冯二强 测完产再说，走。 (领小会计同下)
牛铃看四处无人，鬼鬼祟祟摸摸西瓜王，抱起便欲溜走。
文英嫂(瓜田搭声)牛铃，你干什么?
牛 铃 (支唔) 嘿嘿，大热天干部们开会，又热又累，送个西瓜慰劳慰劳。
文英嫂 怎么不打个招呼，就随便拿?——这个瓜王我不卖，要拿别的，过秤。
牛 铃过秤? 干部吃个西瓜还要钱?
文英嫂 西瓜是苦换的，又不是空里掉下的，怎么能白吃。
牛 铃 你也不打听打听，往年甭说干部，就是我牛铃，吃瓜啥时掏过钱。
文英嫂 那是往年。你不要忘了，今年实行了新政策。
牛 铃 新政策咋? 干部连吃瓜的权都没了?
文英嫂 白吃白拿的特权，就是不能有。
牛 铃 老实说，吃你是看得起你，搁下旁人，白送人家还不要哩。 (扬长欲走)
文英嫂(喊住)牛铃，把瓜放下!
牛 铃你?……真个还吃不成?
文英嫂 不是我舍不得几个瓜，白吃白拿，油嘴子不改，就是不行。
牛 铃 (翻了脸，放下瓜)行，行行行。吃不成算啦，不吃了! (拧身下)
冯大强急上。
冯大强 文英，你叫 外拿走。 外是个惹不起，得罪 外做啥。不行了，叫我给人家把瓜送去。
文英嫂 (叫住) 大强!凭啥白给干部送礼。过去是没法子，咬着牙忍着泪，低三下四求人哩。如今有了新政策，用不着再看谁的脸。咱以后腰杆子就是要挺硬些。你在这招呼乡亲们吃开园瓜，我给咱妈也送个瓜去。 (抱瓜下)
冯大强望文英嫂下后，取磨石磨刀。
三叔、五婶及铃铃嫂说说笑笑走上。
众 大强，吃瓜的人都来了，咋才磨刀?
冯大强 都来了，快坐。刀磨好了，今儿请大家尝个新鲜。
三 叔 (望瓜田) 哎呀，今年这料瓜可真喜人，看这瓜蔓是平、整、 真、稳四个字都占上了。结出的瓜是个头大，一般圆，上的油渣保香甜，好手艺，好手艺!
五 婶多年都不知道大强还有这本事!
冯大强这不光是我的功劳。
众 那还有谁?
冯大强人家根田妈。
铃铃嫂 对对对。人家文英嫂她娘家爸是有名的西瓜王，听说她从小没妈，跟她爹在瓜棚长大的。
冯大强 不怕众人笑话，我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人家文英可就是有两下子， 外光压瓜的门道就稠着哩。什么“双背剑，三股岔，一大一 小主蔓压”，“头刀松，二刀紧，三刀西瓜顺地滚”。我这笨人也都学得邦肩了。(憨厚地笑)
铃铃嫂 啥西瓜顺地滚？是元宝顺地滚哩。
众笑。
冯大强 都一样。三叔种的苞谷，五婶包的棉花，铃铃嫂赶会卖羊肉饸饹，都闹美了。
众这都是责任制的功劳嘛。
冯大强 对，为了感谢新政策，咱们甜甜蜜蜜吃顿开园瓜! (切开西瓜)
众正赞叹不已，欲吃西瓜。
牛铃气势汹汹地上。众一惊，忙招呼。
冯大强牛铃兄弟来了，快吃瓜。
牛 铃 (不理睬，拉过铃铃嫂)你来干啥?
铃铃嫂干啥，吃开园西瓜嘛。
牛 铃开不成了! (故意神气地)冯大强!
冯大强 牛铃兄弟，你文英嫂直性子人，刚才得罪了你，我赔情道歉。来，吃瓜。
牛 铃 不用来这一套，公事公办。告诉你，我是奉命而来，传达队长指示：这园西瓜收归队上统一处理!
众 怎么，统一处理?
牛 铃 不光西瓜，连你们的苞谷、棉花，都要收归集体，拉平分配哩。
众 啊? 拉平分配，这怎么能行……
铃铃嫂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在这胡说!
牛 铃谁胡说啦，不信你们去问队长!
