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场 次
第一回 教子 第九回 献策
第二回 馆婿 第十回 误杀
第三回 妒婚 第十一回 擒寇
第四回 错杀 第十二回 卖鸟
第五回 遇寇 第十三回 证杀
第六回 探监 第十四回 会甥
第七回 诈尸 第十五回 咬乳
第八回 投河
人物表
沈步云幼生学生哑 巴幼生公子
宋素卿 净 学生 陈夫人 贴旦
戚 氏 青旦 沈母 陈 福 杂 衙役
乔 氏 丑旦 宋母 陈 袖 杂 衙役
冯青选 外 员外 禁 子
方 氏 老旦 冯妻 铁 宽 杂 幼生
冯桂英 小旦 冯女 铁 裕 杂 竹匠
秋 蓉 丫旦 丫环 刘恩远 须生 渔翁
周 义 杂 老院 章 氏 旦 刘恩远妻
方志多 大丑 恶豪 铁 妻 旦 铁裕妻
刘天儿 小丑 家丁 宋 妻 彩旦 宋素卿妻
陈全仁 正生 州官 旨 官 杂 内侍
山板桥 大净 倭酋 差 官 杂 提牌官
报 子 杂戚继光 红生 元帅
四 将 杂 倭将 四 将 杂 戚将
珍 娘 正旦 陈在光妻 刽子手 杂
陈在光 武生 公子 家 院 末
第一回 教子
沈步云小孩装上。
沈步云 （引）常怀甘罗志，
恨无刘晏才。 （坐）
（诗）少小读书要用心，不可轻视好光阴。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学生沈步云，山东济南抚州人氏。先父在日，曾作户部尚书，并与冯员外的女儿自小联婚。不幸家父仙游，只丢母子二人。时运不顺，累遭变故。家业虽然凋零，仍须奋志芸窗，以绍先人箕裘了。
（唱）沈步云坐庭前自嗟自叹，思想起前后事心中发酸。
父在日居朝堂谁不欣羡，至如今不数载家道贫寒。
我还是立志向苦读黄卷，决不愿学白丁玷辱祖先。
宋素卿上。
宋素卿 （唱）我的父早早升了天，丢下母子受艰难。
今日放学无事干，去和步云一处玩。
步云在哪里。步云在哪里？
沈步云 原是宋素卿。怎么不到学房去？
宋素卿 哈哈，你还不知，先生今天有事，不在学下，给咱把假放了。走，咱俩逛走。
沈步云 逛得？
宋素卿 逛得。
沈步云 逛得了走呀。
（唱） 同到外边去戏耍，
宋素卿 （唱） 街巷里找寻耍娃娃。
巷道中间，一个小朋友也是无有，该在何处游戏？
沈步云望铁宽腕带双镯睡在床上。
沈步云 观见竹匠铁裕的前门大开，不免把铁宽儿叫出来，倒还热闹。
宋素卿 快走快走。（同进）宽儿宽儿。怎么不应声。（看）在这里睡觉里，手上还带有一对银镯子。
沈步云 待我将宽儿唤醒。
宋素卿 不用高声，你来你来。
沈步云 说什么？（宋素卿带笑指铁宽，又指手腕，作卸镯状与怀中揣，又表示出门偷回）莫非教我连你做贼吗?
宋素卿 （低声）宽儿睡的甚熟，他兄嫂都在上房，趁着此间无人，把他手上的银镯子，你卸一只，我卸一只，好给咱换换吃喝。
沈步云 你说卸得？
宋素卿 卸得。
沈步云 我呀,我惮怕的要紧。
宋素卿 快一点，才莫出息。
沈步云 宽儿醒来，如何是好?
宋素卿 他若醒来，就说连他耍里。快卸。（悄步同卸镯藏，急出门笑）真个好运气也。哈哈哈。
（唱）你我今天得财宝，各在母前表功劳。
沈步云 （唱）此事多蒙兄指导，以后常望把弟教。
（拱手，宋素卿下）
喜气洋洋得财宝，悄悄儿与母说根苗。
母亲在哪里？
戚氏上。
戚 氏 （引）少成若天性，
习惯成自然。
老身沈门戚氏。我儿唤娘何事？
沈步云 （左右看，低声）孩儿拿来银镯一支，母亲给儿赶快藏在柜中。
戚 氏 （思量）这是儿呀，你从哪里得来这支银镯。
沈步云 铁家宽儿在那前房床上睡觉着，儿与宋素卿暗暗从宽儿胳膊上一人卸了一支。不但宽儿未醒，也无人瞧见。母亲快快把他藏在柜中。
戚 氏 （变色）呵！
沈步云 母亲快些藏了。
戚 氏 我且问你，此事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旁人指使？
沈步云 宋素卿叫儿卸的。
戚 氏 哼哼哼哼哼！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倘非自己所有，虽一线一钱，亦不可苟得。谁知你小小毛孩竟敢盗人手镯。（取板子，气）还不与我跪了。
（唱） 执家法将蠢子重重责打，
沈步云 母亲息怒，孩儿再不敢了。
戚 氏 （唱）这一阵将为娘气坏心肝。我只说儿在学诵读书卷，
那知你贪玩耍狗窜猫颠。儿先父未亡时也为显宦，
临终时嘱咐我儿学圣贤。盼望你常用心苦把书念，
也不枉娘为你辛苦艰难。十岁多小孩子正事不干，
好大胆偷人物拿回家园。小奴才自还觉志得意满，
殊不知这就是惹祸根源。儿没见狱牢中那些囚犯，
多半是作贼盗禁在内边。被刑杖打的他皮开肉绽，
死不死活不活苦楚难言。
沈步云 母亲，做贼之事，不对人说，旁人如何得知。
戚 氏 奴才。
（唱）正和邪善和恶难瞒众眼，作歹事能欺人终难欺天。
菜里虫死后的足为证见，瓦罐子井口破谁不云然。
沈步云 母亲，难道作贼的人，个个不能免，都要犯罪吗？
戚 氏 （唱）纵然有不犯罪侥幸脱免，总难免有一日杀身祸端。
且慢说盗镯事不准儿干，怕后来惯成性一贪百贪。
近墨黑近朱赤熏陶渐染，人之初性本善不教乃迁。
昔孟母择邻处远恶从善，到后来成亚圣流芳万年。
宋大娘教儿子皮薄眼浅，你千万莫学他荡检偷闲。
愿我儿立志向诗书勤看，也不枉为娘我受苦抓男。
沈步云（唱）见母亲讲下了道理一篇，沈步云岂学那无志儿男。
叫母亲息怒气上房回转，受指教还原物痛改前愆。
儿把宽儿镯子送回去。
戚 氏 这才是理。（同下）
宋素卿上。
宋素卿（唱）方才偷来一支镯，母亲见面必喜悦。
母亲快来，母亲快来。
乔氏跑上。
乔 氏 什么事？急成那个样儿。
宋素卿 就是这个事。
乔 氏 唰，我娃从哪里来的这支镯子？
宋素卿 儿拾来的。
乔 氏（乔氏笑）唰唰，好成材的乖乖，今年才十二岁，就会把东西向回拿。异日长大成人，何愁不发大财。不必高声，待娘先给我娃打两个鸡蛋去。
宋素卿 妈也。
乔 氏 呵。
宋素卿 （唱）莫料想拾东西这样体面，夸了夸奖了奖又吃鸡蛋。
乔 氏（唱）假若还能再拾贵重物件，你就是为娘的金子罐罐。
有这懂事的娃，日后何愁不能享福吗。随着娘来。JY] （同下）
第二回 馆婿
冯青选员外装同方氏、冯桂英上，秋蓉随上。
冯青选 （念） 暮景无儿同伯道，
方 氏 （念） 且喜有女似郎中。 （坐）
冯桂英 爹娘万福。
冯青选 我儿少礼，坐在一旁。
冯桂英 孩儿告座。
冯青选 老夫冯青选。
方 氏 老身方氏。
冯青选 这是夫人。
方 氏 员外。
冯青选你看桂英女婿沈步云，自从他父去世，家道渐落，艰难度日，这还罢了。怎奈这几年其母病魔缠身，又遭兵火，房屋烧的片瓦无存，赁房容身。我想将他母子接到咱家，令步云继续攻书，以求上进，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方 氏门婿年方十六，已竟身游泮水，若不提携栽培，中途辍学，岂不可惜。况且你我膝下无儿，只有桂英一个女儿。门婿将来成立，不但沈家有光，吾家宗兆，亦有所托，为妻焉有不愿之理呀。
冯青选 如此秋蓉看过文房。
秋 蓉 是，苍头走来。
周 义 伺候老爷。
冯青选 这是小书一封，送交沈姑爷家中。
周 义 是。（下）
冯青选 秋蓉。
秋 蓉 有。
冯青选吩咐家丁，打扫书堂，安置你家姑爷了。
（唱） 沈亲家作户部不取非义，
方 氏 （唱） 去了世不十载无食无衣。
冯青选 （唱） 为女儿将门婿扶持教育，
方 氏（唱） 百年后我二老送终有依。 （同下）
周义带车夫上。
周 义方才间领了员外之命，请沈姑爷母子。来此已是沈姑爷门首，待我叩门（叩门）
沈步云 （唱）在上房与母把药煎，忽听有人叩双环。
开开门儿问一遍，你们何事到茅庵。
周 义小人周义，奉了家主冯员外之命，来接姑爷。还有书信一封，姑爷看过。
沈步云呵，明白了。请到寒舍。（同入。沈步云看信）原是岳父派来车马，接我母子，以在他家居住。周掌家少待，待我禀知我母亲才是。
周 义姑爷请便。（沈步云转场，戚氏暗上，病容，半卧帐内）
沈步云 禀母亲。（揭帐）
戚 氏 我儿讲说什么？
沈步云冯岳父差来车马，接我母子，到他家居住，供儿读书。儿可去不可去。请母亲裁夺。
戚 氏哎，现在我母子贫得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冯员外既不嫌贫，有心成全，寄居他家，有何不可。
沈步云待儿收拾包裹行囊，同往岳父家中了。（收拾掺戚氏至前场）周掌家，看过车马。
周 义 车夫伺候。
车 夫 是。
沈步云 母亲扎挣些。
戚 氏掺娘来。（沈步云扶戚氏上车锁门）我儿随上些。
（唱）前十年在京地高车驷马，食夫稻衣夫锦谁人不夸。
沈步云 （唱）把一座连云厦被火焚化，无枝楼真似那南飞乌鸦。
戚 氏 （唱）幸遇着冯亲家怜孤恤寡，不嫌贫叫咱家暂度华年。
沈步云 （唱）此一去虽然说寄人篱下，岳父母决不肯薄倖于咱。
周 义到了府门，待我入内传禀。（进门）秋蓉走来。
秋蓉急上。
秋 蓉来了来了。姑爷和沈家老夫人来了没有？
冯青选现在府门，速请员外、恭人出堂。
秋 蓉有请员外、恭人。着我先给姑娘抢个头报去。
冯青选、方氏上。
冯青选 （引） 秋蓉一声请，
方 氏 （引） 转步到客庭。
周 义禀员外、恭人，沈老夫人和姑爷已到门首。
冯青选
方 氏张 传出有迎。
周 义 有迎。
冯青选亲母、门婿到了，请。（同进，相让，分宾主坐。沈步云向冯青选、方氏见礼）少礼请坐。（笑，秋蓉捧茶同饮）
方 氏亲母、门婿到了，请。少礼请坐。
方 氏 秋蓉，唤你家姑娘。
秋 蓉呵是。（急倒下，复拽冯桂英上，冯桂英作扭捏状，不欲进）快一点，快一点，丑媳妇都得见婆婆。姑娘乃大家出身，却怎么小家小气的，不敢见人呢？（桂英含羞欲进，复退）
方 氏 桂英。
秋 蓉你听，看恭人叫你哩没有。（推冯桂英）
冯桂英来了。二老唤儿到来，有何教训？
冯青选
方 氏张 与你婆婆见礼。
冯桂英 婆婆在上，媳妇有礼。
戚 氏 姑娘站起来。
冯桂英 婆婆恩宽。
方 氏你婆婆身上多病，不敢劳碌，掺到上房，与秋蓉好好伺候。
冯桂英孩儿遵命。（与秋蓉同掺戚氏下）
冯青选
方 氏张 真乃可喜呵。
冯青选 （唱） 见贤婿不由人欢喜无限，
方 氏 （唱） 翁婿们属至亲理应相关。
冯青选 （唱） 屈贤婿到寒舍来把书念，
方 氏（唱） 但不知你心中嫌也不嫌。 （沈步云揖）
沈步云 （唱）蒙岳父和岳母大施恩典，愚小婿戴深恩怎敢有嫌。
我的父去世后时衰运蹇，兵燹后母多病家产荡然。
你二老发慈悲把婿怜念，住贵府供衣食来读圣贤。
倘若是到后来皇榜高占，我一家生与死感德无边。
从今起二老前问寝侍膳，百年后报养育头戴麻冠。
冯青选呵呵。
（唱）听言罢来心喜欢，聪明伶俐又腼腆。
句句讲的可人话，温文尔雅好青年。
男大当婚女当嫁，教他雎鸠咏关关。
周义近前听爷话，送姑爷书馆把身安。
周 义 请姑爷去到书馆。
沈步云 前边带径。（下）
冯青选 这是恭人。
方 氏 员外。
冯青选我想公子住在咱家，行走诸多不便。莫若择一吉日，令他夫妇一拜成亲，你看如何？
方 氏为妻也有此心，需和沈夫人商议才是。
冯青选如此同到上房，与沈夫人商议。正是：
早了婚嫁事，
方 氏 免得招闲言。 （同下）
第三回 妒婚
刘天儿引方志多上。
