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芳桂，男，(1748--1810年)清乾隆、嘉庆年间的戏剧家。是我国历史上群众爱戴的一代戏剧创作名人。乳名鹏，字林一，号秋岩，又号鹫峰。乾隆十三年（1748）四月二十八日，生于陕西渭南吝店乡李十三村，19岁考得秀才，35岁中举，教书糊口，48岁曾在陕西洋县为入学教谕。62岁时，因“诏谕”禁演皮影受害，以身殉戏。一生著传奇剧《春秋配》、《火焰驹》、《紫霞宫》、《香莲珮》、《如意簪》、《万福莲》、《玉燕钗》、《白玉钿》八大本，还有《玄玄锄谷》和《四岔捎书》两个折子戏。李芳桂的十大本，流传至今，还在演出，并受到人民的欢迎。
第一场释贼
第二场寄妹
第三场拷莲
第四场捡柴
第五场猜疑
第六场遇盗
第七场告状
第八场捕捉
第九场屈招
第十场探监
第十一场逼女
第十二场寄鸾
第十三场认尸
第十四场救难
第十五场夜逃
第十六场奇遇
第十七场团圆
李华 小生 县令
李骥 老生 院子
张雁行 净 大王
石径坡 武丑 义士
张秋鸾 小旦 闺女
侯上官 丑 盗贼
张氏 青旦 侯妻
贾氏 姚旦 姜妻
姜韶 杂 卖米
乳娘 老 旦
辛田 生 知州
耿仲 生 刺史
许黑虎 丑 贼
何德福 正生 按院
姜秋莲 小旦 闺女
王海 武生 总兵
道姑 青 旦
乡约
地方
衙役
禁子
校役
报子
卒
傧相
第一回 释贼
(李华上)
李 华(念)白昼光阴易过，至晚愁起心窝。
苍天生我意如何，孤身寒帐坐卧。
一生蹭蹬两字，何敢再望三多。
与谁促膝论苦乐，只将双眉频锁。
小生，姓李名华，表字春发，南阳罗郡人氏。自幼读书，早年入泮。不幸椿萱早逝，雁行寂寞，虽有采芹之荣，不能庭前舞彩，实为第一不幸。兼之，中馈虚席，只有老仆为伴。因而小生无心功名，有意林泉，虽不能享天伦之乐事，且自游桃李之芳园。今日重阳佳节，岂可虚度，须索夜饮一宵。李骥那里。
内 来了，来了。
(李骥上)
李 骥(引) 菊花满院放，梧桐叶尽落。
相公有唤，只得去见。相公唤老奴到来，讲说甚么。
李 华今日重阳佳节，收拾酒筵夜饮。
李 骥重阳携酒登高，方可避疫，何以夜饮。
李 华你原不知，九月九日，是汉李陵在番地阅台望乡之日，后人登高思慕，俗言避疫，甚是不合。夜饮最乐，你去沽酒，我看李陵在番地的古文。读书最消磨。
李 骥美酒可助乐。
李 华昼卧不高枕，
李 骥夜饮待如何。
李 华速去。
李 骥领命。(下)
李 华(唱)百岁光阴过隙驹，
少年不学老何如。
雨露不滋无根草，
风雷变化有鳞鱼。
欲攀天上三株桂，
须读人间五车书。 (下)
(张雁行上)
张雁行 （念）昨岁乡试已登科，才称英雄心窝。
春闱一字差错，名堕孙山遗落。
英雄不惯受寂寞，谁肯世间闲坐。 俺名张雁行。昨岁春闱得意，好不荣耀，今春又中闱，喜出望外。可恼宗师大人，看卷眼睛太毒，查出一字之错，除去俺的功名，发回本郡为民。呀呸，先是这个扫兴！且喜集侠山好汉，请我入伙，倒趁心意。罗郡庄缙绅李华，与我最厚，今日故来别他，来至门首。春发在家否。
(李华上)
李 华 何人扣门，待我去看。原是仁兄到来。咳。为何落泪。
张雁行 贤弟呀。愚兄自遭试官嫉妒，居处不安。幸喜集侠山好汉请我入伙，不久就要起程，今日特来别你。
李 华 集侠山入伙，虽是英雄所为，诚恐王法森严，望仁兄三思。
张雁行 我张雁行出世以来，义胆包身，奇谋盖世，王法森严，有何怪哉。
李 华 仁兄勿怪为弟多言，集侠山之事，实非读书人所为。
(唱)读书人处世间招福避祸，
所行的总不是忤逆混浊。
每日间三省身恐惧有过，
富与贵贫与贱任天定夺。
张雁行 (唱)俺自从出世来不避福祸，
说甚么曾大贤三省之学。
怀奇谋仗大胆岂肯静坐，
学一个猛男儿陆地风波。
告辞。
李 华 仁兄既不从劝，安忍即别。弟有酒淆，略饮几杯，再去未迟。
张雁行又要叨扰。
李 华 何出此言。仁兄请来。李骥看酒，弟把盏一敬。
张雁行 你我至交，何用俗套。自斟自饮，倒也爽快。
李 华 如此从命。仁兄，集侠山之事，决做不得。
(唱)七尺躯安忍得绿林入伙，
怀抱着济世才岂可为恶。
倘一时官兵到躲避不过，
那时节悔不及如之奈何。
张雁行 哎噫。
（唱）真个是读书人出言太懦，
俺敢为那怕他将广兵多。
但愿得集侠山大事定妥，
出姑苏夺建康血染山河。
告辞。
李 华 夜已深了，仁兄明日再去。
张雁行 吾出世以来，不避昼夜，只是酒太多了，就此假寐片时。
李 华小弟奉陪。
张雁行酒能助睡梦，
李 华人情杯中多。
张雁行席前神思倦，
李 华一梦到南柯。(同睡)
(石径坡上)
石径坡(念)怕务陆地买卖，懒弄江心帆索。
赌博场中输赢多，习就夜行生活。
恶的鸡呜犬吠，甚喜风吼月落。
明知王法容不过，暂救燃眉之火。
我名石径坡。生来身如灯草，随风而起，飞檐走壁，如行平地一般。只因老母常常受饿，因而惯作夜行生活。幸喜今晚月暗，前边就是李华门前，待我轻轻跳上屋檐，溜入他家，窃取财物便了。(犬吠)
(李骥拿灯上)
李 骥今夜犬声连吠，想是歹人风潮。待我掌灯去看。(石径坡学猫叫)哎噫，原是猫儿扑鼠，将我吃了一惊，不免睡了罢。(下)
石径坡哎吓吓，险些被狗打脱这桩买卖。
(唱)犬汪汪吓的我侧身就躲，幸喜得月色暗屋檐宽阔。
学一个猫儿叫暂且避祸，几乎间这生意当时打脱。
闲话少说，待我下去，搜寻些东西。呀，二人隐几而卧，酒筵尚在，只是灯火未熄，待我取了吹火筒，先吹灭灯罢。不免先吃上几杯，壮壮胆儿。好香酒，再吃几杯。哎呀，不对了，怎么浑身都软了，想是醉了。
张雁行贤弟醒来。
李 华仁兄怎么样了。
张雁行有了歹人了。
李 华 李骥、快掌灯来
(李骥掌灯上)
张雁行你是什么人，看刀。
石径坡 爷爷呀。
(唱)念小人石径坡孤身一个，无卖买无庄农家缘淡薄。
高堂母每一日忍饥受饿，莫奈何才做这犯法生活。
张雁行 (唱)这是你自幼儿提门扭锁，长大了好浪荡专学赌博。
寅夜晚入人家恁般起祸，今拿住我送你去见阎罗。
李 华 (唱)劝仁兄休将他性命结果，他亦是穷所迫无其奈何。
且将他这一次轻轻恕过，再若犯定不是这样发落。
仁兄息怒。
张雁行便宜了他。
李 华 李骥，看银三两，棉布二匹，与石径坡拿去。
李 骥是，(下，又上)将这都拿上。
石径坡 蒙爷爷不杀，感恩非浅，怎敢受此赏赐。
李 华 寅夜穿堂入室，理宜一死，念你家有老母，拿去供奉你母亲，从此以后，再不可作夜行生活。
石径坡 再不敢了。他日不死，必报爷爷大恩。
李 华李骥，送石径坡去。
李 骥是。
石径坡 爷爷恩宽。李骥哥，你这门在哪里？
李 骥 你这人，就怕没有走过门。
石径坡 我走的都是墙上，屋檐上，门里出入少的太。
李 骥 门在这里，来来来，随着我来，走这门出去。
石径坡 李骥哥请在。我便去也。好人好人。
李 骥石径坡回来。
石径坡讲说甚么。
李 骥当记恩多义多。
石径坡举手口念弥陀。
李 骥从此忏心改过。
石径坡 再不敢夜行生活。(同下)
张雁行贤弟，愚兄告别。
李 华天明再去。
张雁行 天明初十日，还要送舍妹往姑娘家中去，不敢久停。
李 华 仁兄宽住一天，容弟贱行。
张雁行 贤弟厚意，就约十一日乌龙岗相别。
李 华 弟遵命。仁兄，事宜三思再斟酌，
张雁行立意诚心建山河。
李 华诚恐执笔虎难画，
张雁行定要掌剑锯龙角。请。
李 华请。(同下)
第二回 寄妹
(张秋鸾上)
张秋鸾(引)月转梅梢鸡催晓，风透簾栊竹影摇。
心转焦意转焦，孤身常叹梅花飘。
血泪湿鲛绡。
更迢迢夜迢迢，风吹檐前铁马敲。
挑灯坐一霄。
奴家张秋鸾，父母早丧，依兄度日。这几日我兄朝去暮来，不知有何事情。昨日出外未归，奴家独坐一霄，神思困倦，不免在此纳闷片时。正是，辗转神思倦，反复梦难成。
(张雁行上)
张雁行(引) 雄鸡连声报，红日倍觉高。
妹子开门来。
张秋鸾哥哥回来了。(开门)
张雁行回来了。
张秋鸾昨日往那里去来。
张雁行昨日去望朋友，自觉酒醉，因而未归。
张秋鸾哥哥用茶么。
张雁行不用。如今姑娘病危，你可前去看她。
张秋鸾就是侯家姑娘么。
张雁行正是。
张秋鸾她乃久病之人，不去倒也罢了。
张雁行这病不比往常，你收拾衣裙钗环，一并带去。
张秋鸾哥哥，为何教我带去衣裙钗环。
张雁行只恐那里要多住几日，家内无人照管。快去收拾，为兄备马。
张秋鸾(唱)见哥哥锁双眉勉强陪笑，引的我急煎煎心似火烧。
泪珠儿濮漱漱腮边落掉，只落得暗伤心踌躇几遭。
张雁行(唱)窃见她流痛泪面带烦恼，我岂是铁石心不念同胞。
都为着怀不平入山落草，莫奈何把手足一旦相抛。
(下、又上)开门来。
(侯上官上)
侯上官唔呀。
(唱)忽听得马声嘶人声高叫，唬的我汗津津身似水浇。
又不知那一案捕快来到，要拿我侯上官去把案销。
张雁行姑娘开门来。
侯上官原是亲眷到了，待我开门。
(唱) 喜孜孜启柴扉满面陪笑，原来是贵兄妹驾临草茅。
这几日草堂上未曾打扫，桌椅上落灰尘半寸多高。
请坐请坐。婆儿下床来，雁行同他妹子望你来了，快下床来。
内 我起床不得。
侯上官罗郡庄雁行兄妹望你来了。
(张氏上)
张 氏久不相见，只得挣扎下床。咳哟、咳咳。
(唱)气吁吁下床来险些昏倒，手拄着拐杖儿又摆又摇。
我好比草上霜朝夕难保，又好比风前烛捻尽油消。
侄儿、侄女、在哪里。
雁行
张秋鸾我们在这里。
张 氏(唱) 甚风儿把你们一齐吹到，乍相逢忍不住哭声号啕。
你二人今天来刚刚凑巧，姑侄们见一面瞑目阴曹。