众这二强怎么能说变就变，走，寻他去。
三叔、五婶及铃铃嫂同下。
冯大强牛铃，这，这当初是怎么说的……
牛 铃 当初? 当初谁知道你冒尖冒得这么高? 老实说，我就是队长派来专门拔尖的。
冯大强 (着急) 不能，你们不能这么干呀。我一家辛辛苦苦几个月，好容易……
牛 铃 你给谁哭穷，我看你是财迷心窍。
后台传来拖拉机声。一社员随上。
牛 铃 拖拉机来了，马上卸瓜。欢虎， 走!
牛铃招呼社员欲上前动手卸瓜。冯大强急拦住。
冯大强你们不能不讲理。(拉住牛铃)
牛 铃 你把我丢开。有理给队长讲去，我是来卸瓜的! (欲动)
冯大强 (紧拉不放)不行，这园瓜是我一家人的命，谁敢卸，我就跟谁拼了!
牛 铃 你! (见甩不脱，一脚猛向大强腰部踢去)
冯大强哎呀! (支撑不住，扶腰倒地)
冯根田 (急上) 啊? 牛铃，你怎么打人! (上前一把抓住牛铃质问)
牛铃不服，豁开冯根田，又上去一脚向冯根田踢去。二人扭打。起来。牛铃不支，顺势抓起铁锨，一把戳伤冯根田头皮，见血。
冯根田 (顺手抓起切西瓜刀)好，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将刀朝桌上狠狠一拍，欲赶牛铃)
牛 铃啊，你小子敢动刀子!
冯大强 根田，根田，快不敢闯祸!
冯根田围着冯大强追赶牛铃。
牛 铃 啊，杀人了杀人了! (抱头与社员鼠窜下)
冯根田举刀欲追下。文英嫂上。
文英嫂(大声喝止 )根田，快把刀放下!
冯根田妈，你看，牛铃把我爸打成这样!
文英嫂（上前) 大强!
冯大强 牛铃撒歪，强迫卸瓜，还说要拉平分配……
冯根田 他们不讲理，欺侮老实人，我和他放不下! (拿锨欲追)
文英嫂 (忙夺过)根田，不许你闯祸!
冯二强上。
冯二强根田，你刚才动手打人了?
冯根田打了。牛铃先动手打我爸。
冯二强你还准备提刀行凶?
冯根田他把我头打伤，我气愤不过!
冯二强 那也不能动刀子。我看你是想到没风处去了。
文英嫂 二强，根田拿刀不对，应当批评教育。可为啥打起来的，也该把事情弄个明白。
冯二强 事情很明白! 我派牛铃执行任务，他有意对抗。
冯大强 什么任务! 拔尖卸瓜，打乱平分，你当初说话算不算数?
冯根田 定产作废，撕毁合同，我就是不服!
冯二强 (断然地)不服也得服!哼，发家致富也不能没个边边。你们几户冒尖冒得这么高，再不拔尖，资本主义不是泛滥成灾了吗?
文英嫂啥叫资本主义?二强，你……
冯二强 大嫂，你不要忘了，那年你当队长是怎么叫撤职的?!
文英嫂(一震)啊?!
冯大强 (同时)你!……
深沉的音乐。
文英嫂 (思绪翻腾，语重心长)二强啊，那年大伙选我当妇女队长，因为组织妇女包棉花地，闹作业组，结果丰收了，反而被撤了职，挨了斗，这是事实。可那是过去呀!现在是什么时候，党支持社员尽快富起来，你怎么还拿着旧账本，打着旧算盘，砍富拔尖盼人穷啊!二强!
(唱)十来年走了多少弯路径，
批来斗去乱折腾。
打击了群众的积极性，
不少干部遭冤情。
贫困落后啥情景，
莫非你不揪心来不动情?
党中央给咱把新政策订，
社员们捧泪花相庆相迎。
责任制显示了多少优越性，
你为何至今想不通?
冯二强(唱)大道理，我全懂，
并非二强盼人穷。
事关路线需慎重，
拔尖决定要执行。
冯根田(唱) 朝令夕改随意变，
冯大强(唱) 失信于民理不端。
冯二强(唱) 不纠偏群众有意见，
文英嫂(唱) 分明是你的思想未转弯。
冯二强(唱)说没转，就没转，
不能眼看路走偏。
不能让自发思想重泛滥，
不能让资本主义尾朝天。
我是队长就要管，
杏花村坚决要砍富拔尖!