方志多（念）我爷没大年纪，十七八顷水旱田地。大妇小妻，四五十个伙计。连着八座大院，马房盖在偏岸。 （坐）
咱家方志多。家豪富有，骡马成群。娇妻美妾，呼婢唤奴，真乃有福人也。同时也是地方上大大的一位绅士。唉，谁料花好易落，月满必缺，前月竟把心爱的姨太太玉殒香消，令人不胜悲悼。冯家表妹，生的如花似玉，最可人意。几次拖人运动姑父姑母，着桂英妹妹和我婚配，百说不从，倒还罢了，又把沈家那个穷叫花子，叫到他府，供给读书，择定明日八月十五，与他二人结婚成礼。只说该设何法，除却沈家孽障，以与表妹成双呢？
刘天儿大爷何不用上计来。（同想）噫，这个。噫，那个。
方志多 有计无计。
刘天儿 倒有一计，不知可使得？
方志多 说出口来，共同研究。
刘天儿一计上心中，大爷听分明。不用费大事，管保配桂英。
方志多 到底何计，速快说来。
刘天儿我的大爷呀。
（唱）写一帖十六日把他邀请，请沈生到咱家趁机牢笼。
拿好酒劝醉他人事不醒，用麻绳暗地里勒他丧生。
去报信就说他暴得猛病，一霎时不容治百药无灵。
葬埋后贿媒人冯府运动，煽的煽簸的簸定然成功。
方志多好呀。
（唱）没看出刘天儿如此能干，设下这圈套儿神鬼难参。
叫刘天速准备红帖笔砚，
（刘天儿取砚墨，方志多写）
持请帖速进城莫可迟延。
（刘天儿接帖）
刘天儿（唱）这责任何烦爷叮咛千万，配佳人有刘天一人承担。
（下）
方志多（唱）刘天冯府把帖下，十六如法炮制他。
姑表姊妹结婚娅，鸠居鹊巢上巫峡。
哈哈哈。（得意下）
周义引冯青选、方氏同上。
冯青选 （唱） 天造地设巧鸳鸯，
方 氏 （唱） 花好月圆喜成双。
冯青选 唤傧相。
周 义傧相走来。
宾相上。
宾 相 伺候员外爷。
冯青选 吉言奉上。
宾 相扶男贵人即位，扶女贵人拜花堂。八月中秋节，玉女下天阙。天上复人间，双圆两无缺。（秋蓉扶桂英上，沈步云亦上）拜天地，拜祖先，夫妻交拜。高堂身有贵恙，新郎新妇上房中行礼。（下。秋蓉扶冯桂英，沈步云同下）
刘天儿上。
刘天儿（引）主仆安排香饵计，要诱鲤鱼上钓钩。
周大哥请了。
周 义 贤弟到此何事？
刘天儿 奉了我家大叔言命，特与沈公子下帖。
周 义禀员外，方大爷差刘掌家与沈姑爷下帖。
冯青选 命他进来。
周 义 命你进来。
刘天儿 小人与员外爷、恭人叩贺天喜。
冯青选
方 氏张 少礼站起来。
刘天儿 员外、恭人恩宽。
冯青选 下的甚么帖？
刘天儿我大叔闻听公子与姑娘今日河洲佳会，明日午刻，特备蔬酌，恭迎姑爷光临那里。这是请贴，员外请看。
冯青选呈来（看）如此客气。你且回去，届时当命赴宴。
刘天儿 是。
方 氏 且慢。
刘天儿 恭人有何吩咐？
方 氏员外，明日不是要到城南关帝庙降香么。
冯青选正是正是，若非恭人提及，几乎误了香愿。刘天。
刘天儿 有。
冯青选回禀你家大叔，就说我和公子，明天城南降香，改日定当叨扰郇厨。
刘天儿 噫，这个。
方 氏 还愿要紧，你且回去。
刘天儿呵是。（出）咳，功败垂成，当真扫兴。（下）
冯青选 筵齐不曾？
周 义 齐备多时。
冯青选 同到宴上。
方 氏请。（同下）
秋蓉秉烛引沈步云、冯桂英上入洞房。
沈步云 秋蓉，不用你伺候。
秋 蓉（出）还没等铺床暖被里，可开发我哩，到底为着什么来？（想笑）呵呵呵，我明白了，把我开发出来，他二人今夜晚上，便好这个那个。（翻手笑下）
沈步云呵呀。
（唱）中秋佳节联秦晋，牛郎含笑迎天孙。
我只说家世凋零水尽山穷终贫困，
谁料想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岳父岳母若不念情分，穷秀才怎能配佳人。
一天动劳，待我打盹片刻。 （关门坐桌旁盹）
冯桂英怎么不言不语，到那里打盹去了。这是为着什么？我想如今已经拜了花堂，入了洞房，何必再拿以前的态度，羞羞答答，他躲我避呢。父亲虽待郎君如子，究竟人家到此是客，上前施个礼儿，才是正理呀。
（唱）他坐一旁假装睡，轻移莲步唤郎君。
郎君醒得，郎君醒得，奴家这里有礼。
沈步云 慢着慢着，不礼不礼。
冯桂英 怎么不礼？
沈步云本来你一礼来，我一礼去，才合理。但是你是一女，我乃一男，一处秘密谈话，若被丫环院子们看见，岂不贻人笑柄。还是按照未拜堂以前的办法。
冯桂英哎呀，看你这个人呀，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是一家。如今成就鸳鸯，便该共话衷肠。况且男女居室，可有什么关系呢。
沈步云既然不怕什么，那日我同母亲来到贵府，怎么只与母亲见礼。见了小生，慢说招呼一声，竟然瞅也不瞅，睬也不睬，那是怎么讲的？
冯桂英 （暗笑）这不是浑人。
沈步云 呵，怎么说呀。
冯桂英那时候你是生客，谁家闺女都能招呼生客吗？
沈步云 噫，什么话？
冯桂英 是个娇客。
沈步云 娇客？而今呢。
冯桂英 而今仍是娇客。
沈步云依你说，从前是客，而今也是客，你仍是当日的你，我仍是当日的我。为何现在这等亲热，从前那样的冷淡呢？
冯桂英（笑）这还要打开窗子说亮话呢。从前你是才升堂的娇客。
沈步云 现在？
冯桂英现在深了一层，已成了入室的娇客了。明白了没有。真是个老实头子。
沈步云（喷口笑）原来才是那个讲究。呵，哈哈哈哈哈！（掩袖）
（唱）这半晌我佯装痴状模样，倒惹的新娘子说短道长。
冯小姐她和我天成夫妇，知敬爱娴礼节可比孟光。
富家女无半点骄矜气象，又有德又有貌恭俭温良。
猛想起比翼鸟佩带身上，用宝玉作情物聊表衷肠。
（取出玉鸟向冯桂英）娘子接来，此乃翠玉比翼鸟，是先父在朝居官之时，当今皇上嘉靖爷恩赐之物，价比连城。贤妻带在身旁，千万莫可丢失。
冯桂英 小小玉鸟，何言贵宝。
沈步云此翠鸟出在日本富士山，是倭奴贡献。一雌一雄，相并而飞，片刻不离。其密切恰如恩爱夫妻，又是皇上所赐，这样岂不是宝贵之物么。这一公的，比如是我，把这一个母的，好比是你。
冯桂英一雌一雄，岂不是好，可是公的哩母的哩。一样的话，说的怪滋辣的。
沈步云哈哈哈，雌雄公母，哈哈哈！横竖都是一个话。但你我夫妻，以后日日同食，夜夜同宿，偕老百年，永不分离，有如此鸟，你看是宝不是宝。
冯桂英你我夫妇，相亲相爱，自然是鱼水和谐，同偕到老。怎奈花不常好，月不常圆。天时既有代谢，人事亦有变迁，弃旧迎新，三妻四妾。
沈步云噫，哈哈哈！贤妻话讲那里。说到功名富贵一层，小生实实不敢冒料。若说操守二字，贤妻尽管放心，绝对不学无情郎莫稽，负却金玉奴的情义。
冯桂英既不相负，夜已深了，你我夫妻上床安眠吧。
沈步云 （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冯桂英（唱）但愿异日得了志，莫把结发当敝屣。 （同入帐下）
刘天儿上。
刘天儿（唱）眼看鱼儿上钓竿，姑太从中打麻缠。
一计不成心盘算，总要叫大叔配婵娟。 （叩门）
方志多上。
方志多 （唱）忽听门外双环响，必是刘天报吉祥。 （开门）
到内外快与大叔讲，
可曾见沈家小儿郎。
刘天儿（唱） 冯姑爷允许他来此赴宴， （方志多笑）
方志多 好了好了。
刘天儿 （唱） 万不料姑太太一旁参言。
方志多 （皱眉）他参甚么言呢？
刘天儿 （唱）他言说关帝庙许下香愿，明日里往城南同把神参。
方志多（失望败兴）倒霉，没希望了。（垂头坐）
刘天儿 大叔莫灰心，小人还有一计献上。
方志多 咳，功败垂成，还有何计？
刘天儿我的大叔呀。
（唱）有一个宋素卿平素大胆，每日里走江湖劫库杀官。
拿银钱运动他藏匿庙院，嘱咐他把钢刀带在腰间。
备酒菜去把他翁婿强劝，酒醉后住庙中行事不难。
等一等人迹静更深夜半，宋素卿杀步云一命归天。
第二早我主仆假装高喊，就说是有强盗杀他报冤。
方志多神鬼难测了。
（唱）明日你将素卿唤，我陪他翁婿到庙院。
此事如果随人愿，主仆们你呀我呀改作兄弟观。
（同下）
第四回 错杀
周义持香盘引冯青选、沈步云同上。
冯青选 （唱）关圣帝君甚灵显，翁婿同去把愿还。
沈步云（唱）信步不觉到庙前，斋戒沐浴将香拈。
老道虚上立香案旁。
冯青选 一同参神。（牌子）
老 道员外请坐。
甲、乙二人抬酒席上，刘天儿引方志多上。
方志多（唱）备酒一桌献殷勤，要和表妹配成婚。
刘天，将酒抬到庙院。
刘天儿 是。（抬进，甲、乙二人下）
方志多 随我参神。
冯青选 贤侄也来参神了。
方志多愚侄这几日心焦闷倦，意欲邀请沈兄过我家一谈。刘天回禀，方知今日到此来了香愿。因此备下酒席，借此道院，饮酒谈心，真是三生有幸。哈哈哈！
沈步云小生有何德能，敢劳方兄这样费心。
冯青选人有敬意，须当领之。情属至亲，不用推辞。
方志多刘天，摆开酒席，同至道房，痛饮一回了。
（唱）咱三人一同进道院，姑丈请来坐上边。
老师傅你也吃几盏，总要喝个颓玉山。 （同饮）
（方志多暗饮酒，与刘天儿使眼色，令酌酒）姑丈请，沈兄请。
冯青选 请。
沈步云 请。
方志多（唱） 酒逢知己千杯少，
喝。
沈步云 （唱） 却怎么一时足下飘。
方志多 再饮几杯。
冯青选（二人醉伏桌上）不敢喝了，不敢饮了。
沈步云 不敢喝了，不敢饮了。
方志多我有道理。这是老师傅，员外翁婿饮酒，饮的多了。可该让他翁婿，在你床上歇歇吗？
老 道 歇歇何妨。
方志多刘天儿，把步云、员外，分掺两张床上。（刘天儿掺冯青选下场，又掺沈步云卧左旁）我在此休息，师傅请便。
老 道 请了。（下）
方志多如今在这里看守，待我去唤宋素卿。
刘天儿大叔，沈步云醉卧西边床上，嘱咐宋素卿，等待三更以后前来，宁要把这方向位置记准。
方志多何用叮咛了。
（唱）娃娃已经醉不醒，今夜一定成大功。 （下）
刘天儿（唱） 盹睡床上等老宋，
（打盹作不安状）哎呀，好多的圪蚤，攒了一裤裆。（搔，沈步云作不安状，滚至床下）噫，这娃糊里糊涂，滚到床底下了，待我先试他那床上咬不咬。（卧沈步云所卧之床）噫，这里还不咬人。时候尚早，打打盹儿，再好行事。
（唱） 三更后门外接素卿。
内 （唱） 宋素卿随我来悄悄而行，
方志多引宋素卿执刀上。
方志多（唱） 沈步云在西床宁要认清。
从那拐个弯弯进入房门，西边床上便是。认清记准，我便走了。（下）
宋素卿（唱）听说是沈步云西床醉卧，更又深人又静神鬼不觉。
放大胆上前去把他结果，
（悄步走场望）
这一刀叫步云命见阎罗。 （摸刘天儿头）
就是得。（杀刘天儿）已将步云娃娃杀死，不免将刀放他身边，趁着无人，走他娘的走了。（下。打五更）
方志多上。
方志多（唱）昨夜晚将步云一刀杀坏，却为何刘天儿不见回来。
（进房看）怎么把刘天儿杀死了？所干一场何事。但只说这却怎处？有了，我还是将计就计，去到城内喊冤，就说家人刘天，是沈步云黑夜杀坏，若还问成死罪，何愁表妹不能到手么。
（唱）急忙州衙去报案，将计就计配婵娟。
（下。沈步云撑腰臂）
沈步云（唱）我昏昏沉沉一梦幻，不能辨东北与西南。
强打精神睁双眼， （左右上下望）
却怎么仍然在庙院。 （见尸大惊）
猛然睁眼用目看，哪里强盗杀刘天！
昨晚吃酒大醉，不知何人，将刘天暗杀于此。幸喜此间无人，还是躲避为是。（出）
方志多引衙役、州官陈全仁上、牌子。
方志多你将家人刘天杀坏，怎么想偷跑呀？
沈步云 哪个杀你家人？
方志多不用强辨，见了老爷再说。禀老爷，这是凶手。
陈全仁站在一旁。（锁沈步云）人役，抬尸上来。
役 是。
陈全仁待我验过，原是一刀丧命，将尸掩下。沈步云上来。
沈步云 伺候父台。
陈全仁本州观你举动典雅，语言和平。既然身入黉门，为何不守国法，无故杀死方家家人。可即从实招来，免动大刑！