儿呀，我在世的日子有限了。
张雁行姑娘莫啼哭。侄儿要出外贸易，家中无人经理，将我妹子与姑娘做一螟蛉女儿，招赘门婿，不知意下如何。
张 氏如此甚好，我二老终身有靠了。
张秋鸾哥哥过来，既有此心，在家何不与妹妹商议明白。
张雁行商议甚么，姑娘家中，胜似咱家十倍，过来，快拜过父母。
张秋鸾(唱) 若不从兄长命无依无靠，只恐怕做螟蛉无有下梢。
张雁行过来、拜过父母。
张秋鸾(唱)若不从兄发怒又呼又叫，莫奈何跪堂前哭声渐高。
张雁行(唱) 拭去了腮边泪屈膝跪倒，
侯上官
张 氏张 请起。
张雁行姑爹姑娘你听。
(唱)我妹子虽长大四德未调。你将她做嫡生一样训教，
久日后必不敢辜负劬劳。
张 氏你听。
(唱)自思想姑与娘能差多少，你的父他和我又是同胞。
我自然选才郎或赘或招，老来时指望他殡送荒郊。
侯上官(唱)我家中儿和女从来稀少，侄女儿做螟蛉便是根苗。
幸喜得我二老有了依靠，喜煞我笑煞她又摆又摇。
噫，嘿嘿嘿。
张雁行如此，我就要起程。
侯上官贤侄，多住几天再去。
张雁行起程在即，没有久住的工夫。
侯上官如此，我便送你。
张雁行不劳姑爹。
侯上官自愧家贫住草茅，
张 氏粗米淡饭度昏朝。
张雁行贤妹，爹娘堂前多行孝，
张秋鸾朝夕定省岂惮劳。
张雁行姑爹、姑娘我便去也。
侯上官送你。
张雁行免送。(下)
侯上官婆儿，有女在家作伴，我今夜出去做些买卖。(下)
张 氏你去我不管。
张秋鸾母亲，我爹爹这般时候，做甚么买卖。
张 氏此话倒也难说，他做的无本有钱的买卖。不必多问，收拾柴门，随着娘来。
（同下）
第三回 拷莲
(贾氏上)
贾 氏(引) 闲暇时装模做样，怒了时拿刀弄杖。
女儿们称晚娘，常与老狗算账。狂妄狂妄，妇人良心尽丧。老身贾氏，继嫁姜门。本夫姜韶，倒也老成，前房有一女儿， 名唤秋莲，性子甚烈，有心打她一顿，只是无计可施。
(姜韶上)
姜 韶(念)近来米价倍涨，乡民纷纷乱嚷。
人心甚是慌张，河边粮船新降。
休浪荡休浪荡，买卖早去为上。
贾 氏老老回来了，为何这般仓惶。
姜 韶婆儿不知，运粮河来了许多粮船，我也觅下车儿，赶快取银两口袋要买米。
贾 氏待我取来。(下，又上) 行李交付与你。老老，你都不别你女儿。
姜 韶三五日就回来了，还别甚么。小心门户。
贾 氏老老，总要小心，看把你教贼杀了。
姜 韶呸呸呸，母鸡放屁，大不吉利。本待要去，你可放下这样的响屁。(下)
贾 氏哎呀，老老去的好，老娘的计也有了，今日先饱打一顿。
秋莲那里。
(姜秋莲、乳娘同上)
姜秋莲(引) 窗下刺鸳鸯，闻唤出绣房。
乳 娘(引) 雨过芭蕉树，闻着桂花香。
贾 氏还不见到来。
乳 娘来了。
姜秋莲我母亲甚怒，怎敢去见。
乳 娘再无不见之理，小心去见。
姜秋莲是呀。母亲万福。
贾 氏倒是千福，哎吁。
姜秋莲母亲为何生气。
贾 氏郊外许多芦柴，无人去捡，活活将人气死。
姜秋莲母亲，何必生气，何不觅人去捡。
贾 氏那有许多银钱觅人，我想你也去得。
姜秋莲孩儿是闺中幼女，出外捡柴，难免外人耻笑。
贾 氏这也是正当所为，莫有甚么笑处。
乳 娘老安人息怒。大姐是闺中的女儿，郊外捡柴，外人议论，如何去得。
贾 氏老贱人多嘴，你窝着！还不退后。秋莲过来，我问你去也不去。
姜秋莲孩儿不敢说不去，只是去不得。
贾 氏咄，这样说还是不去，你再敢说三声不去。
姜秋莲孩儿不敢说三个不去，只是不去。
贾 氏哎哟，了不得了。
(唱)你不是宦门女何不思想，因甚事每日里不出绣房。
娇养你全不像民女模样，懒怠的做生活气煞老娘。
（打）贱人吃打。哎吁。
姜秋莲(唱)劝母亲且息怒容儿细讲，二八女理应当日伴绣房。
采樵事男子汉年轻力壮，弱怯怯女孩儿怎样承当。
贾 氏你不承当，罢了不成。取家法过来，先看打你个样子，看你去也不去？哼、小贱人这样性硬。
(唱)小贱人恁大胆还敢嘴强，娘跟前岂容你作怪装腔。
全不听我言语实难轻放，我细想打死你料也无妨。
姜秋莲(唱)总打死儿不去山涧坡上，诚恐怕行路人说短论长。
况又是金莲小如何来往，望母亲且息怒仔细思量。
贾 氏(唱)娘有命你竟敢这样倔强，多因是没家法惯了往常。
女儿家怎容得这般狂妄，我教你一霎时去见阎王。
乳 娘(唱) 娇皮肤怎受得无情棍棒，柔弱体轻不起这般仓遑。
女孩儿全凭着安人疼养，无柴薪有老奴一面承当。
安人息怒，我大姐去就是。
贾 氏她去离不了你，你去离不了她。秋莲，你去也不去，不应声只是打的轻。
乳 娘我和你同去，与你作伴儿前去。
姜秋莲哎，母亲，我去就是。
贾 氏你既然愿去，起来。这是镰刀绳子，你二人同去，下午早些回来。要这大一捆芦柴，如若不够，打你个无数，假若不满还要你二次另捡。哎哟，只顾拷打这蠢才，误了我婆子神前上香。正是：坐卧千声佛，晨昏一柱香。还不去么，阿弥陀佛。(下)
乳 娘切齿恨姚妇，
姜秋莲含泪想亲娘。
乳 娘同去把柴捡，
姜秋莲无故累乳娘。
乳 娘(唱)深闺女一旦间遭受魔障，说甚么连累我白发苍苍。
姜秋莲(唱) 怨苍天杀的我亲娘早丧，想起来愈教人感叹悲伤。
乳 娘(唱) 背地里紧咬着牙关不放，恨姚妇果称得狼心虎肠。
姜秋莲(唱) 劝乳娘你休把继母毁谤，这也是奴命中该遭祸殃。 (下)
(王海同众卒上)
王 海(诗)家住集侠山，今朝领兵权。
倘称吾的意，威名震山川。
俺，集侠山总兵王海。因为山寨无有寨主，前日请了一个义气君子，名曰张雁行，武艺超群，智谋双全，曾约今日上山，不免前去迎接。喽卒们。
众 卒有。
王 海大家换了便衣小帽，暗藏执事，迎接大王。
众 卒是。(同下)
第四回 捡柴
(李华、张雁行同上)
张雁行(唱)西风紧雁南飞园林如画，果然是霜叶红胜似春花。
李 华(唱) 可惜了大学者十年窗下，一旦间入绿林要犯王法。
张雁行贤弟请回。
李 华再送仁兄一程。
张雁行诚恐喽卒来接，贤弟有些惊怕。
李 华他们来接，有甚么怕处。
张雁行既然不怕，再送几里。请。
(唱)真个是年幼人爱说大话，不晓得绿林中暗藏凶煞。
李 华(唱)欲回身又不忍抛别大驾，引的我急煎煎心内如麻。
仁兄不好了，绿林中有了歹人了。
张雁行贤弟退后，待我一观。你们是做甚么的。
众 卒我们是买米的客商。
张雁行你们可认得张雁行么。
众 卒原是山主大王到了，小人今日来接大王。
张雁行你们来人多少。
众 卒五百名。
张雁行可有军械旗幡。
众 卒尽在车上。
张雁行展开旗幡，列成队伍。
众 卒得命。
张雁行贤弟，请来再送为兄一程。
李 华小弟实不能送了。
张雁行既然如此，请了。
李 华请了。（下）
张雁行传头领来见。
王 海有。
张雁行传下将令，沿路放抢，得功的领赏。
众 卒得令。(同下)
(李华上)
李 华险些儿吓杀人了。哎呀、哎呀。
(唱)果然是英雄胆比天还大，一霎时变就了绿林豪侠。
旌旗飘干戈动扬鞭走马，我若是小胆子活活吓杀。
(下)
(乳娘、姜秋莲同上)
姜秋莲(唱)出门来羞答答将头低下，忍不住泪珠儿滚滚如麻。
乳 娘(唱)你看这狂风起百草齐压，事到此免伤悲且将泪擦。
姜秋莲(唱)奴好似未绽花又遭风打，吞着声忍着气自己嗟呀。
乳 娘(唱)况且你金莲小弓鞋不大，荒郊外却教你怎捡芦花。
大姐，你且坐在这里，我与咱捡柴。
姜秋莲有累乳娘。
(李华上)
李 华(唱)清早间送朋友耽惊受怕，张仁兄果算得盖世豪侠。
如花女坐荒郊此事异诧，看她的年纪儿不过二八。
堪羡她俊样儿难描难画，因甚事皱娥眉眼泪巴巴。
好奇怪呀，这幼女必非小户人家，因何来到荒郊啼哭，必有缘故。旁边有一老妈妈捡柴，待我下马问她一声何妨。
妈妈见礼了。
乳 娘少礼。
李 华这位大姐是妈妈甚么人，因何在此。
乳 娘她是我家大姐，我是她乳娘，何劳君子动问。早些行你的路，免讨无趣。
李 华是。小生多口了。
乳 娘你也诚为多口。
李 华是。呀唉。
(唱)她那里恶森森语言应咱，必不是寻常的路柳墙花。
细看她梳云鬓尚未出嫁，却怎么在荒郊来捡芦花。
必须问个明白才是。请问妈妈，是我看你并非捡柴之人，妈妈请讲明白。
乳 娘君子可笑，此非桑间濮上，何劳多问。再若絮叨，必讨无趣。
李 华阿!是呀。这样没趣，拉马走去。(转身)
姜秋莲苦呀。(李华回头看)
李 华哎呸。
(唱)欲去时心儿里无端牵挂，亦非是起歹意无故盘查。
再看她举动间是真非假，不问明扯的我难以还家。
定要问个明白才是。这位大姐，见礼了。(姜秋莲背立)
姜秋莲非亲非故，不便还礼，君子勿怪。
李 华我观大姐，亦非小户人家，在此捡柴，小生怀疑，因而致问，并非歹意。大姐讲个明白。(姜秋莲偷看)
姜秋莲旷野荒郊，男女通问，与礼有碍。
李 华言之有理。如此小生将马牵到涧下，着那位妈妈站在这里。你且讲来，小生洗耳领教。
姜秋莲乳娘，你站在这里。
乳 娘你就不该多嘴，如今看你说啥加。
姜秋莲哎哎哎，乳娘呀。
乳 娘看你说啥加。说。
姜秋莲(唱) 蒙君子动殷勤再三细问。
乳 娘自古男女有别，你不该应声。
李 华大姐居住那里。
乳 娘住在村里，莫在天上。
姜秋莲(唱) 奴住在罗郡庄魁星楼下。
李 华小生亦是罗郡庄人氏，大姐居住那家。
乳 娘就是墙上盖房的那一家。
姜秋莲哎哎哎，乳娘呀。
(唱) 大门外有几株槐柳交加。
李 华令尊何名。
乳 娘当初莫有起名子，就叫白须老汉，你看啰嗦不啰嗦。
姜秋莲(唱) 奴的父名姜韶表字德化。
李 华姜老先生，在家作何生理。
乳 娘你看这讨厌不讨厌。老头子在家里卖豆腐哩，与你割上半斤。