文英嫂 不行。当初定产是经过大队同意社员通过的。你不能自作主张， 一个人说了算!
冯二强 我早知道，你把我二强这队长就没往眼里放。(威胁地)行，马上召开社员大会!
文英嫂 (镇静地)好!
切光。
幕落。
第六场
二幕前。
牛铃上。
牛 铃 (唱)水涨河塌季节变，
二强撂挑子丢了官。
妙的是文英反当选，
她铁面无私要求严。
队上的债权债务要清理，
我只得找二强，把箍窑盖房多吃多占，各样欠款全归还。
二幕开。
冯二强家，杏林新房院落。景同一场。
冯二强 (情绪低沉，唱)
杏林秋风阵阵凉，
风扫落叶添愁肠；
落选丢了权，
只觉脸无光，
今日把冷暖才品尝。
群众会上吃败仗，
弄巧成拙口难张。
玉琴抱娃上。
玉 琴 二强、二强、二强!……你是立了啥功了，咋几声都撞不响?
冯二强你以后少咋咋呼呼。
玉 琴 哎呀，你给我嘴上把封条贴上。闹了个责任制，人家都好过了，就我玉琴该倒霉！地里锄呀上呀，屋里鸡呀羊呀，做饭呀抱娃呀，一天把人能挣死。你妈尻子一拍过去了，也不说来帮个忙。
冯二强 怪谁嘛? 当初你要不把她气走……
玉 琴 我气走的? 你好，咋不把妈叫过来?
冯二强我舍不下 外脸。
玉 琴 舍不下脸就自己干。给，抱娃!
(塞给)
冯二强我抱娃? 一个大男人家……
玉 琴 大男人咋? 驴死了架子还不倒。队长当的好好的，可搬扯的说不干了。本来有些人就不服气，今儿大队反映呀，明儿公社告状呀，咬的放不下！你倒好，自己给自己使绊子!使的好么，使的叫人家把权抹的光光的。
冯二强老实说，我本来就不想当。
玉 琴 不想当? 哄瓜子去。我问你，要不是当队长，这五间大房能盖起? 要不是当队长，能有这……
冯二强行了行了。烦死人了!
玉 琴 哼，现在你把权撂了，谁都看你不顺眼，连大舅也拿偏刃子斧头砍哩！
韩云亭上。
韩云亭(走进)二强!
玉 琴啊? 大舅来了……
冯二强大舅。
韩云亭 (拿出个玩具)来，我给咱旦旦娃买了个这。(看看玉琴、冯二强)，我知道你俩个心里不舒坦。有啥意见，还可以提么。
玉 琴 那我就满盘子满碗往出端呀。
韩云亭好么，舅今儿是专门来听意见的。
玉 琴 你看二强 外软柿子好捏，啥事都偏向大嫂，你一碗水就没端平。
韩云亭 肚子里有气，吐出来好啊。二强，我看玉琴这点就比你强，心直口快。你看你，闷着个头， 外不好。
冯二强 (憋气地) 哼，我二强就这么下了台。想不通!
韩云亭 我知道你不通。可这是你听不得群众意见，自己先撂挑子躺倒不干；这么大个队没个管家，不改选能成?
玉 琴那也轮不上她文英上台。
韩云亭 人家积极带头搞责任制，群众拥护嘛。
冯二强我看是助长邪气。
韩云亭邪气？
冯二强 是邪气。自发思想批了多年，白批了？革命革命，反而越革越小，越革越回来了。这不是倒退是啥？
玉 琴 可不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
冯二强 眼看着杏花村丢纲丢线，红旗落地，资本主义任其泛滥。这号闹法，能叫社会主义吗?
韩云亭 嗨呀，说的真怕怕。你口口声声社会主义，究竟啥叫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就是吃大锅饭? 你呀，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吃上轻松饭，可就是不敢见群众烟筒冒烟，社员米汤碗里起皮。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责任制责任制，就是要求改善经营管理，大家真正负起责任来。一没脱离党领导，二没改变所有制，坚持按劳分配，怎么就不是社会主义?……你再想想，吃大锅饭那阵，你一年四季五把不捉，工分补贴拿的多，什么调解工、开会工、交涉工，竟然还有操心工。还有玉琴，不下地不干活，掌管个弹花柜的钥匙，见个日头轻轻松松十分工。你把日子过谄了，新房盖起了，车子手表缝纫机，样样不缺。可杏花村社员过的啥光景，你不是不知道。就拿你哥来说，一家三个劳力，没黑没明地干， 反而拉人账债，穷的给娃连媳妇都娶不起呀。你算一算，比一比，这是为啥嘛?二强啊，咱农村的大锅饭再这么吃下去，就不得了!
