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皋民风淳朴,习俗勤俭,为人厚道,幽默风趣,充满着强烈的乐观主义精神。无论生人熟人,进门为客,好酒好菜待承,有烟酒不分家之说。三言两语便成知己,两三回合视为至交,大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豪侠气度。客人登门,敬茶为先,茶热心暖,茶浓情浓。再看那绿茶点缀的山水风光。一番滋味便在心头荡漾。连绵不绝的茶带茶园和古朴的烟俗茶风,俨然千里丹青画轴,在清风碧流间尽情舒展。
一、别有风情的报路歌
岚皋山大林密,沟壑纵横,走路全靠两双脚,运输离不了背和抬。由于山路的崎岖狭窄,上坡下坎,过沟捌弯较多,搬运大一点的物件, 特别是几个人抬东西,后面人的视线往往被遮挡,每前进一步都很艰难。为了行路安全,首尾有个照应,在千百年来,流传一种安全走山路的“报路歌”。
最早的报路歌是婚娶抬陪嫁物品时唱的。出嫁那天,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都要给女儿预办十台八台。请来抬陪嫁物品的不仅力大脚稳,且能言善唱,遇上上坡下坡,走在最前面的就报唱:“陡下陡”,后面的齐答:“促起走!”,下坡时,前报“阳阳坡”,后答“慢慢梭!”。捌弯就报:“连环之字拐”,后答“你去我不来!”,过沟或路上有水坑时前报:“一路花滩”,后答“两脚叉开!”,过桥时前报:“两边虚空”,后答“端走当中!”。如领头的见前面荆棘丛生、枝柯倒悬就报:“青蓬挂顶”,后边的答“扯烂了不赔!”,若路上有一堆粪便,领头的怕后边的看不到,就唱:“路上一朵花”,后边的忙答:“我们不踩它!”,意思是知道了。若遇上蛇,前报:“路边有根绳!”,后应:“绕个弯弯行!”,背老二原来干的是很累很苦的营生,但他们越累越爱跟妇女们开玩笑,往往主动用话挑逗,若遭对方育骂,反作倒觉得舒服过瘾,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如:“前头来了一枝花!”,后答:“伸手摘了它(她)!”“走拢看清它(她)!”“原来是娃儿他妈!”,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20世纪50年代,为了将食盐、布匹等日用品运住山区,除了船载马驮,更多的是用人背挑。这些被群众称为“背老二”“背二哥”的脚夫,上路时都爱结伴而行,启程前还要推举一位眼明嘴巧的人为“领头”。遇到险路或障碍物时,领头便将抬取陪嫁的报路歌借来。
上路的人再多,只要一踏上节拍,步调就会协调自如,似乎背头的负重也减轻了许多。一人报,众人答,加上大山的回声,此起彼伏,粗犷中透出幽默的情韵。
报路歌也是一种民间艺术,它无调含韵,自由唱和,节奏明快,无拘无束,在搬运大件行李的过程中,除唱一些流传的固定句式外,还穿插一些逗趣取乐的顺口溜,用来助兴鼓劲。
二、守号与狩猎
在靠近大巴山的一些地方,山大人稀,野兽出没无常。为了守卫即将到手的庄稼,苞谷挂须、豆类结荚之时,山里边便出现一些“介”字形的茅庵草舍。这是山民们为保护劳动果实不受野兽糟踏而搭起的临时“哨所”,当地人把这种看秋护粮叫“守号”,把守号人住的简易草房称作“号棚”。
人烟稀少的地方,当庄稼即将成熟之时,狗熊、野猪、獾、土老鼠等,就会夜里出来糟害。最厉害的是野猪,它们常常成群结队,一夜之间就可将几亩庄稼夷为平地。因此,人们在地边搭上号棚,每晚除在棚前烧一大堆篝火外,还要不时地吼唱有韵无词的山歌号子,放土枪、敲梆子、吹牛角号,用来惊吓野兽,避免他们靠近地边。
