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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物
崔 护 简称“崔” 狐 仙 简称“狐”
桃小春 简称“桃” 崔艳娘 简称“艳” 桃 栒 简称“栒” 崔丽娘 简称“丽”
公治恺 简称“公” 莲 香 简称“莲”
金 童 简称“金” 卢 充 简称“卢”
南宫商 简称“南” 炼 烨 简称“炼”
船 户 简称“船” 仓 儿 简称“仓”
差甲、乙 崔 琬 简称“琬”
校尉 甲、乙、丙、丁
第一场 游庙掉钗
(艳娘、丽娘、莲香同上)
艳（唱）姐妹们进庙来参拜佛像，
游洞天登宝塔绕遍回廊。
丽（唱）崔丽娘随姐姐四下观望，
四下里男和女闹闹嚷嚷。
女孩儿怎经得这般景象，
不觉得羞答答红上海棠。
卢（上唱）艳阳天春色暖桃红柳浪，
更可喜东岳庙金碧辉煌。
见游人求神灵福禄寿昌，
读书人盼的是名扬科场。
（漫步廊下，与艳相遇）
艳嘿呀！
（唱）见一位小书生廊下观望，
破衣襟遮不住美貌才郎。
（观卢神态，羡甚）
我有心走上前丝罗面讲，
怎奈我身随着妹妹莲香。
丽（见此情景，有些不安）姐姐，咱们回去了吧？
艳（为丽之一叫所惊）啊，妹妹前行。
丽莲香，咱们先行。
（丽、莲下。炼暗上）
艳（窥妹去远）哎好也！
（唱）假意儿将金钗掉在路上，
使一个金钩饵鱼鲤成双。
（掉钗示卢，下。）
（卢顾艳去影，炼趁机拾钗。）
卢 嘿呀！
（唱）是谁家女娘儿多情多意，
看得我红了脸只把头低。
我非是富贵家膏粱子弟。
（再看艳影，漠然而去）
炼好呀！
（唱）把一个好机会赠与沙弥。
（狂喜而下）
第二场 艳娘遇害
艳（闷坐阁中，对灯沉思。片刻，复忆东岳庙掉钗之情景，不禁又勾起情思万种）
（唱）岳庙中那书生令人怜悯，
俊俏郎身穿着粗布衣襟。
奴若得与那人结成秦晋，
奉高堂养儿女相敬如宾。
东岳庙遗金钗有意亲近，
怕的是小冤家不解奴心。
可叹我官宦家闺门严谨，
有何人与艳娘引线穿针？
山枕腻锦裘寒无心安寝，
闷悠悠对银灯不住呻吟。
炼（上）越墙数道，来到一座小房。观见灯火未熄，待我窗外一观。（以指破窗纸，窥内）哈哈，果是庙中见的那个冤家，我不免大胆进去。（进门施礼）小姐可好。
艳呀！你，你？
炼小姐低声。你我清早庙中相遇，是你故遗金钗相赠，小生今来会你。（遂邪意进逼）
艳哎呀不好！丫环快来，小房有了贼了！丫环快来……
（炼情急掐艳喉）
艳呀！（尖叫一声，气绝倒在床上）
炼哎呀不好！一时失手掐死小姐，却该怎处？……嗯，我不免将这顶帽子，和这个金钗放在她的腕下，免得猜到我和尚的身上。借此无人，速快逃走。（仓惶下）
莲（持灯上）大姑娘，贼在哪里？大姑娘……（猛见艳尸）哎呀不好！老爷快来，大姑娘被人害死了！（急）
丽（哭上）姐姐呀！（抚尸痛哭）
琬（哭上）罢了儿呀！……（抚尸痛哭）儿呀，现已天亮，看了尸首，待父前去报官。儿呀！……（下）
仓（单衣上唱）
酒醉道旁怎知觉，
衣衫帽子被人脱。
丽姐姐……
仓哎呀！我家姑娘哭着为何？（进门）二姑娘因甚啼哭呀？
丽仓儿哪知，你大姑娘被人害死了！
仓啊！竟有这事，待我看过。（看尸跪倒）罢了大姑娘呀！……
［内：鸣锣开道。
仓呀！道锣响亮，想是县老爷到了。待我前去安置。（下）
丽你我回避。（丽、莲下）
（公、琬、甲、乙上。观察了一下环境。公入坐）
公来！验尸。
甲是！（验毕）禀老爷，小人验过，项有抓痕，像是掐死。腕下有帽子一顶，金钗一枚。
公呈上来。我想这顶帽子绝非绣阁之物。崔公，你可认得这枚金钗？
琬那是小女随身所带之物。
公这顶帽子呢？
琬（一惊）呀！这……这好像家人仓儿的帽子。
公来，唤仓儿。
甲老爷唤仓儿。
仓（穿长衫儿上）叩见老爷。
公仓儿，你看这可是你的帽子？
仓正是我的帽子，如何得到这里？
公唗！你的帽子戴在你的头上，焉有不知之理！
仓哎呀老爷，小人昨日城中吃酒，醉倒路旁，衣帽被人剥去。我也不知如何得到这里。
公崔公，令嫒几时死的？
琬约有三更。
公何人先知？
琬丫环先知。
公丫环报知小姐遇害之时，可见他否？
琬并未见他。
公这个奴才几时回来？
仓老爷，我天明才回来。
甲、乙住口。
公仓儿，想是你这奴才，在外必不安分。吃酒赌博，手中无钱，因而偷进小姐的绣房，盗取金钗换钱使用。被小姐知觉，一手抓住你的发帽，喊叫起来。你怕主人知晓，责打于你，回身掐定小姐的咽喉，气绝而死。你说是也不是？
仓哎呀老爷，小人实实不敢。
公料你不肯实招。来，先将他带下去听候再审。
甲 是。（带仓下）
公崔公，令嫒可有知心丫环？
