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说,胃是有感情的,小时候吃过什么东西,到老它都喜欢吃那个东西。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我离开家乡已经25年了,吃过许多南北大菜,也尝过无数山珍海味,但我最爱吃的还是妈妈做的家常菜。 比如说腊肉。 腊肉的制法其实很简单:冬腊月宰的肥猪,把肉割成小块,用盐腌一宿,挂在厨房里。山里人煮饭用柴草,烤火是疙瘩,天天有烟子熏。渐渐地,鲜肉变成了干肉,颜色由白变黄,由粉红而乌红。时间长了,肉块上扑满了扬尘,黑不溜秋,一点也不好看,不过洗净了,煮熟了,吃起来还是一样的。熏腊了的肉可保存一两年之久不坏,啥时候想吃取下来就成,这对于交通不便、手中活便钱不多、买卖不方便的山民来说,确实是个好办法。 腊肉的吃法不多,一般就是炒、蒸、炖等两三种。 腊肉的肉皮必须用火烧焦,否则是不易煮熟的。烧过的地方要用刀刮掉一层黑屑,待露出松软、金黄色的肉皮方可。洗腊肉最好用食用碱、丝瓜瓤,这样不仅去油去污快,还没有毒副作用。 将煮熟的腊肉剔骨切片,炒豆豉,那是下米饭的上等好菜。腊肉的油浸透了每一粒豆豉,使它们个人黑红饱满,油汪汪,亮闪闪,诱的你垂涎欲滴;而肉片上则粘满了豆豉末儿,显得温软细腻,黄灿灿的肉皮仿佛又为每一块肉片镶了一道金边,再加上那特有的香啊……你要是不饿也会有食欲。豆豉肉夹馍、夹锅巴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生腊肉去骨切成蝉翼般的薄片,肉皮朝上整齐码于盘中,上笼蒸熟,香而不腻。若是在肉片上垫些干椿芽之类山野菜,肉片上放少许葱段、姜片、红辣椒,蒸出来的味道则更佳。 猪腿肉的吃法与上略有不同。猪腿上肉皮多,一定要烧好,必须面面俱到。烧前可锯成段,这样便于操作。洗净后剁成坨,下锅后大火煮开,小火炖烂,吃时可加豆腐、蒜苗略煮,连汤盛入碗中,肉皮金黄,肉质黑红,豆腐白嫩,蒜苗青绿,异彩纷呈,香气扑鼻,真是又实惠又好吃。 记得小时候,家里煮腊肉,看到母亲在灶头上忙活,我便在灶火里架火。哥哥说我是“想吃油渣子锅边转”。我不理他。锅里才飘出一点香味,我便揭开锅盖用筷子扎,一边扎一边用手扯,只要扯下一点来,也不管熟没熟,便塞进口里囫囵吞下。等到肉完全煮熟,母亲从锅里捞出来晾在案板上,我的眼睛就再也不离开她的手了。只见她先剔出一根骨头,上面故意留许多瘦肉,然后转身含笑递给我,我简直迫不及待,抓过来就啃,弄得两手、两颊都是油。现在想来那样子一定滑稽可笑,但当时我是多么地快乐、满足啊。也因此,了解我的母亲在我离开农村住进城市以后,年年都要给我熏好多腊肉,让我带回城里慢慢享用。 在穿的越来越“洋”,吃的越来越“土”的今天,宁强腊肉真是一道百吃不厌的小菜,可在我的心里,却远胜过许多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