姜秋莲(唱) 因家贫贩买卖奔走天涯。
李 华令尊不在家中，大姐理宜闺中刺绣，不知来在荒郊为何。
乳 娘在家坐不住，来在坡涧上散心来了。
姜秋莲(唱)在家中受不过晚娘拷打，随乳娘到郊外来捡芦花。
李 华原为晚娘所逼。这也不难，小生随带三两银子，送与令堂大人，买些芦柴，免得大姐受苦。
乳 娘君子休得恃富，快将银子拿去，免讨无趣。
李 华小生乃是一片恻隐之心，并无恶意。若有歹意，皇天不佑。既然妈妈生疑，我将银子留在涧下，小生拉马即去。
姜秋莲乳娘，你唤那君子留步。
乳 娘哎，我倒把你。你去唤，我不会唤。你看你怕怕不怕怕，怪不得姚婆子打你哩。(姜秋莲哭)
姜秋莲哎，我的乳娘呀。
乳 娘你再莫要摇我，我与你唤就是。相公，你先回来。
李 华妈妈讲说甚么。
乳 娘我家大姐问话。
李 华有话请讲。
姜秋莲乳娘，哎。
(唱) 你问他因甚事荒郊走马。
乳 娘君子，因甚事来到这里。
李 华因送朋友到此。
乳 娘人家送朋友去来，回来路过这里。
姜秋莲(唱) 再问他住罗郡那街有家。
乳 娘相公住在罗郡那一条街，东头西头。
李 华小生住在永寿街。
乳 娘听见了没有，相公说他住在永寿街。你想，看再问啥呀。
姜秋莲(唱) 再将他名和姓一一问下。
乳 娘你问的姓名，和人家结亲呀。我不问去，你要问你去问。
(姜秋莲哭)
姜秋莲我的乳娘呀。
乳 娘你再莫要摇我，我与你问就是。相公，高名大姓。
李 华小生姓李名华，表字春发。
乳 娘你听见无有，这就是春发相公。
姜秋莲(唱) 可在庠可在监可列科甲。
乳 娘相公在庠，在监，想是在科甲。
李 华小生草草入泮，尚未登科。
乳 娘听见了没有，原是青年秀才。
姜秋莲(唱) 再问他椿萱茂高堂潇洒。
乳 娘令尊令堂，都康健么。
李 华不幸双亲俱亡。
乳 娘怎么二位老人，就都死了，真乃可伤。
姜秋莲(唱) 再问他贵昆玉雁行几发。
乳 娘相公兄弟几人。
李 华并无兄弟。
姜秋莲(唱) 再问他妙龄儿今春多大。
乳 娘相公青春几何。
李 华年方弱冠。(乳娘退思)
乳 娘哎呀、怎么说了个弱冠？这弱冠是多少贯，有大贯，有小贯，这一贯把我婆子贯住了。想来他是小贯。八分十七八岁。他十八了。
姜秋莲(唱) 再问他主中馈可有室家。
李 华哎、吓吓吓。怎么问来问去，问出这样话来，非女子静守之道也。是非之地、不可久站，我不免拉马走去。
(诗)堪羡天台路弗赊，阮郎未出欲胡麻。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岂有岂有！(下)
乳 娘大姐，你看你这一句话，问的不当要紧，问出妻室二字，羞的那生，满脸通红，撇下银子，拉马走去。难得难得，真乃圣贤君子。待我捡了银子，回家走罢。
姜秋莲说是走罢。
乳 娘(唱)好一个佛心人可敬可讶，又疏财又仗义盖世豪侠。
姜秋莲(唱)他一片至诚心必真不假，与我家并无有半点葛瓜。
乳 娘大姐呀。
(唱)你若得那才郎日后婚嫁，做一对巧鸳鸯一点不差。
姜秋莲(唱)我和你甚伤悲还讲那话，婚姻事尽由着二老爹妈。
(同下)
第五回 猜疑
(贾氏上)
贾 氏(唱)为家境心不静朝夕忧愁，事琐繁乱纷纷无了无休。
猛睁眼日沉西黄昏时候，小贱人和乳娘还不回头。
(姜秋莲、乳娘上)
姜秋莲(唱)这件事倒教我提心在口，不由人战兢兢两泪交流。
在中途低着头沉吟良久，整一日空手回难免罪究。
贾 氏这般时候，还不见回来。
姜秋莲我母亲发怒，咱在门外少停片时，再去相见。
贾 氏这半天还不能回来，不知向那里去了。
乳 娘我们都回来了。
贾 氏望见你回来了。捡的芦柴，可有几捆几担，拿来我看。
乳 娘老安人莫恼，今天无柴，倒有一桩奇事。(贾氏冷笑)
贾 氏我看你二人造谎。
乳 娘不是谎，倒是事实。
贾 氏小贱人说来。
姜秋莲提起来，当真少有。今日郊外，有一后生，闲游走马，见孩儿捡芦柴，他心不忍，忙抛下一锭纹银，竟不回头走了。
贾 氏有这样的事情。银子在那里。
乳 娘在这里。
贾 氏没看出，你还是个长包的。
乳 娘莫要胡说，我拿着哩，什么叫个长包的。
贾 氏果然有一锭银子。世上那有白白送银子的道理。
乳 娘当真此人奇异。
姜秋莲当真此人奇异，母亲你听。
(唱)带青巾穿蓝衫年纪尚幼，与咱家果然是临风马牛。
你孩儿对银两却不承受，他那里飘然去竟不回头。
贾 氏可曾问下姓名。
姜秋莲你孩儿着乳娘问下了。
贾 氏名叫什么，居住那里。
姜秋莲(唱) 他也是罗郡人家住永寿，
父母亡兄弟少孤单儒流。
他名儿叫李华黉门俊秀，
别的事你孩儿也没深究。
贾 氏李华我是晓得的，他是一个酸溜溜秀才。
姜秋莲母亲，他是好人。
贾 氏住口，想是你二人做出什么败风坏俗的事情。哼，哼哼哼噫哼哼，好不气煞人也。
乳 娘你莫要屈了好人。
(唱)那秀才比圣贤不肯落后，论今世菩萨心数他为头。
他一片至诚心不愧屋漏，老安人休疑猜燕侣莺俦。
贾 氏自古至今，惟有一个柳下惠坐怀不乱，鲁男子自知不及，因而不纳。当今之世，有几个鲁男子。少年女子同一后生，在荒郊之外，白送银子一锭，并无此理。即哄三岁婴儿，也是哄他不过。好气也。
(唱)分明是老贱人有意引诱，多因是花喜春蝶来相偷。
伤风化败门庭出乖弄丑，这其间我与你必不干休。
我便打死你个贱人。
姜秋莲母亲且住。别的事情，拷打孩儿，尚可忍受，以无影之事，冤屈孩儿，即死也亏心。
贾 氏既然如此，我也不打你了。明日到当官再讲，今日先通知地方。哎噫。
(唱) 在旷郊与那生相逢邂逅，背父母私自由悠悠河洲。
到明天我奔上邓州告诉，看问官将此事怎样深究。
(下)
乳 娘(唱)果然是虎难画反类成狗，陆地里起风波怎拦渔舟。
姜秋莲(唱)这件事闪的我无前少后，吓的我战兢兢两鬓汗流。
乳娘，我母亲明天到官府出首，这是出乖弄丑之事，恐怕无辜，连累李秀才不便，这该怎处？
乳 娘我也无有良策，只有一个走字。
姜秋莲该走向哪里。
乳 娘 你收拾衣裙钗环，你我扮作进香的男女，去往南阳府姨娘家中。待老相公回来，再作料理。
姜秋莲诚恐急切难出。
乳 娘你去收拾，我自有走的妙法。
姜秋莲恐怕难逃去，
乳 娘事急不自由。(下，又上)
(唱)昔日里汉武候西城弄险，多因是忙无智暂且行权。
姜秋莲(唱)若到官推情由事难开口，必须要问来由细加严究。
乳 娘(唱)我与你主意定今夜逃走，也免得公堂上满面含羞。
(贾氏上)
贾 氏(唱) 这银子就算把大事败露，交问官提奸夫细问情由。
小贱人全不怕百年遗臭，可恨这老丫头哄鱼上钩。
我已通知乡地，如今我把前门都锁了，钥匙带在我腰里，看你二人上天入地那里逃。早些睡去，明日好去打官司。正是：事到头来不自由，
姜秋莲母女何必结冤仇。
乳 娘常言家丑莫外露，
贾 氏哼哼哼，淫奔之女岂可留。(下)
姜秋莲(唱) 想亲娘暗落泪怎能得够，嫡生女万不至结此冤仇。
乳 娘(唱) 也是你命运蹇不幸年幼，遭逢着继母妒如同寇仇。
姜秋莲(唱) 好一似鱼吞钩谁能搭救，这祸害多因是前世积修。
乳 娘(唱) 但愿得三更后苍天保佑，出罗网直飞在南阳慈州。
再休啼哭，快收拾包裹。
姜秋莲忧中加忧愁中愁，
乳 娘料想官司难罢休。
姜秋莲但愿鹦鹉出笼去，
乳 娘定保鲤鱼脱金钩。(同下)
第六回 遇盗
(侯上官上)
侯上官(引)善会装猫学鼠行，白昼眠来夜经营。
好逸恶劳利心重，却把王法看得轻。
我乃侯上官。自从那日张秋鸾与我做了义女，我家婆儿有了同伴，我却便宜行事。今晚出门，急切没有买卖，前面是魁星楼，我且纵身上楼，远望一回。（下）
(姜秋莲同乳娘上)
乳 娘(引) 且自安心静性，必须忍气吞声。
姜秋莲纵有君平妙术，难卜今夜吉凶。
乳 娘大姐，后边安放着梯儿，越墙从柳道过去。
姜秋莲尽在乳娘。
乳 娘露冷夜风轻，
姜秋莲皱破两眉峰。
乳 娘分开生死路，
姜秋莲跳出是非坑。(同下)
(侯上官上)
侯上官造化造化，两个妇人越墙私奔，料她不敢张声，待我赶上前去，夺了她的包裹。正是：心急忙似火，两腿快如风。(下)
(姜秋莲，乳娘同上)
姜秋莲(唱)夜迢迢月色朗将胆放正，顾不得弓鞋小作速前行。
莫奈何才妆扮这样行径，女孩儿生世来何曾惯经。
乳 娘(唱)这一回惊的我心神不定，寒蝉叫草虫鸣倍觉伤情。
姜秋莲(唱)哗喇喇柳叶落枯枝摇动，吓的我战兢兢吊下魂灵。
(侯上官猛上)
侯上官唔呀呔，那里走。将包裹留下与我。
乳 娘我们是太白庙进香的，母女们无有带什么物件。
侯上官就是进香的母女，我也要包裹。
乳 娘你要我不与你。
侯上官你不与我，我便要强夺。
乳 娘清平世界，何得无理，我要喊叫。
侯上官你若喊叫，我便杀了你，看刀。(杀乳娘，姜秋莲哭)
姜秋莲乳娘，乳娘。
侯上官呔，不必高声，你若张声，我便去了你的头脑。起来，跟上来。
姜秋莲哎，不不不好。
(唱)这便是出深沟又坠陷井，榴花儿初开放又遭狂风。
出门来可怜把乳娘命丧，哭啼啼倒在地连哭几声。
(滚) 我叫叫一声大爷，大爷，既杀死乳娘，夺去包裹，就该飘然走去。你又苦苦携我同行，所为怎的。哎，大爷呀。
侯上官我送你到前边岭上，我便去了，起来走。你在草里走，草里行，莫要遗下足遗迹。快走，咳。
(唱)星光下我观见容貌出众，一时间引得我心意不宁。
到涧下我和她颠鸾倒凤，不枉我绿林中晚走夜行。
呔，不可走了。你认得这是什么地方。
姜秋莲不认得。
侯上官这是乌龙岗，下是青蛇洞，幽雅僻静所在。你与我在此做个一时夫妻，我便放你回去。咳，怎么不言。你若不从，我便拿刀杀了你。(姜秋莲惊退)