琬有一侍儿名唤莲香。
公唤莲香。
乙老爷唤莲香。
莲（上）侍侯老爷。
公莲香，你小姐的金钗平日放在何处？
莲放在钗盒。
公昨日放在何处？
莲掉在东岳庙中了。
公她在庙中做甚？
琬同小女丫环前去还愿。
公仓儿可曾前去？
琬并未前去。
公莲香，你怎知你家姑娘的金钗掉在庙中呢？
莲是我晚上检点衣物，不见金钗，小奴问过，我姑娘言说她掉在庙中了。
公你且下去。
莲谢过老爷。（下）
公听丫环之言，杀人之事非仓儿所为。崔公，令嫒尸首本县验过，就此掩埋。事内物件人等，本县带回衙中详问。
琬父台，这枚金钗原是小女心爱之物，意欲殡葬棺中，还望父台见允。
公这也无妨，领下去。
琬谢过父台。（下）
公打轿回衙。
（唱）小姐三更被人害，
仓儿天明才回来。
若说小姐非他害，
衣帽怎到绣阁来？
若说小姐是他害，
金钗又从何处来？
这件事儿好奇怪，
倒叫下官想不开！（下）
第三场 书舍成亲
艳（上唱）崔艳娘遭贼害亡灵不散，
飘荡荡魂游到玄女仙山。
她叫我把前后细讲一遍，
九玄女发慈悲将我惜怜。
答应我和卢郎仍成亲眷，
差狐仙同做伴遇事周全。
狐仙姐却怎么还不见面？
狐（内：“艳娘，艳娘！”烟中现身，狐上）
（唱）从洞中转来了九尾狐仙。
有劳小姐久等，你我就此前去。
艳慢着，你我这样前去，卢生必然见疑。不如顶了舍妹丽娘的名字，只是你不像我那侍儿莲香。
狐哎小姐呀！
（唱）贵府中我也曾几次游玩，
见过了你府中许多丫环。
运元功转元气摇身一变，
（雾烟中出一莲香，在此烟中艳也有所改装）
可与你莲香女容貌一般？
艳嘿呀！
（唱）可羡她神通大灵机变幻，
一霎时变成了莲香丫环。
还要你把仙体小心遮掩，
莫被那聪明人看破机关。
仙妹上前把门唤！
狐晓得。先生开门来。
卢（正伏案看书，顷觉寒冷）
（唱）对青灯观黄卷更深夜半，
只觉得冷凄凄遍体生寒！
狐先生开门来！
卢嘿呀！
（唱）是谁家女娘儿连声呼唤，
因何故黑夜间来叩双环？
何人叩门？
狐我们是前庄人氏，探亲回来，误行路径。望君子开门，容我主仆站立片时，天明即去。
卢（唱）细听她那言语有些诡诈，
莫非是逃脱女误入我家？
这其间还有些瓜田李下，
学一个鲁男子闭门不纳！
小娘子听了，我这书舍无有宅眷，前边不远就有人家。你们去到那里安身，我这里不便开门。
狐君子哪知，我主仆适才林边路过，似有歹人在后相随，倘若赶上前来，我等女孩儿人家是怎样得脱？唯有一死。自古常言：“见死不救非君子。”先生岂不知秉烛达旦的关公。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么？
卢呀，讲的是理。我想读书之人，只要能安分守己，何必定要躲此嫌疑！待我与你开门。（开门）
狐小姐请进。
卢啊！……小姐请进。
（艳进，狐、卢相继而进。）
卢桌上现有灯亮。你二人请坐，小生门外相陪。
艳慢着。君子请来，奴家有礼。
卢啊……还礼了。
艳敢问君子，你还认得奴家否？
卢从不来往，如何认得？
艳昨日岳庙相会，你忘了不成？
卢啊！那不过萍水相逢，谁来留心！敢问小娘子，你是谁家宅眷？
艳奴乃崔少府之女……
卢哎呀呀打鬼，打鬼，打鬼……
艳 君子休怕，奴家是人，并非是鬼。
卢你住了吧！昨夜你被贼人害死，怎么又是人来？
艳 哎！那是我姐姐艳娘，奴名丽娘。
卢 ……（犹豫未信）
艳你若不信，难道我这侍儿莲香也是鬼不成？（以手示狐上前说话）
狐是呀！难道我莲香也是鬼不成？也是鬼不成？
卢……啊！请问，既是崔府小姐，为何步行探亲？
艳君子呀！你怎知奴家一片心思！（羞于出口，示狐言）
狐先生，我小姐此来，实有一片心思。适才言有歹人者，不过为诓先生开门而已。
卢这她……有何心思？
狐先生，我家小姐虽是女流之辈，倒也有些肝胆义气，非昔日越女燕姬可比。只因久慕先生贤孝之名，故而前来，愿和先生结为百年之好。
卢岂有此理！这等私奔之事，岂是黉门秀才所为，宦门小姐所做？你二人收口勿言，再若如此，便讨无趣！
狐先生差矣！岂不知昔日侯敖之女配齐世子田发章，卓王孙之女夜奔司马长卿，俱是才子佳人所为。今我家小姐，久慕君子之德，不惜千金玉体，冒风霜雨露而来，实想订盟百年之好，并非苟图欢娱之私。今先生既不见允，反以恶语相责，她若知晓，必抱愧含羞投河而死，那时告在当官，莲香便是铁证。这场无头官司我看你如何得了？先生，不如暂且从权，岂不两全其美也！
卢哎呀！
（唱）好一个小丫环千伶万俐，
想小姐必然是聪明第一。
卢秀才遵不得先王制礼，
学织女与牛郎巧会七夕！
适才之言，小生已解，但无伐柯之斧，难免私勾之嫌！
狐先生既允，侍儿执柯。姑娘，你二人就拜明月为媒了！
