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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1917年——2001年）陕西澄城人。1938年赴延安，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毕业于陕西同州师范。1932年参加革命工作，历任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演员、导演科长、戏剧处处长，陕甘宁边区陇东地区文工团团长，西北军政委员会戏曲改进处副处长，西北文化部艺术处副处长，陕西省戏曲剧院副院长、省戏曲研究院院长，一级编剧。中国戏剧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现代戏研究会主席，陕西省文联主席、名誉主席。1937年开始发表作品。196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戏曲剧本《阎王寨》、《解忧公主》、《两颗铃》(合作)、《游西湖》(合作)、《女巡案》、《曲江歌女》（改编）、《神神打架》、《大脚好》等。迷胡剧本《粮食》获1956年剧本创作一等奖、《梁秋燕》(均已公演)获1983年全国农村读物发行数量、质量头等奖第一名，秦腔剧本《女巡案》(已公演)获1960年陕西省青年汇演剧本创作一等奖。
人 物
梁秋燕 十九岁，思想进步的农村姑娘。性情刚直、聪明活泼，遇事就能想下主意。
刘春生 二十二岁，聪明进步的青年农民，秋燕的爱人。
刘二嫂 二十八岁，该村妇女组长。思想进步，有办事能力，对人热情，爱说爱笑。
梁大婶 五十岁，勤劳善良的老婆婆，秋燕妈。感到翻身后的愉快，但思想上还有些封建残余。
梁老大五十五岁，秋燕的父。勤劳忠厚，性情耿直，固执倔强，满意解放后翻身的光景。但思想落后，反对婚姻自主。
梁小成 二十七岁，秋燕的哥哥。老实纯朴、精干、勤劳。
张菊莲 二十四岁，聪明善良的农村妇女。梁小成的爱人。
田区长 五十岁，热情，有工作能力，原则性强。
董学民 十六岁，学生，秋燕前订小女婿，不满包办的婚姻，懂得一些道理。
侯下山 四十八岁，做小生意的，有点流气，董家的媒人。
董 母 四十岁，董学民的母亲。为人世故，生活习惯浮华，是商人之妻。
时 间 一九五二年春天。
地 点 陕西省华县某农村。
第一场 情投意合
梁秋燕愉快地上。
梁秋燕 (唱软月调］)
阳春儿天，
秋燕去田间。
慰劳军属把菜剜，
样样事我要走在前边。
人家英雄上了前线，
为保卫咱们的好田园。
金字光荣匾，
功臣的门上悬，
把我们美名儿天下传。
(转五更］)
手提上竹篮篮，
又拿着铁铲铲，
虽然说野菜儿不出钱，
总算是娃娃们心一片。
菜叶儿搓绿面，
小蒜儿卷芝卷，
油勺儿吃起香又甜，
保管他一见就喜欢。
(转岗调］)
秋燕只觉心里喜，
放大脚步走得急。
二嫂说和我一同去，
约会好等她在这里。
刘二嫂上。
刘二嫂 (唱戏秋千一串铃］)
春风儿吹来天呀么天气暖，
秋燕!
梁秋燕呀! 二嫂! 咱们快走!
刘二嫂走。
梁秋燕
刘二嫂 (同唱) 咱二人寻菜去呀去田间。
刘二嫂(唱) 回头看，哟!你今日好打扮，
梁秋燕 (诧异，唱)
我这平平常常嫂嫂你何必出此言。
刘二嫂(唱)白羊肚子手巾花牡丹，
黑油油头发双辫辫。
绿裤子粉红衫，
桃红袜袜实在鲜。
梁秋燕(唱)这是我纺织闹生产，
自己劳动自己穿。
刘二嫂 (唱)偏扣扣鞋大脚片，
有红有白真体面。
能织布，能纺线，
能绣花，能做饭，
地里劳动不让他们男子汉。
千金难买好心眼，
见人不笑不言传。
这娃长得没弹嫌，
近来就有点心不安。
哪个男子有识见，
娶上这个好媳妇，
哼！ 管叫他和和气气美美能过一百年。
梁秋燕不好意思地越走越快。
刘二嫂(唱) 叫妹妹你慢一点，
梁秋燕 (唱) 二嫂子你莫麻缠。 (回头招手)
刘二嫂(唱)把我赶得气儿喘，
你越走越快越发欢。
梁秋燕哎--
刘二嫂 （同唱) 姐妹二人把菜剜，
麦苗儿一片一片，看呀么看不完，
绿茸茸遍地接住了天。
刘二嫂(唱) 菜子花儿黄，
梁秋燕(唱) 菜子花儿香。
刘二嫂(唱) 豌豆叶儿肥，
梁秋燕(唱) 豌豆叶儿胖。
刘二嫂(唱) 肥胖胖，
梁秋燕(唱) 绿汪汪。
刘二嫂(唱) 黄浪浪浪喷喷香，
梁秋燕 （唱） 再也不怕遭年荒。
过门。梁秋燕好像发现什么似的看。
刘二嫂(唱) 问妹妹这是啥心肠?
梁秋燕 嫂嫂呀。
(唱) 你何不看看那方。
刘二嫂 哟! (明白了)
（刘春生幕后唱摘南瓜］）
春天里，对对燕儿齐飞来，
姐儿们，提上篮篮挑菜来。
刘二嫂 秋燕，你和春生的事，谈好了没有?
梁秋燕没有。
刘二嫂嗯!靠不住没有。
梁秋燕 真的没有。二嫂，我还能哄你么!
刘二嫂(不信) 嗯!
梁秋燕 呀! 二嫂，你看一天虽然说常在一起学习呀，开会呀，心里都有意思，可满没说过，二嫂你给我说么!
刘二嫂 哟，看这是啥事么，我还能替你说。我说了人家要批评我是包办呢。对，你俩今天就说明叫响。
梁秋燕呀!这倒咋说呀?
刘二嫂 嗯!不说，不说了那咱们走。(故意拉，见梁秋燕不走) 走!
幕后刘春生的歌声由远而近：
新社会，穷人翻身闹土改。
刘二嫂 (做鬼脸逗秋燕) 对咧，对咧!再不要脊背痒抓腔子咧，早就看见了。来!到这儿来。
刘春生不好意思地上。
刘春生二嫂，你剜菜哩!
刘二嫂噢。
刘春生 我地里这菜美得很，长得又肥又大。快来!到这里来!
刘二嫂对。秋燕，走! (拉秋燕)
刘春生 二嫂，你看我地里这荠儿菜油勺勺，长得又肥又大。
说着把一把菜放在二嫂篮内。
刘二嫂 哎呀! 平常见了二嫂都罢了么，今天见了二嫂咋这么亲热!
刘春生 (趁机把一把菜扔到秋燕篮篮，被二嫂看见，不好意思) 哎，不说咧，不说咧!看这荠儿菜，我给你锄，你快拾!
刘二嫂给我锄。
刘春生 二嫂，你看我这庄稼长得咋个向?
刘二嫂 哎，你这麦子、豌豆、菜子呀，都长得比别人的庄稼分外好!也不知道“咋抽”着哩。
刘春生 一样的庄稼在人做哩。我早晨起来得早，到地里又锄……
刘二嫂 对咧，对咧!谁不知道你是劳动模范哩！
刘春生谁跟你说这哩。
刘二嫂对，不说咧。春生!
刘春生咋哩?
刘二嫂你把麦收了种啥呀?
刘春生 麦收了种谷，谷收了种豌豆呀!
梁秋燕哼!我看你这主意就不对。
刘二嫂 哎呀!看人家种庄稼的人还不如你?
刘春生那你说种啥呀？
梁秋燕我说还是种棉花好。
刘春生 种棉花? (故意诉说困难，想让梁秋燕知道他家急需要人) 唉! 棉花又要锄，又要打掐，我家里就满没有人么……
梁秋燕没人? 嗯! 那往后咱们……
刘二嫂 哎!看看看……
刘春生、梁秋燕不好意思地急转身各做各的活。
刘二嫂 (唱岗调］)
你二人好比双飞燕，
单等着双双展翅的那一天。
刘春生、梁秋燕互看，偷笑。
刘二嫂(唱)他二人感情赛蜜甜，
今天正好把心思谈。
是是是，明白了，
我在这里不方便。 (望远处)
看看那是谁?
梁秋燕(唱) 爱花和桂仙。
刘二嫂 (唱)春生和秋燕，
我去到那边，
我找她二人有话谈。
我寻找她俩有点事，你们先谈，我一会儿就来了。
刘春生 (故意) 二嫂，有啥事回去再谈么!
刘二嫂不，我有要紧事呢!
梁秋燕
刘春生(同时) 有啥要紧事，晌午回去说还不是一样的。
刘二嫂 不行!说了一会儿就来咧。(提篮欲走)
梁秋燕那我和你一起去。
刘二嫂 不不不，我一会儿就来了，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不久停……
刘春生 对对对，那你去了一会儿就来!
刘二嫂噢。
梁秋燕二嫂，那你快来啊!
刘二嫂对!对! (欲走)
梁秋燕快来啊!
刘二嫂 (远答) 对!
春生和秋燕互看，没有什么话说，笑了。春生用锄挑过秋燕的菜篮给她锄菜。秋燕用不安的神情打量刘春生，发现他的坎肩烂了一点，趁此开口。
梁秋燕春生!
刘春生嗯。
梁秋燕 把你的坎肩脱下来，我给你拿回去补一补。
刘春生对。(脱坎肩递给) 秋燕!
梁秋燕嗯。
刘春生 你不是说你有话要给我说么？
梁秋燕 那你不是说你也有话要给我说么? 你先说!
刘春生你先说!
梁秋燕 我不知道说啥呀？(将坎肩放篮内)
刘春生 （稍停，没话找话) 秋燕，你吃了饭没有？
梁秋燕 嗯！吃了。不吃饭我还能到地里来么！
刘春生(又问) 秋燕!
梁秋燕嗯！
刘春生 (吞吞吐吐地) 你的主意咋个想?
梁秋燕 我都给你说了么。我要努力学习进步，争取做一个青年团员，你说好不好？
刘春生 好！(害羞地) 不! 你把我的话听错了。
梁秋燕 啥？错了，你说我的主意不对么？
刘春生当然对着哩。
梁秋燕对着哩，那就好。
刘春生秋燕!
梁秋燕嗯！
刘春生 我前些日子问二嫂来，人家二嫂说你好着哩。
梁秋燕 你看这二嫂，我也没害病，当然好着哩……
刘春生不是，我不是说那。
梁秋燕那你到底是说啥哩？
刘春生(急得没办法) 我是说……
梁秋燕 (唱采花］)
他想说话不开口，
说明白他怕把人丢。
我有心给他说清楚，
只觉得脸红有点儿羞。
(转岗调］)
好的办法我没有，
(不安地)
刘春生 (唱) 难道说就这样把场收? (转剪尖花］)
秋燕对我有情意，
我有心把婚姻当面提？
又怕她不愿意，
不成了丢人哩。
(急，没办法)
梁秋燕 (唱)巧言从旁先提起，
摸一摸他是啥心思。
有句话儿要问你，
咱二人谈问题。
(转银纽丝］)
说得好了你莫喜，
不好了也莫要发脾气。
刘春生(唱)你莫要多疑，
尽管说你的，
我绝不给你发脾气。
梁秋燕 (唱采花］)
话到嘴边留几句，
摸摸头来整整衣。
咋个说出才合体，
咋个开口咋个提?
(转岗调］)
我给他先装个媒人的样，
假意儿指东又道西。
春生!
刘春生嗯!
梁秋燕 看你穿的这一身，就不像个翻身人的样子!
刘春生 (明白其意，故装) 哎，没人给我做么!