玉 琴 大锅饭? 大锅饭又不是二强发明的。
韩云亭 当然不是他发明的。可要改变它，你们为啥就通不过? 一句话，是大锅饭 外勺把子在你手里攥着，舍不得丢!
冯二强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下台了，不挡你们的路。
韩云亭 不光不能挡路，还要帮你嫂子把队上的工作搞好。好了，今个就谈到这儿。想不通不要紧，慢慢想想。我还有事哩。玉琴，你对你嫂子有意见，我让她亲自登门找你谈谈。这回，一碗水该端平了吧!好，我走了。 (下)
玉 琴 哼，跟她谈，没空。（向冯二强)哎，你平常嘴能行的很，咋叫大舅问住了?
冯二强你能你咋不说!
玉 琴嗯，门背后的霸王，光会训婆娘。
冯二强 呃，真格是麻眉婆娘走扇门!
牛铃上。
牛 铃(走进) 队长!
玉 琴你“瓤”谁?不知道队长不当了?
牛 铃真个。叫顺口了，原谅，原谅。
玉 琴 牛铃，你还认得我这门? 如今人家文英当队长了，你怕把门跑错了。
牛 铃没跑错。我是专门来寻二强的。
冯二强寻我啥事?
牛 铃 要紧事。二强!
(唱)队干部，巳改选，
人家催你交财权。
手头账目要清点，
我今来向你讨债钱。
冯二强讨债? 我欠谁的钱?
牛 铃(唱)哎，哎，有有有，
你甭急，多着哩，
听我给你说仔细。
小恩小惠且不算，
光外快捞了一河滩。
甩手掌柜的你当惯，
盖新房花销谁承担?
难道说砖瓦不收费?
难道说运输不要钱?
社办厂钢筋水泥要清理，
用学校玻璃门窗要归还。
社员的义务工分要赔偿，
我牛铃跑前跑后费心劳神，
你也得给些料理钱。
里里外外不多算，
约摸至少千二三。
你俩口对我少瞪眼，
这一笔欠款几时还?!
冯二强 啊，欠这么多钱? 原先你咋说的?
牛 铃 原先? 你是拿着明白捣糊涂，原先你在台上，睁只眼闭只眼，不行了签个字盖个章，队上报了，谁敢吭一声。可现在……
冯二强 现在咋? 头上没乌纱，你牛铃也来掀下坡碌碡。
牛 铃 话虽不好听，也有几成。反正你落架了，账是非还不可。你不能把我牛铃夹在中间作难。
玉 琴牛铃，你不要翻脸不认人!
牛 铃 我翻脸不认人? 你不是连你哥你嫂你妈都翻脸不认了吗?!
冯二强 牛铃，你不要东倒吃羊头，西倒吃猪头，我二强也不是好欺负的！
牛 铃 谁欺负你，谁欺负你来? 咱今个把话说透，你自己把担撂了么，怪谁? 并不是我牛铃跟你过不去，人家文英嫂子新官上任三把火，逼住要清理债权债务嘛!
玉 琴 (气极)哼，好你个老大家的，简直比老鸹还心黑!……
(文英嫂背麦种口袋上。
文英嫂他二婶，你说谁比老鸹还心黑?
玉 琴你……我跟你没话。(拧身进屋)
牛 铃啊，队长来了。
文英嫂二强，来人了也不打个招呼?
冯二强(冷冷地)哼，……(背向一边)
文英嫂 (微笑，转向牛铃)牛铃，你欠队上的钱，清理了没有?
牛 铃 队长，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大部分欠款在二强名下。
文英嫂一共欠多少?
牛 铃约摸一千二三。
文英嫂 倒底多少，不能约摸。二强欠八百九十六，剩下的……
牛 铃剩下的，由我一手清理。
文英嫂 好。二强，欠队上和社员这么多钱，你打算怎么办?
