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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的女人 李佩芝 我坐在她对面,坐在她侧面,抑或坐在她后面,总忍不住悄悄地望她。 不善交际的人,走个迎面,彼此也只能友好的笑笑,找不出个借口闲聊。 4年了,每次省政协开会时,我都和她一个组。听说她是第一个从大海那边过来在陕西落户的女人,而她却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听说因了她先生思念故乡,她便毅然抛弃了家产,告别了爹娘,几经周折,才来到陕西,并在陕南一个小小的山城里落了脚。 她使我困扰,使我好奇,使我钦佩。我常常猜想,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常常流露出一种特别的神气,我注视着,她没有。那双弯月般的秀眉下,一双眸子静静地平和地坦诚着,无遮无掩。她不爱说话,坐在那儿,总托着白皙的双颊,认真地听别人讲话,不知道在她的年龄知不知困惑,她小小娇娇的挺秀美,薄施了淡淡的妆,给人一种朦胧的魅力。我常望着她那娴静的面孔,那双戴了金戒指的手,那比我们一般女人显得光艳的服装,那小巧的红色高跟鞋,……我实在想不出,她怎样过大海过大江,坐火车,乘汽车,一直走到那小小的山城里…… 改革开放以来,有人到美国去了,有人到日本去了,还有人去了澳大利亚,去了新加坡,去了一切能去的外边的世界。有亲朋好友帮忙者,有买护照者,有偷渡者……都以为外边的世界很精彩,里边的日子很无奈,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不惜抛妻掷子……当然,我没有权力批评任何人,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方式,只是这个年年见面的小山城来的女人,这个文静的,秀气的,娇小的台北女人,这个眷恋丈夫忠诚于先生一腔思乡之情的女人,使人无限的尊重了。 翻开陕西地图,在南边一片黄色山脉之中,你能找到小小的宁强县。我曾去过那儿,坐了长长的火车,又转了久久的汽车,大山深处,有个几条小街的镇子,就是县城! 小山城的生活是很贫困的,经济文化十分落后,曾有人怀疑,她能在那儿待下去么? 后来听说她先生病了,病得十分严重。 后来又听说,她的先生去世了,只剩下她和女儿两人。 今年却听说,县中学的一位老师爱上了她,经女儿努力,他们不久前办了喜事,人们也宽慰了。她不会走了,她爱上了小山城,小山城毕竟是温馨的啊! 这些听来的故事,愈发引逗了我的好奇心,无论如何,她于我仍是一则迷人的美丽的谜。今年,政协会开的早,正月十五那晚,月儿挺好,我想到古城墙上去看花灯。走出招待所大门,发现她正站在门口桔红的街灯下,朝远处张望。看见我,她笑了:“回家去吗?”“不,我想看灯去,听说很热闹,你去吗?”我真想找这个机会和她一起玩会儿,可她羞涩的笑笑,说:“我去不成,我先生和女儿说还没有开学,他们今晚赶来,和我一起过元宵节。” 月光如水,如水的月光里荡游着点点彩灯,远处的鞭炮声像亲人呼唤般,令人心神荡漾。我默默地朝古城墙走去,闪闪烁烁的彩灯已在夜空里亮出元宵节的辉煌,我心中涌出一片柔情。什么是一个女人的满足与追求呢?从一个繁华的都市扎根于山林里一处偏僻的角落,自有她万古不变的真情。我相信,无论她心中对远方还有多少千丝万缕扯不断的牵挂,今晚,她是幸福的…… 忍不住,回头又望了她一眼,朦朦胧胧桔红的一片光晕里,有她梦幻般的身影。 注 李佩芝,女,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本文发表于1992年《团结报》第1220期。文中主人公为台胞石锦妮。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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