梁秋燕 那你不会寻上个人么?(故意逼)
刘春生哎! 没办法么!
梁秋燕 没办法? 那，那我给你寻个人。
刘春生你给我寻个人?
梁秋燕嗯。
刘春生 (唱岗调］)
你说的话儿是啥心意，
梁秋燕 (唱劳子］)
我给你寻找个做饭的。
这个人儿好心底，
做了饭还能缝新衣。
我问你同意不同意?
刘春生 (唱岗调］)
我是一个受苦的，
只有衣服能遮体，
哎，你说的话儿就不对题。
梁秋燕 (唱岗调］)
不对题咱们再商议，
我给你当个说媒的。
这里有一个好闺女，
介绍给你当媳妇。
过几天你就把她娶，
(转黄龙滚尾］)
她给你洗锅、做饭、抱鸡、扫院，一同下地，劳动生产，欢欢喜喜，喜喜欢欢，又缝新衣……
你看咋样?
刘春生 (唱岗调］)
她早就知道我的心理，
故意儿指东又道西。
你说的这个人儿我满意，
先谢谢你这个说媒的。 (敬礼)
你说她的名字叫个啥?
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梁秋燕 (唱慢诉］)
这个人常常和我把话叙，
嗯!她的眼头真不低。
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你，
要和你做一辈辈好夫妻。
刘春生 (唱岗调］)
做夫妻这是件天大的事，
你说下假话我不依。
梁秋燕(唱)假若是你怕她有二意，
我敢给你保险哩。
刘春生 你给我保险!
(唱) 假若万一有问题，
梁秋燕(唱) 那你就寻我说煤的。
刘春生对对对! 我就寻你这个说媒的。
梁秋燕 (唱岗调］)
你不要担心胡思虑，
我没有本领就不敢提。
刘春生对! 你给我说这个人叫啥名字?
梁秋燕 (唱岗调］)
名字先不能告诉你，
只怕惹旁人说是非。
刘春生唉，不要紧，你说你的。
梁秋燕不能给你说么!
刘春生 不能说? 对!对!对! 不说了拉倒，反正到那一天我就要寻你媒人的麻烦哩!
梁秋燕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刘春生那一天就是那一天。
梁秋燕哪一天?
刘春生
梁秋燕(同唱慢戏秋千一串铃］)
那一天，那呀那一天，
相亲相爱多呀多喜欢。
刘春生(唱) 咱二人竞赛闹生产，
梁秋燕(唱) 看谁落后谁占了先。
刘春生(唱) 我给咱争取个劳动英雄，
梁秋燕(唱) 我给咱争取个模范团员。
刘春生(唱) 互助组农闲了把脚赶，
梁秋燕(唱) 家中事我给咱来照看。
刘春生(唱) 挣下钱我拿回家交你管，
梁秋燕(唱) 我缝下新衣给你穿。
刘春生(唱) 地里的犁、耧、耙、耱我包揽，
梁秋燕(唱) 棉花的摘、锄、打、掐我承担。
刘春生(唱) 小叫驴拉耧嘚喂--胡打欢，
梁秋燕(唱) 我给你拉驴把耧牵。
刘春生梁秋燕(同唱岗调］)
劳动能把世事变，
小生产变成大庄园。
刘春生(唱)咳，那时候遍地是机器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满地转。
刘春生梁秋燕（同唱） 有汽车，有医院，
常洗澡把新衣换。
里边咱有电影院，
娃娃有学校把书念。
合作社买啥真方便，
东西又好又省钱。
刘春生(唱)到庄外，你再看，
铺天盖地的好庄田。
枣儿红得真耀眼，
梁秋燕(唱) 西瓜梨瓜香又甜。
刘春生(唱) 石榴咧开了大红嘴，
梁秋燕(唱) 苹果大得赛冰盘。
刘春生(唱) 梨儿黄，皮儿薄，
梁秋燕(唱) 葡萄结得吊串串。
刘春生梁秋燕(同唱) 生活幸福又美满，
劳动的光芒万万年。
哎咳，咳，咳，咳!
咱夫妻喜欢喜欢真喜欢。
刘二嫂上。
刘二嫂 看! 看你俩，八字还没见一撇呢! 可道咱夫妻上了。
梁秋燕 (羞急，笑打二嫂) 哎呀，二嫂!
三人忍不住笑了一阵子。
刘二嫂 看你俩说啥悄悄话，都不怕人听见了!
刘春生二嫂，谁说啥悄悄话来。
梁秋燕 二嫂，你来也不给人早早答个声，把人吓了一跳。
刘二嫂 哟，还把妹妹吓了一跳，那我不知道你正说悄悄话么!
梁秋燕闭嘴，闭嘴，不许再说!
刘二嫂 不说咧，来来来，你俩给二嫂磕个头。
刘春生二嫂，饶了吧。
梁秋燕 二嫂，饶了，到那一天……哪怕给你……
刘二嫂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梁秋燕看你。
刘二嫂 看我。(唱采花］)
你二人感情好好好，
单等着喜鹊儿搭天桥。
我二嫂好比月下老，
引织女牛郎渡鹊桥。
菜子开花铺地黄，
你戴枝花儿做新郎。
菜子开花朵朵香，
你戴枝花儿做新娘。
新郎新娘情意长，
对着嫂嫂拜天地。
(转戏秋千一串铃］)
那一天那呀那一天，
你欢他乐结成双。
请二嫂要吃饭，
炒猪肉打鸡蛋。
你烧火，你擀面，
咱们吃上个团圆饭。
客人来了满一院，
要耍房闹房笑连天。
叫春生和秋燕，
看你们喜欢不喜欢。
众 人 (唱)唉唉哟!那一天大家喜欢。
(重复一句)
第二场 说理
二道幕前。梁老大上。
梁老大 (唱岗调］)
女儿秋燕她不听话，
背地里有人说闲话。
一时气恼梁老大，
回家要说秋燕她妈! (下)
二道幕开。梁秋燕家。梁大婶上。
梁大婶 (高兴地，唱五更］)
红日挂高空，
只觉暖烘烘。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好光景慢慢儿就来临。
(转银纽丝］)
二月里来草青青，
我老婆也算有福分。
男孩叫小成，
生的倒聪明，
不言不语好劳动。
女儿秋燕更是俊，
识字班里是第一名。
织布和纺线，
样样都精通，
懂得道理真聪明。
只有一事不顺心，
小成的媳妇无踪影。
没有合适向，
常常心不宁，
哎！何一日才能去了我心里这疙瘩病！
梁老大上。
梁老大 (唱银纽丝］)
低头不语进了家，
梁大婶(唱) 秋燕爹你恼地为了啥？
梁老大 (唱)你还有脸问，
真把人丢扎，
不由我生气把你骂。
嗯!你……就说把你也算个人啊!
梁大婶啥事么？
梁老大 啥事！你还有脸问么? 就说你还有脸问么? 嗯! 你把人羞都羞死了!
梁大婶 哎呀！看呀！你回来不问东长西短的就是个发凶，到底为啥的? 你说，你说么!
梁老大 为啥的! 为啥的! 就为你的! 为啥的!
梁大婶 唉!(唱劳子］)
他高高兴兴出门去，
气势汹汹转回家。
莫不是和谁吵了架，
他生气我拿笑脸答。
对对对，就算是我把你得罪下咧!不要生气，来来来，你先抽烟。(取来火绳给梁老大点烟，被梁老大一把抢过去) 嗯! 好我的你哩，你害的啥病，你说么!(接唱慢西京］)
你的脾气太得大，
一辈子把人欺侮扎。
今日里到底为了啥，
脊背痒你何必把腔子抓。
梁老大 (唱山茶花］)
刘大伯，张大妈，
挤眉弄眼说闲话。
越听叫人气越大，
嗯!把粮食叫你白糟蹋。
梁大婶 你胡说!（唱太平调］)
我的年纪这么大，
永远没人说闲话。
你像疯子把人胡打骂，
像一阵黄风胡乱刮。
梁老大 (唱山茶花］)
秋燕如今这么大，
把娃惯得不像话。
说什么开会学文化，
东跑西跑不在家。
由着她嘴说咋就咋，
难道你不怕人笑话？
梁大婶 (唱紧诉］
女儿家也应当学文化，
开会也不算犯什么法。
人夸奖秋燕是好娃，
你偏偏说她不像话。
梁老大(唱)她和春生常谈话，
不知道叽叽咕咕说的啥。
今天在地里看见她，
又和春生嘻嘻哈哈。
这就是你生的好乖娃，
老年人都骂你没家法。
梁大婶(唱)闲里闲话我不怕，
哪怕他旁人胡疙瘩 （叨叨）。
咱的娃娃咱知道，
一辈子她也不会瞎 (坏的意思)。
谁说闲话把嘴打，
说下的闲话叫风刮。
梁老大(唱)你把你女子给我打，
再不许出门关在家。
梁大婶 （唱岗调］
你叫我打来我偏不打，
我娃受屈我心疼她。
梁老大 好，你心疼她，人常说：“教子不孝父的过，养女不贤娘的错。”总是你不好，你如果有家法些，把她整天关在家里，看旁人可给我说啥! 以后再不许她出去上学开会，给我丢人败兴去咧!
梁大婶 你能你管去，我管不了。我的娃我知道，谁爱说啥叫他只管说去!
梁老大 好!看你把娃惯得上天呀!你四五十岁咧，你看你说的话像人不像人?人家旁人背后说闲话哩，你没说把你娃指教指教，也算你是娃的妈哩。你，呸!真把人羞死了!
梁大婶 唉! (有点难过) 我不好!你这老子好你该指教么!你叫我打娃哩，我娃做下啥见不得人的坏事咧? 嗯!谁要是给我娃再捏造地胡说，我还不答应哩! 唉!你不记得小成以前给人拉长工不在家，娃为咱的光景一天起鸡叫睡半夜，和男子汉一样豁出命地给你做活哩，歇也不歇。唉，再说长下这么大，娃没有和你要钱买过一苗针，我看咱这女子不瞎，也对得起你这老子。我跟上你苦了几十年，给你生养的儿是儿，女是女，娃娃都长成人了，我有啥对不起你的哩? 你说!
梁老大啊! 对对! 你好! 你好!
梁大婶 不好么! 好还叫你骂哩? 女子，女子从小就叫你卖(指与董家订婚，收了财礼)了；小子，小子今年都二十六七岁的人咧，你给我娃还没娶上媳妇，你好么，你还怕不好。
梁老大 这就是你的说辞么？(认为梁大婶说得对，自己无理)
梁大婶 你不给我娃娶媳妇，你心里打算咋哩?
梁老大 唉!你看你，这都不是胡说么? 该是解放以前咱穷得娶不起。如今没有个合适对象，是我舍不得给娃娶么？
梁小成上。
梁小成(高兴地) 妈!妈!
梁大婶成儿你回来了。
梁老大你们互助组给刘三把井打成了么？
梁小成 成啦! 爹，连锄地、打井、打墙，要十七个工，分了十万元（旧币）。给!
梁老大 给你妈，叫放下。 (示意小成把钱给梁大婶) 你也留几个么!
梁小成 我不要。爹! 快晌午端，你还不到集上去?
梁老大去呀!
梁小成 爹!你集上回来给我买些纸，再买一支笔，叫我也先试学着写一写字。认得几个字满不会写。
梁老大对!爹给你买上。
梁小成爹!明天互助组说好给咱家拉粪哩。
梁大婶 我娃一天太忙了，你们该歇几天再拉么。
梁老大 对! 你歇上几天，那是种棉花地，再迟几天也不要紧。成儿，你打算给咱那地里咋种呀?
