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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镜(小小说) 封如野 黑暗,眨眼间吞没了一切。 “又断电!真他娘的缺德!” 医院晚班收费员金嫂,边骂边停住织毛线衣的手,从抽屉摸出半截蜡烛,擦火点燃,栽到墨水瓶盖儿上,顿时,那写着“收费处”、“取药处”的两个并排窗洞,射出昏黄的光亮,犹如两只呆痴的眼睛,注视着茫茫夜空。 一辆汽车在大门外嘎然而止,司机迅速打开车门,背出一个满脸血污的女青年,金嫂借车灯凑近一看,吓得直往后退,张大夫急切地喊:“快!送急诊室!” “哎——真遭孽。总是遇上坏人,这社会秩序哪辈子才能好?”金嫂自言自语地说着。回到药房,坐在原处,又开始编织毛线,过了会儿,调剂员亚芹回来了,金嫂神秘地问: “嗨!坏人抓住没有?” “什么坏人?” “强奸犯呀!” “没有的事。她是骑自行车跌伤的。” “跌伤的?不管咋说,这社会风气就是坏。”既不是强奸,也不是凶杀,金嫂觉着很不过瘾,便转了议题:“哎,这女人真可怜,年青青破了相,男人总嫌弃。受罪的日子在后头里。哼!再辈子变牛变马也甭当女人。” “心灵美的人多得很哩。”亚芹不赞同地说。 “傻女子,电影是捏的,报纸是宣传,别给个棒槌当针使。如今的男人,有几个良心长在这儿的?”金嫂用手拍拍胸,接着说:“特别你是个水灵灵的姑娘,等对上象,结过婚,生了孩子,失掉水色,你就知道了。” 亚芹听了,脸胀得通红,金嫂却由此及彼,滔滔不绝,数完断电的可恶,又讲党风如何不好,医院如何不关心职工。说自己眼睛有病,看东西象哈哈镜,还得上夜班,是活整治人,不管亚芹听没听,一直数说到青年司机来交款。 “病人怎么样?”亚芹关切地问。 “不要紧,伤不重。张大夫他们打着手电筒缝合了伤口,这阵人已苏醒了。”青年司机感激地说。 “谢天谢地。”金嫂收了款,边递收据边对窗口大声说:“小伙子,不是我批评你,你们这些男人,只知道讨老婆,不晓得疼老婆,叫她晚上出门,能放心?如今社会秩序……” 金嫂没说完,青年司机已离开窗口,亚芹不满地接上说: “尽瞎说!人家不是俩口儿。” “真的不是?” “他们根本不认识。” “噢,明白了,总是他开汽车撞了人家。” “你看见了!” “不看也晓得,不是自己的老婆,为啥那样尽心?一定是汽车撞了人家,怕罚款,怕进班房,这号事我见的多了。不信?我敢打赌!” 突然,头顶发出“嗡嗡”声,日光灯“扑啦”一下亮了,金嫂揉揉眼,见亚芹不答理自己,便咽下冒到嘴边的话,继续编织毛线。这时,病房那头传出一阵噪杂声,说病人的丈夫来了,金嫂马上嘟囔起来:“有一场好戏看了。”她起身往外走,发觉被毛线团牵着,便折转身来,抓起装毛线团的人造革花提包,往胳肢窝一夹,冲出门去。病房里并没人扯皮吵架,金嫂感到失望。 可一听说那青年司机不见了时,她又来了兴致,插嘴说: “他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抓住他非罚款五百不可,记下汽车牌号没有?” 谁也没有理她的话茬,只见满头华发的张大夫扶了扶眼镜,激动地说: “不用谢我们,该谢谢那位青年司机,他路遇危难,一心相救,做了好事,悄然离去,我们都要向他学习啊!” 金嫂愕然了。那只朝夕相伴的人造革花提包,也从胳肢窝落到地上,里面的毛线团轱辘辘跳出,滚到墙旮旯去了。 (作者系本县人,现任县纪检委书记)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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