沈步云呀，我的父台呀。
（唱）沈步云跪案前珠泪滚滚，叩一头尊一声父台大人。
念生员读诗书曾把学进，从不曾作非理与匪相亲。
望父台息雷霆推理详审，把这个冤枉事细听在心。
昨日里与岳父来把香进，方志多备酒席相邀甚勤。
把生员直饮得人事不问，酒醉后怎能以执刀杀人。
陈全仁 照你说，这人不是你杀的。
沈步云生员出世以来，连个鸡鹅鸭儿，也杀不下，焉敢提刀杀人呀。
陈全仁 呵，这就是了。
方志多老爷，家人昨日将他冒犯，故尔怀恨在心，下此毒手。若还非他杀死，方才为何想偷跑？你说。
陈全仁 来，唤主持。
役 主持走来。
老道上。
老 道忽听衙役唤，胆颤心又寒。伺候老爷。
陈全仁你为此庙主持，昨晚可有闲杂人没有。
老 道 无有。
陈全仁 这就是了。你且下去。
老 道 谢过老爷。（下）
陈全仁 方志多上来。
方志多 有。
陈全仁本州已经将尸首验明，抬回家去，先行葬埋。
方志多 老爷将凶手怎么处理呢？
陈全仁你且下去，本州自有办法。来呀，将沈步云带回法庭，革去功名，收入监狱了。
（唱）沈步云是一个懦弱书生，执纲刀杀家人情理难明。
这疑案恨无有高悬明镜，把步云暂收监详查匪踪。
打轿来。（同下）
周义急上。
周 义（唱）老师傅对我讲一遍，言说姑爷收了监。
周义。正在睡梦中间，师傅言道，不知哪里强盗，将刘天杀坏，方志多硬与姑爷栽赃。州官验尸以毕，竟把姑爷除名收狱。员外酒醉未睡，速速报主得知了。员外醒睡，员外醒睡！
冯青选 （上坐帐内）好酒好酒！
周 义哎哎哎，人命牵连，他还在那里好酒呢。
冯青选 周义，有什么事，那样惊慌。
周 义 员外不好了。
冯青选 什么事不好了？
周 义员外请听，刘天昨晚被人杀坏，方大爷报告州官，言说沈姑爷杀死。沈姑爷已经收了狱了。
冯青选呵，有这等事？速快家去了。
（唱）一口恶气冲牛斗，速快回家莫停留。
昨日上庙还愿后，不该在此瞎应酬。
怪道来大禹当日恶旨酒，本为消愁反添愁。
不觉行到家门口，唤恭人女儿说根由。 （下）
内 （唱） 周义对我讲详情。
周义扶方氏、冯桂英上。
冯桂英 （唱） 倒把女儿吃一惊。
方 氏 （唱） 急忙来至大庭上，
冯桂英
方 氏张 （唱） 该设何法把冤明。
冯青选 哎，我的恭人！女儿呀。
（唱）悔不该昨日上庙去，关帝庙中把香烧。
你侄儿备酒也来到，殷勤招待饮醇醪。
我翁婿一时喝醉了，昏沉沉道院宿一宵。
不知哪里大强盗，杀坏刘天命一条。
方志多州衙去报告，要让步云将罪招。
州县验尸没分晓，竟把步云锁狱牢。
冯桂英 （唱） 听罢言把人的心肝疼烂，
沈郎夫呀！
冯青选
方 氏张 贤门婿呀！（同哭）
冯桂英 （唱）是何人设陷阱与你结冤。沈郎夫与方家无仇无怨，
怎能忍白白的杀害刘天。往东厅与母亲讲说一遍，
冯青选
方 氏张 儿呀，你向哪里去。
冯桂英 儿往东屋，与我那母亲禀知。
冯青选
方 氏张 你母久病未愈，与她说知，必然越加沉重，还是莫叫她知晓为是。
冯桂英 （唱） 难道说叫儿婿久禁牢监。
冯青选 我儿再莫啼哭，为父慢慢设法，与你丈夫伸冤。
冯桂英 儿想狱中探望，爹爹随儿同往了。
方 氏 周义，备了酒饭，为娘随儿同往了。
周 义 是。
冯青选 （唱） 劝世人勿贪过量酒，
方 氏
冯桂英张 （唱） 不由两眼泪交流。 （同下）
第五回 遇寇
宋素卿慌忙上。
宋素卿 （唱）昨晚关庙杀步云，不料错杀刘家人。
辞别我母忙逃遁，幸喜漏网到海滨。
咱家宋，（张望）咱家宋素卿。方志多着我暗藏关庙，除却沈生。那娃睡的方向，记得清清楚楚，一刀下去，偏将刘天杀死。现在经官，只怕走漏风声，是我星夜逃到海滨。闻听江浙沿岸，倭寇甚多，官兵畏之如虎，不免混到倭寇内边，趁机抢些财物，何愁无有生路乎。
（唱）倭寇内边避命案，勾引倭人抢银钱。 （下）
四卒、四将引山板桥上。
山板桥 （唱）北朝智氏将权握，逼的南朝难生活。
结合浪民成群移，趁机沿海劫财物。
倭国大王山板桥。只因南北相争，北胜南败，无处容身，率领党羽，越境过海抢劫为生。
报子上。
报 子 报。
山板桥 何事。
报 子 有一中国人宋素卿，要见大王。
山板桥 命他进来。
宋素卿上。
宋素卿 宋素卿参见大王。
山板桥 到此何事？
宋素卿 福建的寿宁、政和等地，均无官兵，特请大王去攻，必然满载而归。
山板桥 如此就命你作向导，速速前往了。
（唱）福建既然无官兵，攻城掠地莫消停。
此去若还得优胜，论功行赏定从丰。 （下）
陈在光佩剑策马，珍娘坐轿内同上。
陈在光 （唱）恨倭寇生性太残忍，
掳掠财物又奸淫。严嵩贼他把朝纲紊，
百姓涂炭不关心。无奈携眷离乡郡，
父亲衙中去容身。
小生陈在光。自幼就文武全才。我父亲在山东胶州辖民，生居原郡。近日倭寇不时上岸抢劫，大肆兽性，裸奸妇女。因此偕同我妻珍娘，爹爹衙中安身了。
（唱）严嵩的走狗掌封疆，孤群狗党乱朝堂。
珍 娘 （唱）中郎将本是灶下养，王侯无非烂头羊。
陈在光 （唱）倭寇徒横海洋上，择肥而噬为虎狼。
珍 娘 （唱）起初闽中遭劫抢，继则杀戮到浙江。
陈在光 （唱）老弱滴血把命丧，妻子离散逃外乡。
珍 娘 （唱）领兵官克扣军饷食方丈，拥妻抱子乐未央。
老幼残兵作标榜，爱国保民巧装腔。
陈在光 （唱）我若一朝把兵掌，誓将倭寇一扫光。
忽听人马声响亮，
四卒、四将、宋素卿、山板桥上，绕场下。
（唱） 贤妻下轿速躲藏。
哎呀贤妻，忽然闯上一支贼兵，速快躲避岩下，待我截杀一阵。
珍 娘 郎君宁要小心。（藏）
山板桥领众卒将上。陈在光与山战，陈在光败下，山板桥等追下，一丑将吊场。
将 方才有一女娘，怎么不见人影。莫非她还有隐身之术吗。待我搜寻。哈哈，在那岩石背后藏着呢。随我来，走。
珍 娘 大王饶命吧。
将 小娘子不用惮怕，钢刀虽快，怎忍杀你。哈哈！
珍 娘 大王既然不忍杀我，还请大王大发慈悲，放奴逃走呵。
将 怎么说？放你逃走。
珍 娘 正是，
将 放你逃走不难，你可知我们日本人的规矩么。
珍 娘 甚么规矩？
将 只因我们这一种人，拿住男子，当下结果。拿住你青年妇女，先把浑身衣服，一齐脱下，然后赤裸裸的躺在地上，叫我们痛痛快快，如此这般事毕之后，去留随便。倘若不从，一刀两断。
珍 娘 呵！
将 你看怎办。
珍 娘 （思忖）我把你。
将 你把我怎办？
珍 娘 我把你能文能武，多情多义的人呀。
将 竟然成了我的知心人了。
珍 娘 （唱）奴的父当日中黄榜，公爹现任胶州堂。
烈女传自幼常常讲，把三从四德时刻不忘。
霎时间夫妻两分张，这贼逼我要成双。
奴好比鸟入樊笼鱼入网，身无双翅怎高翔。
山穷水尽无法想，眼看看就要丧纲常。
幸喜荒滩没有草木长，设计除却贼强梁。
做一个飞鸟依人状，
呵哈大王，你既见爱奴家，奴家无不乐从。但是你我交欢以后，须要同偕到老，日日成双。
将 娘子如此多情，怎忍撇你不管。
珍 娘 为此你快把战马栓住。
将 就是呵。
（唱） 周围无树又无桩。
一片荒地，既无树木，又无石桩，该把战马栓在哪里？
珍 娘 （暗想）没有材料，怎当大王呢。
将 小娘子有何法栓马，但愿明以教我。
珍 娘 叫我给你把刀看住。（将马拴于腿）
将 妙呀。
（唱）这个法子真个妙，
解带脱衣配鸾交。
（珍娘用刀猛刺马，马负痛大叫跑，跑数圈，将被拉倒）哎呀我的腿呀。（马拉将跑下）
珍 娘 好危险也，好危险也。方才若非以刀刺马，几乎失身于贼。观见那马负痛惊去，行走如飞，倭贼不摔死，便要踏死。只说郎君被贼冲散，前路茫茫，当该怎处？事已至此，不免穿了衣裳，前往胶州，慢慢逃走了。
（唱）适才间若不是心生巧计，今日里实不能保全节操。 （急下）
马拉将绕台一圈跑下，又上吃草。
内 （唱） 贼众我寡难致胜，
陈在光上。
陈在光 （唱）不见珍娘为何情。有一骏马当路径，
何人尸首血染红。
噫，这是何人尸首？怎么马的缰绳，还在此人腿下绕绑。待我先看有气无气。浑身上下被马拉的有肉无皮，死的僵僵的了。只说他将马的缰绳，绑到腿上为何？哎，贤妻被贼冲散，尚无下落，管他则甚。观见马上行李尚多，乘马找妻便是了。
（唱）背井离乡把贼避，不料鸳鸯各自飞。
催动马来莫踌躇，天涯海角找贤妻。 （下）
第六回 探监
禁子引沈步云上。
沈步云 （唱）悔不该关帝庙前去还愿，贪美酒竟惹下人命牵连。
酒醉后昏沉沉歇在庙院，不知晓是何人杀坏刘天。
方志多强与我蒙上冤案，陈州官没奈何将我收监。
我的母在病中倘若听见，不能来见我面割心割肝。
幸亏了岳父母好心一片，新夫妇到做了相隔巫山。
周义捧酒饭引方氏、冯桂英同上。
方 氏 （唱） 母女们出门来凄惨切胆，
冯桂英 （唱） 害的我沈郎夫无故收监。
方 氏 周义上前唤门。
周 义 禁公大哥请了。
禁 子 呵，原来是冯家的周掌家。唤我为何？
周 义 我家老恭人和姑娘，望沈相公来了。烦你开了监门。
禁 子 念起冯善人的眷属，给你行个方便。（开门）
方 氏 这是二两散碎银子，赠与禁公，权当一杯酒吃。
周 义 这是恭人一点薄意，请你收下。
禁 子 老夫人好，哈哈哈。沈先生，冯老夫人和令正望你来了。
沈步云 岳母在哪里，贤妻在哪里？（方氏、冯桂英进门）
方 氏 门婿在哪里？
冯桂英 沈郎在哪里？
方 氏 哎呀，我的门婿呀！
冯桂英 哎呀，我的沈郎呀！
冯桂英 （唱） 见夫君这形容如刀割心，
我的沈郎呀！
方 氏 我的门婿呀！
沈步云 岳母呀！
冯桂英（唱）因何故未犯法身入牢门。想那日随我父去把庙进，
欢喜的携祭品还愿谢神。盼望着烧罢香回家聚饮，
悔不该喝醉酒庙院停身。也不知何人杀刘天命尽，
天大祸竟冤枉奴的夫君。奴爹娘只望你攻书上进，
万不料到而今化为灰尘。眼看看夫性命凶险不稳，
撇为妻孤单单身靠何人。还望夫听天命莫可忧闷，
只等拿杀人贼含冤得伸。妻回家请我父上司告准，
一定要搭救你出离监门。
（昏倒地上）
沈步云 （唱） 见贤妻泪汪汪哭倒一旁。
我的妻呀！
方 氏 门婿呀！
沈步云 （唱）忍不住伤心泪洒湿衣裳。岳父母可怜我家业飘荡，
接母子到府下诵读文章。实指望赴科场高中皇榜，
作官宦光门楣一家荣光。谁知晓人命案把我捆绑，
坏功名带刑具身坐监墙。把下情与岳母一一奉上，
千万间莫难为病体高堂。
又可怜我夫妻刚偕伉俪，从今后孤单单去守冰霜。
叫贤妻放心怀再莫探望，这是我遭下孽累你受殃。
方 氏（唱）门婿女儿莫悲惨，听我把话说心间。
如今苦苦悲伤，有何益处。不如慢慢设法，救你出狱。
沈步云 岳母言者最是。想我舅父戚继光，现在京城，官居总兵之职。婿今修书一封，烦我岳父送去，搭救小婿一个活命。
方 氏 有此遇合，何愁此冤不白。就请禁公取来笔墨纸砚。
禁 子 待我取来。
沈步云 （修书）这是小书一封，请岳母转交岳父送去。
方 氏 （接书）何待叮咛啊。
（唱）劝门婿暂受几日苦，书信送到便出狱。
（方氏、桂英出门，与沈步云同哭分下）
第七回 诈死
场上设帐，小生扮哑巴睡病。
内 （唱） 陈袖禀哑巴儿忽然病重，
陈夫人上，陈福随上。
陈夫人 （唱）急忙忙到病床去看分明。叫陈袖上前来把少爷扶定，
陈 袖
陈 福张 少爷醒得，夫人来了。
陈夫人 （唱） 我的儿不会言实实伤情。
我儿将眼睁开。
哑 巴 呵呵呵呵呵呵。（又指心痛）呵呵呵呵呵呵。
陈夫人 哎，看这情形，像是疼痛难当。他又是个哑人，不能言语，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怎么治疗呀？