梁小成 我看光上几车粪还不行，再买些肥料放上，两边种几行芝麻，再种几把子西瓜小瓜。
梁老大 瓜就不种了，费工夫，娃娃们又糟蹋的。
梁小成 不种?不种惹不下你秋燕么，给种上几把子不要紧。
梁大婶 (对梁老大) 娃要种了你就叫他种去。(对小成) 我娃你饿了么?叫妈给你收拾饭去。
梁小成不!不饿! (不语) 妈!妈!我……
梁大婶啥?
梁老大看这娃，有啥你说么!
梁小成有件事情，咱们商量商量。
梁大婶对!你给妈说啊!
梁老大(大声) 啥事，你说么!
梁大婶 唉呀!你给娃说话鼓的那么大的劲是……啥事?你给妈说。
梁小成不好意思说。
梁老大 是不是你们互助组这几天还要轧一梁油?
梁小成(不好意思地) 不是。
梁大婶 成儿，妈问你句话，趁你爹也在这里。我听人说，你和张家坡张瑞祥的女儿说了几次话，是不是?
梁小成(有点怕梁老大的样子) 就是这事。
梁老大 张瑞祥的女儿，就是嫁给王家岔的吗?
梁大婶就是。
梁老大(不同意地) 那是个寡妇!
梁大婶 这个人我打听过，织布、下地、做饭，样样都能成。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是不是?
梁小成二十四咧!
梁老大 我也听人说过，这个人还行，就是……
梁小成 爹!新社会也不讲究那些，咱只说能过光景，咱是图人哩。
梁大婶 还新社会呢?就是旧社会娶寡妇的人也太多了。再说咱小成也不小了!你想……过去是因为咱穷，把娃耽搁得这么大咧!如今还敢再三心二意么? 你爹!
梁老大那你娘们俩说……
梁大婶 好你哩，你再不要能咧，咱梁家这一门人要紧。
梁老大对!就按你娘们俩的话来。
梁大婶 娃长得也到得人前面，就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梁小成 本人倒愿意。就是她的婆家不甘心，想使些钱。
梁老大 看看看，我就说不花钱不能行，看咋着呢! 既是这样，娃呀，咱走正路，你再不要去和她亲自说话，小心旁人说是是非非的，名声不好。我找你长庚叔去，这事他办合适。爹这次也就豁出来了，看他可能要多少财礼?
梁小成 爹，你不要管，这我俩是自愿的，包办婚姻犯政策着哩。
梁老大 好娃哩，你再不要瓜咧!我比你想得周到得多，出钱买下的可靠、放心。你不出钱，人家可有人出呢!我给咱办去。
梁小成 你先不要忙，缓几天再说么……
梁大婶你听娃说……
梁老大 不!你这女人，娃娃家不懂事务，寡妇门前是非多，锣鼓长了没好戏。这号子事越快越好。
梁小成 爹，这事你不要管，你不要忙么，这是我们俩人自愿的。你……
梁老大 我不要管? 好娃哩，你妈常常哭哭啼啼地和我闹事哩，爹给你寻不下个媳妇能急疯了。我不管还行么?(欲下)
梁大婶 成儿，你爹这也是为你好，他要去了你就叫他去。看他能想个啥法子，他给你办不了事，可也坏不了事。
梁小成 不行，不行么! 这事他咋能说么……
梁老大娃娃家……(下)
梁大婶 你叫他去，给……成儿你把钱带在身上，你用时方便一点。
梁小成我不要。
梁大婶瓜呆子呀，你拿上有用呢!
梁小成 妈!你先不要给旁人说，不成了丢人的。
梁大婶 对!妈不说，你在呀!秋燕回来了，妈晌午给你包饺子吃啊!(给小成打土，整理身上)
梁秋燕提篮篮上。
梁秋燕 (愉快地叫) 妈!妈! (见小成) 哥! 回来了，你今年种棉花，可不要忘了给我种……
梁小成去去去! 没事，没事!
梁秋燕嗯？
梁小成 嗯啥!爹不让种，今年你可吃不成瓜。
梁秋燕 你不给我种，我可要跟你闹事呢!
梁大婶燕儿给你哥把新衫子换上。
梁秋燕 噫!这又不逢年不过节，可换的新衣服咋呀?
梁大婶有用哩! 你哥……
梁小成妈，你…… (不叫梁大婶说)
梁秋燕 咳!猜着了，猜着了。张菊莲!
梁大婶 (示意) 你小声些!
梁秋燕会意地下，取衣复上。
梁秋燕 (给小成穿) 哥! 我还要给你做双新鞋呢!
梁大婶对!给你哥做上双新鞋。
梁秋燕 哥!你等一下。(又跑下)
（梁秋燕复上。梁大婶表示默认。
梁秋燕 妈!看! (唱采花］)
这双袜子给她送，
你不说她就心里明。
你有意她有情，
丝线穿上了绣花针。
小花手帕给她用，
外带一个小镜镜。
镜镜虽小放光明，
她照照镜儿露笑容。
(转岗调］)
再给姐姐捎个话，
你就说我问候嫂嫂可喜欢!
梁小成再不要多嘴，快放下去!
梁秋燕放到哪里去呀么?
梁大婶放到妈柜里去。
梁秋燕放到你柜里，人家取时不方便。
梁大婶那放到你箱子去。
梁秋燕我不要，我嫌麻烦。
梁小成那不要了摔到大路上去。
梁秋燕 还吓我呢!对对对，你摔去!去去。
梁大婶快放下去。
梁秋燕 那叫人家放么，人家想放到哪里就放到哪里，想啥时候取就啥时候取么。
梁小成嗯! (吓唬，欲打) 我把你……
梁大婶快放下，再不要淘气。
梁秋燕 啊呀，啊呀! 看我妈，刚说有个媳妇还没到家里呢，说话劲也大咧，声音也不对咧。再不要淘气了!（学梁大婶兴奋的样子)
梁大婶 呀!这女子……
大家哈哈大笑。
梁小成妈，我给咱担水去。
梁大婶 对，担去。
梁小成挑着担子哼着调子下。
梁秋燕 (愉快地唱小四景］)
满院桃杏花齐开放，
哥哥不久做新郎。
新郎骑马娶新娘，
新郎新娘住新房。
喜得哥哥把歌儿唱，
喜得秋燕上下忙。
妈妈满面笑，
喜得不开腔。
梁大婶 (唱契子］)
你给咱们先扫院，
把家中收拾净净干。
梁秋燕(唱)对对对我给咱来扫院，
挽起了衣袖把水端。 (下)
梁大婶 (唱采花］)
老婆越活越高兴，
高兴只觉年纪轻。
坐在这里把菜拣，
顺手儿拿过菜篮篮。
菜叶儿能做绿菜面，
小蒜儿能卷芝麻卷。
又省钱又新鲜，
吃起来一定味道儿甜。
(转岗调］)
择得净净送军属，
管叫他高兴又喜欢。
(转银纽丝］)
一把一把上下翻，
篮篮内摸着棉哇哇。
取出仔细看，
是个烂坎肩，
秋燕!秋燕!
问秋燕篮篮内装谁的烂坎肩?
秋燕，这是谁的烂坎肩?
梁秋燕闻声上。
梁秋燕(手足无措，又慌又脸红) 嗯!
梁大婶这是啥么?
梁秋燕是，是，(说不出口) 嗯……
梁大婶谁的么? (有点生气)
梁秋燕(狼狈地不知怎么好) 嗯……
梁大婶看这娃，你咋哩? 你和谁寻菜去的?
梁秋燕 和……我刘二嫂。(猛然计上心来) 唉!妈!看你把人问得急的，这是我二嫂娘家兄弟的坎肩，她说她忙得给她娃缝衣服呢，叫我帮她补一补。
梁大婶 你不把它提到手里，和菜压在一起看脏也不脏!
梁秋燕 你看它黑黑的，可不脏，干净着哩! (放在桌上又觉不对，拿起) 妈!你说脏了叫我给他洗一下，对不对?
梁大婶你不嫌麻烦了，你洗去。
梁秋燕 这可麻烦啥哩? 这可能费多少工夫嘛! 这做起来快!
(说着就拆，拆了就洗，背着梁大婶吐舌做鬼脸，(唱 岗调］)
几乎儿叫妈妈看出破绽，
问得我脸红不自然。
梁大婶 唉! (长叹一口气，凝视，不高兴地，（唱岗调］)
我一见坎肩心不满，
恐怕是这女子有弊端。
怪道来老头子把我埋怨，
怪道来旁人说闲言。
我要拿好话从旁劝，
大闺女理应当在娘跟前。
也免得旁人说长道短，
也免得旁人说娘不贤。
梁秋燕 (唱十里堆］)
给他的衣服使过洋碱，
洗得净净给他穿。
把水扭干又拍展，
红日头一会儿就晒干。 (搭晒)
我不知咋个成习惯，
见了他话儿就说不完。 (转岗调］)
顺手儿取出针和线，
说不出有多喜欢。
(将一个线头用牙咬住，手拿一头叫妈钩中间) 妈! 钩住! 钩住!
梁大婶我钩不了，你自己做去。
梁秋燕 嗯，看你哟! (硬放在妈手指上，见梁大婶不愿意地钩住，自己配合曲子做捻线等动作)
梁大婶唉!秋燕!
梁秋燕嗯? (还做)
梁大婶 听妈说。我娃你已经不小了，什么事都懂咧，从今以后你再不要出去。就在咱家里坐在妈跟前做活，也给你该准备做几件衣服了。
梁秋燕 嗯! (态度慢慢变) 妈!你说的这话是……是不是嫌我一天出去开会学习?
梁大婶 唉!好娃哩!人常说，女大十二不离娘，你今年都十九岁的人咧，一步不小心，旁人说出闲话来，娃呀!你一辈子不要想在人前能抬得起头、说得起话。你刘大伯呀，你张大妈，都说闲话哩，你的名声近来可不大好!
梁秋燕妈!我不明白你是说啥呢?
梁大婶 我娃你再不敢糊涂么，本来么，闺女大了和男人们一天开会呀，说话呀，嘻嘻哈哈就是不合规矩。
梁秋燕 和男人开会说话是应当的，也不犯法么!
梁大婶 不犯法!你爹看不惯，把我又骂又说的，嫌我不指教你。
梁秋燕他看不惯，那是他脑筋不对!
梁大婶 唉!瓜呆子，你常出去开会，别人说了好多闲话，这叫人家董家湾你婆家知道了，你以后咋能有脸进人家的门么?
梁秋燕 啊!妈! (忍泪，气恨地说) 妈!我给你说过几次咧，你怎么还说叫我嫁到董家湾去呢? 我，我不愿意!
梁大婶 (吃惊地) 咦! 呀呀! 看这娃咋说下这话么?
梁秋燕那你咋说下话么?
梁大婶再不敢乱说么!
梁秋燕我不，我不!
梁大婶 唉!不了还能行么? 好娃哩!解放以前咱把人家董家湾的麦子都吃咧，中间还夹的你干爹这媒人，咱以前给人家把话都说定了。你爹一辈子办事说一不二，这为你的事，叫你爹和人家倒嘴赖舌说话，叫人笑话不要紧，这就对不起人家!
梁秋燕 那你和我爹还常说爱我，这就是爱我么?我不，不!
梁大婶 唉!好娃哩，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啦，一碗水泼到地下揽不起来了。听妈说，我娃你受点委屈算了去!
梁秋燕 啊，受点委屈算了? (哭) 妈! 妈! 你记不记我……我三姨的下场?
梁大婶啊! 你三姨，唉! (难过地回忆)
梁秋燕 我外爷没良心，把我三姨硬逼得嫁到王家岔，后来过不成日子就跳井死了。妈！你难过不难过?