（卢、艳含羞再三扭捏，狐将二人强并一起）
卢（唱）与小姐拜明月共祷天地，
愿此生相唱随鸳鸯并飞。
艳（唱）蒙郎君千金诺结为连理，
但愿得同偕老白首不离。
（对月三拜）
狐呀！
（唱）他二人拜明月同心同意，
少不得入罗帐并枕双栖。
我早些寻个脱身计。
小姐，你我来得速忙，未带表记，待侍儿取来小姐那枚金钗，赠与先生，以作终身之约。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艳正合我意，速去速回，宁要密切。
狐晓得。（出门复现狐仙形，腾空而去）
卢小姐呀！
（唱）我本是穷秀才一贫如洗，
愧无有销金帐锦裘绣衣。
艳（唱）读书人自然有时来运济，
又何必效孟光举案齐眉。
奴把这终身事托付与你，
到后来休忘了糟糠之妻。
郎君！
卢娘子！（二人亲近一起）
第四场 桃园借水
桃（上唱）姓桃居住桃花村，
茅屋草舍在桃林。
桃夭虚度访春讯，
谁向桃园来问津？
桃小春，今乃清明佳节，要与母亲坟茔拜扫。爹爹清早深山砍柴，这般时候还未见回来，我不免门首等候便了。（启门倚树而站）
崔（上唱）名落孙山心恼恨，
酒后闲游到荒村。
碧桃花放红似锦，
绿柳叶绽黄如金。
良辰美景观不尽，
抬头又见一花村。
大胆移步向前进，
呀！（见桃惊奇）
把人的酒气解三分。
见一位佳人站门庭，
倒叫崔护疑心中。
莫不是桃源仙洞，
莫不是广寒月宫。
莫不是天台路径，
莫不是高唐巫峰。
云鬓堆鸭庞儿正，
莲脸生香唇又红。
柳腰斜倚碧桃影，
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不是洛水逢仙子，
必是蓝桥遇云英。
叫人意马难栓定，
（桃回首见崔，目呆片刻，急闭门而避）
崔（唱）倒不如借水问一声。
门内小娘子请了，小生有礼。
桃还礼了。君子施礼，莫非错行路径？
崔非也，小生因酒后未醒，闲游贵庄，愿借杯水解酒，望勿惜吝。
桃如此你且少等，待奴与你捧水来。（进屋取水）
崔好也！
（唱）好一小小女裙钗，
闺门之戒记心怀。
你把小生错看待，
我不是跳墙的张秀才，
怎肯将你名节坏？
桃（捧水出，寻思半晌，门下传杯）君子接水，水到。
崔（执杯）嘿呀！
（唱）一盏琼浆门下过，（一饮而尽）
杯水怎解相思渴。
本待二次再借过，
恐她道咱太啰嗦。
杯水怎救车薪火！
大姐请来接杯。
桃（敲门示意照样奉还）
崔（照样而还。依恋而下）
桃好也！（启门望崔影）
（唱）我这里不通阳关路，
天遣仙郎到此游。
奴爱他眉目清秀，
奴听他言语温柔。
临行一步三回首，
丹青难描那风流。
无计与他成婚媾，
（内崔：“走着！”）
想必那人复来投。（复闭门而避）
崔（唱）崔秀才，你有错，
径临天台几不觉。
难得佳人羞花貌，
堪怜堪爱堪思索。
将这良缘莫错过！
（桃伏门缝观崔动静，与崔四目相照，羞复合门）
崔嘿呀！
（唱）她那里启扉重开，
见咱来复又关合。
似这等闺门严谨，
果算得女中道学。
实实羡煞人一个。
门内大姐请了，小生二次有礼。
桃君子你又何来？
崔嘿！大姐不知，小生适才去得速忙，连个谢字也未道下。大姐勿怪。
桃君子此来，非为道谢，分明另有心思……只是无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嫌弃，等家父回来，央媒说合。切勿只管流连于此，使妾有白圭制玷。
崔是，是，是，小生我从命！（再望桃门，依依不舍而去）
桃（门缝儿窥崔已去，启扉而出，再看崔影）好也！
（唱）似这等好人物，
不结丝缘等什么？
我有心不说破，
恐他再不来将奴耽搁。
还望老天怜念我！
（望天发呆许久，合门而下）
第五场 艳娘归山
金（上唱）轰隆隆风云动天摇地撼，
奉法旨催艳娘归上九天。
呔！艳娘听了！吾乃玄女座下金童使者。奉了玄女法旨，命你即归仙山。
艳啊！此话从何说起？
金你听！
（唱） 你本是天宫里玉女思凡，
脱化在崔少府名门宦官。
和卢充成就了仙缘一段，
期已满归仙眷中条山间。
艳 呀！不，不好！
（唱）崔艳娘，泪滴血，
尊声上仙听心怀：
神仙之事我不爱，
夫妻恩情怎割开？
誓死不愿归仙界！
金哼！速随吾神起程还则罢了，如其不然，难逃眼前大祸。
艳 啊！……（思前想后，忍痛哀求）还望上仙宽容一二。你看我今身怀六甲，不日分娩，满月之后，再好归山，也不枉我和卢生一场恩爱！
金哎！还是这样迷恋红尘，休再啰嗦，随吾起程。（扯艳）
艳罢了卢郎，卢郎！！！（驾云腾空而去）
第六场 拜扫赠钗
崔（上唱）去年今日清明天，
桃园深处有天仙。
叫人昼夜心头念，
再向天台走一番。
因何倒锁观音院？