姜秋莲呀。
(唱) 天注定乌龙岗该我丧命，断不可伤风化失身求生。
似这等难进退死为万幸，阴曹府森罗殿细诉苦情。
侯上官你从也不从？
姜秋莲那个从你，拿刀来把我杀了。
侯上官那个舍得杀你。少年女子，何必细讲，待我向前强行，怕她不从。
(唱)我和你这姻缘前世注定，好一似笼中鸟不能逃生。
山又高村又远无人救应，不依从难道说罢了不成。
姜秋莲你且住了。非我不从，只是私自苟合，于心有愧。你将涧边梅花，折得一枝，权作聘物，拜月为媒，我便从你。
侯上官噫，嘿嘿，这有何难。我与你就折这么一把把子，你看如何。
姜秋莲我要那一枝，我要那一枝。
侯上官你要那一枝，不好折，罢么，待我豁出这老命，下半涧与你折来。
姜秋莲下去罢！（推侯）
侯上官不好。
姜秋莲(唱) 用石块塌的贼不能翻身，
老天爷！
(唱)吓的我战兢兢掉遗三魂。可恨他胆太大刁野凶横，
杀乳娘夺包裹十分伤情。又想下禽兽心歪邪不正，
果然是过往神有威有灵。 (下)
(石径坡上)
石径坡(唱)鸡声鸣天将晓银河映影，小经纪执货杆奔走西东。
自那日遭狂醉改了旧性，再不作绿林中那些营生。
小生石径坡，做贼数载。自那日在罗郡庄醉酒，被李相公拿住，不伤性命，反赠银两，自己羞愧，再不做贼，作了个小小生意。今向罗郡庄赶会，买卖货物。来此已是乌龙岗，此地广出贼娃子，我虽不怕，不得不防。
侯上官哎哟，涧上有人么？
石径坡打鬼，打鬼，我是不怕鬼的。
侯上官我是人，不是鬼。
石径坡既是人，为何不上涧来？
侯上官我两腿俱被贼人打伤了，望客官救命。
石径坡你再不必哭，待我下涧来救你一救。(看)哎呀，我看你怕不是好人，好像绿林中的朋友。
侯上官我是好人，日常卖米为生，遇盗伤身。你若救我回家，重重的谢你。
石径坡你谢我何物。
侯上官我腰里有包裹。
石径坡待我替你解下来，（看过）我好扶你上涧。上上上，咳吁，咳吁，我把你这狗头，你好像睡到你妈的热炕上了，就不想上来。我看你明明是个贼，从三老子眼里，不得过去。天罚你跌下涧去，还哄老子哩。
侯上官我实是被盗陷害的，你就该送我还家。
石径坡放屁，若还遇盗，这包裹还能在你腰里带着。
侯上官你既不送我还家，包裹你拿不成，你还我包裹。
石径坡我看你这包裹，来路不明，要送与三老子，买些酒吃。
(侯上官抱石径坡腿)
侯上官那个送你吃酒。若不送我还家，我便不放手。
石径坡说你撒手。
侯上官我不撒手。
石径坡你不撒手，看刀子。
侯上官哎呀，不好，耍刀子哩。
石径坡这是一把扇儿，将娃哄了。
侯上官好贼王八失的。
石径坡一把扇子，就将他兴了。管他行不行，鹿得食而鸣，鱼吃鱼儿不腥。我的儿，老子生受了。你看老子大模大样走了，你把老子奈何。(下)。
侯上官涧下贼撞贼，折本又伤身。讲话中间，天色大亮，爬回家中。哎。
(唱)夺包裹我不该伤她性命，既杀人又不该携女同行。
太凶恶这也是老天报应，从今后想做贼万万不能。 (下)
第七回 告状
(贾氏上)
贾 氏(引)谯楼上鼓声稀东方已白，事到此免不得将她相催。
秋莲，养娘，还不起床来。
(唱)你二人不早起这等贪睡，因甚的静悄悄寂寞深闺。
呀，怎么箱笼大开，人往那里去了？后墙有梯子，想是越墙逃走了。待我开了大门，先叫乡约地方，与我追赶一回。乡约地方快来。
(乡约、地方同上)
乡 约闻声相随，
地 方地方常规。
乡 约姜大娘，喊叫为何？
地 方就像谁与你扎上了。
贾 氏把啥扎上了？
地 方把刀子扎上了。
贾 氏再莫要胡说，我家女儿和养娘，昨夜逃走了。我家老老不在家中，你二人与我追赶追赶。
地 方那个与你追赶。
贾 氏 好你地方哥哩，念起我乃妇道人家，与我追赶一回。
乡 约 说起老姚，实不能与她追赶。念起姜大哥好人，与老姚追赶追赶。先看从那里走了。
贾 氏从后墙过去的。
乡 约来来来，先验踪迹。
地 方 果然果然，这条路遗下两个妇人脚印，料她走的不远，只在柳道去看。呀，前边是什么东西。想必是个醉汉。哎呀，原是一付尸首。淘气淘气，不知何人被人杀坏。
贾 氏这尸首是我家养娘，不知是何人杀的。
乡 约
地 方张 你可认的真么。
贾 氏明明是我家养娘尸首，怎认她不真。
乡 约
地 方张 此事不小，见官就了。你快去报官。
贾 氏你二人与我报官。
地 方 呔，你是尸主，岂有不去之理。
贾 氏 也罢，莫奈何随你去罢。
(唱)口不言心儿里自己追悔，起祸端多因是捡柴相催。
到公堂讲真情难免无罪，若鬼混万万的不得明白。
(同下)
(姜秋莲上)
姜秋莲 (唱)伸双手拭不干眼中血泪，亲难投家难奔自觉伤悲。
早知晓把乳娘这等连累，倒不如在家中死个明白。
体倦足又麻，腹中饥饿煞。两腿疼痛，半步也是走他不动了。且喜庵中走出一个道姑，真是慈悲大师了
(道姑上)
道 姑(引) 落叶懒怠扫。自有清风吹。
姜秋莲老师傅见礼了。
道 姑还礼了。这位大姐，哪里来的，因何到此。
姜秋莲奴家遭逢继母所逼，往南阳投亲，路遇歹人，杀死乳娘，夺去包裹。奴家死里逃生，望老师傅救命。
道 姑小庵名曰慈悲庵，有丈夫逼出的，又有继母所害的，皆可容留。请到里面吃茶，我与当家的师傅通知。
姜秋莲患难慈悲，
道 姑道家常规。
姜秋莲诚恐不纳，
道 姑何为慈悲。(同下)
(辛田上)
辛 田(诗)世人每日想做官，岂知官无半日闲。
清晨还有几件事，常常皆要挂心间。
下官，姓辛名田，浙江嘉兴府，崇江县人氏。邓州知事，罗郡柳道，杀伤人命，审察不明，连人犯解到南阳，耿公升座，伺候便了。
(四衙役引耿仲上)
耿 仲(诗)解君忧为民除患，扶山河静扫烽烟。
胸藏文武件件全，铁面无情事更难。
下官，姓耿名仲，字无曲，江西南昌县人氏。职受南阳刺史，兼管军民。今坐大堂，左右，将投文牌提出。
衙 役启老爷，邓州知州投文。
耿 仲呈上来。原是一桩无头命案。传知州。
辛 田大人贵体可安。
耿 仲倒也罢了。将这件小事，审他不明，真乃岂有。
辛 田卑职才疏智浅，望大人明鉴。
耿 仲唤贾氏。
贾 氏（上）民妇伺候老爷。
耿 仲你家养娘出外做什么，被人杀死。
贾 氏小妇人男子不在家中，出外买米，因而着人杀死。
耿 仲胡说，半夜三更，向何处买米。必是狡猾之妇，夹起来。
贾 氏爷爷莫要动刑，民妇实说了罢。
耿 仲从实说来。
贾 氏(唱)一声喊吓的我心惊肉颤，公堂上用不了巧语花言。
小妇人从实诉老爷明鉴，民妇人有一女名唤秋莲。
与乳娘到郊外去把柴捡，遇秀才赠银两惹起祸端。
有一秀才，白送银子一锭，小妇人怀疑，意欲出首。不料她二人黑夜逃走，不知甚么人把乳娘杀于柳道中了。老爷，
(唱)她二人越墙走大约夜半，随带着细软物金银钗环。
不知晓甚么人黑夜作乱，杀乳娘血满身实实可怜。
耿 仲秋莲如今在哪里？
贾 氏不知下落。
耿 仲你女儿多大年纪？
贾 氏一十六岁。
耿 仲可是你嫡生女儿？
贾 氏她是前房所生，我是晚娘。
耿 仲咳，这就是了。若是你的亲生女儿，十六岁，必不能着他郊外捡柴。料你不肯实说，夹起来！
贾 氏爷爷，捡柴因是穷字所逼。
耿 仲胡说，方才你说你女儿出外，还带许多软物钗环，必不是贫寒之家，少吃没穿。前房的女儿，由你作践，真可恨妖妇心蛇蝎一般。松刑。贾氏，你女儿容貌如何？
贾 氏不敢隐瞒，虽无十分，却有八九。
耿 仲郊外赠银两的秀才，叫甚么名字？
贾 氏名叫李华。
耿 仲多大年纪？
贾 氏约有十八九岁。
耿 仲居住哪里？
贾 氏也是罗郡庄人。
耿 仲你女儿必在李华家中。
(唱)自古道才子隋佳人眷恋，没一个婵娥女不爱少年。
必定是要私奔养娘相劝，被奸夫割去头永绝证见。
贾 氏爷爷明鉴，如同天上明月一般。
耿 仲唤知州。
辛 田伺候大人。
耿 仲将贾氏带在你州衙，派差数名，夜晚同贾氏往李华家中搜寻秋莲。若无秋莲，将李华带到南阳听审。
辛 田遵命。(同下)
(门役上)
门 役禀老爷，新按院是丙子科的探花，于十一月二十一日起马，出京五天了。
耿 仲吩咐修整察院伺候。
(诗 )军情纷纷民事繁，昼夜劳禄心不闲。
握军辖民皆一理，只在公正两字间。 (下)
第八回 捕捉
(石径坡上)
石径坡唔呀。自古否极泰来，祸去福来。人莫贪图小利，富贵由命安排。我乃石径坡，立誓再不做贼。前日乌龙岗，白自得了这个包裹，俱是贼物，拿回家去，老母必不相容。这该怎处。有了，我不免将这包裹，酬谢李相公前日周济之恩。来在他家门首，待我叩门。且住，半夜三更，敲门打户，他岂肯受这东西。有了，我且把旧日的手段使出，轻轻跳上屋檐，将包裹丢在他家，尽我点穷心。李相公，李恩人，今晚有人酬谢你来了。自幼身轻如叶，虚空随风往来。(下，狗咬)
(李骥上)
李 骥(引) 今晚犬声乱吠，着人胆战心焦。
呀，甚么东西，好奇怪，相公快来。
(李华上)
李 华甚么事大惊小怪。
李 骥相公请看，这是何物。
李 华原是一个包裹。从何处来的。
李 骥 老奴正在睡梦之中，听得有人在屋檐上言说，李相公，李恩人，今晚有人酬谢你来了。一声响亮，老奴执灯来看，并无人影，只是这件包裹。
李 华 这事奇怪，想是谁家被盗，贼人遗在这里。天明有人寻包裹，说的内边相投，即着他人拿去。掌灯去睡。
(贾氏、衙役同上)
衙 役(引) 州衙人役快，找寻女裙钗。
贾 氏要见真和假，夜晚暗里来。
列位，这就是李华门首。且喜门户大开，张头，王头，请进。
衙 役夜半更深，怎敢冒进。
贾 氏 列位是官差，和那私进民房，大不相同。二三人把住大门，莫要走了。随我进去。
衙 役是，走，进。
李 华你们都是甚么人，径入内宅。
衙 役我们是寻女子的官差。