梁大婶 唉! 你三姨就是太苦命，太可怜了。
梁秋燕 你和我爹为吃了人家的麦，硬把我往死里逼，你对麦比你娃还看得值钱。我跟你们也算苦熬了多少年，没料想你们还要逼得我走这条路，妈!妈!
梁大婶 秋燕，唉!我娃再不敢胡想，妈还能不爱你么?
梁秋燕 不!我的主意定咧，杀了我也不到他董家去。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不愿意叫我好好活人，把我不逼死你们心不甘! 咱就往政府里闹，看谁受批评受处罚呀?
梁大婶 唉! 好娃哩! 你和你爹还闹事呀么?
梁秋燕 我爹他为了钱，不管我的死活，他心里没我这女子。我……我也就说我没有这娘家。(哭) 妈!你再看着我生气，我……我以后再……再也不进咱家的门来了!
梁大婶秋燕，秋燕! 我娃你……
梁秋燕妈! (哭倒梁大婶怀里)
梁大婶 啊! 秋燕! 秋燕! 你连妈都不管了吗? 我对你兄妹……我对你兄妹……我、我……
梁秋燕 妈! 我爱你，我不愿到董家湾去。(滚白) 我不愿到董家湾去……妈妈……妈妈……我的妈妈……我为了咱家光景，跟你们苦了一场，我只说妈妈爱我……爹爹也爱我……没料想，到了今日，你们不叫我好好活人，硬逼我死……
梁大婶 秋燕……秋燕……我娃不要难过，听妈与你讲来。(唱倒慢西京］)
你是妈的好闺女，
我娃明白懂道理。
你不要伤心太着急，
有妈在总不能叫你受屈。
既然是嫁董家你不愿意，
自己事你自己总有主意。
你爹爹回家来和他商议，
和董家退了亲咱再不提。
梁秋燕(唱)假若是我爹他要执意，
我要到政府讲道理。
梁大婶 (唱)父女们也不要伤了和气，
慢慢儿商量你莫急。
用了钱哪怕咱退财礼，
用了他东西退东西。
刘二嫂上。
刘二嫂大婶，大婶!
梁大婶你二嫂，你来。
刘二嫂 哟!这咋哩? 可哭的咋呢? 大婶，可是你又说娃咧？我给你说，咱秋燕就是个好娃，你看谁不夸娃呢!
梁大婶 没啥，没啥。你二嫂，你快坐下，坐下。没啥，人家…… (给二嫂耳语)
刘二嫂 噢!看这娃，不愿去就不去，慢慢商量么，哭的顶啥呢?大婶，这是慰劳军属的菜么?
梁大婶 是的呀!你今日寻的这好菜，又绿又肥的。
刘二嫂 呀，看我大婶齐整地择也择净了。嗯! 你娘们真是“手儿巧”“心肠好”，这一回又是个呱呱叫。
梁大婶 哟!你二嫂就是会说话，看热闹的哟……
刘二嫂 看你把我夸得呀，今晌午都能多吃两碗饭。
梁大婶 (笑) 哈!你二嫂，秋燕给你兄弟补的外坎肩还没做成呢!人家给你洗了。
刘二嫂咦! 啥坎肩?
梁大婶嗯? 秋燕说是你叫……
梁秋燕 就是这么，还不是你 (给二嫂示意) 叫我帮忙你缝补缝补么?
刘二嫂 (领会) 噢!看呀，我还没老可倒糊涂了。嗯!这明明是个背心么，可说是个坎肩? 你这一坎把我可给坎住了。
梁大婶是你兄弟的么?
刘二嫂 嗯!是我二兄弟的，大兄弟的比这还大。对!叫给我缝呀!
梁大婶 (看了看，想，莫名其妙地长叹一口气) 唉!
刘二嫂 （示意秋燕) 嗯，对!大婶，我看你娘们俩今天心里都不宽展，叫我给你帮忙做饭去。
梁大婶 不!不!不!你二嫂，你忙着哩! 我去做。
刘二嫂 不忙，不忙，你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哩！
梁大婶 对！那么走，今天你也在我家吃顿饭，你娃他爹该不会恼么?
刘二嫂人家上集去咧。
梁大婶 对！你二嫂，你来! (示意叫把秋燕叫上，下)
刘二嫂对! (看了看没人) 咋哩？
梁秋燕又提董家湾的事呢！
刘二嫂 不要紧，大婶好说话，咱俩合伙再劝一劝!
梁秋燕对!
刘二嫂 秋燕，那把大婶择净这菜送给张大妈，把我这给李大伯。你到东头把爱花、桂仙叫上给长庚叔家一篮，梁善庆家一篮。再给他们说，这虽然是野菜，也不值啥钱，这也是咱妇女们一点心。
梁秋燕 对！哎，二嫂，你把这先给我拿回去。
刘二嫂 看你不给嫂子说清，可说是给我兄弟的……
梁秋燕 嘘! (表示不要再说，与二嫂分下)
第三场 约会
张家坡村外，张菊莲正在这里等梁小成。她已经受过不少折磨，像是受创伤未愈之人。现在知道了婚姻有希望，很愉快。
张菊莲 (唱岗调］)
冰消雪散春来临，
遍地发绿气象新。
旧社会我把罪受尽，
如今我也能翻身。
（转采花］)
小成几次对我讲，
他对菊莲有了心。
我嘴难说来心应允，
我看他是个精干的人。
我二人前年就相认，
从此慢慢有情分。
前天又见小成面，
约好今天来谈心。
为了他我到村外等，
假装着做活来散心。
左手儿拿着花花布，
右手儿拿着缝衣的针。
(给小成做背心，转唱十里堆］)
像是个衫子缺少袖，
这是哥哥的花背心。
一片布四角把云云上，
本是菊莲的小罩裙。
他穿着背心心有劲，
我穿着罩裙有精神。
(转岗调］)
没人我把背心做，
有人装着做罩裙。
大路上来来往往人不断，
偏偏不见我的知心人。
莫不是他突然得急病，
既有病也应该让我知情。
莫不是他一时错行路径，
我不看村西望望村东。
却怎么东西南北无踪影，
难道说他把我不放在心。
左等右等等不见，
菊莲我心乱没精神。
梁小成上。
梁小成 (唱)我和菊莲约会妥，
来到她娘家张家坡。
哎!
张菊莲你……(笑)
梁小成 菊莲! 今天互助组开会，我来得迟了。
张菊莲 谁管你来得迟不迟! 架子还蛮大……
梁小成 这就麻烦你，叫你跑到这儿等来了。
张菊莲 嗯! 看把你看了个高，我是做针线活散心来了，谁在等你哩!
梁小成不等我，那你做啥哩?
张菊莲 啊呀! 啊呀! 看你说的我都不能在这儿转一转? 啥还没见啥哩，可管起人来了。
梁小成 谁管你哩? 我是随便和你说笑哩! 菊莲，王家岔你婆婆说通说不通?
张菊莲唉!不提了。
梁小成咋呢，不行么?
张菊莲 不是。我爹跟人家商量去了，外死老婆说：“嗯!谁要我媳妇非三十石麦不行，我给她要个娃叫她守节呀!”我说：“看把你的梦错做了着，如今可不是从前了，你想把我咋折磨就咋折磨呢!”
梁小成 这老婆真是个封建老顽固，只管宣传婚姻要自主呢，她就像满没听见。
张菊莲哼!她就不愿听好话么!
梁小成 婚姻法上规定得明白，不许干涉寡妇婚姻自由，谁干涉寡妇婚姻，谁犯法。寡妇应当……
张菊莲嗯？
梁小成 对，以后不叫咧。菊莲，咱们的事到底咋办呢？
张菊莲你说么!
梁小成 这要你自己坚决拿主意呢。自己一坚决，谁也挡不住!
张菊莲我没说的，就看你。
梁小成没说的，你的主意坚决了没有?
张菊莲看你把人逼的，你叫人给你说啥么?
梁小成 我是说咱们心要定，想法子总要由咱们，不能由她。
张菊莲 对!那这样办，你到我家去，给我妈把婚姻法的道理再说一说。
梁小成我怎么能到你家去。你说么！
张菊莲我满不会说，你去么!
梁小成现在我咋能好意思去么?
张菊莲 不! 从咱们认识以后，我妈还说叫我给你做上个啥。后来咱们只管见面，我怕给你做了有闲话。你走，你走，她认得你。(拉小成)
梁小成这你不是难为我么?
张菊莲哎呀!看你这么不大方，还说我呢!
梁小成对!走!豁住落个脸红。走!
张菊莲不忙，不忙，你就这样去么?
梁小成咋哩？
张菊莲 唉呀! 你真是没心眼，你多少拿上些人情，该好见面么!
梁小成我不知道该拿些啥? 你给咱说么!
张菊莲 对! 我纺线织布挣了些钱，你先拿上到东村合作社里买些挂面，再……买上条毛巾。我这儿有钱哩，你拿上。(欲掏)
梁小成 不! 不! 我有钱，我有钱。(掏出钱) 这不是吗? 我还给你……
张菊莲啥?
梁小成 你一看就知道了!(唱岗调］)
这一点东西送菊莲，
请你收下莫要嫌。
张菊莲 (唱)这东西虽少千金难换，
双手儿接来我不敢嫌。
呀! 我还把你当粗心的人呢，你……
梁小成 这是人家…… (想说是秋燕给的，又止) 对，我走了!
张菊莲 你快点来，我在家门口等你着哩!
梁小成对! (愉快地下)
张菊莲 (唱劳子］)
买东西人儿有心眼，
件件都把情意连。
这个手帕儿真好看，
他叫我把过去的苦难眼泪都擦干。
(转点点花］)
这双袜子真鲜艳，
穿起来去他们梁家塬。
这镜子就像是八月十五月儿圆，
美满的夫妻永团圆。
绣花针，细丝线，
线线都在针上穿。
针上穿，针上穿，
小成爱上张菊莲。
哎……他爱我张菊莲。
(愉快地下)
第四场 透信
二道幕前，刘春生与梁秋燕从两边上。
刘春生 (唱岗调］)
在集上我见了侯下山，
梁大叔和他把话谈。
前边好像是秋燕，
我要把这话对她言。 (挡住)
梁秋燕咦，春生，我正寻你哩!
刘春生我也是正寻你哩!
梁秋燕咋哩?
刘春生我有话给你说。
梁秋燕 啥话? 你说! (把缝好的坎肩拿出来给春生穿)
刘春生 前天我在集上碰见侯下山和梁大叔叽叽咕咕说你的事哩。
梁秋燕 叫他们说去，我心里有主意呢，不怕。
刘春生 不!我看这事不对，侯下山和梁大叔叽叽咕咕说是卖牛呀!卖地呀……
梁秋燕 嗯? 卖牛呀，卖地呀，唉! 我爹真老糊涂啦。
刘春生你说咋办呀?
梁秋燕 对! 你先把我哥叫回来，他就闹不成啦。
刘春生你哥在哪里呢?
梁秋燕在王家岔给王四家打墙哩。
刘春生对，我现在就去。
梁秋燕你们快回来! 我等你着。
刘春生嗯。
梁秋燕快点!
刘春生噢。(与梁秋燕分下)
第五场 送钱
董学民家中。
董 母 (唱太平年］)
我在家中把家管，
娃他爹经商在西安。
我娃学民把书念，
解放以前订姻缘。
媳妇名叫梁秋燕，
媒人就是她姑夫侯下山。
梁家催着把喜事办，
他言说放下有麻烦。
(转岗调］)
只要他给我梁秋燕，
我家里缺人不缺钱。
侯下山上。
侯下山你妗子，你妗子!