哑 巴 呵呵呵呵呵呵。（睁眼，气绝死）
陈夫人 呵呀，不好了！
陈 袖
陈 福张 少爷呀！
陈夫人 （唱） 一见我儿把气断，
我的儿呀！
好似纲刀把心剜。可怜有口不能辩，
临死娘儿难交言。咫尺犹如天涯远，
含酸自咽真惨然。叫陈袖速把你老爷唤，
陈 袖 是。（下）
陈夫人 （唱） 我且到后堂备衣棺。 （下）
陈全仁上。
陈全仁 （唱）关帝庙出下人命案，把沈家儿郎收禁监。
本州回衙细检点，案中疑虑有多端。
沈步云若非真凶犯，现有纲刀作证见。
沈步云若是真凶犯，与刘天结的哪里冤。
我有心救他出禁监，公文已到怎成全。
生平未将案错断，复盆冤我怎忍袖手旁观。
（徘徊呻吟，凝思）哎。
左思右想无主见，竟然无法伸大冤。
本州陈全仁。（垂头闷坐）
陈袖、陈福急上。
陈 袖
陈 福张 报报报。
陈全仁 什么事如此惊慌？
陈 袖
陈 福张 禀老爷，我家哑巴少爷，方才病故了。
陈全仁 呵！待我去看。
陈夫人上，坐哑尸床边。
陈全仁 罢了，哑儿呀！
陈夫人 这是老爷。
陈全仁 夫人。
陈夫人 你看此子虽是哑巴，总是你我骨血。今晚病故，衣衾棺椁，必须从丰一点。
陈全仁 那个自然。（想，离坐，暗）呵，我想关帝庙中，刘天被人暗杀一案，本州明知沈生是冤。总是上宪已定死罪，千方百计，无方与他出脱。今幸本州哑儿病故，无人知晓，正好用以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之计。我心如此，但不知夫人、陈福，可肯严守秘密呀。
陈 福 老爷不要忧虑，只要搭救沈相公不死，不与外人去说，外人如何知晓得。
陈全仁 诚恐你们走漏消息。
陈 袖
陈 福张 今晚此事，只有老爷、太太和小人知晓，太太严守秘密，老爷总能信服得过。小人若果走漏风声，上山走滚沟，过河落水。
陈全仁 如此是个好的。夫人看守尸首，陈福速到监中去提出沈步云，打点升堂了。
陈 袖
陈 福张 是。（下）
众役左右排列，陈夫人下。
陈全仁 （唱）陈福与我把誓盟，小人也知积阴功。
怪道说身端则影正，源不洁怎能望流清。
借尸身要救沈生命，叫他们里黑外不明。
升堂。陈福带沈步云上。
陈 福 禀老爷，沈生到。
陈全仁 带上来。
陈 福 是，跪了。
沈步云 犯生与父台叩头。
陈全仁 这是沈步云？
沈步云 是犯生。
陈全仁 你与方家家人刘天，因何结冤。那晚关帝庙中，怎样将人杀死，早些招了口供，免动大刑。
沈步云 呵，父台，我未曾杀人，该招甚么？
陈全仁 方志多将你证实，还想抵赖。来，夹起来。
众 役 呵。
陈 福 慢着。我家太太言说，她能不动刑具，将此案审问明白。
陈全仁 （暗笑）如此人役散堂，你将沈生带至花亭，待老爷先看一看女推事断法如何。正是。
（念）定下金蝉脱壳计，神不晓来鬼不知。
（引沈步云至帐前，陈夫人出帐与陈全仁相碰）
陈全仁 二堂有人无有人？
陈夫人 静静悄悄，皆已睡熟。
陈全仁 同至花亭。来，将沈生衣服脱了。
陈 福 是。
沈步云 （大惊急跪）呵呀。我的老父台！方才问案，不动刑具，怎么脱了衣服打我呵。（叩头）
陈 福 手里连家伙没有拿，怎样打你。快起来，快起来。
沈步云 既不打我，为何要脱衣服。
陈夫人 （低声）沈生，是你不知，方志多告你杀坏刘天，我家老爷，早已知道你是冤屈。只因凶手不明，无法救你性命。幸喜我那哑巴儿子方才病亡，无人知晓，心想将衣服脱下，与我那亡儿穿上，暗暗背进监去，就说是你已死监中。明日黎明时节，放你出城逃走远方，诈死埋名，岂不将你救下。
沈步云 呵，夫人这可是一句实话？
陈夫人 岂能道谎。
沈步云 老爷、夫人既有如此好心，真同再生小生一般。此恩此德，犬马难报也。
（唱）听言罢来跪流平，老爷太太你当听。
今日救下我的命，再生父母一般同。
陈全仁 我有心收你作一螟蛉儿子，当作亲生看待，不知你意如何？
沈步云 老爷、夫人既不嫌弃，转上受儿一拜了。（拜）
（唱）拜过大人救儿命，救儿不死如再生。
陈全仁 （唱）属垣有耳莫怨痛，叫夫人与儿把衣更。
站起来。沈步云改名陈国宝，速将国宝衣冠，与亡儿更换了。（换衣）陈福去看，有人无人？
陈 福 是。（望）并无一人。
陈全仁 既然无人，将你哑少爷尸身，暗暗背入监中。禁子若问，就说沈步云偶然中风不语。
陈 福 小人遵命。（背尸身下）
陈全仁
陈夫人张 罢了儿呀！
陈福上。
陈 福 （念）尸身送进狱，
人犯都不知。
牢头问详细，
梦中被我欺。
陈全仁 监中之人，可曾看出破绽？
陈 福 并未看出破绽。
陈全仁 去听谯楼几更几点。
陈 福 五更五点。
陈全仁 秋闱不久即到，吾儿可即赶选进京。夫人讨来纹银二百两，交付国宝，趁着无人之际，送儿出城了。（陈夫人取包裹银两）
（唱）五鼓送你逃性命，但看金榜点熬头。
陈夫人 （唱）陈福接银把你送，不管何人莫漏风。
沈步云 恩父、恩母呵。
（唱）二位大人再造我，救儿不死出网罗。
来世犬马报不过，惟有朝夕念弥陀。
就学亡兄人一个，人前装哑不言说。
辞别二老衙外躲， （拜）
改头换面趁黎明混出城郭。
陈 福 随着我来。（同下）
禁子上。
禁 子 （唱）沈步云昨夜晚忽然病死，进衙去与老爷呈报明晰。
禀老爷。
陈全仁 何事？
禁 子 犯生沈步云，昨晚不知得下什么猛病，病毙监中了。
陈全仁 既是病故，可即偕同仵作勘验明白，好为装殓，埋于城北公园。
禁 子 是。（暗）往常犯人，死在监中，都是照例埋葬，怎么对于沈生，要叫好为装殓。哎呀，莫非这个沈生，与我家陈大老爷有什么瓜葛吗？说啥哩，吃了人家饭，他说怎办就怎办。（下）
陈福上。
陈 福 少爷出了城，转步到花亭。
陈全仁
陈夫人张 你少爷可曾平安出城？
陈 福 到也平安出城。
陈全仁 看过文房。（写）这是公文一角，送与冯员外府下勿误。
陈 福 遵命。（下）
陈全仁 夫人下边休息，待本官拟文上详。正是，
（念）判别是非活人命，平反屈直遂吾心。
陈夫人 （念） 张冠李戴安排稳，且喜无人辨假真。
（同哭）罢了哑儿，儿呵！（同下） 第八回 投河
方志多上。
方志多 （引）昨晚死了沈步云，要与表妹定乾坤。
我，大爷方志多。今早有人报到，言说沈步云狱中病死，不免去到姑母家中，假装慈悲，与沈生娃吊唁。趁机勾扯桂英妹妹，与我婚配，便是这个主意。铁伙计哪里。
铁宽上。
铁 宽 （唱）家中无有田和产，本村方家作长年。
铁宽。大爷有唤，上前去见。大爷有何使唤？
方志多 将马备好，大爷有事进城。
铁 宽 现成。
方志多 好好看守门户呵。
（唱）关帝庙那刘天羊替牛死，天助我成大功将机就机。
又喜得沈步云狱中命毙，活该我与表妹鸳鸯齐飞。
我与那衙门里差役联系，一个个都向我喜笑扬眉。
喜洋洋乘肥马假意祭奠，趁机会引动他少妇情欲。
（策马下）
铁 宽 （唱）主人今天甚高兴，眉飞色舞去进城。
不是黑状把人顶，便是偷花柳巷中。
（关门下）
冯桂英披麻带孝病容！秋蓉上。
冯桂英 （唱）冯桂英在小房泪流满面，这半晌昏沉沉魂不周全。
公差到沈郎夫狱中命断，好一似头顶上塌了青天。
怨了声老爹爹送信迟慢，你为何去京地不见回还。
奴的夫在狱中受苦遭难，竟使他昨夜晚命丧黄泉。
我只说与夫君常常作伴，万不料半路里撇奴孤单。
哭了声老天爷何不睁眼，因何故叫好人受此屈冤。
手捶胸足顿地肝肠痛烂，要相逢除非是南柯梦间。
我的娘不凭信衙前打探，哭啼啼等我娘转回家园。
方氏上。
方 氏（唱）女婿昨晚的实死，不由老身泪悲啼。
未知葬身在何地，急忙说与女儿知。
（进门）
冯桂英 母亲回来了。
方 氏 哎哎哎，这般时候，你为何披麻戴孝。
冯桂英 呵，母亲嫌儿披麻戴孝，想是儿夫未曾病故么？
方 氏 怎得无有。只因你那婆婆久病在床，如同风地之烛。你为你丈夫披麻戴孝，固是正理，倘若被你婆婆看见，知道他身死狱中，悲伤哀恸，岂不是要病上加病呵。
冯桂英 （滚）呵，我的母亲呀。孩儿怎能不知婆婆有病，不敢闻知沈郎屈死狱牢中。（哭）常言讲的却好，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似海深。儿与沈郎虽然只作一夜夫妻，却有生死与共之盟。昨晚溘然长游，孩儿殓未凭其棺，窆未临其穴，叫儿怎不披麻戴孝了呵！
（唱）半空中降下无情剑，恩爱夫妻不团圆。
婆婆染病在东院，尚不知他儿丧黄泉。
泪如秋雨肠九转，在婆婆面前强笑颜。
叫丫环备清酒和纸钱，
秋 蓉 是。
方 氏 慢着。我儿要那何用？
冯桂英 （唱） 儿我要到郊外祭奠夫男。
方 氏 （唱）女儿莫要太着急，为娘对你把话提。
我儿前去祭奠，亦是份所应当。只是你父不在家中，又不知灵柩埋于何处。等你父回来，寻着尸身改葬咱坟园，那时节再去祭奠不迟呵。
冯桂英 母亲既不命儿前去，儿也要在家中设下灵堂，供奉木主，祭奠我那丈夫，以表夫妻之情分。
方 氏 被你婆婆听见，如何是好？
冯桂英 婆婆在屋养病，大家严守秘密，如何得知。
方 氏 我儿一定要祭，就命秋蓉陈设灵堂。秋蓉。
秋 蓉 有。
冯桂英 摆开灵牌。
秋 蓉 是。（牌子，冯桂英、秋蓉同祭）
方志多上。
方志多 来至已是姑母门首，待我自己进去。（下马进）姑母在上，侄儿有礼。
方 氏 侄儿到了，坐了。
方志多 再与表妹见礼。哎，我的沈贤弟呀。
冯桂英 我当何人，原是害人贼到了。（向秋蓉）秋蓉。
秋 蓉 有。
冯桂英 快把竹廉挂起，把那蚊虫儿打出去，再莫叫那吃人贼在这里哝哝。（入帐后坐）
秋 蓉 这个讨厌鬼还装腔，真乃脸厚，
方 氏 侄儿到来，有何事故？
方志多 闻听妹丈沈步云，昨晚病故监中，免受刀头之苦，实是便宜，全家不必伤悲。刻下侄儿失家未娶，不如与我妹商议，与侄儿……（扭捏）
方 氏 与你怎么样？
方志多 与我……
方 氏 与你怎么样？
方志多 与侄儿作为夫妻，静吃坐穿，欢欢乐乐一生。姑母千万莫要推辞。
方 氏 那如何使得？
秋 蓉 谋了个准。
冯桂英 （出微气）我把你这丧心病狂，不知廉耻，害人的狗贼！
方志多 是你表兄么是谁。
冯桂英 （唱）这半晌气的我牙关咬痛，骂一声方志多不如畜生。
沈郎死皆由你从中播弄，今反来装好人祭奠亡灵。
纵然你将毒计一概使净，要成婚想瞎眼万万不能。
方志多 表妹好有不是，为兄见你青春守寡，转献好心，出口便骂，是何道理？你父既不在家，你们岂奈我何。这是庚书喜帖，明日是九月十六，定要抬亲。允也要你允，不允也要你允，我便走了。正是：四下设罗网，料你走不脱！
（乘马下）
冯桂英 天，哎呀老天！那贼心起不良，强要迫我作妾。我父不在家中，母老婆病，只说该靠何人作主呵？
方 氏 我儿莫要惧怕，为娘将这庚书喜帖，即速与他送去。从此以后，不准那个狗头再进咱门。你们看守门户，我即去也。
（唱）方志多小奴才灭伦背理，亲侄儿他竟敢来把我欺。
把庚书和喜帖与他送去，叫桂英再莫要忧愤悲啼。 （下）
冯桂英 （唱）那狗贼本是个色中禽兽，送庚书他岂肯白白罢休。
老爹爹往京地未回乡土，老的老小的小尽是女流。
冯桂英在灵堂思前想后，到明日设何法出此关口。
秋 蓉 我的姑娘呀。
（唱）夫人已经退婚去，大料不敢来相逼。
而今且到上房里，夫人回来定主意。
冯桂英 你去东屋，好好侍奉我那婆婆汤药。姑娘我要与你沈姑爷的亡魂守灵坐草呵。
秋 蓉 奴婢遵命。（下）
冯桂英 （滚）我叫叫一声沈郎呀沈郎，我的沈郎夫呀！你我中秋结婚，才做了一夜的夫妻，谁叫你便同我父以在关帝庙中报神还愿。是你糊里糊涂，贪恋美酒，那知奸人暗使毒计，故设陷阱，与你嫁祸。可怜可怜，可怜将你屈死缧绁之中呵。贼子既然将夫害死，又要勒逼你妻与他成婚。由此看来，夫君之死，未必不是奴家容貌所害。夫呀夫呀 ，你且慢走，等待为妻修得一书，诀别三位老人，夫妻同归九泉了。