李 华 那来的这样事来。
(唱)今夜晚这件事真道奇怪，乱纷纷如蜂拥进我门来。
入内室进卧房将人惊坏，说甚么寻女儿奉官委差。
贾 氏列位，有了我女儿了。
衙 役在那里。
贾 氏 你看。
(唱)这就是我女儿衣服都在，红绣袄素罗裙玉簪绣鞋。
养娘死必定是此人杀坏，如不然这包裹从何得来。
快快献出我女儿。
衙 役相公，女子在哪里，快引出来。
李 华(唱)这件事真蹊跷令人难解，必定是强盗们使智劫财。
假出下糊涂题将人混赖，扯床帐开箱柜暗中安排。
贾 氏(唱)卖风流诱闺女大事已败，再休要假惺惺呆里装呆。
柳道内杀养娘性命你害，快献出姜秋莲保你无灾。
李 华扯淡，我晓得姜秋莲是何物件。
衙 役不晓得也罢，李相公，你将绳带了。
李 华 哇。
(唱)近日来国事废法规大坏，甚么事用法绳敢拴秀才。
真可恨公门中行同盗跖，逞甚么虎狼威巧里藏乖。
贾 氏 (唱)列位们执签票上司差委，比不得在乡间恃势显威。
现放着真赃证论甚好歹，齐向前拿了他去见上台。
一齐下手，逮了。(同下)
(李骥上)
李 骥 哎呀，奇怪，姜婆领来多少衙役，将我主人带去，不知何事。我只得锁了门户，衙前打听。
(诗)黑夜蜂拥拿秀才，事非些小要安排。
如何保得全无祸，喜鹊乌鸦总难猜。 (下)
第九回 屈招
(四衙役引耿仲上)
耿 仲(引)为官善察民过，何苦公门罗雀。
衙 役禀爷，邓州将李华解到。
耿 仲唤贾氏。
贾 氏（上）伺候老爷。
耿 仲你去李华家中，可有你女儿。
贾 氏虽未见我女儿，衣裙钗环，都从李华家中搜出。
耿 仲这就是了。人来，将此帖送学除名。
衙 役是。
耿 仲唤李华。
(李华上)
李 华伺候老爷。
耿 仲李华，你引诱民女，杀死养娘，从实诉来。
李 华大人吓煞生员了。
(唱)念生员每日间寒窗坐卧，怎下得杀人手横行作恶。
她女儿与生员未曾见过，这件事仔细想影儿也没。
贾 氏爷爷，他既没见过我女儿，这锭银子，是何处来的？
(唱)分明是倚仗着势大钱多，引诱我不肖女荒郊苟合。
想做个私奔事越墙竟过，杀养娘除后患两无差错。
耿 仲这银子是你的么？
李 华咳，小生记得了。那日林坡路上，见一妇人，同一幼女捡柴。幼女一旁啼哭，生员一时不忍，施舍一锭银子，随即飘然走去。咳，老爷。
(唱)虽施舍一锭银不知有患，她问答并无有半点轻薄。
分明是这婆子因风吹火，杀养娘藏闺女故起风波。
贾 氏住了，你既没见我女儿，包裹如何得到你家。你说。
(唱)明明是将我女暗处藏过，天不肯包裹内遗下丝罗。
杀养娘诚恐怕将事弄破，赌近盗奸近杀一字不错。
耿 仲李华，这包裹如何得到你的家中？
李 华哎，大人，前夜晚睡尚未稳，屋檐上掉下包裹，未曾开看，不知内藏甚么。必定是这婆子早来遗祸，自此后领公差前来拿我。
贾 氏爷爷，他倒推的干净，你听。
(唱)红绣鞋青罗裙我女穿过，凤头簪红绸袄一件不错。
幸喜的屋檐下掉的包裹，难道说我女儿没有下落。
衙 役禀老爷，学里在老爷上边有帖。
耿 仲呈上来。咳，李华，这是你的秀才，去看。
李 华呀，老爷，可惜小生十年寒窗，死不甘心。
耿 仲现有包裹为证，何言死不甘心。衙役，与我夹起来。
李 华大人，冤枉。
耿 仲(唱)幼年人见美色立动欲火，何况是俊佳人早已偕合。
明明是偷情事怎来瞒我，快招出秋莲女免受折磨。
李 华大人，衣裙钗，是姜婆掷在我家，谋害学生。
耿 仲既然谋害，有了衣裙钗环也就够了，为何绣鞋都在内边。你说。
李 华这个。
耿 仲这个甚么？
(唱)明明的奸情事杀人起祸，真赃在大事露强辩甚么。
岂不知三尺法实难逃躲，我教你在公堂定见阎罗。
李 华大老爷，原是奸情。
耿 仲她的养娘，是你杀的。
李 华哼，原是。
耿 仲她女儿今在何处。
李 华一字不知。
耿 仲再打四十扛子。
衙 役禀爷，绝气了。
耿 仲松刑，用水激醒。将李华收监。姜秋莲不献出，定与你要。
(引)休逞缙绅作恶，岂知王法情薄。
公堂不论文广，五刑那管才多。
(同下)
第十回 探监
(禁子背李华上)
禁 子(引)牢里监禁费辛勤，
昼夜不眠看犯人。
你先坐好。
(李骥上)
李 骥(引)心急忙似箭，两腿快如风。
来至监门，禁公大哥。
禁 子做甚么的。
李 骥内边有个李相公，我是他家李骥，看他来了。
禁 子也罢，待我与你开门。进来，莫要高声。你家主人是受了刑的人，待我扶他出来。
李 骥相公醒来，老奴望你来了。
李 华哎哟。
(唱)这半晌方才醒四体疼痛，好一似刀破腹乱箭穿心。
大张口吐不出满腔忿恨，只落得满面上珠泪纷纷。
(石径坡上)
石径坡(唱)把一个佛心人遭逢倒运，不由人低下头暗痛伤心。
来至监门，禁公哥。
禁 子是哪个。
石径坡内边有个姓李的相公？
禁 子有一个，问他怎的。
石径坡你将门开了，让我进来望他。
禁 子咄儿呔，你说了个轻生。我把门开了，你就进来了。这是你的门，我的门，随便出入不成。
石径坡这住衙门的人，都有这毛病，非化几个小钱，就不能行。禁公哥，拿手来，这是二百文铜钱，莫要嫌少，我与你一点穷心。
禁 子二百铜钱，不够本钱。
石径坡为个朋友，下次多补些。
禁 子也罢，就为上个朋友，待我与你开门。进来，没要高声。
石径坡李相公，李恩人在哪里？
禁 子在狱神庙前，莫要高声，恐爷听见不便。
石径坡恩人在哪里，哎，恩人呀。
(唱)你本是游泮客国家英俊，只晓得读诗书提笔成文。
似这等冷静静牢狱监禁，南阳府哪一个是你亲人。
恩人，请吃一杯酒。
李 华我是不能用。
石径坡李相公，你的尊讳可是春发么。
李 华我是春发。你是何人，从来未曾会过面。
石径坡恩人你再想。
李 华呵，如此看来，你莫非是个拐子。
石径坡哎呀，认的对对的，我明明是个贼，他认成拐子。罢么，不认得也罢，枉费穷心一回。禁公，开门我走。
李 骥你看他好像那晚咱家做贼的石径坡。
李 华若是他，你叫他回来。
李 骥石径坡转来。
石径坡想是认得了。
李 华呵，我认得了。
石径坡哎，恩人呀。
(唱)既认得再不必推情细问，那夜晚我受过相公大恩。
杀我身剥我皮补报不尽，今带来一壶酒略表寸心。
相公吃一杯酒。
李 华我就吃你一杯酒。
石径坡恩人再吃一杯。
李 华我实不能用了。
石径坡恩人犯的甚么法，因何得到这所在。
李 华我也不知我犯的何法。那夜晚房檐上掉下了一个包裹，开门去看，追问谁家被盗，或是贼人失遗。不料差人忽然进门拿我，解到南阳。姜婆说我杀她家养娘，暗藏她女儿。官府不问曲直，陡然用刑，除名收监，我也不知犯的何法。
(唱)大老爷他不肯推情细问，行文书到学院革去衣巾。
娇皮肉受不过五刑拷讯，无奈何屈承认害命杀人。
石径坡恩人，你屈认人命，冤受五刑，只是姜秋莲无有下落，官府少不得常常责备，你如何受得。
李 华哎，姜秋莲，你害的我好苦也。
(唱)杀人罪也是我无辜承认，要我寻姜秋莲海底捞针。
公堂上受此责谁人怜悯，纵死在阴曹府也不甘心。
禁 子老爷查监来了，快都出去。
李 骥相公呀。
石径坡恩人呀。李骥哥，难道你家主人，都没有个亲朋厚友。
李 骥我主人有个朋友，现在集侠山居住。
石径坡如何不去搬他，救相公出监。
李 骥我若去搬，相公饮食，该靠何人。
石径坡侍奉相公，一面有我。
李 骥寻姜秋莲，还得一人。
石径坡寻姜秋莲，一面也在我。
李 骥如此石大哥转上，受我一拜了。
(唱)谢过你豪杰心慷慨应允，一时间须仗你四下找寻。
大事托与君，
石径坡万难背前恩。
李 骥路遥知马壮，
石径坡过后见人心。
李 骥请。
石径坡请。李骥哥转来。
李 骥石大哥讲说甚么。
石径坡集侠山事情要紧。
李 骥不用吩咐。石大哥回来。
石径坡又说甚么。
李 骥相公饮食要紧。
石径坡放心放心。李骥哥转来。
李 骥又讲说甚么。
石径坡路上要快，不可耽搁。
李 骥那是不必叮咛。石大哥回来。
石径坡又说甚么。
李 骥寻秋莲要紧。
石径坡那事一面有我。李骥哥转来。
李 骥石大哥又说甚么。
石径坡你就从你走的路上走。
李 骥哎，有趣有趣。(同下)
第十一回 逼女
(张氏、张秋鸾同上)
张 氏(引)身心无主张，料我不久长。
张秋鸾母亲休得长吁短叹，且自好好将养。
张 氏我儿去看，什么时候了。
张秋鸾黄昏时候了。
张 氏打火点灯。
张秋鸾晓得。
(石径坡上)
石径坡天黑无明，正好行窃。小子石径坡。是我立誓，再不做贼，天明与李相公送饭，手中分文无有，莫奈何，再把这莫良心的事做上一遭，明日送饭，是用不了的。非我不改志，只因穷所逼。讲话中间，眼前有一主儿，待我飞上屋檐，看看肥瘦如 何。哎吓，这羊虽是毛长，倒还有膘，只是灯火未熄，若要得重利，除非把灯熄。那里有个痿子来了，我且藏在黑暗之处。(下)(侯上官上)
侯上官(唱)自坏了两条腿全然不济，不能做旧营生无靠无依。
每一日我家中少柴没米，妻在床染疾病忍渴受饥。
女儿开门来。
张 氏(唱)耳听得双环响令人乍疑，我的儿莫开门先问详细。
张秋鸾(唱)娘有命女孩儿怎敢不依。
那个叩门。
侯上官女儿，与我开门来。
张秋鸾爹爹回来了。
侯上官回来了。
张 氏可有柴米。
侯上官今天没有，明天用不了。
张 氏今天没有，明天哪里来的。
侯上官秋联我儿，取汤饭来，与为父充饥。(张秋鸾下，暗听)
张秋鸾是我爹爹出言蹊跷，且站一旁，听他说些甚么。
侯上官我把秋联卖与娼门，即日就要前去。
张 氏怎么把女儿卖与娼门，那个如何使得。
侯上官如何使不得。莫要高声，我是多图几两银子，莫教女儿听见。
张秋鸾恩父，恩母，真乃狠心。我虽是螟蛉女儿，侍奉你二老，如同亲父母一般，安忍将儿买与娼门。