董 母哟! 你姑夫来了，快坐下。你吸烟。
侯下山 你妗子，(边吸烟边说) 我昨天给你说的那话你看咋向?
董 母 你姑夫，咱是图人哩，我就看中了秋燕了。
侯下山 我是说梁家还要十石麦子哩，看你行不行?
董 母 你姑夫，只要他能马上给咱人，只要能趁心地给我娃娶个好媳妇，这事你看的办去。前几天他爹刚从西安捎回来的二百万元，你拿上。再剩的等把日子定了，结婚证割了，再好给他。能少了再少上些，我亲家 外人心就太狠了。
侯下山 对! 我办去，保管叫你满意就对了。
董 母 你姑夫，我要打发人到街上割上些肉，灌些酒，等你晚上回来咱们再好说话。
侯下山 对!哎，你叫再买些烟卷，买些白糖。
董 母 对!那都能办到，你把帖匣子都拿上，捎马背上，长袍穿上，礼帽戴上，也要像个媒人的样子嘛!
侯下山 啐啐!悄悄地“顿齐捏严”，莫说你这女人家蛮不识时务，你看公家宣传婚姻法上了劲咧! 你还敢大闹，这不是寻的招祸么?
董 母 那你悄悄拿上等到了他家里再穿。(唱五更］)
取来了黑礼帽，
还有黑长袍。
二百万元你要拿好，
红帖匣莫让人看着了。
侯下山(唱)侯下山心里笑，
这几天能吃好。
你的媳妇心灵手又巧，
多出钱你也划得着。
董 母(唱) 你姑夫你快走，
侯下山(唱) 你妗子莫担忧。
董 母(唱) 小心谨慎不敢把风露，
侯下山 (唱) 我办事绝不能把人丢。
(转岗调］)
辞别你妗子出门外，(下)
董 母(唱)只盼你喜去喜回来。
这时候娃他爹偏不在，
办喜事还要我来安排。 (下)
第六场 商量
二道幕前，秋燕上。
梁秋燕 (唱岗调］)
春生一去不见面，
秋燕只觉心不安。
刘春生上。
刘春生秋燕!
梁秋燕(唱)我把你等了大半天，
左等右等不见还。
刘春生(唱)跑得我满头出大汗，
和你哥谈了大半天。
梁秋燕你才回来，见我哥来没有?
刘春生 见来，见来，他的主意和咱们一样，他说下午就回啦。
梁秋燕 这一下就好啦，(长叹一口气) 看把人急的……
刘春生 不对! 不对! 秋燕，我在半路上碰见侯下山鬼鬼祟祟地到咱村里来啦，一定是到你家里去了。
梁秋燕对!我回去看一下。
刘春生 秋燕，我看咱还是到政府把结婚证割了再说。
梁秋燕 你先不要急，我回去看一下，看我爹向董家湾要了多少钱，咱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去么!
刘春生 他们不给你说了，可怎么办呢?
梁秋燕 不，你不要怕，我心里有主意呢! 我先回去看一下。
刘春生 对，那你回去看一下。(与梁秋燕分下)
第七场 斗理
梁秋燕家。
梁老大不安地急上。
梁老大 (唱五更］)
日头偏了西，
叫人真着急。
他和我商量得好好的，
还不来叫人心怀疑!
没信用的侯亲家……
侯下山上。
侯下山(唱)跑得我两腿乏。
进门先叫亲家你在家，
梁老大(唱) 双手儿接过捎马马。
侯下山(唱) 我这里先作揖，
梁老大(唱) 连忙以礼答。
侯下山(唱)顺手儿取出红呀红帖匣，
给财礼票子一百八。
梁老大(唱) 就多亏你干大，
侯下山(唱) 不客气都是自家。
梁老大 (唱) 忙取烟袋秋燕妈打热茶，
秋燕妈，秋燕妈，亲家来了，你把茶壶拿来。
(唱) 叫亲家你先快坐下。
侯下山(唱) 哎!咋不见娃娃?
梁老大 (唱)哈哈!他们都不在家。
秋燕去开会，小成把墙打，
他兄妹二人都不在家。
梁大婶上。
梁大婶(唱)心里只觉烦，
强说些家常话。
亲家你来啦快快喝茶，
亲家母娃娃们都好吗?
侯下山(唱) 给亲家母先贺喜!
梁大婶（唱）快坐下快坐下，
你们坐下慢慢拉话。
梁老大(唱) 你快去倒酒把鸡蛋打。
梁大婶对!你坐。(下)
梁老大(唱)这事就多亏你，
办得没麻达。
侯下山(唱) 为咱娃跑腿这都不算啥，
梁老大(唱) 好亲家把你就劳累扎。
侯下山 (唱银纽丝］)
说劳累来真劳累，
可不是我来把牛吹。
这事遇别人，
你要吃大亏。
我给你办了个美，
干净没累赘。
票子一百八，
外带三石麦，
为咱娃为亲家我不说劳累不劳累。
亲家，今天咱就把话说到头里，说好就定日子。你把我亲家母也叫来，咱们当面说定，省得再……
梁老大 不，不用。女人家不懂事，给你说不到点上，咱们说定就定咧。女孩儿家，迟早总是人家的一口人，娃出嫁了老人们也就心安了。
侯下山 对! 哈哈! 我亲家到底是懂事的人么! 这个……
暗示梁老大出门看有没有人。
梁老大没啥，你说啊!
侯下山 亲家，这是一百八十万元先交给你，三石麦你到董胜合粮栈去装，看咋向?
梁老大 对。
梁秋燕内声：“妈!”高兴地上，见梁老大和侯下山，心疑，想。
侯下山秋燕回来了?
梁老大看这娃，连你干大也不认得了!
侯下山 不要紧，娃娃家忘咧。几年不见这么大了，好好好……
梁老大秋燕! 再倒些茶去!
梁秋燕 (唱银纽丝］)
为什么他见我慌里慌张?
鬼头鬼脑装大方。
今日到我家，
他没安好心肠。
我一问妈妈心里亮。 (下)
侯下山(唱)这事不敢有了麻烦，
你趁着风儿把船扳。
梁老大(唱)我有老主意，
你不要熬煎。
侯下山 (唱) 你好言好语把娃劝。
（梁秋燕复上。
梁秋燕 (唱岗调］)
妈妈长吁又短叹，
低着头儿不言传。
巧言巧语来试探，
听他们的话味儿我观容颜。
侯下山 (唱岗调］)
我给她先提董家湾，
把她的心事探一探。
秋燕! 干大给你说下董家湾的对象。你姨家也在董家湾，你常去，也见过，你看外对象是好向吗!人家……
梁老大 秋燕你如今也不小咧，该懂事的人了，就是爹从前给你说下的董家，人家这阵要人哩!
侯下山秋燕，学民你见过没?
梁秋燕(气愤地) 见过!
侯下山 好啊!再没有那么灵，那么亲的娃了。人家他爹在西安做生意哩，可不缺钱……
梁秋燕 不缺钱，也没见他给了我爹多少钱!
侯下山 看这娃，给了，给了么，不给还行?
梁秋燕给了? 到底给了多少?
侯下山 看看看，对，干大给你说了，你可千万不敢给旁人说，这事只有咱和董家知道。
梁秋燕嗯!
侯下山 今天就给了你爹一百八十万，还有三石麦子没装，连解放以前吃了人家的麦、用了的钱，合起来有五六百万元哩，还少? 不少么!
梁老大亲家，我看……
侯下山 那是这向，亲家! (拉梁老大近前) 你也不要再争竟，顶多赶你的话来就对了。我回去明天准割结婚证，你和娃再说一说，我看娃是明白娃，听你说哩。那就准定咧! 你在。(下)
梁老大对!准定咧!
梁秋燕啊!定啦?
梁老大噢!这阵就准定了。
梁秋燕 爹! 我不! (忍住恨怒，以孩子的身份说)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顿足)
梁老大看你这娃，刚才你也在当面哩!
梁秋燕刚才我就没有说我愿意么!
梁老大看这娃，这……这都不是胡说么?
梁秋燕不不!我不愿意，就不愿意。不么!
梁老大 秋燕我娃你也不小咧，听爹的话么。如今咱和人家定咧不愿意还行? 我娃再不敢胡说啊! 听爹的话。
梁秋燕就不么，就不么。(急得要发疯)
梁老大 哎!再不敢淘气么!
(唱慢西京］)
叫秋燕你往长远看，
哪家闺女不嫁男?
梁秋燕(唱)闺女大了要出嫁，
这些道理我了然。
梁老大(唱)为拉养儿女我心操烂，
为你们我常是泪涟涟。
少衣穿来缺米面，
好容易拉养你到今天。
梁秋燕(唱)爹爹一辈子受苦难，
想起这些来我心痛酸。
梁老大(唱) 那你就应当听父劝，
梁秋燕(唱) 爹说得对了我不为难。
梁老大(唱)为你的亲事我常盘算，
只恐你缺吃少穿受熬煎。
这边挑了那边选，
才挑选下董家湾。
梁秋燕(唱)我的亲事你莫管，
我不愿嫁董家湾。
梁老大(唱)董家湾里有家产，
一辈子不会受饥寒。
梁秋燕(唱)你莫管来你莫管， (转紧诉］)
提起董家来我心烦。
梁老大(唱)世上的亲事父母管，
人人都生女又养男。
梁秋燕(唱)如今世事大改变，
男女都有平等权。
梁老大(唱)世上的女儿千千万，
哪家女儿不嫁男。
梁秋燕(唱)自己婚姻自己管，
自己做主自己喜欢。
梁老大(唱)女儿都由父母管，
从古到今几千年。
梁秋燕 (唱长城］)
几千年，几千年，
几千年妇女受可怜!
多少妇女把命断，
多少妇女泪涟涟!
你纵然说得天花转，
我不愿嫁到董家湾。
骨肉之情你不怜念，
你把我当牛马卖银钱。
爹！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狠了，我是舍不得让你老人家生气，要不然闹到政府，你的钱使不成事小，政府还要处罚你!
梁老大 你放屁！就说我把你养活大，你翅膀硬咧，上天呀?这事非由我办不可!
梁秋燕那我就寻区长告状去!
梁老大 你寻区长，我砸坏你的腿，看你去!
梁秋燕我就要寻区长，你看！
梁老大 你滚蛋! (唱紧诉］)
贼女子你胆子大，
你把老子活气煞。
你随便和男子去说话，
叫人骂我没家法。
梁秋燕(唱)你的脑筋太封建，
你外家法是封建的法。
和男人为啥不能说话?
我并没有把坏事做下。
梁老大(唱)旁人背地里说闲话，
说得我脸红起疙瘩。
梁秋燕(唱)只怪你爱听坏闲话，
你脸红我也没办法!
梁老大(唱) 你不听话我就要打，
梁秋燕(唱) 打死还是个不嫁他!
梁老大 (唱)恨不过我把你打，
梁家不要你这号娃!(打秋燕)
梁大婶上，拦挡。
梁老大 就说你一天给我丢人败兴的和春生在一起嘻嘻哈哈……你到底做些啥? 你说，你说!
梁秋燕啊! 爹! 爹! 你说啥? 你说啥?
梁老大呸! 我说你不要脸!
梁秋燕(含恨反抗) 爹!爹!
梁老大 你不要叫我爹! 我梁家不要你这女子。(欲打)
梁大婶 死老汉，你疯了么? 你打不成，你打不成!
梁老大 贼女子，你听话不听? 你活是人家董家的人，死是董家的鬼。我把你拉也要拉到董家去，抬也要抬去!你说!
梁秋燕 爹，你叫我说啥?
梁老大董家湾你愿意不愿意? 说!