来在旧地，门从外锁，人向哪里去了？哎好无兴也！我不免用土块题诗一首。（捡土块，稍加思索）
（念）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汴梁崔护、佑卿题。
哎！（唱）
七言绝句题两韵，
然后再将姓氏申。
她若有意结秦晋，
便是一篇好回文。
谁做针儿把线引？
（怅惘而下）
（桃、栒携祭扫用具上）
栒我儿扎挣些。
桃（唱）拜扫回来身不快，
双足疼痛实难挨。
栒（唱）行步来在柴门外，
（欲开门发现字迹）
哪里这些字迹来？
儿呀，你看咱家门上写的那是些什么东西？
桃（念）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汴梁崔护佑卿题，佑卿题。
（勾起无限情意，张目四望，杳无人迹，芳心极痛，伏门痛哭）佑卿！佑卿！！！
栒（不知内情）我儿怎样了？
桃佑卿呀！
（唱）一见情诗魂不在，
面带愁烦泪满腮。
越觉身体难忍耐，
手扶院墙走进来，
昏沉沉倒卧在草堂外。
栒我儿怎样了？
桃孩儿神昏意乱，性命难保。
栒 啊！想是我儿在外受了风寒？
桃女儿此病，非是风寒，实有一片心思，对父不好明言。
栒哎，草堂以上，只我父女二人，有何心思，只管讲来。为父依从我儿就是。
桃如此爹爹听儿道来！
（唱）未开言先落泪一声告禀，
老爹爹听女儿细说分明。
自去年今日里清明佳景，
柴门外来一位少年书生。
栒 啊！他到咱家为何？
桃（唱）他言道饮酒后宿醉未醒，
到咱家门儿外借水一盅。
栒你可与他否？
桃（唱）儿与他柴门下亲手奉送，
栒他便怎样？
桃（唱）他那里谢一言即便回程。
栒走了着好。
桃（唱）自那日无意中得下此病，
到如今整一载不得安宁。
适才间门儿外有诗相赠，
想必是崔佑卿又到门庭。
栒儿呀，若到天明，父与你找那个相公去！
桃（唱）他本是异乡人萍踪无定，
老爹爹到何处与他相逢？
爹爹！
栒父在。
桃崔郎！
栒儿呀，你想他怎的？
桃哎崔郎呀！
（唱）奴为你入了长乐梦！[JY]（昏倒绝气）
栒小春，小春，罢了儿呀！
（唱）见我儿绝了气一命早丧，
急忙忙上前来怀抱尸腔。
有此话你为何不对父早讲？
免耽误你年幼命丧无常。
丢下你老爹爹何人奉养？
倒不如父女们同见阎王。
哭女儿直哭得金鸡三唱，
又只见东方白日出扶桑。
崔（匆匆上唱）
昨夜一梦到南宫，
广寒仙子笑来迎。
醒来原是一场梦，
三向桃园寻可卿。
行步来在神仙洞，
栒儿呀！
崔（唱）门内因甚恸哭声？
门内因甚啼哭，待我问过。请问老者，因甚啼哭？
栒你是什么人？
崔小生崔护。
栒嗯！你就是那崔佑卿？
崔正是。
栒咳！小孺子！（劈面一掌）
（唱）你本是读书人品行高尚，
因何故到我家觅花寻香？
我女儿她本是明珠在掌，
引诱她得疾病为你身亡！
崔听你之言，莫非令嫒亡故了？
栒没亡故倒死了！
崔啊！（进门见尸紧抱痛哭）罢了小姐呀！
（桃气渐缓过来，崔见惊喜万分）老伯，你看，令嫒有了气了。
栒啊！（近前一看，忙望天礼拜）我儿果然有了气了。待我先谢天谢地，小春我儿醒得。
崔（近桃身）大姐醒得。
栒哎！你--站远些。我儿醒得。
崔（殊觉尴尬，又不禁想近前呼唤）
桃哎！
（唱）适才移步向前往，
门外遇见小崔郎。
随他来到草堂上，
满腹冤屈诉一场。
慢慢睁开泪眼望，
爹爹！
栒儿呀！……
桃（唱）爹爹不住哭儿郎。
崔（哭，揩泪）小姐呀！
桃（唱）崔郎一旁泪两行，
莫非还在梦黄梁？
栒儿呀！崔相公他也来了。你可认得他否？
崔小姐呀！（垂泪不已）
桃哎崔郎呀！（相抱痛哭，栒呆在旁）
崔大姐保重玉体，小生自有道理。这是老伯，小生乃崔琬之子，如不嫌弃，愿与令嫒结为百年之好。不知老伯意下如何？
栒（稍加思索）吾女复生，焉有不允之理。
崔这是舍妹金琬钗，赠与令嫒以作聘礼。
栒我儿好好收藏。（桃收钗，簪于发上）
崔岳父大人请上，受小婿一拜了！
栒受你一拜。哈哈哈哈。
（同下）
第七场 遇卢投河
莲（提纸篮上）姑娘随上些。
丽（上唱）自姐姐遭凶死魂灵吓掉，
日夜间怀仇恨珠泪双抛。
寒食节怎忘却坟茔拜扫，
同莲香到坟前来把纸烧。
莲禀姑娘，来到坟前。
丽姐姐啊！
（唱）只因你甚风流花容月貌，
引动了狂风起催折枝条。
还望你显灵应善恶有报，
将那些害人贼早入狱牢！
莲姑娘不必过分伤心，请来拈香，待侍儿化纸。
（二人化纸，礼拜）
卢（内：“走着！”上唱）
可意人数月余不见来到，
坐不安睡不宁散步荒郊。
莫不是有泄漏爹娘知晓，
因此上不能来再度鹊桥。
卢充懒步向前行，
远远望见二花童。
教我只当谁家女，
原是崔府二可卿。
卢克成，展笑容，
急忙上前打一躬。
你主仆不怕害人命，