侯上官我儿你听错了，原是张门，何言娼门。张公子要娶我儿为妾，乃是富家公子，明日就要过门。收拾鞋脚，去到那里，享荣华去罢。
张秋鸾(唱)则见他好答应不怀好意，我只得佯装呆暂且随机。
弱怯怯女孩儿无处躲避，哭了声亲生母今在那里。
侯上官(唱)我的儿你何必这样哭啼，为父母怎忍得将儿相逼。
皆因你年纪大理当择婿，婚姻事尽卜在天明佳期。
张 氏(唱)恨一声拍床边长吁短气，我的儿扶娘来暂且休息。
但愿得阎君唤急忙早去，免在这人世间是是非非。
(同下)
(石径坡上)
石径坡(唱)听他言察他语心中暗喜，果然是那话儿一些不虚。
谁晓得姜秋莲落在此地，难为了李春发枉受刑拘。
谁知姜秋莲来在这里，又是他的螟蛉女儿。我如今也不偷他了，再看秋莲行迹如何。若知真详细，更有好消息。(下)
张秋鸾(唱)低着头我只得恨天怨地，苦命的女孩儿无人怜惜。
千酌量万思想并无一计，倒不如及早死悬梁自缢。
且住，我为何寻死。虽是他的螟蛉女儿，扶侍他二老，有甚好处。不如去到上房，收拾包裹，连夜逃走。恩父恩母，休怪孩儿私奔了。
(唱) 这才是你不仁非我不义，学一个忤逆鸟插翅高飞。
倒不如入女庵削发为尼，说甚么有椿萱一字不提。 (下)
(石径坡上)
石径坡(唱)果然是姜秋莲千真万实，好教我喜孜孜展放愁眉。
到明天拿她到南阳府去，要搭救李相公早出牢狱。
果是姜秋莲，她恩父要买她为娼，是她黑夜逃走。我且随行庄外等候。扯她上南阳府对质，以解李相公之冤。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下)
(张秋鸾上)
张秋鸾(唱)低下头出房来门儿紧闭，过草堂拽罗裙莲步轻移。
一时间我离了是非之地，还喜得今夜晚月朗星稀。
(石径坡随张秋鸾后上)
石径坡呔，你是姜秋莲，是也不是？
张秋鸾我是。不不不，是你问她怎的。
石径坡你把一个秀才害到监里，我扯你到南阳府去辩冤。
张秋鸾你休近我身，我随你前去。
石径坡只怕你不去。
张秋鸾这该怎处。呵，有了，此间有一枯井，不免投井一死，倒也干净。冤孽相逼，一死无疑。
石径坡咳咳咳，怎么这样现成的井，就在这路口上，竟然跳下去了。也罢，去到南阳，击鼓鸣冤。(下)
(侯上官、张氏同上)
侯上官秋鸾，秋鸾。咳，怎么门户大开，想是女儿逃走了。
张 氏走了走了好，再免我淘气。
侯上官莫怪女儿私自逃，横财不发命穷人。(同下)
第十二回 寄鸾
(石径坡上)
石径坡(念)寻人莫思量，行来到公堂。急急忙忙，击鼓辩冤枉。
(众衙役拉石径坡上。耿仲上)
耿 仲(引)仰不愧于穹苍，俯保民悦无谤。
甚么人击鼓？
衙 役击鼓人上堂。
耿 仲你有何冤枉。
石径坡小人是个贼。
耿 仲原来是个疯子，掌嘴。
衙 役说来。
石径坡老爷屈了好人了。
耿 仲屈了哪个好人了。
石径坡屈了邓州李华。
耿 仲再打嘴。怎样屈问了李华，为何不言。
石径坡小人不敢说，我若再说，老爷又要打嘴。
耿 仲说的近理，便不打你。
石径坡小人名唤石径坡，当真是个贼。去往侯家庄偷盗，我见姜秋莲与人做了螟蛉女儿，因她父母要买她入娼。是她黑夜逃走，我扯她到南阳与李相公鸣冤。我叫她一声，她应了一声，咕哩咚，下去了。
耿 仲你见的真切。
石径坡若有半句虚言，将小人立斩，头挂高杆，回头看也不看。
衙 役跪了。那里走？
石径坡我当在乡里说闲话哩。
耿 仲也罢，我就准了你的口词，唤贾氏。
(贾氏上)
贾 氏伺候老爷。
耿 仲你女儿在侯家庄，与别人做了螟蛉女儿，你诬告别人，该当何罪。
贾 氏犯妇若见我女儿，现理认罪。
耿 仲被她恩父逼的投了井了，还敢强辩。同我原差，侯家庄搭捞尸首。石径坡领路，捞出尸首，即来报我。
贾 氏是。(下)
耿 仲(念)不早酌量，方是冤枉。(同下)
(衙役、贾氏、石径坡上)
贾 氏(唱)未起程心儿里暗暗思想，我庄上柳道内杀死乳娘。
迢迢路秋莲女一人怎往，诚恐怕石径坡听之不详。
列位，咱都不去。
衙 役怎么不去。
贾 氏这样难走的路径，我女儿如何行得到那里。
衙 役石径坡，想是你将人认错了。
石径坡贾氏，侯家庄若不是你女儿，我甘愿认输。哎。
(唱)同众位我和你当面击掌，这件事我大胆一面承当。
此一去假若是无有影象，把这颗贼首级输与婆娘。
(同下)
(许黑虎、姜韶推车上)
姜 韶(唱)因贫穷苦劳力不敢浪荡，名与利引的我昼夜奔忙。
猛抬头东方白明星高晃，一时间天色亮再行何妨。
天色亮了，略歇片时再走罢。
许黑虎我们坐在这里，用些干粮再行。
(张秋鸾在井内哭)
张秋鸾苦呀。
许黑虎打鬼，打鬼。
姜 韶不是鬼，井内好像女子声音，待我问她一声。你是男子还是个女子？
张秋鸾我是个女子。
姜 韶原是一眼枯井，却也不深。这女子如何救得上来。
许黑虎这车儿上边有绳，待我取将下来。
姜 韶你乃壮年有力，在上边吊人，待我老汉下井去。
许黑虎到底了，拴好，待我吊上来。哎呀，好美色的女娘儿，天赐我的浑家。
姜 韶来来来，快吊我上来，我心里乱慌慌的要紧。
许黑虎来了来了。唔，我想吊这老头子上来，与我必起争端。有了，不免将这井桩子推倒，将我老伙计孝顺在井内，正是。老伙计，你向井中间站立，绳子下来了。
张秋鸾（上）呀，又遇见恶人了。
许黑虎呔，你若高声，便杀了你。你也不必动作，待我将白米抛在井内。女子快上车来，我把你推上走。
张秋鸾哎。
(唱)初出门遇盗贼遭逢魔障，出陷井又遇着虎豹豺狼。
若不从我性命目前便丧，只落得泪珠流千种悲伤。
许黑虎(唱)喜孜孜心儿里暗中思想，天赐我俏佳人凤配鸾凰。
猛听得闹嚷嚷铜锣响亮，唬得我战兢兢无处躲藏。
有了，我先推在化俗桥下。(下)
(校役引何德福上)
何德福(唱)金銮殿领圣旨明查暗访，除恶官访良善由我主张。
似这等万人惧昂昂气象，也不枉自幼儿十年寒窗。
内 老爷救命罢。
何德福桥下去看，谁家女子喊冤。
校 役是。有一幼女子，还有一辆小车儿。
何德福着幼女上桥回话。
校 役幼女上桥回话。
(张秋鸾上)
何德福这一女子，因何桥下喊冤?
张秋鸾民女张秋鸾，父母早亡，依靠姑姑家中度日。姑爹不仁，要卖民女入娼。民女无奈，黑夜逃出庄来。遇一歹人，逼我投井。次日有贩米二位客人捞救，我出井之时，眼见一人害了一位老人于井中，必是强人无疑。那时立逼民女上车，心实不愿随他，因此桥下喊冤。
何德福那人今在何处?
张秋鸾民女喊冤时，那人跑走了。
何德福可曾记下姓名?
张秋鸾未曾记下。
何德福如今送你回去。
张秋鸾我今回去不得，诚恐我那姑爹暗中偷卖。
何德福若是这样。人来，林子内去看是甚么地方。(役下，又上)
校 役禀爷，小人去看，是一所庵，上边有字，名曰慈悲庵。
何德福内边可是女僧?
校 役尽是道姑。
何德福唤道姑来见。
校 役是。道姑请了，老爷唤你。
(道姑上)
道 姑是。老爷有唤，只得去见。慈悲庵道姑与老爷叩头。
何德福本院将这一女子，寄在庵中。本院到南阳时，差人送些香钱。 将这女子，好好看待。
道 姑从命。(同下)
何德福看便衣伺候。你们三二人远远瞭望，用一人推了车儿，执事人役，俱从大路走去，就和我在轿内一般。二三人远远随我，唤声即到。哎。
(唱)出京来我行在河南境上，观风景望民情狡猾非常。
那一个避过了五刑棍杖，限三月把盗贼教化为良。
(许黑虎上)
许黑虎列位请了。
内 说甚么。
许黑虎适才桥上过的是何处官员？
内 是新任按院老爷。
许黑虎把喊冤的那女子，怎么发落了？
内 带着去了，我们要赶路，再不晓得。
许黑虎你坐的车儿是我的，下来还我。
何德福适才桥下拾这一辆车儿，怎么你来冒认?
许黑虎车儿上边有我的名字，何尝冒认?
何德福你名叫甚么？
许黑虎我名叫许黑虎，你若不信，下来同看。
何德福果然有许黑虎三字。你我难以凭信，后边有人到了，我要和你讲理。
许黑虎讲理何妨。
何德福将许黑虎带了。
许黑虎这是为何，将我拴住。他坐我的车儿，要他还我，你们拴我为何。
校 役瞎了眼的奴才，这就是按院大人，私访此事，你当何人。
许黑虎老爷，我不叫许黑虎。
校 役你叫甚么？
许黑虎我叫虎黑许。
何德福奴才还敢强嘴。人役们，将车儿推到南阳寄库，将许黑虎收监，不用你们伺候。(校役等下)
何德福(唱)漏网鱼他又将香饵吞上，带箭鹿复返身又入围场。
他何不远远走转来入网，细思想真个是天理昭彰。(下)
第十三回 认尸
(衙役、贾氏、石径坡、地方、乡约同上)
贾 氏(唱)无故的你说下包天大话，一路上由着你弄嘴磕牙。
石径坡(唱)我从来讲信行必真不假，井内有姜秋莲一些不差。
贾 氏(唱)似这等路崎岖又窄又狭，侯家庄未必有我女冤家。
石径坡(唱)如不是先将我这头割下，还不用你动手我自来杀。
这不是井，这井桩子向哪里去了？
衙 役先看是新井旧井。
石径坡就在这里头。先看先看，咦咦，那白晃晃的，是甚么东西。
衙 役谁晓得是甚么东西。那边来了一个痿子，问他个端的。
(侯上官上)
侯上官(唱)手拄地腿朝天难为两胯，多因是绿林中将事做差。
那夜晚乌龙岗天将我罚，却教我每一日反学狗爬。
衙 役这一汉子，你可知这是谁家的井？
侯上官是我的井。
衙 役井桩子那里去了？
侯上官昨夜还在，不知甚么时候不见了。
石径坡列位，这人我认得。且问你家庄上有个姜秋莲么。
侯上官秋联是我女儿，昨晚逃走，我去找寻，你问她怎的。
石径坡可是亲生女儿？
侯上官不是，他是我的螟蛉女儿。
石径坡你待她如何？
侯上官你是何人，无故盘我为何，莫非你将我女儿拐去?