梁秋燕我不愿意!
梁老大 啊! 你不愿意? 你再说，你再说! (威吓)
梁秋燕 (坚决地)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
梁老大 (拿帚把打) 贼女子，你犟，你犟!
梁大婶 死老汉，死老汉! (把梁老大摔倒地下，拼命地保护秋燕)
秋燕把帚把夺来狠狠地摔远。
梁大婶 打娃是个办法么，你把娃打死留你一个活着!看你像人不像人!
梁秋燕我寻区长去呀!
梁老大你敢去! 你敢去! (又欲打)
梁大婶 老东西，我看这日子过不成咧!不要说我娃，我也不愿意。秋燕你不要怕，妈给你做主，由了他咧!
梁老大 啊! (气急) 对……你娘们是一条心，我不是这屋里人。怪我不该给娃定亲，我走! 你们过!
梁大婶 你就不怕人笑话吗? 听我说……
(唱慢西京］)
女儿总是咱亲养，
她痛哭难道你就不心伤。
这一旁女儿泪两行，
那一旁老头子怒气满腔。
我有心把老汉说上几句，
只怕火上加油更难下场。
无奈了把女儿来指教，
哎!
尘世上哪有个不疼女的娘。
左难右难无法想， (绕板)
忽然间想起好主张。
(转快西京］)
要拿假话把他哄，
再和女儿作商量。
给秋燕耳语。
秋燕，你这挨刀子女子也不好，看把你爹气的，你还不给我滚回去! (推秋燕同下)
梁老大 哎!
(唱)这女子生来性子硬，
顶得我一阵阵好心疼。
虽然说又打又是骂，
亲骨肉怎能没有情。
又只怕事不成闹出人命，
亲生亲养我心疼。
如不然她要自由我答应， (想了想)
唉!
没有钱给小成怎定亲!
梁大婶复上。
梁大婶 哎哟哟!这一下好了，这一下好了，娃愿意了!
梁老大啊!她……
梁大婶(唱)刚才我亲自把她问，
你的话儿她愿听。
娃愿意你就该心高兴，
休息休息养精神。
梁老大(对内) 你愿意了啊?
梁大婶愿意了就对咧，你叫娃说啥哩。
梁老大 (唱劳子］)
怕只怕娃娃家有变动，
倒不如早叫她过了门。
去董家叫人来割结婚证，
了结了这件大事情。
你收拾收拾，我叫董家去，今天就割结婚证。你到区上，可一定要说是自愿的啊！
梁大婶哎!你爹先不要忙。
梁老大嗯!你知道个啥么! (急下)
梁大婶 你爹!你爹! (向前赶了几步，着急地)
（唱岗调］)
我拿假话把他哄，
他把假话当真情。
手足无措。
梁秋燕上。
梁秋燕 （在门口看）妈！
（唱劳子］）
要哄咱就得往底哄，
不到时候不吭声。
咱们捏严要拿稳，
到政府再和他辩真情。
梁小成上。
梁小成妈！妈！
梁大婶成儿。我娃回来啦！哎！
梁秋燕 你才回来，爹……爹把我硬往死里逼哩! (哭)
梁小成 秋燕！不要哭! 你不要怕，哥和你一块到政府去。不愿意还是个不愿意，由不了他。妈! 我爹他糊涂哩。你也不管?
梁大婶 哎！好娃哩，人家知道咱娘们不愿意，人家把我哄咧！我如今都不知道人家把牛卖了多少，寻董家湾要了多少钱。
梁小成 我长庚叔的媒人，说把牛卖了一百二，寻董家湾要了一百八十万，都给了张菊莲她婆家了。菊莲也不满意! 我俩是自愿的，谁叫他出钱买么! 唉!
梁大婶 这……咋办呀? (想) 对! 秋燕快把你刘二嫂叫来，你二嫂会办事!
梁秋燕对! (急下)
梁小成 为买这头牛，我这几年给人拉长工打短工，黑夜白天身上汗水不干，刚辛辛苦苦好容易买了头牛，把它卖啦! 妈! 我长这么大，咱家喂过牲口没有? 刚刚翻了身有碗饭吃，可倒忘了受难过的日子咧! 不! 叫他给我把我的牛拉回来! 卖了牛这庄稼马上就种不成啦!这光景倒咋过呀么?
梁大婶 哎!妈也知道你舍不得你的牛，秋燕也哭死闹活的。你爹，唉，不听人说么!
梁小成 我知道秋燕不愿意，这是人家自己的事，应当由人家自己做主，他可管的做啥!唉，真……
刘二嫂上。
刘二嫂大婶! 大婶!
梁大婶你二嫂，这事你知道咧么?
刘二嫂 知道咧，秋燕给我说咧，我叫她寻春生商量商量先到区政府去。小成，你给嫂子说实话，你看人家菊莲有决心跟你么?
梁小成 昨天下午我还见来，本人坚决得很哩! 就是婆家不甘心……
刘二嫂 咱不管他旁人不旁人，只要本人坚决，这事就好办。
梁大婶你二嫂，你快说这咋办呀?
刘二嫂 对!就这么办，这事离不了我长庚叔，他是媒人，咱们找长庚叔和菊莲说好，再找乡长写信到区上领结婚证，也许今天就能把媳妇给你引回来。
梁大婶哎呀，这就要你……
刘二嫂 唉! 这还要看人家张菊莲呢! 咱们再说也不顶事。
梁小成 对! 走! 妈! 秋燕的事不能由着我爹，就叫人家自己做主去。
梁大婶 对! 我早说由人家自己去! 你爹……
刘二嫂 不说咧，不说咧! 大婶! 你把主意拿定，对我大叔要说几句，千万不能听他的话。
梁大婶 对! 你二嫂，这事就全靠你哩!
刘二嫂 这是人家俩自主自愿的么，不说咧，快走!快走!
(和小成下)
梁大婶 唉! (送小成、二嫂下，长出一口气，担心地下)
第八场 叮咛
村外大路上。
梁老大、侯下山上。
梁老大 (唱岗调］)
你和我亲家母村外等，
我去叫秋燕咱们一块行。
亲家，你们在村外等一下，我到屋把娃叫上立刻就到。
侯下山 哈……对!对!对!我们马上就到，你先去叫娃。哈……亲家，事到如今了，千万不敢有绊挡。
梁老大 你放心，我说好了。没说好我就不敢来。(下)
侯下山 对，对，对。(唱岗调］)
她妗子出钱二百万，
梁家只见了一百八。
下山我办事本领大，
二十万票子手中拿。
她妗子夸我会说话，
梁家说多亏他侯干大。
你妗子，你妗子!把娃叫上快走。
董母幕后叫：“学民! 学民! 这娃跑到哪里去了?”上。
董 母 快走，快走!不见娃咧! 唉! 这咋办呀!
侯下山不见娃咧?
董 母 (唱紧诉］)
学民这娃真淘气。
侯下山(唱)这么好的媳妇不愿意。
真真的没出息!
董 母 (唱)咳……活活的急死人!
如不然咱先到政府里去，
侯下山不行，不行!
董 母(唱) 就说娃娃们都愿意。
侯下山(唱)哄不过丢人哩，
本人不去使不得。
董 母 那你说咱咋办? 唉! 快去寻娃去。(愉快地) 学民，学民，学民--唉!看这娃你在这儿哩，叫我大声叫呢。(拉学民) 快走，快走!
董学民做啥哩?
侯下山 唉! 看这娃 !你还不知道做啥呀? 你妈给你说了半年，你还问我做啥呢? 快走!
董学民 那你和我妈两人去就行了么!
侯下山 看这娃!这……这不是胡说哩么?这是啥事么，我们为老人的还能替你? 快快快!
董 母 唉!就说你贼挨刀子的啊!你还讲究上学读书懂道理。嗯!
侯下山 把书满念到鼻子里边去咧。这……
董学民 那人家正学习着哩，你……
董 母 你挨了刀子的，再胡说我可打哩! (给学民打土) 把你妈和你姑夫说的话记牢，到那儿去可千万不敢胡说。
董学民 婚姻法宣传的道理，你一点也没听，还捣鬼违反政策呢！
董 母 啊? 你再胡说，妈我活不成了。妈这到底是为谁的么? 唉! 你……
侯下山 看看看，把你妈都气成啥咧，再不敢……听姑夫说!学民！你把你妈给你说的话记牢，今年不大不小整整二十岁，并不是父母媒人包办，是自由恋爱，男女双双方情愿结为百年之好。你爱她思想进步劳动好，她爱你聪明伶俐学习好。啊!这…… (唱紧诉］)
区长若还把你问，
你就说并不是父母包办买卖婚。
自由恋爱两情愿，
姑夫不过是介绍人。
你今年刚刚二十岁，
万不敢结结巴巴丢了人。
董学民(想了想) 对! 走。
侯下山对! 快走! 小心人家梁家等咱着。
董 母 我娃到底懂道理。把你姑夫的话记下!……快走。
（董母、侯下山、董学民同下）
第九场 起程
梁秋燕家。
幕启：梁老大上。
梁老大 (唱五更］)
梁老大回家中，
把她妈叫一声……
秋燕妈!
梁大婶上。
梁老大(唱)叫娃快收拾去割结婚证，
侯亲家他们在村外等。
梁大婶(唱)唉! 他还在做睡梦，
不知道啥心情。
梁老大(唱)叫娃快收拾不敢久停，
不要让人家不高兴。
梁大婶(唱)你把牛卖了，
小成要发疯。
气得娃说这光景过不成，
急得双脚跺得腾腾腾！
梁老大 胡说! 他难过哩，他跺脚哩，我这倒为了谁? 就娃娃不知道啥胡说呢，你也跟上娃胡说哩?
梁大婶 我胡说哩? 你该和娃商量商量么!
梁老大 我活了五六十岁，啥还不知道，女子家就是要在家从父母。给娃订媳妇，人常说，“父欠子的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这还有啥商量头呢?
梁大婶 唉! 你那老脑筋如今使不得咧，那些道理如今满成了见不得人的话咧!
梁老大 再不要胡说，你见不得人? 是做下贼咧？如今把牛也卖了，把人家董家湾的钱也用的给娃订了媳妇咧，再不能说啥咧，一句话说倒了，是沟也得跳到底。秋燕呢?
梁大婶我不知道!
梁老大 快快快，人家董家湾的人在村外等着哩!
梁大婶 等着哩，不见娃你叫我咋呀?
梁老大 啊! 不见咧! 秋燕，秋燕，秋燕! (到处寻找，没发现春生、秋燕在外偷听，急得) 你在屋里，你是做啥哩么? 你给我赶快把娃寻回来! 不见娃，这今天就不得下台! (非常急躁)
梁大婶 你和我要娃哩，你把我娃打跑了。我也急得寻不着娃，你快给我寻娃去……
梁老大(想) 你寻来没寻么?
梁大婶寻了几十个来回，寻不着么。
梁老大你到村里问了么?
梁大婶问也问不着。
梁老大 啊! 这……啊! (忽然想起怕出岔子，担心地) 这女子……这……把我硬往死的逼哩么。这…… (惊骇) 我把董家都叫来咧! 这给人咋张口哩么? 这…… (急躁)
梁大婶 你给他董家湾的说，这事办不成的时候多，叫他们另打主意啊!
梁老大 对! 我给人家说去，叫再缓几天，你……快寻娃去，唉! (下)
梁秋燕、刘春生上。
梁秋燕 妈! 你刚才和我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要到政府去呀!
刘春生大婶! 这事不到政府去不行了!
梁大婶 对! 这事如今不到政府不行咧! 只靠咱也劝不下他，把他哄到政府去，你的主意你拿么。春生听大婶说，你可千万不要和你大叔争吵。好娃哩，今后日子还长着哩!