因何故数月无影踪？
咱三人书舍曾约定，
无一夜不等你月上天庭！
莲唗!大胆狂生，来在我家坟前，胡言乱语，都讲了些什么？
卢嗯！难道、难道你二人将心变了不成？怪道数月不来我的书舍，今日相见如同路人一般。哎，小妮子！
（唱）卢充怒发冲冠心中气结，
骂了声小妮子狠心似铁。
曾不记那夜晚来叩书舍，
你二人倒讲下许多情节。
金琬钗非是我向你告借，
此事儿倒做了花残月缺。
我和你有什么恩情难舍，
只可惜我卢门一点骨血！
（滚白）我叫叫一声小姐呀小姐，狠心的小姐！你我书舍成亲，这六甲之事，也是我卢门一点骨血，冤家降生，或男或女，也该与我送来。事到如今，难道你连踪迹也无有了！
（丽茫然失措，无法解脱，暗暗垂泪。莲一旁生气，愤愤不语）
卢哎！（生气至极）
（唱）问得她主仆们闭口藏舌，
又只见小贱人暗把泪滴。
金琬钗退于你两情相卸，
（扔钗在地）
待死后阴曹府再把案结。
双目含泪回书舍！（愤愤而下）
（莲捡起金钗）
丽（看钗目瞪口呆）呀！
（唱）是何人盗金钗顶名淫乱，
诬赖我曾与他月下花前。
二爹娘要金钗何言答辩？
倒不如投河死负屈含冤！
（急步向前投河）
莲姑娘，姑娘！（在后尾追下）
第八场 丽娘遇救
南（上念）士农工商都一般，
谁人不为名利牵？
船（急上）禀客官，你看河中漂来一个女子，救也不救？
南焉有见死不救之理？速快赶上前去搭救。（急下）
第九场 崔府审卢
公（引甲、乙上）
（唱）崔少府人命案整整一载，
无凶犯枉用了许多公差。
是何人在其间将人暗害？
把下官熬煎得骨瘦如柴！
琬（持状上）父台，申冤吧！
公崔公，你只管呈状，还怕下官忘了不成！
琬父台不知，我次女又被害死了。
公啊！你有几个女儿？
琬只有两个女儿。
公你这养女不为别的，单为来考下官的才学！人来。火签一支，速提卢生崔府回话。
甲是。（持签下）
公打轿崔府去者！
（唱）去年大女人逼死，
今年小女是人逼。
养女不为别的事，
单为下官作难的！
（至崔门首，琬迎上）
崔公，卢生居住哪里？
琬远远望见土墙便是。
公大令嫒埋在哪里？
琬就在他家宅西。
甲（上）禀老爷，卢生到。
公崔公请退，唤卢生。（崔下）
甲老爷唤卢生。
卢（上）父台在上，生员打躬。
公这是卢生，崔公告你盗钗赖婚，逼死他女，可曾是实？
卢父台，这是他女自知忘恩负义，人世难容，故而自尽，何谓因我相逼？
公依你说来，你和他女来往是实，金钗不是你盗的？
卢父台呀！
（唱）念小生家贫寒衣食俱欠，
无田地少庄宅居住坟边。
自去年二月中更鼓三点，
有二女来门外叩动双环。
有丫环名莲香言语方便，
把姑娘心腹事道于生员。
若不从她便要自寻短见，
才与她拜明月结为良缘。
公咳，这岂是秀才人家所为之事？往下讲。
卢（唱）当夜晚赠金钗留下想念，
有时来有时去整有一年。
哪料她怀了孕事难遮掩，
重阳节我二人商议一番。
曾许下分娩后暗送书馆，
谁知她去数月音信杳然。
昨日里她二人坟茔祭奠，
我问她六甲事闭口不言。
细思想夫妻情恩绝义断，
因此上把金钗原物退还。
寻自尽也是她自遭天谴，
这件事与生员有何相干？
公你倒推了个干净！（旁白）我想一个女子，既能月下私奔，必不能尽节而死；况与那卢生一年恩爱，岂有一旦反目之理？其中必有缘故。人来，带卢生下边侍候。
乙是。（卢随下）
公唤莲香。
甲老爷唤莲香。
莲（上）侍候老爷。
公莲香，我把你个妮子，引诱你家小姐与卢生相约，怎么一旦之间，就把从前恩爱置之九宵云外，反以路人相待呢？
莲禀老爷！我家姑娘与那生素不相识，从无瓜葛。
公依你说来，你小姐与卢生并无瓜葛，这枚金钗如何得到他手？
莲小奴不知。
公唗！定是你这妮子，因在哪里见过卢生，起了私心，盗去小姐金钗，顶名成亲，事到破露，你再不去，才惹出今日之事。你说是也不是？
莲老爷，卢生认得我是丫环，没认我是小姐。
公啊……是理……是理……你且下去。
莲谢过老爷。（下）
公 这……人来，请崔公。
甲请崔公。
琬（上）伺候父台。
公崔公，卢充言道，他与令嫒有什么六甲之事，你观其形容，必知其情，可有此事？
琬哎呀！若有此事，我还告了个什么！
公 啊！有理……是理。再问你家共有几枚金钗？
琬原有两枚，一枚与大女殡葬棺中，一枚与二女身边收藏。
公金钗之上，有何表记？
琬大女之钗上雕的麒麟送子，二女之钗上刻的二龙戏珠。
公你记得清？
琬此事老夫亲手所置，焉能记它不清。
公如此请回。
琬谢父台。（下）
公哎呀！听崔公之言，他家原有两枚金钗：一枚上雕的麒麟送子，与大女同棺殡葬，一枚上刻的二龙戏珠，与二女身边收藏。此钗上雕的麒麟送子，乃大女之物，既葬棺中，如何得到卢生之手？是了，定是这卢生饥寒交迫，顷生盗心，因而揭墓盗物，偶见金钗，起了奸心，蓄意赖婚也是有之呀！来，艳娘坟茔揭墓验钗。