冯二强 哼，当初牛铃一手料理，说的好好是义务帮忙，可现在……
文英嫂 现在实行了责任制，支部通知，限期清理债权债务，队委会也研究了，党员要带头哩。
冯二强这个头我没法带。
文英嫂 那怎么行。社员种了责任田，多少人等着用钱买化肥买农具。欠款不清理，社员怎么扩大再生产?
冯二强 要批要斗，随便；要钱，拿不出来。
牛 铃 哎，这怕不得过去。不行了就干脆，拆房卖家俱!
冯二强 (一震)什么? 你……(指着牛铃)你再说一遍!
牛 铃还不起账就卖家俱拆房么，咋?
冯二强 (起火) 拆房? 哼，我看他谁敢! (狠狠地白了文英一眼，气冲冲下)
文英嫂二强，二强!
玉 琴 (闻声冲出) 叫啥? 人还没逼死就叫魂哩。(向牛铃)牛铃，我把你个油嘴子浮上水的东西，你出的好主意!哼，拆房? 看把你腰闪了!真个是拉上老鼠上会。——算不算个牲口!
牛 铃 哎哎，甭胡骂，甭胡骂。就算我牛铃没来头没份量，你眼里总不能没有咱的队长?
玉 琴 队长? 社长县长也不能逼人太甚。哼，八字没见一撇，刚上台就往自己兄弟头上开刀。可也太馋了!
文英嫂 (宽厚地)他二婶，你把话还没听清……
玉 琴 我听的清清的。要拆房，先把我拆了!
牛 铃 看看看，啥态度?这简直是目无党的领导。队长，我看闲话少说，马上动员人，拆房!
玉 琴(手插腰，列开架势)你——敢!
牛 铃 哎呀，欠账不还，还给有理咧。我试伙学手哩。(挽袖欲动手)
文英嫂 (制止)牛铃，你这干啥？(向玉琴)他二婶，你听我说……
玉 琴 我不听!黄鼠狼给鸡拜年，看不出来。真是墙倒众人推，马瘦众人骑，就这么欺负人。(索性坐地哭喊起来)这还叫我们活不活了!你把我命要了算咧!呜呜呜……(抱牛铃腿大哭)
牛 铃 (冷不防) 哎哎哎，这不是胡搅蛮缠嘛。队长，我找民兵去!
文英嫂 不要火上加油了。牛铃，这事由我处理，你先回去。
牛 铃行，行，我听队长的。 (下)
文英嫂 (扶起玉琴)他二婶，你这花椒脾气也就太麻了。
(唱) 莫生气咱妯娌坐一坐，
玉 琴(唱) 我跟你当官的没啥说。
文英嫂(唱) 有不对你就批评我，
玉 琴(唱)没工夫跟你把嘴皮磨。
要批要斗我不躲，
反正从此没法活。
文英嫂(唱)一无灾病二无祸，
怎能说你没法活?
玉 琴(唱)逼债急如火，
拆房做事恶。
文英嫂 (唱) 听嫂嫂把真情对你细学，
你知道嫂子今个做啥来了?
玉 琴 做啥?逼着牛铃拆房哩，掮着口袋要粮哩么。
文英嫂 (笑了) 你呀，精明能干，可就是不听人劝。我掮口袋不是要粮，是给大家换好麦种的。明年这一料麦，争取个好收成，你不愿意?
玉 琴(没想到地)你?……
文英嫂 咋，不相信? 还有还账的事，你放心，房拆不了。我已经给小会计说了，大家帮忙解决，三叔、五婶答应每人借二百元，剩多剩少，全由我的存折里提取，一次还清。
玉 琴(惊异) 什么? 你帮我们还账？
文英嫂 长期欠款，影响生产，大家就有意见啦。
玉 琴 (如梦初醒，猛然站起，无比感动)嫂子，你!……
二人满含泪花，紧紧拥抱在一 起。
幕落。
第七场
二幕前。
杏花上。
杏 花 (唱)丰收忙罢人心喜，
安起缝纫锁边机。
抽空上集去赶会，
又能看戏走亲戚。
铃铃嫂上。
铃铃嫂 杏花，杏花，是不是又上集赶会呀？先甭急，婶子给你说个事。
杏 花什么事呀?
铃铃嫂 你二婶说，她也想参加咱的缝纫组。
杏 花真的?