刘春生大婶……你放心! 我听你的话。
梁秋燕 春生，那你走小路先去，我走大路看爹去。
刘春生对! 大婶你也去。
梁大婶好娃哩，我不去还行么!
刘春生大婶，那你一会儿就来。(下)
梁大婶 噢，你先去。(对秋燕) 你去，你去看一下你爹。
梁秋燕 妈你放心，总不让我爹受他们的气! (下)
梁大婶对! 你快去。(随下)
第十场 空喜
去区政府的路上。
董母、侯下山、董学民上。
董 母 (唱紧诉］)
急急忙忙向前进，
远远望见一个人。
侯下山（唱)这个人儿不用问，
他是梁家你亲家。
董 母(唱)为何只有他一个?
他女儿不见后边跟。
侯下山 (唱)你妗子莫担心，
一见就知原因。
把娃领上快走。
梁老大上。
梁老大(唱) 气得我两眼直冒火，
侯下山(唱) 为什么只来你一个？
梁老大(唱)这事咱们明天办，
娃突然有病不方便。
董 母 (唱紧诉］)
本人不来事难办，
侯下山(唱) 是不是还想巧要钱，
董 母 唉! 看……
(唱)哪怕多给上一半石，
今日就把手续办理完。
梁老大 （唱)今天的确有困难，
我不是寻你巧要钱。
亲家，这事今天确实是办不成，哪怕咱把钱先给人家，你看……
侯下山 (唱)秋燕愿意我亲眼见，
她喜喜欢欢开了言。
对学民问长又问短，
你突然变卦理不端。
亲家，这不行啊!不行，不行!
董 母 亲家! 你把钱都使了么。
(唱)如今的婚姻讲自愿，
亲家你做事有了偏。
嫁我家秋燕是自愿，
你不能光是为了钱。
梁老大(唱)急得我浑身出冷汗，
叫人羞口咬牙关。
侯下山 (唱山茶花］)
看看看那边来了梁秋燕，
看起来还怪你爱钱。
咳! 看咋着哩? 来咧，来咧。
梁秋燕上。
梁老大啊! 你…… (对秋燕) 你做啥去咧?
梁秋燕爹! 我妈说，叫我跟你到区上去!
梁老大 你到区上? (不相信地) 嗯! 到区上做啥呀?
侯下山领结婚证呀么!
梁秋燕噢! 是领结婚证去呀!
侯下山 啊! 亲家你这人--满不对劲么……你说娃病了，娃娃自动地来咧! 你还有啥说的哩? 唉! 你看这不是怪事么? 秋燕，这是董家湾你母亲，这是学民，(见学民、秋燕互不理) 噢! 你们认得? 认得我就不说咧。秋燕，区长问你，你咋说呀?
梁秋燕 (唱岗调］)
我的心里有主见，
到政府你一看就了然。
侯下山 看这娃，你准备好，小心区长把你问住了着。
梁秋燕(唱)我就说婚姻讲自愿，
反对包办图银钱!
侯下山 唉！着、着、着，说得好，说得好! 哈! 这娃就是懂道理。你妗子……
董 母 (唱银纽丝］)
我娃心灵口巧真能干，
说出的话儿赛蜜甜。
此事如人愿，
叫人好喜欢。
顺手儿取出五万元，
(转岗调］)
这是妈的心一片。
你爱啥买啥随便玩。
给! 拿上!
侯下山拿上，拿上， 外 是你妈一点心，你拿上。
梁老大 （见梁秋燕不接) 看这娃，你妈给你哩，你就拿上么。
董 母 我娃你拿上，是妈一点心么。(递给梁秋燕)
梁老大 (唱岗调］)
大约是她妈把她劝，
(放心长出一口气)
这一下我才把心放宽。
侯下山(唱)我说娃娃们是情愿，
你妗子应当更喜欢。
董 母 秋燕! 妈就是看中你咧!
(唱劳子］)
办完事咱到合作社，
你心里爱啥对妈言。
绸绸缎缎任你选，
红绿花布任你穿。
好媳妇，好秋燕，
你是妈的亲蛋蛋。
做媳妇可不能开会把书念，
少出门外少开言。
不要你织布和纺线，
咱家里不愁吃和穿。
梁秋燕(唱)这些道理我都懂，
是是非非我了然。
侯下山 哈! 好好好，你妗子真会指教娃娃……看人家指教的娃娃就是好。哈……
董 母看我娃乖的哟！
梁老大 唉! 有时候也淘气哩，做活还可以咧!
侯下山(唱)单等你们把喜事办，
应当把媒人谢一番。
梁老大
董 母 (合唱) 那一天给媒人摆酒宴，
侯下山（唱）还要和你妗子亲家，二鸿喜、三大元划几拳。
董 母 (唱)拜罢天地到庭院，
小两口叩头……
你姑父，
侯下山(唱) 你妗子，
董 母(唱) 你坐上边。
侯下山哈! 那当然么，那还少得下么!
梁老大哎! 亲家，我看天不早咧，咱快走。
侯下山 亲家，咱只有一个女子，到那一天，可要给娃……
梁老大当然的，那还用说。
侯下山 你妗子，咱只有一个娃娃，那一天总要……
董 母对! 你放心，咱不小气……(下)
侯下山 哈哈……
（众人笑。梁秋燕、董学民不满地下）
第十一场 双喜
幕启：区政府里，刘春生正向田区长说什么。
董母、梁老大等上。
董 母
梁老大(同)区长，区长!
田区长 噢! 正要找你们，你们来啦!好好好，快坐下，坐下！老梁，地都锄完了没有?
梁老大完了，完了。
田区长今年庄稼怎么样? 看样子……
梁老大 就看三月里能不能下场好雨，眼下地里看去满没说的，就是好!
董 母 区长! 我们是给娃娃办喜事呢，娃娃家见了区长不惯，不会说话……请区长给娃娃割上个结婚证。
田区长领结婚证要本人都愿意才行啊!
梁老大
侯下山
董 母 (同) 愿意，愿意，不愿意还能到区上来么！
田区长年龄还要合格!
侯下山年龄都正好。
董 母 (唱劳子］)
董学民和梁秋燕，
自幼儿常在一起玩。
男女双方都自愿，
自由恋爱好几年。
梁老大 （唱岗调］)
秋燕今年十九岁，
董 母(唱) 学民是整整二十岁绝不瞒。
田区长(唱) 是不是父母来包办，
侯下山(唱) 自主自愿我是证见。
田区长 如今这结婚，可要真正男女双方都自愿呢! 包办买卖可犯法着呢!
侯下山 那是当然的么。区长你放心，这事没错儿，这完完全全是他们本人真正出于自愿的啊!
刘春生区长! 他说得不对。
侯下山 唉……看看看，如今咱们是实行婚姻自主呢，你叫本人说么，旁人谁说，都不顶事，本人说下没乱子!
田区长对! 咱就叫本人说啊！
侯下山着么，这是一句正经话。
刘春生不行，区长……
侯下山 唉! 看看看，这是人民政府么，还能乱来? 你叫本人说么，这……怪事!
田区长对! 你两人说，是不是自愿的?
侯下山对么，对么! 还是叫本人说么!
田区长对，你们说。
梁秋燕 区长!(唱快西京］)
忍住眼泪叫区长，
我挨打受气有冤枉。
侯下山这人不务正，
说媒犯法弄钱粮。
我的爹爹太封建，
他把我当牛马卖钱粮。
婚姻自主他不让，
硬逼我嫁董家不应当。
梁老大 (唱紧诉刀］)
贼女子……你快滚回去，
谁叫你给胡说丢人哩?
梁秋燕(唱)婚姻是我的终身事。
我要自己拿主意。
侯下山(唱)董家湾有的水旱地，
又是一个好女婿。
田区长(唱)婚姻不能论穷富，
要男女双方自愿的。
梁秋燕(唱)我不稀罕他董家富，
刘家再穷我愿意。
侯下山(唱)你爹这都是为了你，
昧良心说话把人屈。
梁秋燕(唱)侯下山这人没面皮，
谁请你来给我说媒的?
害得我挨打又受气，
说媒犯法惹是非。
刘春生(唱)区长我来提意见，
侯下山应当罚劳役。
董 母唉!
侯下山(唱)这事咋能冒出来你?
这娃娃算个做啥的?
田区长 (唱紧诉］)
新社会咱们讲真理，
谁都能把意见提。
(转劳子］)
你不劳动耕田地，
好吃懒做没出息。
整天游来又摆去，
谁叫你说媒犯法律？
侯下山你不好好劳动过光景，一天净弄这些没名堂的事。说媒犯法，搬弄是非。我给你说，政府这一回可要处罚你哩!
侯下山 唉! 好区长呢! 这当初他们都愿意，说得好好的，这阵可不知道是咋个弄着哩……你叫我学民说，这是人家本人么!
董 母对，你叫我娃说。
董学民区长! 我说。
田区长对，你说。
董学民 我今年才十六岁咧，这婚姻完全是他和我妈包办的，我就坚决不同意!
董 母 啊! 这……死挨刀子娃，你咋说下这话么! 唉！我把你挨刀子的，你跑到这儿给我脸上抹黑来咧……我把你…… (欲打学民，被众挡住)
刘春生不能打，有理你说么!
董 母我打我娃，谁也管不了。
刘春生这是人民政府，不是你家里!
侯下山 唉! 唉! 区长你看么，由于他春生从中挑拨哩，因此上秋燕才把心变咧。
刘春生你胡说！
梁秋燕谁也没挑拨，我自己不愿意!
侯下山 我知道你两个人是一个鼻子孔出气哩，你叫她妗子和我亲家说么! 看他们当初是不是自愿的?
董 母
梁老大(同) 那当然么，话要说当初哩，咱不能给人胡说。区长，这我们都自愿，不能怪人家媒人!
梁秋燕你们自愿! 你们自愿才不顶事。
梁老大你给我滚!
田区长 老梁! 咱政府只管宣传婚姻法哩，这对大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好么，你怎么连这些道理还想不开?
梁老大 区长!咱今天把话赶到这儿咧，我实在憋不住咧，说出来你对我批评也罢，处罚也罢，我是非说不可了。
田区长对!你说!
梁老大 我说咱们共产党人民政府啥都好，就是这婚姻法呀，婚姻自主，这个……
田区长婚姻自主不好，是不是?
梁老大那看对谁呢!
田区长你说对谁呢?
梁老大 我把女儿叫人家白白地自由着去，咱这穷人家的娃，为啥自由不下个媳妇哩?
田区长 哎，老梁，话可不能这么说! 咋能说把女儿叫人家白白地自由去咧。你看，在旧社会里咱们谁家都卖女哩，可是哪一家是靠卖女发财的! 人家有钱人娶了媳妇，把媳妇根本就不当人看，又是打，又是骂，多少妇女叫人家活活地折磨死咧!如今咱们翻了身，翻身就要翻个彻底，再不能包办婚姻叫儿女们受委屈咧。你可说咱的娃自由不下个媳妇，我问你：你们前庄老刘的娃，还有张家湾张木匠，人家不都是自主的婚姻? 你看人家高高兴兴日子过得多好。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么! 我看这都是你对婚姻自主的好处道理还没想通，回头咱们慢慢再谈。现在根据实行婚姻自主的原 则，结婚要男女双方完全出于自愿，任何第三者不能加以强迫干涉；他们本人刚才也表示了态度，所以根据法律和他们本人的意见，梁秋燕和董学民的婚约关系，应当予以解除!
侯下山
董 母(同) 唉! 区长! 娃娃家不知道啥，他们是胡说哩!