（唱）冯桂英咬中指鲜血淋淋， （写）
展罗裙拜过了三位尊亲。
养女儿原为的终身孝顺，父母在婆有病岂敢归阴。
皆因为方志多作事过分，他不顾亲姑表逆理乱伦。
眼看看到明天必来起衅，女孩儿无妙计如何脱身。
学烈女不二夫志向拿稳，若失节到死后怎见夫君。
无奈了我只得投河自尽，望爹娘和婆婆莫把儿寻。
放血书再拜过夫君亡魂，暗地里奔河滨保节全贞。
（急出门下）
内 （唱） 方志多小奴才行凶霸道，
方氏上。
方 氏 （唱）强逼我许婚姻凤配鸾交。
明日早领人马抢亲来到，
是何人把女儿救出笼牢。
（见桌上血书惊） 噫，这是何人写的血书，放在桌面，待我看过。原是女儿留的血书，投河自尽！秋蓉快快走来。
秋蓉急上。
秋 蓉 夫人回来了。
方 氏 回来了。你家姑娘可在上房？
秋 蓉 不是与我姑爷守灵么。
方 氏 灵前无人影，只丢血书在此，一定暗暗投河。速快随我河湾追赶了。
（唱）送庚贴我只说婚事作罢，小奴才佯尝脸全不招架。
叫秋蓉随我来疾步河灞，望女儿望不见两泪如麻。
（急同下）
冯桂英上。
冯桂英 （唱）方志多贼子太残忍，把沈郎陷害命归阴。
来到河边，待我投河一死。且慢，我今在此投河，我母倘若寻找奴尸，该在何处去寻？但只说这？有了。不免将我绣鞋脱了，放在河岸，以作凭证了。
（唱）人到无聊惟有死，水晶宫里会奴夫。
说是罢罢罢！（投河）
方氏、秋蓉同上。
方 氏（唱）急急忙忙奔河滨，不见桂英疼烂心。
（左右望）
秋 蓉 这里有只绣鞋，好像我家姑娘之物。
方 氏 待我看过。（看）哎呀不好了！
（唱）我一见绣鞋魂飘荡，不见女儿在哪厢。
当年娘把儿恩养，防备到老送坟旁。
谁料今日投河丧，撇下你病婆和爹娘。
方志多奴才太狂妄，逼死我的女娥皇。
等候你父亲回家上，胶州堂上伸冤枉。
秋 蓉 （唱）夫人再莫泪巴巴，奴婢掺你转回家。
方 氏 到家勿令沈夫人知晓。掺我来。呵。（连望回头数次下场）儿呀。（下）
刘恩远、章氏同上。
刘恩远 （唱）家无田产来河上，夫妻打鱼渡时光。
章 氏 （唱）无拘无束任流荡，不交差来不纳粮。
刘恩远 老汉刘恩远，婆儿章氏。只因家无田产，打鱼求生。（向水面看）呵，哎吓，观见水面以上漂来一付女尸，搭捞上来，先看有救无救。婆儿，搭了扶手。
章 氏 呵是。（搭捞上船）
刘恩远 有气无气？
章 氏 倒有微气。女娘儿醒得。
冯桂英 （唱）我昏昏沉沉如大梦，耳听得有人唤连声。
章 氏 将眼睁开。
冯桂英 （唱）强打精神睁双凤，却怎么身在渔船中。
章 氏 我同我家老老，从水中将你救出。女娘儿因何事轻生，投水一死？说明原故，送你回家。
冯桂英 伯伯妈妈请听了。
（唱）冯桂英开言泪满面，老伯妈妈听心间。
清白传家胶州湾，南门以内有家园。
奴父名唤冯青选，乐善好施乡里传。
奴与沈家结亲眷，前月十五配凤鸾。
沈郎随父还乡愿，关帝庙中起祸端。
他翁婿酒醉宿庙院，半夜里奸人杀刘天。
方志多州官堂上去报案，言说奴夫是罪元。
州官验尸出堂转，就把奴夫下牢监。
沈郎狱中病故了，方贼吊孝到灵前。
逼奴与他渡河汉，不从便要动野蛮。
我父京中送信件，母女无法把节全。
无奈投河寻短见，蒙恩再造不敢回还。
刘恩远 呵呀，原来如此。
（唱）听罢言来好凄惨，恶徒做事太欺天。
章 氏（唱）既然不敢回家转，暂住在草舍再周旋。
你既不敢回家，暂住寒舍，以后慢慢设法。
冯桂英 奴家既蒙恩人救得不死，还要上京寻找我父，与夫报仇呵。
刘恩远 你既上京寻找你父，老汉有一胞妹，婆家姓杨，她丈夫在京候补。我夫妻送你前去，住在她家，访问你父。
冯桂英 萍水相逢，怎好再烦老伯妈妈。
刘恩远 常言道，救人要救彻，杀人要见血。如其不嫌，你就拜在我老两口子跟前，以作亲生看待，你看如何？
冯桂英 如此爹娘转上，受儿一拜！
刘恩远
章 氏张 受你一拜。哈哈哈！
冯桂英 （唱）恩父恩母救儿命，义薄云天同再生。
父女若能重相逢，百年后披麻戴孝送坟茔。
刘恩远 （唱） 我二老孤苦伶仃缺儿女，
章 氏 （唱） 螟蛉女不啻掌上珠。
同下。
第九回 献策
陈在光乘马上。
陈在光 （唱）自那日遇倭寇夫妻冲散，找不见我的妻落在哪边。
东的东西的西伯劳飞燕，夫望妻妻望夫两地情悬。
正行走见前边摇旗呐喊，且避在岩石后免他究盘。
（下马避下）
四卒、四将同上，戚继光盔甲持枪策马上。
戚继光 （唱） 领王旨意下龙廷，整军振武离山东。
练就三千金华勇，誓把倭寇一扫平。
本帅戚继光，嘉靖驾前为臣，官拜山东总兵。只因东夷倭寇，僭居海岛，十余年来，乘机登陆，骚扰闽浙海滨一带。官军征剿经年，近复愈形猖獗，民不聊生。圣上有旨，命俺挂帅征剿。三军们。
众 有。
戚继光 兵发宁德。
众 呵。（绕场）
戚继光 为何不行？
卒 禀元帅，石岩背后有一汉子，马匹行囊，好像是倭寇的值探。
戚继光 既是倭寇的探子，挚上前来，接马。
众 元帅唤你，快走。
陈在光 参见元帅。
戚继光 你可是倭寇的探子？
陈在光 小生陈在光，逃贼到此，并非与贼作探。
戚继光 走。既然不是细作，为何马匹行囊，都和倭寇一样。好好说了实话，饶你不死，若有半点含糊，碎尸万断！
陈在光 元帅容禀了。
（唱） 元帅请息雷霆怒，
戚继光 依实讲来。
陈在光 （唱）听小生与你讲根由。家住福州年代久，
耕读传家是名族。我的父龙虎榜上列魁首，
钦命胶州居民头。只因原郡遭倭寇，
奸淫掠夺又杀戮。汉奸贪礼作走狗，
残害同胞如马牛。将军临阵皆袖手，
兵士望敌先觳觫。没奈何离乡背井偕妻走，
跋涉山水上胶州。那日夫妻正行走，
忽然闪上众贼酋。自顾拔剑与贼斗，
不料竟把妻子丢。贼散到处寻内助，
不见妻拾得马一匹。马上行李原来有，
这匹马和行囊元帅请收。
戚继光 哎吓。
（唱）本帅听罢路人言，民生涂炭实堪怜。
你家既是福州管，可知贼穴在哪边？
你既是这里人，可知倭寇的老巢盘踞何地？
陈在光 逃难之人，何敢谈论军事。
戚继光 呵，不实说出，想是贼的侦探。
陈在光 元帅，非是小生不说实话，只因倭寇扰害海滨，不下数十余年。朝廷谴兵调将，足有二三十万。不是老幼残兵，就是怯敌怕战。总将敌情贡献，也不能解百姓的倒悬。
四 将 好一狂生，目空一切，如何容得！（拔剑）
戚继光 退后。陈在光上来。
陈在光 伺候大人。
戚继光 你可知本帅的姓名。
陈在光 不晓得。
戚继光 本帅戚继光。心想命你打探敌情，可敢前去。
陈在光 怎么，是戚大人。
四 将 你当是何人？
陈在光 只要是戚大人，寇中情形，小生尽知。
戚继光 讲来。
陈在光 只因宁德之东，有小岛名曰横屿，面山环水，十分险要。倭寇头脑虽扎宁德，军机粮饷，却在岛上。为今之计，只消元帅传令，全营兵士，趁晚每人割草一把，听候破贼。
戚继光 此种计策，本帅到也明白。未奏天子，暂命你先锋之职。三军趁早割草了。
陈在光 谢过元帅。
戚继光 （唱）今夜晚先把草预备妥当，攻宁德离不了暗渡陈仓。
（同下）
第十回 误杀
铁裕上。
铁 裕 （唱）蒲篮筛子担一担，叫了声屋里家你且近前。
屋里家走来。
铁 妻 （上）当家的讲说什么？
铁 裕 我担竹器往会上卖货去呀，你可好好看守门户。
铁 妻 你去。
铁 裕 （唱）贤妻好好把门看，莫到别处去游玩。 （下）
铁 妻 奴夫上街卖货，我不免熬娘家一回了。
（唱）夫君挑货上会去，锁上门趁空儿归宁父母。
（锁门，下）
珍娘行装上。
珍 娘 （唱）孔珍娘在途中心惊胆颤，忍不住泪珠儿湿透衣衫。
自那日与陈郎出门逃难，只说是逃出了虎穴龙潭。
又谁料遇贼兵夫妻分散，那贼子强占我要成姻缘。
贼教我把衣裳一起下探，赤着身裸着体向我行淫。
莫奈何改怒容和贼亲善，莫奈何陪笑脸和贼联欢。
马缰绳拴贼腿方才脱险，拉的贼肉体上腐烂不堪。
好夫妻到做了伯劳飞燕，把恩爱竟分在地北天南。
正行走日坠西天色近晚，无旅店在何处去把身安。
（坐地垂泪）
铁宽荷锄上。
铁 宽 （唱）耕田以毕回家转，树林打坐一婵娟。
垂头丧气沾泪眼，上前把她问一番。
这一妇人哪里人氏。眼看天色将暮，为何在此啼哭？
珍 娘 奴家孔珍娘，配夫陈在光。原郡遭贼，夫妻前来胶州投亲，中途被贼冲散。此间虽离胶州城不远，眼看天色昏暮，叫我怎得不哭呵！
铁 宽 小娘子不必惧怕。我乃铁宽，就在前村居住。请到我家宵宿一晚，明天进城，你看如何？
珍 娘 借重了呵。
（唱）日暮穷途哭伶仃，柳暗花明又逢生。
好人自有好报应，无奈瓜田且相从。
铁 宽 （唱）行来门首用目睁，我家怎么从外挂。
门从外锁，想是我哥嫂都不在家。不免将宋家钥匙借来，开了门户。大嫂子在家没有。
宋妻上。
宋 妻 来来来了。（出门）原来是铁家二叔叔。从哪里引来这位少年妇人。
铁 宽 她是逃难在此，天色近晚，不能入城，适才在柳下啼哭。是我动了恻隐之心，着她在我家宵宿一晚，不料兄嫂都不在家，门从外锁。请把你家钥匙给我用一下。
宋 妻 （看珍娘腰间包束喜）你且少站。（掩袖）定有珍宝。（取匙）这是钥匙一把，捡着试开。
铁 宽 待我先试。开开了，借重借重。
宋 妻 不用客气，你们请进。（下）
铁 宽 小娘子请到内边。
珍 娘 君子请。（同进）
铁 宽 呵呀，一男一女，居同一室，外人瞧见，观之不雅。我有道理。这里是家嫂的床铺，被子枕头都有。那里便是厨灶，米面柴炭俱全。你随便儿吃喝，随便儿安眠。我与东头方家熬活哩，还要给人家喂牲口去呢。我给你把门拉的闭上，你随便儿歇去吧。
珍 娘 君子请便。
铁 宽 正是：
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
（出门拉门下）
珍 娘 不料庄农之中，有如此之礼义君子。
（唱）万不料庄农人如此知礼，言忠信行笃敬不处嫌疑。
身乏困合衣儿放心睡去，见公公定报答主人鸿施。
（打盹）
内 （唱） 铁宽家歇了个远方妇女，
宋妻悄上。
宋 妻 （唱）观行装一定有金银珠玉。趁黑夜盗财物越过竹篱，
乔氏暗上，扶宋妻越墙。
乔 氏 财物到手，速快回来。（下）
珍 娘 （唱） 竹篱下仿佛有人声喘息。
正在打盹，忽听篱下窸窣有声，待我藏在墙角蒲篮下边，看他是何物响动。（藏）
宋 妻 待我先摸那女娘儿的包袱。（暗拉帐）
方志多上。
方志多 （唱）铁宽言他家中歇一美妇，今夜晚做一个偷香窃玉。
方志多。刚才铁宽长工言讲他家歇了个逃难美妇，且喜他哥嫂都不在家，正好前去。呵呀，幸喜门户未上，溜进门去，快活一回。（进门摸揣，宋妻亦摸揣，各摸一圈，两人碰头，方志多喜）八分是那逃难的妇人，说你来呀。（搂抱宋妻进帐，珍娘悄看羞）
铁裕手执竹刀褙褡连上。
铁 裕（引） 一担竹器卖完，背上褡连回还。
这般时候，门尚未关，待我进去。
方志多（与宋妻在帐内笑语）不要走，不要走。
宋 妻 你丢手，你丢手。
铁 裕喊，我兄弟和我妻私通，竟然给我戴起绿帽子来了么，这还了得！贱人，牲畜，一路去吧！（暗到帐内，一刀将方志多、宋妻头杀下，珍娘打颤坐地）贱人、畜生已经杀坏，不免提上贱人头，寻他娘家父母了。（出门）
（唱）叔嫂通奸乱伦常，一刀杀他见阎王。
手提人头寻岳丈，然后自首到公堂。
行步儿已到岳父门上。岳父母请来看你养的贤良。开门来！
铁裕妻掌灯上。
铁 妻 （引）归宁父母未还家，是何人来将门打。 （开门）
铁 裕 开门来。
铁 妻 原来是当家的。
铁 裕 打鬼打鬼。