甲是。（下。复上）禀老爷，小人验过，棺内物件俱在，只是不见金钗。
公噫！难道此人只为盗此金钗不成？带卢生。
乙老爷唤卢生。
卢（上）伺候父台。
公嗯！好一知法秀才，犯此十恶不赦之罪。你揭了艳娘之墓，盗去金钗，后赖丽娘相赠。你说是也不是？
卢哎呀呀老父台！这揭墓盗钗之事，生员实实无有。
公料你不肯实招。来。
甲有。
公将他儒巾卸去，带回衙中，听候再审。
甲是。（带卢下）
公咳！难杀我也！
（唱）一件未了又一件，
件件董得比胶粘。
乌纱呀，乌纱呀！
趁早给你作打算，
崔公逼咱离河南！
乙唔！
公哎，啰嗦！（灰溜溜下）
第十场 狐仙替卢
狐（上唱）在仙山我领了小姐严命，
一霎时来到了汴梁城中。
书馆里我先把银两奉送，
再换他出牢狱好上西京。
（云端等候）
（内卢：“屈杀人了！”甲：“走！”）
卢（上唱）我本是黉门客知书达礼，
平白的招惹下这些是非。
戴法绳辱先祖心肝裂碎，
恨只恨知县官两眼墨黑！
甲快走！快走！
狐（唱）只见他戴法绳双目含泪，
跟随在身儿后应变随机。
运元功平地里一口仙气，
替下了卢秀才早上京畿。
（青烟弥漫，两个卢生，相撞一处）
甲（仔细判断，以假作真）唗！哪里这一狂生，瞎了眼了！你都没看这是什么地方，横冲直撞。你寻的坐监呀？走开！唗！（推开卢充，带假卢下）
卢（呆了半晌）呀！好怪也！
（唱）这公差实实的有些奇怪，
他说我是闲人一旁推开。
这件事吉和凶难以分解，
急忙忙离虎口躲此祸灾！（下）
第十一场 蓝桥被捕
公（带甲、乙上）
（引）因为人命案，
降职驿丞官。
驿丞官公治恺。只因圣上选妃，内中走脱一名桃小春。太守飞折前来，命我桥头盘查。人役！
甲、乙 有。
公挂起图影，小心查看。
甲、乙是。（挂桃小春倩影于空。公下）
桃（唱）桃小春，泪满腮，
声声只怨崔秀才。
功名不就有何碍，
为什么羞见女裙钗？
一旦抛奴九宵外，
难道你天良过得来？
桃爹爹呀！这该怎处？
栒我儿不必害怕，待父告他一状。
桃爹爹莫可，这是皇上的旨意，你到哪里去告？就是告在金殿以上，也是自投罗网！
栒嘿！只说这该怎处？
桃事到如今，你我不如找上汴梁，见了崔郎再作计议。
栒这也说的是，速快收拾，随父逃走。（下收拾行李。上）
桃苦也！
（唱）唐天子选妃民受害，
为找崔郎逃出来。
中途路上把病害，
父女相依怎安排？
爹爹，前边有一街坊，你去问过，这里若有带家小的客店，你我将息几日，再好行走。
栒待父问过。这位大哥，你们这里可有带家小的客店？
甲你问的做甚？
栒我老汉路途患病，想同女儿歇息几时，故而问店。
乙喂，伙计呀，你看老汉身后那种，画上这种，两种好似一种。
甲当真不错，快禀老爷。禀老爷。
公（上）何事？
甲桥头有一老儿，带一幼女，与画中之人一般无二。
公 唤他来见。
甲是。老汉，我老爷传你桥头回话。
栒哪家老爷呀？
甲见了自然知道。走。
栒、桃小民叩见老爷。
公（细对图影）果然不差。咳，好一大胆的桃小春呀，圣上选你为贵妃，这也是千载难逢之事，你为何逃走呢？
桃（急中生智）哎呀老爷！我父萧尚，小女名唤凤偕。
公怎么姓名不投？今日天晚，不能详问。人来。
甲有。
公将此女送往南宫商家中暂寄一晚，明日再问。将此老儿带回驿馆好生看待。（下）
乙走，老汉。
栒罢了女儿！
甲走，老汉。
桃罢了爹爹！
乙 哎，谁在世上不遭事呀，不必难过，随我来。（带下）
第十二场 遇妹认钗
南（引桃上）小姐随上些。女儿走来。
丽（上）爹爹讲说什么？
南她是皇上选就的贵妃，因她逃走，被官差盘住。老爷吩咐，今晚暂住咱家，明日即去。我儿留心。
丽孩儿晓得。（南下）
桃姑娘万福。
丽还礼了，请坐。
桃谢座。
丽（偶见桃发插之金钗）哎呀！我的金钗又如何得到她的头上？请问姐姐，你家住哪里？高名上姓？
桃奴家京兆人氏，姓萧名凤偕。
丽向哪里去？
桃前往汴梁找人。
丽找的是亲眷，还是同族？姓甚名谁？
桃姑娘既问，听我道来！
（唱）他家住河南开封郡，
名儿叫崔护在黉门。
丽可是那崔佑卿？
桃正是。
（唱）愿与奴家结秦晋，
相赠金钗许朱陈。
丽可是你头戴之物？
桃正是。
丽 嘿呀！
（唱）听罢言来抽身起，
背过身儿自思疑。
书童送衣到京地，
检点衣物不仔细。
金钗误夹蓝衫里，
惹下许多怪是非。
忙转身儿施一礼，
尊声嫂嫂展愁眉。
桃姑娘为何这样称呼？
丽哎嫂嫂呀！
（唱）你把我当就哪一个？
我本是崔护亲妹妹。
桃啊！既是姑娘，因何到此？
丽嫂嫂呀！
（唱）提起此事多奇异，
仓促难道那冤屈。
随妹且到绣阁里，
再与嫂嫂说来历。（同下）
第十三场 蓝桥聚会