田区长 不能这么说。刚才你们说男女双方都是自愿的，他们本人的意见，你们也听着了吧!你们违犯了婚姻法，又来瞒哄政府，政府是不能答应的! 这婚事多少财礼?
侯下山
董 母(同) 这是解放以前订的，当时多少给了点财礼，如今没有给。
田区长不会吧!
侯下山不信了，你调查么!
田区长哼! 调查? 调查出来怎么办?
侯下山
董 母 (同) 那……依法处理么!
梁秋燕区长!
侯下山明明没有么，你这娃……
梁秋燕明明有!
梁老大你给我滚!
田区长你叫她说么! 秋燕，你说。
梁秋燕 区长! 昨天就给了一百八十万元，还有三石麦子没装哩!
董 母一百八!
田区长一百八十万元! 嗯!
董 母 对! 瞎了咱就赶瞎了办，你们还打算讹人呀么? 明明要了我二百万元么，为啥说一百八呢? 啊! 我不是傻瓜，连数儿都不识了么?
梁老大一百八倒是一百八……
董 母二百! 二百!
侯下山 (暗拉董母) 你妗子，你这人咋糊涂得很，你再不要吵，我完了给你还二十万元算咧!
董 母还有哩，还有哩。
梁秋燕 还有刚才在路上给了我五万元，是不是? (唱岗调］)
你拿钱把我买不转，
我爱的劳动不爱钱。
我有一双劳动手，
只要我劳动不缺钱。
这五万元我不要，
你拿回去买绸缎自己穿。
田区长 哼!(冷笑，唱岗调］)
夫妻们恩爱讲情感，
情感里不能夹杂着钱。
你以为钱能把她心买转，
新社会的娃娃不简单。
这件事情就结案，
谁还有话可以谈。
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办。至于财礼退多少，罚多少，我明天同你们乡长、村长到你们村再研究处理。侯下山，明天你也来，在一起解决你的问题。你们谁还有啥意见要说?
侯下山唉!说啥哩，回。
田区长 对!你们先回去。老梁，你到后边房子先坐一坐，我还有话要和你谈谈。
侯下山唉!回，回!
董 母唉!回么!
董学民 看看看，我说不行，不行，你们非说行。看!
董 母嗯! 说你妈的个腿哩!
董学民那我不愿意么。
侯下山 唉! 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早说，你跑到这儿是……
董 母 你不愿意，你早说嘛! (欲打，没打上)
侯下山 没见过这一种娃，我给你说，就说你……唉! 你! 唉
董母、侯下山、董学民同下。梁老大随下。
梁秋燕(不好意思) 区长! 我们还有个意见。
田区长 哈哈，我知道你们还有意见，对!你们说吧!
梁秋燕(看春生) 你说。
刘春生 (看秋燕) 你说。
梁秋燕你说!
刘春生 你说么!
梁老大复上，在窗外听。
田区长 对! 谁说都一样。你就说么，新社会的娃娃还封建呢！
梁秋燕区长！
刘春生给我们割上个结婚证!
田区长割结婚证，能成。
梁老大 (进来) 嗯! 你给我往回滚，再不要丢人咧! 你眼瞎咧? 你都不看，眼睁睁往沟里跳呢么?
刘春生 梁大叔，我知道你嫌我穷，你也是穷人么!大叔……
梁老大没有你说的。
梁秋燕 爹!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的主意定了，这事要由我的哩!
梁老大由不了你!
梁秋燕就要由我!
梁老大就由不了你，咱先看。
梁秋燕就要由我，你先看。
田区长 老梁! 你这不是胡闹哩! 这是犯法的，你明白么? 如今有了婚姻法，她完全有权利主持自己的婚姻大事，任何人不能干涉。再说这是人家娃娃自己的事，咱们当老人的为啥要这样子。老梁，我给你说，我同意，我完全同意这俩娃结婚。
梁老大你……你!
田区长我同意! 我马上就给他们割结婚证。
梁老大 啊? 你……你…… (看着区长又指秋燕，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对! 你没有我这老子，我也不要你这女，从此后你滚远，一辈子再不要上我的门来!
梁老大气得向外走，梁秋燕、春生、田区长急上前拉住。
田区长 哎，老梁，不要这样。来来来，坐下。咱们慢慢谈。
梁秋燕 爹!(唱慢西京］)
叫爹爹你莫要生气叫骂，
何必和女儿我结为冤家?
(转西京］)
爹爹你年纪这么大，
为儿女一辈子劳累扎。
我不好爹爹你把儿打骂，
你怎能不让我再去咱家。
老爹爹年迈人我放心不下，
我还要常常去看你老人家。
秋燕我本是爹的亲娃娃，
气得我哭啼啼，叫声妈妈!
妈！
田区长 (唱五更］)
秋燕你是好娃娃，
这事都怪你爹他。
老梁今日做事实在差，
亲骨肉你就不心疼她?
梁大婶内喊：“秋燕，秋燕!”上。
梁大婶(进门) 秋燕……
梁秋燕妈!
梁大婶 (唱五更］)
开言我叫区长，
我有几句话。
这事千万不能由了他，
应当由娃娃把主意拿。
田区长 对对对! 还是秋燕妈说得对! 老梁你听我说。
(唱）劳子］)
封建的婚姻要铲除，
包办买卖是瞎主意。
逼死了多少好妇女，
有多少好姊妹们受了委屈。
人人都要生儿养女，
为儿女老人们费尽心机。
儿女们好了老人心里喜，
不好了也要难过哩。
娃婚姻自主是正理，
莫阻挡你应当笑嘻嘻。
父还是父，女还是女，
欢欢乐乐结了局。
你若是不讲理要执意，
按政策办事不能由你。
从此后父女们伤了和气，
亲骨肉反结成冤家仇敌。
(转岗调］)
他两情两愿两相爱，
也免得咱们挂心怀。
刘春生(唱)梁大叔莫嫌我家穷，
我保证能过好光景。
田区长哎!对么!
梁大婶 (唱岗调］)
你应当为他们高兴，
也免得父女们太伤情。
田区长 对对，对么。老梁!
(唱岗调］)
这些道理你应当懂，
骨肉之间心连心。
到如今你就该风平浪静，
和娃娃好好计划过光景。
老梁想来了没有？
梁老大 （唱岗调］）
不买卖包办倒也罢，
大家说对了我也没啥。
低下头儿仔细想，
解不了我心里的大疙瘩。
田区长 老梁！你心里的疙瘩不大，我给你慢慢解！
梁老大 不大？这是我一辈子天大的事，还不大？唉！你解不了我的心病！
田区长说不定！
梁老大唉！你有啥法子呢？
田区长 也许我能……
刘二嫂、张菊莲、梁小成同上。
刘二嫂 区长，区长！你看这一对儿夫妻合适不合适？
田区长（喜）啊！小成。
梁小成 区长！
此时大家互相招呼，梁老大莫名其妙。
刘二嫂 区长！这是三乡乡长写的一封信，快快给割结婚证啊！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菊莲！这是咱们的区长，这是你妈，这是你爹。嗯! 还有一个妹妹哩，这是我们村里识字班的学习模范。哟！秋燕，快叫嫂嫂么，如今不叫还等啥的哩。唉！忘咧，忘咧，春生，如今你也要叫嫂嫂呢！快！快叫！
梁秋燕拉张菊莲手，非常爱她。春生不自然地笑。小成有点羞。梁老大觉悟，但没法开口。田区长看信。大婶说不出的喜悦。
田区长 嗯! 好好，（对张菊莲）乡长这信上说，你这几年受了不少的折磨，他有官僚主义的缺点，没有很好管你这事，请示区上批评他，同意你俩结婚。哎! 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都愿意么?
张菊莲
梁小成(同) 愿意! 区长，你说我两个成吗?
田区长 能成，能成！小成这娃是个好小伙子，爱劳动， 爱生产，这是你的好丈夫么! 这还有啥说的。来来来，我马上给你们发结婚证。
众人都同情张菊莲。
刘二嫂 菊莲，你看区长给你们发结婚证呢！你应当笑起来才对么！
梁大婶 菊莲，来！叫妈看我娃恓惶地受了几年罪，妈今后要把你当我的亲生女儿看待哩!
田区长 哎，老梁，你说应当给小成和菊莲割结婚证吗? 你同意他俩结婚吗?
梁老大不自然，不知说什么好。
田区长 来！小成，菊莲，给你俩结婚证。老梁，你看应当给他们 (望春生、秋燕) 割结婚证吗? 你同意他俩结婚吗？春生、秋燕，来，给你俩结婚证。哎，老梁，你说你心里还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哩?
梁老大 唉！唉！好区长哩! (感动地流泪) 我是人么，我还能看不明白么? 我……咱们共产党，人民政府（哭）婚姻自由……好!好! 就是好! 这一下，我一家人都好了。就是叫我娃，叫我娃受屈了…… (哭，紧拉秋燕袖，好像要说对不起)
梁秋燕爹！
梁老大秋燕！叫我娃受屈了。
梁秋燕怪我把爹气的……
梁老大春生，唉！（表示对不起的意思）
刘春生 梁大叔，怪我年轻人知识浅，把道理没说明白，惹得你老人家生气。
田区长 老梁，还是娃娃说得对，你想开了就好，大家和政府都欢迎你进步，娃还是自己的娃，和娃娃和和气气，欢欢乐乐把这场喜事办了去。我知道你把牛卖咧，又花了不少的钱，耽误了生产，这都是不对的。回头咱们再慢慢谈。
梁大婶你看呀，区长倒为啥的么？
刘二嫂 对么。大叔，今天儿子女儿都领了结婚证咧，你应当高高兴兴哈哈大笑才对么！
田区长 对对对，老梁，今天可不能不说不笑，你啥时候给两对小夫妻办喜事呀？我们大家还要去给你贺喜，吃你的喜酒哩！
刘二嫂 大叔，再过几年保管你们抱上白胖白胖的小孙孙、小外孙，把你老两口都要喜糊涂了哩！
梁大婶你二婶就是会说笑。哈……
刘二婶 （唱岗调］）
给大叔大婶先恭喜，
祝你们全家得团聚。
二恭喜给儿女们办喜事，
再恭喜两对儿新夫妻。
（转山茶花］）
说个喜，道个喜，
媳妇儿女都欢喜。
你添个喜，她生个喜，
左一个喜，右一个喜，
有大喜，有小喜。
喜得你全家笑嘻嘻，
咱看热闹不热闹！
众 人 （唱戏秋千］）
自主的婚姻多呀多喜欢，
田区长
刘二嫂 （同唱） 两对儿新夫妻站呀站人前！
众 人（唱）打倒了老封建，
破除了人包办。
梁大婶
梁大叔 （同唱） 儿女们再不受屈冤，
田区长
众 人 （同唱） 妇女们彻底把身翻！
梁秋燕
刘春生
梁小成
张菊莲 （同唱） 努力学习思想要健全。
众 人（唱）建设新中国，
咱们来承担。
刘春生
梁小成（同唱） 我们民兵多训练，
严防坏人保家园！
梁秋燕
张菊莲（同唱） 咦儿呀争模范， 样样事都不落后边。
田区长
刘二嫂 （同唱） 我们干部带头干，
梁老大（唱） 我老汉也要赛青年。
众 人（唱）男女老少大家干，
增产运动闹翻天。
永远跟着毛主席，
幸福生活万万年。
万万年，多喜欢，
咱们要争取那一天。
新中国儿女们幸福无边，
普天下变成了幸福乐园。
众 人区长你在，我们走咧。
田区长 好。老梁，你要欢欢喜喜地把这场喜事办好。
众人和田区长握手告别。田区长送到门口，大家愉快地笑下。
（幕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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