铁 妻 分明为妻与你开门，哪里有鬼？
铁 裕 你是屋里家？
铁 妻 是为妻。
铁 裕 你没有死。
铁 妻 无病无灾，怎能得死。
铁 裕 董黏了。
铁 妻 你提的是哪里的人头？
铁 裕我也不知是哪个的头。速快回家去吧。
铁 妻 这才奇怪。
铁 裕（唱）我要到方家去寻老二，你速快回家去莫要迟疑。
快回去。
铁 妻天爷爷，这到底是啥事些？（下）
铁 裕（唱）我的妻娘家屋来归宁，是谁家淫妇与弟通。
急急忙忙方家行，看兄弟丧生未丧生。
开门来。
铁宽上。
铁 宽（念）唤门声甚猛，有何大事情。
开开门两扇，原是我长兄。
噫，哥哥手中提的是何人的头首？
铁 裕兄弟呀，你昨晚在咱家里睡来没有？
铁 宽 没有。
铁 裕越发董黏了。快随为兄以奔咱家了。
铁 宽 什么事？
铁 裕 （唱）妻和弟昨夜晚都不在家，但不知在房中将谁误杀。
细情由且没问速回家下，到家中咱弟兄再想良法。
铁 宽（唱）这情形令铁宽又惊又怕，闷葫芦打不破将人急煞。
猛抬头见嫂嫂跑如飞马。
铁妻上。
铁 妻 （唱） 你何不把人头抛在地下。
铁 裕
铁 妻张 不要高声，速到上房。（同进）
铁 宽 这个人头到底从何处来的吗？
铁 裕 就从这里得来。
铁 宽
铁 妻张怎么又有一颗人头，两付尸身。吓杀人了。
（坐地，珍娘在蒲篮下）
珍 娘 这到怎处？
铁 裕蒲篮底下怎么有人说话。（揭）噫，你是何人在此藏匿。
铁 宽她是逃难到此，为弟昨日黄昏时候，引到咱家住宿。暂且勿问，先看杀的这两个系何人尸身。（同认）这一男尸，好像弟弟主人方志多。
铁 妻就是的，他如何得到这里？这一女尸，好像宋家媳妇。
铁 宽不错不错，她又因何到此。
铁 裕一怒之间，竟然糊里糊涂，一刀连伤二命，说是哎哎哎！
铁 宽
铁 妻张 这人到底是谁杀的吗？
铁 裕 竹刀现在我手，还问什么呢。
铁 妻照你说，这人是你杀的。你为什么将他两人杀坏呢？到底为什么来，怎么不言呢？
珍 娘嫂嫂，君子，如今只说怎样设法应付尸主，何必再三问他为什么杀人呢。
铁 妻 怎能不问明白。
珍 娘 （唱）提起来昨晚事贯串甚大，黑暗中看的我牙儿打牙。
隔墙妇借钥匙诡祟讲话，睬定我身带着细软雪花。
二相公因避嫌瓜田李下，他教我一个人宿在你家。
正打盹忽听得响声甚大，有奴家暗藏在筛子底下。
这妇人原为我包袱打卦，昏沉沉无灯火东抓西抓。
不一时这男子胡扯胡拉，他还当所拉的就是奴家。
推的推就的就并不作假，一对儿无廉耻同上巫峡。
大相公闻帐内有人戏耍，把死者当就你叔嫂所杀。
一怒间竟生出这个节岔，还望你兄和弟赶紧设法。
铁 宽
铁 妻张 半天才杀的是……哼！
铁 裕怪我一气之勇，做下这个大错。娘子、兄弟，还要格外原谅。
铁 妻 娘子？
铁 宽你把我已经杀坏，谁还是你的兄弟。
铁 裕我的贤妻、兄弟呀！（铁宽、铁妻同恨）
铁 妻
铁 宽张 哼！
铁 裕 （唱）叫贤妻和兄弟且息气岔，听我把言语说在心。
昨晚事怪我太残忍，不该下毒手伤天伦。
此时候大错已铸准，你们何曾飞罪人。
鶺鴒难忘念根本，打坏了胳膊袖里存。
铁 妻 （唱） 你和奴作夫妻肝胆相照，怎忍心将为妻项吃纲刀。
铁 宽 （唱）幸亏弟知礼仪不曾盗嫂，如不然怎能免命归阴曹。
珍 娘嫂嫂、君子息怒呵。
（唱）叫嫂嫂和君子且息雷霆，听奴家把言语细说心中。
论情由就不该关心伤痛，论情由就应该推哑装聋。
但只是已失下两条人命，冤有头尸有主罪不容轻。
常言说杀一命要还一命，株连你一家人不得安宁。
打脱牙和血咽共济和衷，倒免你倾家产身紧法绳。
他二人在你家同奸致命，黑夜晚羊替牛含糊丧生。
到法庭把误杀一口咬定，陈州官必为你平反冤情。
有奴家去法庭同作干证，大料想受不了什么五刑。
昨夜晚本怪他一气之勇，也该念结发情同胞弟兄。
铁 妻哎，不好了。
（唱）把贤嫂厉害言听一遍，我怎忍坐一旁袖手旁观。
铁 宽（唱）念起了手足情以德报怨，倒免得一家人多受牵连。
乔氏上。
乔 氏（唱）清早起我儿媳跑的不见，铁裕家为什么人声喧天。
待我越过篱墙，看是什么事情？（越过见尸惊）呀呀呀，哪里来这两付尸身。
铁 妻
铁 宽张 （同畏惧）这这这却怎了？
铁 裕
乔 氏这一男尸好像方志多，这一女尸怎么是我家媳妇？待我仔细认来。呵呵，不错不错，就是我家的媳妇。呔，怎样将我家媳妇杀坏，何不从实招来！
铁 妻黑夜之中，我家丈夫把你媳妇当是我误杀了。
乔 氏哼，当是你误杀了。不到地方上，料你不肯实说。（出）乡约地方，你都快来，铁裕家杀人了！
乡约、地方同上。
乡 约
地 方张 哪个杀人？
乔 氏 铁裕把我儿媳妇和方志多杀死了。
乡 约
地 方张 尸身呢？
乔 氏 那边不是尸身吗。
乡 约
地 方张这这这，为什么连伤二命。快将凶手绑了送官。
铁 裕好汉做事好汉当，何待捆绑。走。（乡、地、乔氏、铁裕同下）
铁 妻哎呀贤嫂，乡地将我丈夫送官，此事当该怎处？
珍 娘这个事体，你叔嫂二人也脱不了关系。随我同往州堂辩诉了。
（唱）贤叔嫂你们莫胆怕，咱三人一同上公衙。 （同下）
第十一回 擒寇
陈在光持枪带卒各持草把急上。
陈在光先锋陈在光，领了戚元帅将令，绕出宁德城东。军人们，各带草把，填了城壕。
卒 呵。（同下）
山板桥带四将卒上，宋素卿倒上。
戚继光带四将卒上，碰头。
山板桥 来者可是戚继光。
戚继光既知本帅大兵来到，就该率领这些丑类，窜逃海岛，各安生业，为何无故占据海滨，骚扰地界。
山板桥休得多言，杀。（相战、戚继光败下复上）
戚继光贼人杀法骁勇，正好使用曳兵之计。三军败一阵。（山板桥等追上相战，戚继光败下）
山板桥都说戚继光是铁甲军，到今一看，才是大炮精松，何不喜煞人了！（笑）
报卒上。
报 卒 报报报。
山板桥 何事。
报 卒官兵越过城壕，铺天盖地，都上了城墙了。
山板桥如此速速援城。（倒下）
陈在光上。
陈在光丑贼哪里走！
大战，刺贼四将死，山板桥、宋素卿败下，陈在光追下。山板桥、宋素卿上。
山板桥 快跑快跑。（戚继光带四将倒上）
戚继光截杀一阵。
陈在光上，刺山板桥死。戚继光将宋素卿挑下马，被四将捉住。
四 将 禀元帅，有一贼首被擒。
戚继光 推下砍了。
众 是。
宋素卿慢着。我是山东胶州人，名叫宋素卿，不是倭寇。我还认得冯员外，元帅千万饶命吧。
戚继光如此捆在马上，进城再审。刻下先宜入城安民。正是，众将能用命，一战成大功。
（同下，同上）
戚继光（唱）虎狼纵横在海滨，十室九空太凄然。
幸喜逆贼皆授首，老弱方得庆生还。
本帅戚继光，奉旨征战倭寇。幸喜将士用命，一战肃清。下刻虽说流离归所，竟究疮痍满目，嗷嗷待哺。不免修表进京，呈请皇上颁粮账济，以恤灾黎。启开文房，（写介）来，圣表惊地勿误。
冯青远上
冯青远 （唱）那日北京送书信，将军领旨征浙闽。
为救门婿出监禁，栉风沐雨到海滨。
观见那边兵卫森严，必是戚大人戚元帅的辕门。
卒 就是的，你问他作什么？
冯青远烦你传禀元帅，就说胶州冯青远要见。
卒 你且少站，待我传去。禀元帅，有一位胶州老人冯青远求见。
戚继光 呵，冯青远，乃是本帅外甥的岳父。兵荒马乱前来这里，必有什么要事。有请。（出迎）
卒 有请。（相见、见礼、卒捧茶）
戚继光 寇盗甫平，山遥路远，老兄因何到此？
冯青远 只因令甥冤枉遭受不白，他在狱中，为元帅修得小书一封，着我面见元帅，搭救他个活命。
戚继光 呵，有此等事，待我拆书一观。（看）好糊涂的陈知州，沈步云是幼弱书生，酒罪之中，怎能执刀杀坏方家家人刘天。此中必有奸人诬陷。你且莫忙，我即设法搭救。目前从倭寇之中，抢得一人，名叫宋素卿，言说他在胶州城南居住，还认得老兄。
冯青远 此人素不务正，只知其名，未见其面。听说刘天被杀以后，他便不知下落。既在倭寇内鬼混，必有原故，还请问个明白。
戚继光 正要今天重审此贼，恰好老兄适逢其会。且坐一旁，辨个真伪。军人们，振鼓升堂，将宋素卿带上来。
卒 呵。（扯宋素卿上）跪了。
宋素卿 元帅饶命吧。
戚继光 你既说你是胶州城南人，抬起头来，可认得这位老者？
宋素卿 禀元帅，认不得。
戚继光 走。被擒之时，说你认得冯员外，如今冯员外到你面前，竟不相识，必是倭寇无疑。说了实话，饶儿不死。再若支吾，碎尸万段！
宋素卿 元帅息怒，小人实说就是呵。
众 卒 快说。
宋素卿 （唱）跪虎堂我这里实言上禀，我本是宋素卿居住胶州。
终日里嫖和赌不肯务正，自幼儿作盗匪一味胡行。
那一日手中空无钱使用，方志多着刘天到我家中。
（冯青远听）
许银子三百两将我买定，藏关庙只等待鼓打五更。
着我把沈步云一刀丧命，然后再娶他妻冯氏桂英。
（冯青远气）
冯青远 这。
宋素卿 （唱）那晓得黑夜中难辨形影，把刘天错杀死关帝庙中。
方志多计上计州衙上禀，硬冤枉沈步云酒醉行凶。
只恐怕案情破要我偿命，暗地里抛母妻海角托踪。
入寇巢念小人迫于环境，话说明请元帅放我逃生。
戚继光 我把你杀剐的贼！
（唱）这狗贼把实话讲说一遍，霎时间气的我七窍生烟。
得银两错杀人罪无可逭，真凶手逃法网诬害甥男。
气狠狠抽龙泉把儿头斩，
（抽剑欲杀，冯青远挡）
冯青远 （唱） 方志多拿到案再好伸冤。
元帅且慢。这贼误杀家人刘天，系受方志多指使。等把正凶提到，再好依律处置。
戚继光 如此让贼多活几天。押下去。
卒 是。走！
宋素卿 咳，悔不该吐露真言。（下）
奉旨官上。
旨 官 圣旨下。
戚继光 老兄回避。（冯青远下）有迎。
旨 官 戚继光听旨。
戚继光 臣。
旨 官 皇帝诏曰，倭寇扰害闽浙，官兵屡征屡败。戚继光仅以金华兵三千，竟而马到成功，犁庭扫穴，真乃社稷功臣，可作北门之锁钥。即日升任苏州总兵。其未赴任之先，来京面朕。 钦此钦此。
戚继光 万岁，万岁，万万岁。与千岁排宴。
旨 官 王命在身，不敢逗留。请了请了。（下。戚继光送）
冯青远上。
冯青远 先与元帅恭喜。
戚继光 大家之喜。圣上既调我进京，步云命案，还是差人去到胶州，将那糊涂州官，及原案一干人证，提至京地，不难水落石出。军人们，传令三军，将匪人宋素卿，押往北京了。
四将、陈在光同上。卒锁宋素卿随上。
戚继光 （唱）我这里差人去提案，要与外甥报屈冤。（同下）
第十二回 卖鸟
沈步云官带带人役上。
沈步云 （唱）改名易姓下科场，幸喜得中状元郎。
帽插官花身衣锦，宴罢琼林游街坊。
下官沈步云。只因人命牵连，身入缧绁。幸蒙恩父陈州官，知我是冤，以他哑巴儿子尸身，黑夜顶替，将我收为义子，更名陈国宝，赠银二百，着我上京求名。幸喜一步身荣，得中状元。老母、贤妻、岳父、岳母，只知我已死，岂不知尚在人世。思前想后，怎不令人伤心呵。
（唱）不知何人杀刘天，害的我骨肉翁婿不团圆。
都知我狱中把命断，那晓得今日作状元。
旁人夸官喜满面，我今游街锁眉尖。
刘恩远、章氏、冯桂英同上。
刘恩远 （唱） 只说投亲省指望，
章 氏 （唱） 不料出任去远方。
冯桂英 （唱） 无依无靠无银两，
刘恩远
章 氏张 （唱） 该拿什么换食粮。
刘恩远 老汉刘恩远。
章 氏 老身章氏。
刘恩远 那日我同婆儿，以在原郡水中，捞出桂英女儿，到北京寻他父。只说妹丈杨家，可作居停，不料前月远方上任，因此困居店房，目下便要冻饿呵。
冯桂英 义父请勿过虑，若到缺乏之时，儿有一物，拿到大街上，或当或卖，不至受困。
刘恩远 什么东西？
冯桂英 比翼鸟。
刘恩远 呈来待父一观。
冯桂英 请看。
刘恩远 小小玉鸟，能值几何？
冯桂英 此鸟系奴夫之物，乃为皇上所赐，非同小可。