农闲时,居住在山里的人也想学城里的人来一点“闲适”,带上弯刀背上干粮扛上猎枪外出打猎,俗称“撵山”。他们不但熟悉猎物出没的地方,还能凭响动、气味、足迹、粪便之类的判断出各种不同的猎物,哪些是受保护的,哪些是可猎的,并且对一些山禽野兽的习性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打獾之类的动物,有一两个人即可。打野猪人要多,进山先查出脚迹,由经验丰富的人指挥,找准“交口”,由枪法最好的猎手“座交”。“撵脚子”带上自养的猎狗,拿上竹竿或木棍,从三个方向驱赶,嘴里不时地吼着动听的撵山号子。坐交的守候在能隐退的地方严阵以待,只要猎物“上交”,十之八九逃脱不掉。
打死野猪的猎手,从猪脖子上先扯一撮毛用火烧掉,再扯几根蘸上血粘贴在火枪的点火处。装上火药朝天放一枪,通知大家前来分享胜利果实,谁击中的谁优先,将尾巴使劲往后扯,扯到哪里就从哪里砍下来,用墨汁打上码子。其余的大伙平分,凡拢了场的个个有份,连带的猎狗也不例外。“见山打猎,人人有份”,这种猎规至今尚存。
三、杀年猪与吃泡汤肉
岚皋地方,杀过年猪很有一番讲究。不仅要选择吉日(属牛、属马的日子最好,象征来年喂的猪膘肥体大),还要请把式(杀猪匠)和二把手,准备“卯子”(用棕叶扭成,以备缚肉块之用)。杀猪时要一刀毙命,称之为“过山快”,预兆来年槽头顺。毛要刮得干净,肉也要砍得周正。当毛剖净,将整猪支在大澡盆上,杀猪匠就从脊背处“开边”,看是否“通脊”(首尾膘的厚度均匀),围观者多用手指插入量出几指膘来。也就在这时,内当家的才很自信地走出来,享受人们的称赞。割下猪头,往往要先称一下,好预测该猪的净重,一般是一比十,就是猪头30斤,净肉就是300斤。下来就是实测,也就是将砍下的半边一称,就会得出整条猪的实际重量,此举称之为“吊边”。砍肉也有讲究,常言说:“猪大猪小,二十四个卯”。肉从尾部砍起,依次称之为:坐墩、二道臀、腿筋、黄鳝肉、倒尖、软膛、腰绺、宝肋、槽头、项圈。砍一块从一到十的写法为:“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十”,如三斤二两,就写成“〣 :”,四斤六两就写成“〤〦”。
趁着猪血未冷,“便倒进早巳准备好的豆腐盆里,再加上蒜瓣、花椒之类的佐料,捏成疙瘩放在火炉上面熏干.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血豆腐干,当地叫“血粑粑”,是炒腊肉下酒的上等佳肴。
家家杀猪,家家都有一顿丰盛的泡汤肉,即使刚在邻家吃过,主人也不马虎。所谓吃泡汤肉,也就是主人用刚杀出来的新鲜肉置办一桌酒席;一来犒劳杀猪匠和前来帮忙的乡邻,二来共庆丰年。岚皋人厚道,遇谁家杀过年猪,不论生人熟人,只要赶上了就得入席就坐,如果过多谦让,主人反倒不悦,说你见外。真有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味道。
泡汤肉一般用的是“槽头”,因为这儿的肉块头大,一块就是十几斤,而且有肥有瘦,便于厨房调理。待头蹄下水收拾停当,刚把烟吸过,茶喝罢,鲜美可口的泡汤肉就端上了桌。几碟子几碗,有炒有炖,再满满斟上几碗自家烤的柿子酒或拐枣酒。因为酒劲(度数)不大,通常用碗不用盅,真应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说法。一人一碗酒下肚,再猜宝划拳打通关,直闹到夜深入静方罢。虽不是“家家扶得醉人归”,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这种泡汤肉,从冬月初一直要吃到大年三十,只要你勤快肯帮忙,天天都有吃的。
这杀年猪吃泡汤肉的风俗,不知兴于何年,就连地方志上也没有记载,但“文革”期间,杀得起过年猪的家儿屈指可数,若是遇上一顿泡汤肉,那真是享了天福。现在,家家户户都喂三四头大肥猪,除了自家食用外,还要扛到集市去卖,吃泡汤肉成了家常便饭,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