贾 氏住了，想是你将我女儿骗去。
石径坡你二人不必再闹，秋莲死在井内了。
侯上官想是你把我女儿逼死井内了。我问你要我女儿。
衙 役休要乱嚷，先打捞尸首，捞出尸首，再说。叫地方下井。
地 方来了来了，拾掇拾掇。你大家将我吊好，到底了。这白晃晃的是甚么东西。哎呀!原是白米。
衙 役先吊上来，换酒吃。
(何德福上)
何德福(唱)未动身作步游真个潇洒，那壁厢许多人为甚喧哗。
井内有白米出此事稀诧，再听他那些人说甚闲话。
石径坡见了尸首没有？
地 方有付尸首，不像女子。
石径坡是个甚么人？
地 方身子胖大。
石径坡想是泡涨了。
地 方哎呀!还毛咚咚的。
石径坡想是头发乱了。也罢，吊上来再看。
地 方你先吊我上来。
石径坡吊、吊、吊，上来了。先看，哎呀，我的妈呀。我把你成精作怪的老头子，你害的我石径坡爷爷不得活了！
(贾氏看哭)
贾 氏我的老老呀。列位，这是我男人，不知如何到井中的。
衙 役你认的真切？
贾 氏我和他半世，夫唱妇随，难道认不真切。哎!我的老老呀。
(唱)每日间你只顾奔走天涯，只为着名和利不肯回家。
到今日遭贼害九泉之下，可怜你浑身上尽是泥沙。
哎，想是你将我老老害了。
石径坡哎，我的好婆哩，你听。
(唱)昨夜晚一幼女和我答话，投井中变成了白眉白发。
你前去问井主便知真假，这井内换尸首多半是他。
贾 氏痿子过来，是你将我老老害了。
侯上官哎，你看我这般光景，还能害人。
(唱)你看我有病人这付腿胯，况又是年纪老气力不佳。
行动时两只手又抓又爬，还怎能在井边去把人杀。
衙 役说的可是有理，此事不明白。
何德福我倒明白。
衙 役你明白甚么？
何德福我不晓得。
衙 役你既明白，怎么又不晓得？
何德福也是明白，真不晓得。
衙 役人命事大，岂容你随便说话。带了，见了老爷再说。带了。
何德福带不得。
衙 役怎样带不得。
何德福我是个秀才。
衙 役我老爷是南阳刺史，兼管军民，好大个秀才。
何德福这样说来，你们带了。哎，可笑。
(唱)真可笑衙役们实是狡猾，想必是为官的也不甚佳。
带法绳站一旁装聋卖哑，且看他到公堂怎样开发。
衙 役石径坡，与地方抬了尸首，与井主去见老爷。
何德福公差大哥，你们放我走了罢。
衙 役你不该多嘴来说话，
何德福我本无事闲磕牙。
衙 役因你多言犯王法，
何德福诚恐进城难放咱。
衙 役除非有钱才开放，
何德福我有钱诚恐你不敢花。(同下)
第十四回 救难
(张雁行上)
张雁行(念)杀气怒冲霄，威风八面高。
挂印为元帅，闻名魂胆飘。
俺，张雁行。大叫三军你们听着，兵到业河扎营，攻打南阳。(下)
(报子上)
报 子(念)南阳荒荒民乱，贼兵纷纷攻关。
连年屡遭荒旱，平地大起狼姻。
咱家南阳捷报是也。马上长探，集侠山贼人造反，业河扎营，只得早报。来此已是大堂，击鼓便了。
(中军、四衙役引耿仲上)
耿 仲堂鼓一声传，怎敢稍怠慢。
报 子报。
耿 仲军报何事？
报 子集侠山贼寇张雁行造反，今在业河扎营。报知老爷，早为定夺。
耿 仲再探再报。
报 子得令。
耿 仲中军传令，先行领兵五百，擒贼定罪。
中 军得令。
衙 役禀爷，小的同贾氏、石径坡前去搭捞尸首，捞出一个男尸。贾氏认得是她丈夫，小人带了井主，同来见爷。
耿 仲带上来。
衙 役人犯上堂。
耿 仲井主名叫甚么？
(侯上官上)
侯上官小人名叫侯上官。
耿 仲你家井内，哪里来的尸首？
侯上官小人不知。
耿 仲暂且寄监。
衙 役走，好地方坐走。（下）
耿 仲唤石径坡。
(石径坡上)
石径坡小人伺候。
耿 仲秋莲哪里去了。
石径坡老爷，亲眼见是一女子投井，上来不知怎样变了。
耿 仲也暂且寄监。
衙 役走，监里走。
石径坡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下）
耿 仲贾氏上来。
(贾氏上)
贾 氏伺候老爷。
耿 仲井内尸首，是你丈夫，认的真切？
贾 氏认的真切。
耿 仲认的明白？
贾 氏认的明白。
耿 仲下去讨保。
贾 氏民妇从命。
耿 仲此事当真难明白。
衙 役有一秀才，说他明白，小人将此人也带来了。
耿 仲带上来。
衙 役秀才上堂。
(何德福上)
何德福难与小人辩，且对刺史言。
(唱)这刺史衙门里真道威严，人役们恶森森立站两边。
我这里仰着面全不招然，气昂昂站立在公堂檐前。
耿 仲甚么人，这样大模大样?真乃大胆!
何德福(唱)读书人入公衙从来大胆，习就了大模样就是这般。
耿 仲在庠在监。
何德福(唱)不在庠不在监一身散淡，我奉了主人命游玩河南。
耿 仲你主人是何人？
何德福(唱)金銮殿出圣旨将我差遣，访贼官和恶霸由我判断。
我名儿何德福新科按院，
耿 仲(唱)吓的我耿刺史跪在衙前。
大人到来，卑职先有失迎之罪。
何德福岂敢，站起来。
耿 仲大人恩宽。
何德福唤锁我的那役。
衙 役吓死了。
何德福既死不究。
衙 役禀老爷，中军落马。
耿 仲再探再报。
报 子得令。
何德福适才报的贼寇，可是张雁行么？
耿 仲正是。
何德福我在中途，闻听人说，这贼十分利害。耿大人何不亲身临敌，可惜中军性命，乃为用兵不当。
耿 仲大人息怒，卑职即便出马。
何德福如此就好，吾回察院。
耿 仲送大人。
何德福免送。(下)
耿 仲传下，兵集教场，待吾跨马擒贼。(下)
(众卒引张雁行、王海、李骥同上)
张雁行(诗)剑斩龙蛇血未干，平生立志除凶顽。
夺城劫寨勇男儿，一战成功岂为难。
卒 禀大王，南阳刺史亲自出马。
张雁行可喜你主人有救了。今日耿刺史临阵，吾去冲开当围，拿住刺史何愁你主人不得出狱。
李 骥仗庇大王。
张雁行王海听令，你保李骥随营动作，众将随吾立拿耿仲。(同下又上)
(耿仲上)
耿 仲马前可是张雁行，认得你老爷?
张雁行好一耿仲，既知你张老爷前来，就该下马归降。
耿 仲满口胡道。好一大胆鼠贼，朝庭有何难为与你，何故谋反？
张雁行住了。你老爷此来，专为你这害民贼，轻落青巾，屈陷好人。
耿 仲原来为这样事情，定要拿你与李华一同斩首。
张雁行讲话无理，休走。(下，又上，开打，耿仲败下)
(李骥上)
李 骥大王，你今反害了我主人了。
张雁行怎么害了你主人了?
李 骥大王阵前说明，为我主人起兵，刺史败回城去，必斩我主人无疑了。
(唱)实望你搭救他脱离祸患，谁料想反逼他早赴黄泉。
查情由同谋反必定立斩，烈火上灌鱼油何愁不燃。
张雁行哎呀。
(唱)听他言急的我通身是汗，悔不该两军阵讲出真言。
多因我一时间不能明辨，连累了李春发负屈含冤。
李骥莫要啼哭，我今进城与李华同死一处。王海听令，埋伏要路接应，我假扮败兵，混进城去，打听相公消息，你且放心。
李 骥尽在大王。
张雁行胜败虽由命，也要智勇全。横戈探虎穴，仗剑锯龙角。(同下)
第十五回 夜逃
［四衙役引耿仲上。
耿 仲纵马横戈去争斗，弃甲曳兵面含羞。人来。
衙 役有。
耿 仲速去报知按院大人，张雁行造反，实为李华，李华与贼同谋， 望大人定罪。
(役下又上)
衙 役禀老爷，将李华定罪立斩。
耿 仲将李华绑上来。
(李华上)
耿 仲李华，你约张雁行同谋造反，可知从前杀人是真。
李 华容罪人分诉。
耿 仲事实昭彰，还诉甚么。绑上杀场。
衙 役领命。
李 华老天呀。(下)
(张雁行上，杀役救李华下)
衙 役报知老爷，张雁行劫了杀场，救去李华。
耿 仲驾马追赶。(下)
(张雁行、李骥、李华同上)
张雁行贤弟苏醒。
李 华哎呀。
(唱)昏沉沉四体倦呼息已久，魂灵儿上九天荡荡悠悠。
猛睁眼见张兄身穿甲胄，李骥在一旁站雨泪交流。
张兄，这是甚么地方，我如何得到这里？
张雁行我因救你，发兵到此，与耿仲打一战，他败下阵去。恐他害你，是我混进城去，劫了杀场，救你出苦。这是我的营寨。
李 华哎，仁兄呀。
(唱)我犯罪自有我一人承受，何劳你起风波这般出头。
又何必劫杀场舍命相救，这消息何人来将你恳求。
张雁行我在集侠山何等安然。李骥来托，我不顾生死，将你救下，反落致怨。
李 华李骥过来。
李 骥老奴在。
李 华老奴才，谁教你来集侠山，反累我做叛。你心何安?
(唱)我李华读诗书朝廷俊秀，虽犯法多因是前世冤仇。
老奴才你累我名誉遗臭，怎如我刀斩首暝目幽州。
张雁行(唱)真个是虎难画反类成狗，明知道水复地怎样来收。
事到此休埋怨既往不咎，到天明弟兄们再作穷究。
贤弟再不必哭，今晚同宿，天明再作区处。
李 华小弟从命。
张雁行用心把守营寨，头目各自安排。(同下)
(李华上)
李 华此地攘攘干戈，贼寇纷纷过多。我如何睡他得着。桌上现有令旗令箭我不免走是走了罢。仁兄、仁兄。咳，幸喜仁兄睡熟，此时不走，再等何时?
(唱)虽然是朋友情不可忘旧，但此处是非地不可久留。
幸喜得月色暗正好行走，学一个脱壳蝉任我自由。 (卒上)
卒 做甚么的？
李 华查军情去的，现有令旗令箭。
卒 请便。
李 华好。
(诗)得罢休来且罢休，可回头时即回头。
同窗朋友如金兰，一旦做了风马牛。(下)
(张雁行上)
张雁行贤弟贤弟，哪里去了?咳噫噫，喽卒们，各执火把，追赶李华。
(唱)他为人最忠厚生性执拗，恐做了漏网鱼又去吞钩。
这一场倒做了苗儿不秀，弟兄情我岂肯一旦相丢。
(下)
第十六回 奇遇
(李华上)
李 华(唱)夜沉沉露冷冷披星带月，猛听得朔风起肌肉凛冽。
他为着朋友情不肯善舍，岂知道铁心肠一死为决。
(内喊)
李 华后边喊叫，想是张仁兄追来，这便怎处。有了，我先避过，等他过去，再走。(下，众过，李华上)果是张仁兄。幸喜他已过去，我便走是走了。
(唱)明明是下山来沿路打劫，说甚么为朋友屡费周折。
我与你所行的善恶分别，又何必苦追我却有何说。
(内喊)
咳，又来了。你看他来往从此过径，若是观见，不得不随他 去。有了，此间有座庙院，不免跳过墙去，暂躲一晚，天明再走。混浊不分清洁，诚恐将巧弄拙。(越墙，犬吠)
(道姑、姜秋莲、张秋鸾同上)
道 姑(引)月色长空露凝结，何事犬吠不休歇。
姜秋莲(引)夜深须防柳道路，惊蝉心中不宁贴。
道 姑听得犬吠，想必有贼，我们去看。呀，你是贼么？
李 华我不是贼，我是避贼到此的。
姜秋莲你可是罗郡庄李秀才么？
李 华是小生李华。
姜秋莲师傅，他不是贼，他是我同乡，一个秀才。
道 姑既是同乡，请在大殿。
姜秋莲相公请坐。
李 华师傅见礼了。请问师傅，怎知愚名。
姜秋莲绿林坡前，把银子赠与何人？
李 华呀!你莫非是姜秋莲么?