章 氏 有此贵宝，何不早言。就叫你父摆在门上，卖些银钱来度用。
刘恩远 待我摆在门外呀。
（唱）有此珍重比翼鸟，穿衣吃饭都开交。
出得门去摆桌面，看一看何人问价钱。
沈步云带人役上。
沈步云 （唱）夸官以毕回公所，春风得意无心乐。
见一老者门首坐，一只玉鸟桌面搁。
勒马睁眼细看过，仿佛好像我家物。
呵，观见桌面上那个玉鸟，好像我家之物。从前花烛之夜，我将此物赠与我妻桂英，如何得到这里？不免下马仔细看过。（下马取鸟看）请问这只玉鸟，可是卖的吗？
刘恩远 正是要卖。大人请坐。
沈步云 你这东西，是从何处得来，如此温润美观。
刘恩远 状元爷有所不知，此是我老汉以在胶州河里打鱼捞一女尸身上带的。
沈步云 怎么是一女尸身上带的？
刘恩远 正是。
沈步云 罢了妻！
刘恩远 这是什么原故？
役 状元醒得。
沈步云 （唱）见玉鸟不由人心肝疼痛，止不住伤心泪洒湿前胸。
刘恩远 状元为何悲伤？
沈步云 你听呵。
（唱）想当年父为官一家荣幸，父死后家运败忽然贫穷。
岳父母差家人把我接定，到他家送书馆去把书攻。
不多日我夫妇配成鸾凤，贤德妻冯小姐名唤桂英。
冯桂英 怎么他与儿同名。母亲，快快出去，问个明白。（章氏出门）
章 氏 状元爷的夫人，怎么也叫桂英？
沈步云 就是得呵？
（唱）将玉鸟赠与妻嘱咐珍重，为的是传家宝不可看轻。
跟岳父关帝庙答报神圣，方志多强留我共饮刘伶。
喝罪酒宿庙院大大不幸，贼半夜杀刘天将我冤情。
方志多去告状捏造播弄，过一堂就把我下到狱中。
刘恩远
章 氏 后来如何？
沈步云 （唱）陈老爷心不忍叫我抵命，偏遇他哑巴儿病故丧生。
到半夜假过堂把我叫定，我心想这一回定受五刑。
到花亭吩咐他人役退净，他言说要盘问细审真情。
不料想脱我衣他儿穿用，心腹人把死尸背进狱中。
搭救我命不死恩高义重，我情愿拜膝下当作亲生。
便起名陈国宝二老喜庆，送银子二百两着我进京。
下场去蒙天恩一时侥幸，登皇榜中状元也算扬名。
实想说将母妻一并接定，那知晓我的妻投水丧生。
仔细想我生世如此苦命，物现在人不在何以为情。
到明日上金殿去把假请，入深山找寺院出家为僧。
刘恩远 如此说来，状元姓沈不姓陈了？
沈步云 正是得。
章 氏 你妻可是冯员外的小姐？
沈步云 也是得。
刘恩远
章 氏 冯桂英现在门内，你可认得。
沈步云 焉有认不得的道理。领我去见。（进门）你你你是冯小姐？
冯桂英 你是沈郎夫？
沈步云 你你你没有死？
冯桂英 你你你作了官了？
沈步云 我我我作了官了。
冯桂英 作了官好，为妻我几乎讨了饭了！
（唱）我一见夫君好悲伤，珠泪滚滚洒胸膛。
只说你狱中把命丧，朝朝祭奠哭断肠。
可恨方贼狗奸党，强迫为妻配成双。
闻讯气的魂飘荡，万般无奈投汪洋。
刘家父母恩义广，搭救为妻得还阳。
同来京地把父访，不料他亲戚走远方。
居住店房无粮饷，才卖玉鸟在街旁。
今日重逢喜过望，咱夫妻好比两世配鸳鸯。
沈步云 （唱）岳父送信无影响，因舅父征寇到南方。
此刻一同回府上，凶手证实伸冤枉。
冯桂英 （唱）若还拿住贼奸党，也不枉守节这一场。
（同下）
第十三回 证杀
乔氏、乡约、地方、铁裕急上。
乔 氏 快走。
（唱）铁裕小子可真恶，杀儿媳又杀方志多。
乡 约 （唱） 无辜杀死人两个，
地 方 （唱） 连累地方并乡约。
乔 氏 （唱）快把砖头手里摸，击动堂鼓见死活。
内 （唱） 陈全仁在二堂正阅文卷，
衙役引陈全仁急上升堂。
陈全仁 （唱） 是何人击鼓响连天。
带上来。
役 上堂回话。
陈全仁 好个刁恶泼妇。有何冤枉，竟敢击动本州堂鼓！
乔 氏 民妇宋门乔氏。只因儿媳妇昨晚被人杀坏，求老爷与民妇伸冤吧。
陈全仁 哪个所杀？
乔 氏 民村竹匠铁裕所杀。
陈全仁 可有人头？
乔 氏 现在乡地手内。
陈全仁 呈来呈来。呵，怎么又有一颗男子头首。
乡 约
地 方 禀老爷，这也是铁裕所杀的。
陈全仁 呵，怎么也是他所杀？
乡 约
地 方 是的。
陈全仁 方家怎么无人报告？
乡 约
地 方 回老爷话，方家只有个长工，便是铁裕之弟铁宽。除过铁宽，再无主人了。
陈全仁 尸身现在何处？
乡 约
地 方 现在铁裕家中床上。
陈全仁 一男一女，都在床上被杀，是何原故？火笺一支，速提铁裕勿误。
役 是。
铁裕急上。
铁 裕 冤枉。
役 喊的什么冤？
铁 裕 禀知老爷，就是铁裕误杀二命，特来自首。
役 正要提你，你却自己来了，是个好的。待我禀过老爷。铁裕投案自首。
陈全仁 呵，铁裕杀人，敢来自首，其中必有别故。命他上来。
役 铁裕上前回话。
铁 裕 小民与青天叩头。
陈全仁 你可是铁裕？
铁 裕 是小人。
陈全仁 你与方志多、宋家媳妇有何仇恨，敢把他二人同夜杀死一处，何不从实回来！
铁 裕 老爷容禀了。
（唱）昨日午卖竹器上街跟集，货卖完黑摸摸转回家里。
门未关到上房有人笑语，我听见一个男一个女的。
你卿卿我爱爱翻云覆雨，我心疑我的妻和弟有私。
下狠心用竹刀杀在一起，提女头到岳家辩论是非。
拍双环即有人来开柴扉，谁知晓开门人才是荆妻。
错杀人又去到志多家里，见兄弟不知晓将谁杀之。
忙回家到床前辨认详细，才知晓方志多宋家儿媳。
方志多宋家媳都无仇气，到我家含糊死真道冤屈。
陈全仁 依他说来，便是因奸毙命。但是他二人既有私情，相会之处不在男家，便在女家，何必跑到你的床上，是什么原故？
铁 裕因我兄弟铁宽，给方志多家佣工。昨日耕田回来，路遇一个逃难妇人，引到我家中宵宿。不料我妻去娘家，兄弟见他二人都是青年，所以令那一妇人独自安眠，他却去到方家。方志多闻知，连忙暗地偷情，那难妇暗中觉察，藏匿黑暗之处。宋家媳妇因想偷难妇包裹，即与方志多黑暗中撞见。方志多把宋家媳妇当就难妇，糊里糊涂，拉到床上。大老爷若不信，难妇现在堂下，一问便知虚实。
乔 氏老爷，他与我有仇，才把我儿媳杀坏的，千万莫听他巧辩。
陈全仁 不用多言。来，命难妇上堂。
役 逃难的妇人上堂。
珍 娘（唱）为与名停作见证，丹墀且勿认公公。
民妇与老爷叩头。
陈全仁（惊讶）呵，观见这一民妇，好像我的儿媳，如何得到此地？我想天下面目相同的很多，或者不是儿媳。还是命他回话为是。民妇上来。
珍 娘 伺候老爷。
陈全仁你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如何得到他家借宿，一一诉来。
珍 娘老爷容禀了。
（唱）小女子家住在福州，陈在光与奴作好逑。
陈全仁 呵！
珍 娘 （唱）只因原郡遭倭寇，与夫逃难来胶州。
那日中途正行走，遇见贼兵两相丢。
昨日黄昏迷了路，他兄弟怜念把我留。
陈全仁 留你以后怎样？
珍 娘请听。
（唱）他家一个人不在，借宋家钥匙把门开。
宋家媳妇不住将奴睬，它看奴身上有钱财。
因此半夜出篱外，轻移脚步进房来。
方志多窃玉偷香谋外快，到铁家房中暗摸揣。
用蒲篮将身来遮盖，他二人你推我拉就上阳台。
铁裕回家心生怪，疑是叔嫂琴瑟偕。
一刀便把两命坏，自送其死怪谁来。
陈全仁哎吓。
（唱）听她讲罢来路言，就是儿媳到此间。
她既与人作证见，暂作疑聋明屈冤。
你既是在光之妻，在光之父，你可认得？
珍 娘 奴的公公，焉有认不得之理。
陈全仁就是得。我有道理。你们听者。铁裕虽然一刀连杀二命，究系误杀。人来，将铁裕暂为管押。
役 随我来。
铁 裕 咳。（下）
陈全仁 宋乔氏。
乔 氏 有。
陈全仁铁裕误杀你媳，本州已经按律处置，将他收监。你且回去，本州即着他弟铁宽，将你媳好好葬埋。
乔 氏 谢过老爷。（下）
陈全仁铁宽和他嫂嫂一同上堂。
铁宽、铁妻同上。
铁 宽 小人与老爷叩头。
铁 妻 民妇与老爷叩头。
陈全仁 这一汉子，你可是铁宽。
铁 宽 是小人。
陈全仁你兄一朝这忿，致伤二命，究系误杀，罪有可原。这是纹银五十两，拿回家去，可将那两家尸身好好葬埋。
铁 宽老爷不深加罪，感恩不浅，焉敢拿老爷的银子埋人。（珍娘为铁妻示意，令铁接银，铁宽示意不敢接，珍娘附铁妻耳）
珍 娘 老爷就是妹的公公。
铁 妻呵呵呵。（拉铁宽低声）老爷就是她公公，快把银子接了。
铁 宽呵呵呵，明白了，这是酬谢咱呢。
陈全仁你且回去。你嫂嫂与这一妇人，还要令太太以在花厅审问。
铁 宽 谢过老爷。（下）
陈全仁人来，将这两个妇人，送至二堂，着你太太审问了。
役 是。（引珍娘、铁妻下）
陈全仁（唱）公公堂上审命案，儿媳偏偏作证见。
我儿此时不见面，法庭上只得口三缄。
差官转白牌急上。
差 官（唱）催马来至胶州城，要提州官到京中。
胶州州官请了。
陈全仁 请了。
差 官这是将军白牌一面，着抚州提审沈步云杀人一案，即日来京一晤。
陈全仁遵命遵命。我想沈步云被我救出，诈死埋名，收为义子，如今该说他死，该说是生？（想）有了，还是照旧答复，就说沈步云早已病故监中。我今随他进京，见了戚元帅，再看事体如何。呵呀，差官大人，沈步云病故监中，刘天主人方志多，被人误杀丧命，现已皆登鬼录，如何进京？
差 官沈步云是戚将军的外甥，你将他囚死狱中，该当何罪。说是你随我来，走。
陈全仁大人稍待片刻，下官入衙安置，即便起程。
差 官 你且安置。（陈全仁下又上）
陈全仁人役，带马伺候了。
（唱）哑儿尸换救下步云不死，戚将军不知情来把我提。
（同下）
第十四回 会甥
四卒将引戚继光上。
戚继光（唱）朝王以毕坐辕门，要与甥男把冤伸。
提牌官多日无音信，倒教本帅咬牙根。
本帅戚继光。外甥沈步云，因被奸人方志多设计陷害，诬赖人命。州官陈全仁不察详情，竟把步云押禁狱中受罪。前派提牌官不分黑夜，前往胶州去提州官及一干人犯，怎么还未见到来？
差官上。
差 官（念） 州官已提到，报与元帅知。
禀元帅，陈州官提到辕门。
戚继光 沈步云和方志多可曾提到？
差 官方志多被人误杀丧命，沈步云早已病毙狱中。
戚继光 怎么说。（气）命陈州官进来。
差 官 陈州官进来。
陈全仁呵呀不好。
（唱）积阴德我救下沈生步云，谁料想到今日交案无人。
战兢兢低下头辕门告进，
众 卒 喴。
陈全仁 （唱） 这威严真令人魂不附身。 （跪）
戚继光（唱）见州官把我的肝胆气烂，你为何将步云押死禁监。
下跪你是胶州州官？
陈全仁 是卑职。
戚继光本帅外甥沈步云，乃是一文弱书生，为何冤他杀坏刘天？怎么受贿卖法，何不从实招来！
陈全仁受贿卖法，卑职不敢。若说方家家人刘天，不是大人外甥杀死，大人可知凶犯是谁？
戚继光事到而今，狗官还来强辩。军人们，提宋素卿上来。
卒 呵。（扯宋素卿上）跪了。
戚继光 你不知道凶犯，且看这个是谁？
陈全仁 你是哪个，竟敢黑夜杀坏刘天。
宋素卿实不相瞒，那晚关帝庙中之事，因为方志多想和表妹冯桂英婚配，所以拿钱买我，趁着沈步云酒醉，一刀杀坏。不知刘天怎样与沈步云换了打盹的地方，反把刘天错杀。念小人无心之错，还请大人给小人乞个情儿。
戚继光 陈州官，你看凶犯是谁？
陈全仁此贼既是凶犯，可见卑职总没受贿卖法，冤死令甥。
戚继光吾甥屈死狱中，还敢强辩。来呀 ，推出辕门，先斩后奏。
卒 呵。
沈步云带人役乘轿上。
卒 新状元拜会元帅。
戚继光 将陈州官暂捆一旁，有请状元。
卒 有请状元。
戚继光 新贵人到了。
沈步云 到了。
戚继光 请坐。
沈步云 呵，观见受绑的那位官员，好像恩父陈州官。是不是待我问过。请问元帅，因为何事，将那官员缚绑？
戚继光 新贵人请听了。
（唱）我甥儿沈步云误遭人命，这狗官糊涂断屈死监中。
今日里问明白凶手姓宋，才将他绑辕门要问斩刑。