（公引甲、乙迎接状元上。）
（卢、崔衣锦冠戴，引四校尉上。）
公卑职迎见二位大人。
崔驿馆侍侯。
（公、卢相见，彼此心疑，众人陆续至驿馆）
公驿丞官参见二位大人。
卢、崔贵驿请起。
公大人恩宽。
卢请问贵驿高名上姓？
公卑职公治恺，先年曾中二甲进士，初任祥符县，因人命牵连，降职蓝桥驿。
卢、崔原是父台，待我等拜过。
公岂敢。
卢人来，看座。
公卑职告座。
崔请问父台，桥头挂那美人图所为何事？
公启禀大人，只因圣上选妃，内中走脱一名桃小春。
崔什么！桃小春？
公正是。太守飞折前来，传此图影，命卑职桥头盘查。
崔可曾盘查？
公昨日黄昏，有一老儿引一幼女，被公差盘住，只是面貌相似，姓名不投。
崔今在何处，可曾发落？
公现在小驿，未曾发落。
崔既在贵驿，何不唤来，大家同问。
公尽在大人。人来。南宫商家中唤那逃走的女子来见。
桃（上见崔、卢二人呆怔片刻）民女叩见众位大人。
卢既是贵人，请起讲话。
桃 奴家一个贫女，不是什么贵人。
卢不是贵人也罢，请起何妨。
桃大人恩宽。
崔这一女子，名叫什么就说你名叫什么，哪里人就说你是哪里人。若有夫家，便免选妃之列，若是假言相推，先有瞒君之罪。
桃大人容禀。
（唱）家住在京兆府咸宁小县，
十里外桃花村有我家园。
我名叫桃小春二八女眷，
我爹爹名桃栒两鬓如斑。
卢可曾许人？
桃大人呀！
（唱）自去年清明天门首立站，
有一位小书生来到门前。
饮酒后解渴烦借水一盏，
柴门下呈杯水亲手捧传。
卢他还讲说什么来？
桃（唱）他那里谢一言即便回转，
辞别后奴不觉病染灾缠。
自今春寒食节坟茔祭奠，
又谁知那人儿复来桃园。
卢可曾见面？
桃（唱）未见面他那里意不忘返，
柴门外题写下情诗一联。
卢那诗你若记得，快快念来！
桃是。
（念）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卢哎呀呀当真的好诗，倒是一位多情的才子！
崔年兄，你过于夸奖他了。
卢好，好，好，往下讲，他名叫什么？
桃大人呀！
（唱）他家住开封府详符县，
他名儿叫崔护……
校啊！
（桃惊跌倒地，崔欲扶不前）
卢两厢退下。
校啊！（下）
卢莫要害怕，站起来。崔兄，你也坐了。
桃吓煞人也！
（唱）名崔护字佑卿儒学生员。
他那里与我父面订亲眷，
赠金钗作聘礼结为百年。
卢因何不来完娶？
桃大人！
（唱）他言道揭晓后鳖头独占，
数月余并无有音讯回还。
唐天子选贵妃旨下州县，
把我的名和姓书画内边。
昨日里到此地被人查见，
因此上才入了虎穴龙潭。
卢你与崔生有约，必然认得，你看这里可有与崔生相似之人？
桃嘿！大人！
（唱）那一位新贵人有些面善，
作民女那里敢冒认大员。
崔罢了受苦的妻呀！
桃崔郎！（二人相抱痛哭）
崔（唱）只说你享荣华入了宫院，
谁知你为崔护立志甚坚。
劝娘子莫伤心擦干泪眼，
即就是天大事崔护承担。
倒不如辞圣上别了官宦，
学梁鸿与孟光隐遁终南。
卢崔兄莫可，只要你我行文京地，消了令正花名，便免选妃之列。
公卑职也起详文一件，再无不准之理。
崔多谢二位美意。娘子！
卢来，看座。（众指坐下）这是崔兄，适才听尊嫂之言，桃园的金钗，可比蓝田的美玉，何不借来大家一观？
崔这有何难？娘子，取钗来。
桃正不曾与官人告禀，我二姑娘在此，金钗是她收藏了。
崔啊！她如何得到这里？
桃被人所害，流落到此。
卢崔兄，令妹莫非名叫丽娘？
崔正是。
卢（失惊自语）她，她怎么还在人世？
公请问状元大人，崔大人之妹乃深闺幼女。你如何得知其名呢？
卢这个！
公这个什么呢？我看你就是详符县的卢充，你说是也不是？
卢正是。
公哎呀，卢充哪，你的好样儿！（怒扯冠戴）
崔父台息怒，有话慢讲。
公崔大人！
（唱）非是下官脾性尴，
再叫大人听心间。
令妹名节被他玷，
荒郊揭墓又开棺。
盗去金钗做引线，
假造淫词赖姻缘。
逼的令妹寻短见，
令尊把他送当官。
狂生变化有千万，
瞒过禁子逃出监。
海行公文都用遍，
他在科场显手段。
犯人今把状元点，
知县降职驿丞官。
你我六部把理辩，
哪怕质对上金殿！（复扯卢衣）
崔且慢，这些情由我一概不知，舍妹既在这里，何不唤来问明？
公且依大人。来，南宫商家中请崔小姐来见。
丽（上）那是哥哥！
崔妹妹呀！（相抱痛哭）
公状元，如今活口现在，我看你又是怎样的变法。
丽哥哥，堂上那位官员是谁？
崔新科状元卢充，改名凤鸣周。
丽啊！你就是卢充？
卢然也。
丽卢充呀！我把你害人的贼呀！
崔妹妹莫要动气，慢慢讲来。
丽哥哥你听！
（唱）自去年二月中东岳圣诞，
同姐姐和莲香去把神参。
金琬钗被姐姐误失寺院，
当夜晚咱家中起了祸端。