姜秋莲正是。
李 华哎! 你害的我好苦也。
(唱)你为何私自走夜将墙越，柳道内养娘死许多干涉。
你母亲诬告我邓州起解，在南阳受尽了无数磨折。
姜秋莲今夜因何到此?
李 华集侠山巨寇张雁行，是我盟兄，他因我受罪，发兵来救。耿刺史恼怒，将我立斩。多蒙张仁兄劫了杀场，救出南阳，背在营寨。是我实不愿入伙，连夜逃走，他又来追赶。哎!小姐呀。
(唱)他也是要救我须要彻底，无奈了在草内遮藏躲避。
只当就旧寺院空门舍第，越墙过今晚夜暂且歇宿。
小姐，你害的我死也不得死，活又不得活，我好苦了。
道 姑贤徒，你为何落泪?想必晓得其中详细。
姜秋莲这是我自己命苦，陷害别人，还有甚么说的。
(唱)怜幼女赠银两至诚豪杰，出言语并无有半点歪邪。
回家去继母疑通知邻舍，诚恐怕到公堂牵枝弄叶。
我同养娘越墙逃走，行至柳道之内，偶遇贼人，杀了养娘，夺去包裹，要携我同行。幸喜天罚贼人，将他推到深沟，我才得脱身投庵。哎!相公呀。
(唱)悔不曾在家中悬梁自缢，更胜似遇强人遭那罪孽。
到今日害别人身入缧绁，忍不住泪珠儿点点成血。
李 华你知那贼名叫甚么?
姜秋莲现有贼人钢刀一把，上有侯上官三字。
李 华这侯上官是何人?
张秋鸾侯上官是我恩父，素行不仁，必是他无疑。
李 华师傅是何处人氏？
张秋鸾我也是罗郡庄人。张雁行是我胞兄。素阐足下是家兄厚友，故此相告。
李 华张雁行是我结义恩兄，既是贤妹，见礼了。
张秋鸾还礼了。
李 华想是张兄，把妹寄到侯家庄。
张秋鸾正是。你听。
(唱)论亲情侯上官是我姑爹，托妹与姑姑家暂度岁月。
自那日侯家庄兄妹分别，姑爹娘并无有半点疼热。
我姑爹不仁，要卖奴家入娼，是我黑夜逃走投井。次日二客人捞救我出井之后，一人又将一人害在井内，立逼奴家上车。幸遇按院老爷路过化俗桥，奴家急喊冤枉，蒙长官寄我在此。哎，你听。
(唱)出陷井又遇见匪类强携，却不知奴性命那里归结。
化俗桥按院到如同囚赦，在禅林忏前世所积冤孽。
李 华石径坡在南阳击鼓，说姜秋莲在侯家庄，与人做螟蛉女儿，莫非就是贤妹。
张秋鸾那日出庄投井，有一人问道，你是姜秋莲，我也没应他是也不是，想那人就是石径坡。
李 华那就是他。贤妹尊字，果是秋莲。
张秋鸾贱字秋联。
李 华哎，是了。张与姜同音，联与莲同音，勿怪石径坡错认!他如今也在狱中，谁知你二人都在这里。哎!
(唱)他为我寻秋莲不分昼夜，错认了秋联女访问不切。
捞尸首惹出了官司口舌，可怜他在狱中屈受缧绁。
道 姑(唱)他三人掩着面悲悲切切，世间人那有得这等情节。
全案事把好人无辜牵扯，引得我出家人心不宁贴。
你们都不用啼哭。相公你在伽蓝殿宿歇。等到天明，我领两个小徒，在按院衙门，替你辩冤。
李 华若得如此，小生感恩不浅。
道 姑放开眉头免悲切，全仗法力消魔劫。
张秋鸾善恶相对自有报，
姜秋莲冤孽到底有神雪。(同下)
第十七回 团圆
［四衙役引何德福、耿仲上。
何德福(引)南阳处处列旌旗，黎民遑遑不宁息。
耿 仲(引)怎能复见太平世，惩贼未能保凶吉。
(李华上)
李 华大老爷冤枉。
耿 仲甚么人喊冤？
衙 役张雁行救去的李华，复来喊冤。
耿 仲想是来探消息，推下斩首。
何德福不可，张雁行劫去，李华复来喊冤，必有甚么原故。带进来再问。
耿 仲带李华上堂。
李 华大老爷冤屈冤枉。
何德福李华，你被张雁行救去，为何复来喊冤。难道不怕本院大法处治?
李 华张雁行当日与犯人同学攻书，至长异路，因而各别一方。无故救我出苦，是我心实不安，但愿甘心受死。
何德福蝼蚁贪生，为人无不惜命。独你自来寻死，真乃世间少有。
李 华大人，宁为含冤鬼，不作反叛臣。
何德福难得这等义士。可见当日柳林道杀人是假。从前累你受屈。 站起来。
李 华大人恩宽。
何德福本院赐你衣帽马匹，顺说张雁行投降，保你戴顶纱帽，你肯去否?
李 华情愿前去。
何德福人役，顺马伺候。
衙 役是。
何德福速即起程。
李 华遵命。(下)
(姜秋莲、张秋鸾同上)
姜秋莲大老爷，冤枉。
衙 役禀爷，有二位道姑喊冤。
何德福唤进来。
姜秋莲
张秋鸾张 与大老爷叩头。
何德福二位道姑，名唤甚么?
姜秋莲俗名姜秋莲。
张秋鸾俗名张秋鸾。
何德福俗家哪里?
姜秋莲同是罗郡庄人。
张秋鸾同是罗郡庄人。
何德福怎么，一时出来两个姜秋莲?
姜秋莲小道姓姜。
张秋鸾小道姓张。
何德福哎吓吓吓，姜张二字，原是叠音，莲联二字，又是双声，难怪认错了。姜秋莲上来。
姜秋莲伺候老爷。
何德福你有何冤枉，从实诉来。
姜秋莲老爷容禀。
(唱)小女子捡芦柴李华周济，回家中继母疑惹起是非。
莫奈何随乳娘连夜逃避，行至在柳林道强人来追。
恶森森夺包裹还不如意，一霎时把乳娘找下首级。
求云雨我推贼青蛇涧底，娘诬告李相公情罪是虚。
何德福可知杀人贼名叫甚么?
姜秋莲就是张秋鸾的恩父，名叫侯上官。
何德福你何以知之？
姜秋莲现有利刀一把，上有侯上官三字。
何德福呈上来，果有侯上官名字。人来，将刀寄库，张道姑上来。
张秋鸾伺侯老爷。
何德福有何冤枉，从实诉来。
张秋鸾大老爷容禀。
( 唱)我的父要卖我入娼为妓，连夜逃出门来冤孽相随。
耳听得叫秋联一声言语，小女子急投井不知所为。
次日早二客人将奴救起，出井来又遇见匪类相欺。
把一个同伴客害死井内，救我命害他生可怜可惜。
何德福你可是本院寄慈悲庵中之人么？
张秋鸾正是。
何德福那件事，本院早已访明，那老儿是许黑虎所害。但不知逼你下井之人是谁?
张秋鸾逼小女子之人，必是石径坡。
何德福必然是他无疑了。将秋联误认秋莲，与无故逼人下井不同。往下跪。
张秋鸾从命。
何德福石径坡上来。
(石径坡上)
石径坡伺候老爷。
何德福你可认得姜秋莲。
石径坡小人在灯火下见过一面，还略略认得些。
何德福二道姑去认。
石径坡是，这个看起来鬼鬼的，像是得。
何德福住了，你是逼她投井的么？
石径坡哎呀老爷，小人何曾逼她。我问了一声，她应了一声，便跳下去了。
何德福这就是了。下去。
石径坡是。（下）
何德福唤许黑虎来见。
(许黑虎上)
许黑虎伺侯老爷。
何德福许黑虎，丹墀有一女子，说是你的亲眷，前去相认。
许黑虎呀，怎么是你?我把你从井内救出，将恩不报。
何德福走，该死的狗头。救她的人，你害在井内，她报谁的恩。
许黑虎小人一时错了。
何德福下边听审。唤侯上官来见。
(侯上官上)
侯上官伺候老爷。
何德福秋莲在此，下边去认。
侯上官我那女儿呀。
何德福住了，教你认那一个。
侯上官小人认不得。
何德福那就是推你下涧的人，怎么说认不得。看夹棍来。
侯上官小人招了就是。
何德福说来。
侯上官养娘原是我杀的。携她同行，她把小人推下涧去，两腿折跛，这就是冤冤相报了。
何德福下边听审。唤贾氏上来。
(贾氏上)
贾 氏来了来了。
何德福那边有一道姑，前去相认。
贾 氏哎呀儿呀。
何德福唗，若是你亲生女儿，一十六岁，怎能教她郊外捡柴。你丈夫是许黑虎所害，乳娘是侯上官杀的，你诬告李华，该当何 罪。
贾 氏老爷，现由他家搜出包裹，内边尽是我女儿日用之物，既是侯上官所杀，包裹如何得到他家?
何德福这个就难明白。
石径坡老爷，小人倒也明白这包裹。
何德福石径坡上来，你如何得知?
石径坡小人做个小小生意，那日向罗郡庄赶会卖货。天色尚早，行至乌龙岗，见一痿子，小人明知他是个贼，将他包裹抢去，不敢拿回家中，恐受我母恨怨。我想李华是我的恩人，将包裹丢在他家，以报当日恩惠，不料反害了恩人。
何德福这痿子在哪里，又是何人？
侯上官老爷，就是小人。
石径坡不是你是个茄子。
衙 役胡说。
何德福这就是了。犯人俱都听审：姜秋莲越墙逃走，乃是继母所逼，与私奔不同，应免究治。侯上官始而劫财，继而杀人，俄而携女同行，失足深沟，可见天网之不漏，实本案之首恶，剐罪一名。张秋鸾怕卖离姑，畏盗投井，理当其宜。石径坡有逼人投井之罪，乃是无心过失，南阳击鼓堪称豪侠，可在刺史门下效用，以为进身之阶。许黑虎谋色害命，难逃切头，斩罪一名。贾氏无惜女之心，发回本州拶罪受刑。将养娘、姜韶领尸埋葬。李华陷不白之冤，受无辜之刑，不肯随贼造反，复来受刑寻死。本院断姜秋莲与李华为妻。淑女宜配君子，姜秋莲下边更衣。
姜秋莲老爷恩宽。(下)
何德福贾氏发州授刑，张秋鸾入庵修行。
贾 氏
张秋鸾张 老爷恩宽。(下)
衙 役李华要见。
何德福着他上来。
衙 役李华上来。
(李华上)
李 华禀大人，罪人奉命，说张雁行，教他自来投降。
何德福好，又有说张雁行之功，本院即日上本，保奏注花县县令。耿大人与李华换七品冠带。
李 华大人天恩。
何德福唤张雁行。
(张雁行上)
张雁行大人在上，罪人张雁行投降来迟，望大人法外施恩。
何德福果称得英雄，去了缚绑，站起来。
张雁行大人恩宽。
李 华大人在上，李华谢恩。
石径坡石径坡与大人谢恩。
何德福不消。李华，本院断姜秋莲与你为妻如何？
李 华大人天恩。
张雁行大人在上，罪人有一胞妹，未曾许人，望大人天裁。
何德福令妹今在何处？
张雁行现在庵内。
何德福莫非就是张秋鸾。
张雁行正是。
何德福不妨同与李华为妻，不分大小，就在此地拜堂成亲。本院赔赠妆奁，耿大人便为月老，即日花烛。唤傧相来见。
(傧相上)
傧 相傧相与大人叩头。
何德福站起来。好话多说。
傧 相遵命。庵中一对陈妙常，脱去道服换红妆。交拜四品黄堂上，一个梁鸿两孟光。
动乐，新人踏花毡，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入洞房。(下)
傧 相傧相谢赏。(下)
众 与大人恭喜。
何德福大家之喜，同到宴上。请!
众 请!(同下)
幕 落
剧终
编辑：秦人
|
联系/合作电话：18966730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