沈步云 舅父呵，外甥即是沈步云，特来参见呵。
戚继光 哎、哎哎，新贵人本来姓陈，为何以舅父相称？
沈步云 舅父容禀了。
（唱）中秋节后第一晚，因酒昏醉宿道院。
不知那里贼凶犯，杀坏了方家家人叫刘天。
方志多把甥禀到案，冤遭不白收了监。
只说秋后要处斩，命不该死有成全。
陈州官哑儿把命断，借尸顶替报上官。
把我当作亲生看，送京求名赠银钱。
望舅父速把命令传，莫要错怨陈青天。
戚继光 军人们，快快松绑。
卒 是。
戚继光 （唱）听罢言来红了脸，几乎恩仇颠倒颠。
忙将州官亲手掺，恕我无知要见谅。
仁兄设计救下外甥，方才冒犯，还请格外原谅。
陈全仁 只要令甥冤枉明了，方才之事，实不要紧。如今陈国宝仍旧改为沈步云，还请元帅代奏天子。
戚继光 那个自然。（沈步云看宋素卿）
沈步云 噫，此人好生面善。
宋素卿 看的还认不得孩提之交吗。
沈步云 呵，莫非你是宋素卿。如何得成这般光景？
戚继光 此贼受了方志多指使，本为把你杀坏，要娶你妻，不料错将刘天误杀，畏罪逃入倭寇。
沈步云 好贼！
宋素卿 我没杀你，为什么打起我来了。
沈步云 此贼既已就获，请舅父将方志多案一并法办。
陈全仁 方贼与宋贼之妻，均被你村铁裕误杀。已遭天诛，毋庸法办了。
戚继光 此事应本奏天子。启开文房。来，呈奏御览。
卒 是。（下）
戚继光 宋贼暂为押下。有请冯员外。
卒 有请冯员外。
冯青远上。
冯青远 （念） 军人一声请，上前问分明。
那是门婿？
沈步云 岳父呵。
冯青远 贤婿狱中受罪，如何得到这里，又来这一身荣耀？（沈步云，牌子指陈全仁，又指自己）听你讲说一遍，多亏父台搭救，当面谢过。
陈全仁 不必不必。
冯青远 可该命你妻过来，拜见你舅父义父。
沈步云 稍刻就来。
捧旨官上。
旨 官 圣旨下。
戚继光 有迎。
旨 官 众卿听旨。
众 臣。
旨 官 据平寇将军戚继光奏称，抚州知州陈全仁，公正廉明，曲全人命，着即提升为知府。其子陈在光，平寇有功，即以提督任用。陈状元改为沈状元。状元之母，封为苦节夫人，其妻封为诰命夫人。冯青远封为员外郎，其妻封为恭义夫人。刘恩远着赐黄金千两。方志多害人谋妻，已遭天诛。误杀志多之铁裕，免治其罪。宋素卿既图财害命。沈状元修坟祭祖之日，准由陈在光先回原郡监斩，枭首示众。钦此钦此。
众 万岁万岁万万岁。
戚继光 与千岁排宴。
旨 官 王命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众 奉送。（旨官下）
陈全仁 请问元帅，方才圣旨所封提督陈在光，是哪里人氏。
戚继光 正是足下的令郎。军人们，传陈在光进帐。
陈在光上。
陈在光 参见元帅。
戚继光 见过你父和新状元。
陈在光 爹爹呀。（向陈全仁鞠躬，又向沈步云鞠躬）
陈全仁 你妻已到为父衙中，不必伤感。
戚继光 陈在光听令。
陈在光 有。
戚继光 将宋素卿打入木笼，押在胶州正法了。
陈在光 遵命。
戚继光 （唱）图财害命罪难容，又入倭寇弄刀兵。
若还到了胶州境，枭首示众莫徇情。
（倒下。陈在光、沈步云等解宋素卿下）
第十五回 咬乳
乔氏破衣灰面持棍提篮上。
乔 氏 （唱）人生世眼界小毛病最坏，贪小利取不义惹祸招灾。
我的儿宋素卿为非作歹，听说是今日里绑赴法台。
我乃宋素卿之母乔氏。只因媳妇被人误杀，家中丢我一人，无依无靠，冻饿交迫。儿子宋素卿自幼不务正业，为非作歹，错杀刘天以后，畏罪潜逃，入了倭寇。只说能享我儿的富贵，不料被戚元帅擒获，解回原郡，移案处斩。听说沈家步云，得中状元，衣锦还乡，修坟祭祖。我的儿子身穿法衣，铁锁紧项。想那沈大嫂子也是守寡抚孤，我也是守寡养子，人家中了状元，咱的儿法标问斩。思前想后，真是无地可容。因此手提饭篮，前往杀场看儿一回了。
（唱）沈步云中状元高车驷马，我的儿作匪人辱亲丧家。
提饭篮不由我两目泪下，儿死后谁为我戴孝披麻。
（下）
沈步云、戚氏、秋蓉坐轿策马带人役同上。
戚 氏 （唱）我儿锦衣还故乡，凤冠霞帔穿身上。
这才是人得喜事精神爽，数年沉疴一扫光。
老身沈门戚氏。蒙圣恩典，勒封苦节夫人。吾儿得中状元，老身病体，不知不觉也大愈了。
沈步云 下官沈步云，今日拈香祭祖。人役们，催马。
役 禀状元，来至祠堂。
沈步云 住轿。（同下轿、进祠堂、同随戚氏拈香叩首）与老夫人打茶了。
（秋蓉打茶）
陈在光带刽子手与宋素卿带手肘上，绕场下。
乔氏急跑上。
乔 氏 哎呀不好。远远望把我儿拉奔法标，待我急急赶了。
（跑下）
沈步云 呵，祠堂外边，人喊马叫，所是为何？
役 待小人看过。（望进）禀状元，今日斩决宋素卿，刑场就在祠堂门外，因而人马嘈杂。
沈步云 既是斩决宋素卿，请母亲去到门外，打坐台阶以上，看看恶人的结果。
戚氏等出门同坐右边桌上。宋背插标，上写图财害命，勾匪危国要犯宋素卿一名。四刽子手拉宋素卿，陈在光押上。
陈在光 绑在法标。
刽子手 走。（拉宋素卿坐左边桌上，陈在光坐中桌）
陈在光 向下相传，有人祭奠，早些祭奠。时刻一到，永不得见。
卒 有人祭奠，早些祭奠。时刻一到，永不得见。
内 （唱） 儿上桩把人的魂魄吓掉。
乔氏急上，铁裕倒急上，与乔氏碰倒。
乔 氏 哪一个天杀的将我撞倒？
铁 裕 急的是想挨头刀吗。
乔 氏 碰我的好像是铁裕。他把儿媳杀死，押在监里，如何得到这里呢。我且问你，你可是铁裕么？
铁 裕 哼，认的不错。
乔 氏 杀了两条人命，老爷把你押在监里，怎么你偷跑了呀。
铁 裕 不才杀到向上了，老爷把我放了。
乔 氏 哎、我好难受也。
（唱）人家杀人放了赦，咱家杀人把头切。
看来还怪撒刁野，恶贯满盈天地灭。
正行走来用目斜，见我儿法标带铁索。
口中喃喃叫提爷，眼下涔涔泪滴血。
监斩官堂上皇皇坐，恶森森好像五阎罗。
为见冤家豁出我， （进）
为娘与儿送吃喝。
宋素卿 （唱）我昏昏沉沉如初梦，忽听耳边有人声。
强打精神用目瞪， （望）
乔 氏 宋素卿。
宋素卿 （唱） 原是我母亲唤素卿。
乔 氏 我儿再莫啼哭，为娘与你送来酒饭，少用一点，母子从此分别了。
宋素卿 哎。
（唱）母亲把酒饭莫与我，你老人吃喝赛毒药。
常言道教子不到父之过，人之初性善并无恶。
曾记我孩提九岁过，沈状元也有十岁多。
先生有事未上学，我两个村中找朋友。
同到铁家门首坐，见铁宽独自才睡着。
他跟前并无嫂子哥，一手带着一银镯。
我与状元商量妥，暗卸铁宽手上物。
他偷一个我一个，各自回家对母说。
他母见镯心生火，立迫步云送银镯。
母亲见镯笑哈哈，即刻与儿做吃喝。
说我一定成正果，一边抚来一边摩。
他好比蓬生麻中直长奓，儿好比白沙堕泥窝。
一家状元高官坐，咱家作歹把头割。
儿不愿吃来不愿喝，吃一口奶乳见阎罗。
乔 氏 为娘饿的骨瘦如柴，哪有奶水与儿用？
宋素卿 呵呵母亲，常言说，人穷则反本。孩儿死到临头，骨肉将要分离，生死异路，永不相见，儿把母亲的奶挨得一挨，也不枉教养你儿一场呵。
乔 氏 呵，怎么你一定要吃？
宋素卿 儿一定要吃。
乔 氏 既然要吃，着我在监斩官上边求情了呵。
（唱）我的儿天良发现了，临死吃奶报酬劳。
走向前来苦哀告，容我乳儿上法标。
陈在光 你儿豺狼成性，哪有母子情分，吃的什么奶，报的什么本。很难照办，不准。
乔 氏 呵。
戚 氏 那是宋家大嫂，从前你儿偷卸铁宽银镯之时，我曾劝过你，总要以义方教子，弗纳于邪，终是不听。事到而今，你悔也不悔。
铁宽跑上。
铁 宽 喊，怪道我一只镯子不见咧，才是你娃偷的去了。我把你……
戚 氏 慢着，不必如此。
铁 裕 一只银镯，竟把手给惯了。
乔 氏 我如今才知道，教子婴孩，当真要紧。千悔万悔，也悔不及了。沈大嫂，可该乞个情儿，容我上得法台，乳儿一回。
戚 氏 贤侄留点人情，教他母子分别去。
陈在光 看在伯母面上，速快乳去罢。
乔 氏 遵命了呵。
（唱）监斩官法外肯行权，容我到法标乳儿男。
解纽扣把儿乳一遍， （上桌解扣与宋吃奶）
宋素卿 （唱） 放狠心咬下奶头尖。
乔 氏 奴才疼死我了！（倒地）
陈在光 好狗头，叫你吃你母的奶乳，为何将你母的奶头咬下。
宋素卿 为什么将奶头咬下？是我幼小之事，不知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全凭我母教导。我拿人一苗针，我母夸我是好乖乖孩子。拿人一条线，我母夸我是好成材的儿子。我以为此事可做，后来习惯成性，竟成盗贼。今受刀头之苦，虽悔何及。仔细想来，我偷人银镯之事，我母若能把我痛打一顿，以戒下次，焉有今日。看来不是大人杀我。
陈在光 谁把你杀了？
宋素卿 杀小人的，便是疼爱我骄惯我的母亲呵。
陈在光 早年觉悟，如何至此。来呀，开刀！
刽子手 呵。（杀）
乔 氏 罢了儿呀！
（唱） 常言说爱子如杀子，
我的素卿儿呀！
（唱）教子婴孩终有益。悔从前不听大嫂语，
爱吃小利占便宜。儿窃财物便心喜，
一味纵子去为非。起初黑夜仅穿迂，
节假日揭竿弄潢池。沈家子春风正得意，
状元及第光门楣。我的儿秋后竟决处，
身败名裂辱宗祠。悔不当年断机抒，
悔不当年学画荻。一样都是孤儿子，
天堂地狱隔云泥。追溯往事泪如雨，
今日噬脐悔不及。
铁 宽 这是宋大婶。
乔 氏 铁宽。
铁 宽 你哭什么呢？
乔 氏 哎，你看婶婶还不惨情，怎么还挖苦我呢。
铁 宽 再给打上两个活包鸡蛋，就活来了。
铁 裕 兄弟再不必如此了。
乔 氏 哎。
（唱）他那里不住奚落我，羞的脸面无处搁。
儿媳相继都结果，家败人亡怎样活。
孤孤单单独一个，活在世上干什么？ （望）
那边有一个石碑，不如碰死了！
（唱）临死我把众人劝，千万莫纵子为恶。
说是罢罢罢！（碰死）
铁 裕
铁 宽 没有看出，大婶还有一点血性。
陈在光 来呀，将尸掩下。
刽子手 呵。
陈在光 公事已毕，拜过状元太夫人才是。拜见伯母。
戚 氏 少礼。素卿之母，羞愧而死，可该赐他一口棺材，将她装殓。
陈在光 侄儿遵命。来，将那老婆尸身装殓。
刽子手 是。（装殓下）
沈步云 仁兄请到祠内。（同进）
陈在光 伯母在上，小侄叩拜。
戚 氏 少礼坐了。
家院上。
家 院 禀状元，陈知府同夫人，少夫人，前来拜会。
沈步云 恩父母到了，快快有请。（同出迎）
陈全仁、陈夫人、珍娘同上。
戚 氏 小儿步云，得有今日，皆大人再造之恩也。
陈全仁 吉人天相，何关人力。这是铁先生。
铁 裕 大人。
陈全仁 我家儿媳，前因日暮，迷了路境，留她住宿，连累足下，受了几天罪。老夫无恩报答，赠你纹银三百两，聊表微忱。
铁 裕 大人之物，本不敢领，但是舍弟二十多岁，尚无妻室，得此银两，不愁无家了。兄弟，你我一同谢过大人。
陈全仁 不谢了，不谢了，哈哈哈。
冯桂英 他既无妻，我便禀知父母，将秋蓉丫环，许他婚配，大家以为如何？
戚 氏
陈全仁 很好，很好。
家 院 禀状元，岳老太爷、岳老太太同到。
沈步云 有请。
冯青选、方氏同上。
冯青选
方 氏 亲母恭喜。
戚 氏 亲翁亲母，为了我家，费尽心机，真乃难得。
冯青选
方 氏 情关至亲，理应受劳。
沈步云 如此转上，受婿拜过。
冯青选
方 氏张 不拜了。（沈步云拜介）
沈步云 来人。
家 院 伺候。
沈步云 筵宴可曾齐备。
家 院 早已齐备。
沈步云 同到舍下赴宴。
众 请。（同下）
幕 落
剧终
编辑：秦人
|
联系/合作电话：18966730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