不知晓是何人其中暗算，
绣房中逼姐姐命丧黄泉。
崔难见的姐姐呀！
丽（唱）老父台命公差锁拿凶犯，
因此上整一载不得零干。
寒食节与姐姐坟茔祭奠，
有一个黉门客来到坟前。
崔他是何人？
丽就是那个贼来！
崔年兄，你乃圣贤子弟，难道不知非礼莫动？
公 哎，非礼处还在后头呢！
卢崔兄莫忙，令妹言毕，弟也有个分辨。
丽哥哥！
（唱）他言道莲香女穿针引线，
书房里曾与他云雨巫山。
崔何物为证？
丽（唱）手拿着金琬钗做了证件，
还说是妹赠他表记钗环。
崔那钗是你去年与兄送衣之时，误夹衣内带来，我又转赠与桃小姐，如何得到他手呢？
卢父台，你看这钗可不是我盗的吧？
公钗不是你盗的，这墓可是你揭的。
卢那是她赠与我的。
公金钗已在桃小姐之处，她将什么赠你呢？
卢这个……
公这个什么呢？你讲呀！
崔说什么钗是盗的，墓是揭的，我一概不知。莫要争吵，听舍妹讲来。
丽哥哥！
（唱）见金钗吓得我神昏意乱，
实不知误夹在哥哥衣衫。
怕的是触怒了爹娘规范，
因此上投河死负屈含冤。
崔何人救你？
丽（唱）遇老人南宫商表字周鉴，
驾慈船搭救我恩重如山。
认义女做螟蛉甘心情愿，
因此上随义父才到蓝田。
卢充贼呀！
上前来把姑娘再认一遍，
是哪个她与你送暖偷寒？
卢好气也！
（唱）这半晌气得人怒生满面，
细思想要做个开门见山。
曾不记那夜晚星辉月灿，
你主仆来门外叩动双环。
说得我卢克成起了善念，
才和你拜明月结为良缘。
赠金钗也是你心肯意愿，
并非是卢克成巧生盗奸。
有时来有时去并非一晚，
你言说身怀下卢门儿男。
曾许下分娩后暗送书馆，
谁知你一去后音讯杳然。
寒食节咱三人坟茔见面，
我问你六甲事闭口不言。
细思想还怪你福薄命浅，
无福人怎配得天子状元！
丽啊！
（唱）这言语倒教我羞愧难辩，
有秦口和仪舌难辩屈冤。
状元爷你不必暗中放箭，
冤枉事总有个明白之天。
公呀……
（唱）他二人讲的话全不一样，
是何人在其中做下道场？
把此事总告在玉皇殿上，
天老子也难断是非短长。
艳（抱子上唱）
哗啦啦祥云起如同闪电，
一霎时渡过了万水千山。
见他们一个个长吁短叹，
低着头捶着胸面带愁烦。
公众位大人，红光缭绕，出现人形，向这里降落下来了。
卢且听她讲说什么。
艳众位呀！
（唱）劝你们再不必彼此争辩，
听我把前后事细说一番。
我本是崔艳娘云头立站，
大张声叫卢郎新科状元。
可记得去年春东岳圣诞，
回廊下遇君子有意相怜。
掉金钗原为的穿针引线，
谁是你不瞅睬走过一边。
有沙弥名炼烨暗中瞧见，
当夜晚进绣房起了祸端。
原是我不依从高声呐喊，
那贼子伸双手我命丧黄泉。
安葬时将金钗入棺殡殓，
九玄女差狐仙变就丫环。
崔艳娘把丽娘名字顶换，
书房里才与你结就姻缘。
有谁知六甲事难以遮掩，
重阳节咱二人商议一番。
曾许下分娩后暗送书馆，
当夜晚九玄女催我归山。
到仙山无一日不把你念，
命仙姐汴梁城打探几番。
才知晓金琬钗贻下祸患，
奴的夫竟遭下不白之冤。
九狐仙运元功将你顶换，
书房中赠笺帖上京求官。
幸喜得到京中鳌头独占，
奴的夫今中了新科状元。
哎父台！
这其间还要你多行方便，
天保佑老父台官上加官。
（对崔护）
兄弟呀！
回家去对二老细讲一遍，
替姐姐在堂前时常问安。
（对桃小春）
桃小姐！
奉二老若能以百年康健，
把你的贤孝名传上九天。
（对丽娘）
妹妹呀！
愁只愁外甥郎周岁未满，
抱怀中还要你加意相怜。
无娘儿还要你另眼照看，
莫叫我在仙山常把心担。
（对卢充）
哎卢郎夫呀！
自那日到仙山不久分娩，
幸喜的麟子降是个婴男。
小冤家名艳儿学名继翰，
到后来还要你常把心担。
将孩儿交与你好好照管，
别众位催祥云上了九天！
（泣不成声）
罢了卢郎！兄弟，妹妹！罢了儿呀……（下）
（众皆望空垂泪痛哭）
卢罢了娘子！
（唱）见娘子飘然去风掩云遮，
不由人扑簌簌双目滴血。
哎！苦命的儿呀！
你的娘下狠心将儿割舍，
丢下了小冤家谁念寒热？
公哎，怪哉，妙哉！
（唱）蒙神仙下凡来从头细解，
一霎时糊涂事云散雾灭。
卢状元并非是盗奸刁野，
崔小姐果算得冰清玉洁。
今日里巧团圆人心大快，
可叹我降官职沉冤谁雪？
卢、崔丢官之事父台不必难过，来日我等奏明圣上，准与父台加官晋级。
公多谢二位美意。
卢校尉们，速去东岳庙，将炼烨和尚就地正法。
校 啊！（下）
公下边设宴与二位大人贺喜。请。
众 请。（同下）
幕 落
剧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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