铃铃嫂真的真的么。
杏 花我二婶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铃铃嫂 伢还说，实行责任制，她原先就是通不过。可如今一算，收入比过去多的多，她真的想通了。
杏 花那可太好了。
铃铃嫂 伢还说她要给你婆赔情认错哩。
杏 花只要我二婶能认错，那就好了。
铃铃嫂 走，咱先去和你二婶把缝纫组的事商量一下。完了，一块赶集去。
杏 花 (高兴地)走。
二人说笑走下。
二幕开。
冯大强家。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墙头、木椽架满着糜谷、玉米等。丰收果实累累，一派兴旺景象。
欢快的音乐声中，冯大强正簸装粮食。
冯大强 (唱)五谷丰登喜洋洋，
腾扫家俱把粮装。
大缸小瓮都占满，
糜谷还有六七装。
满院架的玉米棒，
小豆白豆绿豆豇豆，样样都在箩筐装。
愁的粮食没处放，
(向内) 妈， 外 个老瓮腾了没有?
冯大娘 (出)大强，不行， 外老瓮都占着哩。
(接唱) 叫根田再买几个大缸。
冯大强(一想)算了，不买了。
冯大娘不买? 那粮食往哪里放哩?
冯大强有处放，干脆放到仓库去。
冯大娘咱屋哪有仓库?
冯大强 咱没有，国家可有大仓库么。
(唱)今年收入这么美，
多亏中央新政策。
国家爱民民爱国，
冯大娘(唱) 多卖些余粮是应当的。
冯大强 就是么。人家说咱冒尖了，交售余粮也冒个尖，叫他都看一看。
冯大娘你把盖房的钱，可要留够哩。
冯大强 那当然。吃的用的刨过，至少能卖五千斤。这粮钱、棉钱、西瓜钱、卖猪钱，还有杏花 外锁边钱，把新房撑起绰绰有余。
冯根田急上。
冯根田爸、爸!
冯大强 根田，叫你去看砖瓦木料，跑回来做啥?
冯根田钱没向了，看好砖瓦木料拿啥买?
冯大娘 看这娃，咱自已存的钱，咋没向了?
冯根田我妈把钱垫给别人咧。
冯大强垫给谁了?
冯根田谁? 我二爸。垫给我二爸家了!
冯大娘啊？这——这不会吧?
冯大强根田，你是不是弄错了?
冯根田 一点都没错。队上清理债权债务，我二爸没啥还账，我妈就拿咱的钱给垫上了。哼，我二爸当队长那阵，多凶! 扛住不搞责任制，后来又故意刁难，砍富拔尖；我二婶为借房的事，撵出我婆，逼走杏花……。可如今……
冯大强 如今咱刚攒了几个钱，等着给娃盖房呀，咋能垫给他!
文英嫂上。
文英嫂(提封点心，兴冲冲走进)大强，妈!
冯大娘(急问)文英，你怎么把钱垫给二强?
文英嫂 妈，你先别急，这事我慢慢给你说。
(举点心) 你看，这是玉琴给你买的点心!
冯大娘 文英，她的 外点心妈不想吃。
(不悦地下)
文英嫂 这……根田，快，把这给你婆拿去。
冯根田 我婆不稀罕。咱有钱，自己也能买!(也不满地拧身走下)
文英嫂 根田!……(转向冯大强)大强，今儿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冯大强 跟我有啥商量的!你就把我没当人么。钱都垫给人家咧，跟我商量啥哩?(说着，也带气地走进屋里去)
文英嫂 (看着这种情景，想了想，也跟进去)大强！……
冯二强上。
冯二强(唱)二强出门杏林过，
心事重重步难挪。
深感大嫂情如火，
登门赔罪来认错。 (欲进)
冯大强 (屋里出) 不行!我把钱宁肯交给国家，也不能垫给他二强!
冯二强门外闻声却步。
文英嫂 (跟出劝) 大强，不要急，二强是有错误；可他有了困难，也不能看着不管。
冯大强管他?……他过去把你还没整美?
文英嫂那也不能以错对错呀。
冯大强不行，你把钱要回来!
文英嫂大强!……
冯大强你不去，我去! (执扭地往出走)
文英嫂 (急拦挡，拉冯大强坐下，耐心地)大强啊!
(唱)劝大强且平心头愤，
展放胸襟细思忖。
二强欠款还不了，
影响来年好收成。
咱为他还账解急困，
也为挽救迷路人。
同志间尚需携手进，
冯大强(唱) 你忘了他当初多欺人!
文英嫂(唱) 此冤宜解不宜恨，
冯二强 (门外，唱)
难怪大哥积怨深。
冯大强(唱) 他恩将仇报无情份，
文英嫂(唱) 终是兄弟骨肉亲。
冯二强 (门外，唱)
思前想后真悔恨，
我二强成了什么人!
冯大强(唱)他依仗权势亲不认，
往事历历真揪心。
文英嫂(唱)相信他定会把错认，
认了错还是一家人。
冯大强(唱) 我心似黄河浪翻滚，
冯二强 (门外，唱)
我心似风涛卷杏林，
冯大强(同唱) 二强他岂肯把错认，
冯二强 （同唱） 只怕我负你一片心，唉……
你一片好心!
冯大娘自屋里走出。
冯二强(激动地扑进门来)大哥!
冯大强你……唉! (反感地回身走去)
冯二强 (见冯大强不理，进退两难，回身欲走)……
文英嫂(急喊住)二强!
冯大娘二强，我娃你来啦!
冯二强 妈呀!……(一头扑向妈怀痛哭)
深沉的音乐。
冯大娘 (面对眼前情景，一阵心酸)孩子，你知道你哥为啥生这么大的气?……当初你爸死的早，咱一家人的担子全压在你哥身上，他受了多大的难场啊!为你上学，你哥进山背木头，摔伤了腰腿。为你娶媳妇，你嫂子把她娘家赔的箱柜，给你用上。可你后来，是怎么对待你哥你嫂的?大锅饭把你吃肥了，闹发了，连六亲都不认了。你呀! (唱)
你俩个本是一娘养，
你欺你哥人善良。
你嫂嫂不记前仇心宽厚，
二强啊!
你，你无情无义太不应当!
(文英嫂趁机进屋又去劝冯大强。
冯二强 (唱)妈的话句句都在理，
我自觉羞愧把头低。
大锅饭我吃了特权利，
私心把骨肉两分离。
护妻常惹妈生气，
兄嫂为我受委屈。
对不住兄嫂情和义，
蛮横无理把人欺。
今日登门来赔罪，
(冯大强与文英嫂同出。
冯大强(激动地)兄弟!
冯二强 大哥啊! (接唱)
你骂我打我也是应该的!
文英嫂(唱)认了错还是好兄弟，
大强再莫记心里。
冯大娘(唱) 从今后弟兄们要和气，
冯大强(唱) 伤心的事儿再莫提!
冯二强大哥!
冯大强 兄弟!
兄弟二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杏 花 (兴奋跑上)妈，妈，婆，看，我二婶来了!……(叫)二婶。快进来么!
玉琴上。
玉 琴 (抱娃走进，不好意思地) 妈!
冯大娘噢。 (仍不悦地拧过头去)
玉 琴 妈，过去都是我不好，你老人家不要生气，玉琴给你认错来了。
文英嫂 妈，你看玉琴给你认错来了!
(见大娘不理，向玉琴示意，指指怀中孩子)
玉 琴 (会意)噢噢，妈，你看，孙孙都想你咧。(硬塞孩子给冯大娘) 看孙子都给你笑哩。
冯大娘 (接过孩子，边擦泪)哟，看我娃亲的。
玉 琴 大哥大嫂，我对不起你们，我这人呀，脾气一上来，嘴里就胡说哩。你都甭计较。
文英嫂不计较不计较。妈，你说呢?
冯大娘 只要你的都和和睦睦，谁还不高兴。
韩云亭兴冲冲上。
韩云亭嘿呀，都在这儿!
众 (分别)大舅，舅爷，你来了。
韩云亭我给你们带来个好消息啊!
众 啥好消息？
韩云亭 县上来了电话，通知给交售余粮超五千的冒尖户，要奖售新产品，自行车、缝纫机，任选一种。
众 好呵!
韩云亭 还有个事，听说咱杏花村责任制闹的好，变化大，省电视台来人了，要给你们拍电视哩! (向一侧指)哎，你们看，说来就来了。咱们快热烈欢迎!
众好! (深受鼓舞，齐向一侧张望，热烈鼓掌)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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