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镰山中段,双泉镇蔡庄村东约一公里有一沟壑,叫蔡庄沟。沟壑由南而北伸进,由宽阔而狭窄。状如一朵盛开的牵牛花。花的底部是高三十多米,三面临空,北连土塬的“半岛”,当地村民称它为虎爪崖。崖上有座坐北面南的庙宇,名曰“三义庙”。
庙会,源于庙,后有会。
庙建何时,无可考证,据说此庙曾在明洪武七年(1374)重修。虎爪崖的东南方有一斜坡,顺坡而上,进山门,穿涵洞,沿着高高低低的几步砖砌台阶,可低前殿。绕过曲折幽道,进入后殿。不大的三义庙中,还配有药王殿,土地庙、多君祠、钟楼等建筑。虽显拥挤,但也画栋雕梁,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工巧之极。庙被砖围墙环绕,远看宛似一座城堡。庙内柏树、石榴树绿荫遮蔽,给荒沟中的小庙平添了些许灵性和生气。
庙很小,然而香火旺盛,遗憾的是这些全毁于那个人妖颠倒的荒唐岁月。晨钟、铁鼎、铁鹤等珍贵文物有的被炼了钢铁,有的被当“四旧”砸坏,有的散落民间……然而,每年农历正月二十三的庙会,七、八百年中历经兴旺、衰落、兴旺多少个轮回,还是顽强延伸至今。
三义庙“刘关张”的供桌上明烛不灭,香炉中香火不断,时令鲜果,白馍点心把一个撒满香火、尘埃的供桌白的严严实实。歪斜着的“有求必应”的匾额,锦旗挂在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墙壁上,那些善男信女揣着对日月光景的企盼,对五谷丰收,牛羊兴旺的希望和对美好明天追求,跪对或善脸慈目,或吹胡子瞪眼、或张牙舞爪的草筋泥胎顶礼膜拜。因了这些香火不断,人越聚越多,于是就产生服务于祭礼的香、烛、表、课之类的祭品交易,加上长年沿袭的传统,一些日用小家什、小物件和农事家俱也摆到地摊上叫卖,陶土器皿,瓦盆水缸、木桶木凳、笊篱竹耙,应有尽有。
只要有人群,总得吃饭。商家瞅准了这谋利的机缘,搭起布篷,压饸饹,烤烧饼。油糕锅、醪糟担、甑糕车、凉粉摊,肉架子,吆喝着,叫卖着,在荒沟里的上空喧嚣,喷香的诱人食欲的气味常让善男信女垂涎不止。那些走江湖卖艺的、卖狗皮膏药的、测字算卦的、耍猴变戏法的,也有押宝、摊牌九、摇色子赌博的摊儿充塞其间。一幅亚似“清明上河图”的民间风情长卷,在蔡庄沟内活现。于是自发地形成了集祭祀、物质交流、文化娱乐、交朋接友的集会。因于庙的缘由,就谓之庙会了。
十三、四岁那年,我同两个伙伴去上“二十三”会,正儿八经地跪在“刘关张”的塑像前,焚香、叩头,口中还喃喃地学着大人们的样儿,念念有词,上下摇动黑黝黝的签筒。不经意中,一只竹签从竹筒中跳出来,捡起一看,竹签上端用朱砂写着“来意不专,罚油斤半”八个字。那时,我等不解其意,将签递给旁边一位庙祝模样的老者。他抿嘴而笑,在我头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说:“好好地念你们的书去吧!”此后,再也没去上过蔡庄沟的“二十三会”,而这次抽签让巷里的人知道后,竟成了他们讥讽我的笑柄。
又是一个正月二十三,再去阔别近半个世纪的蔡庄沟庙会。虽然天色阴黧,但一路上步行的,乘三轮、四轮的,骑摩托车的,或子携老父老母,或三朋四友相约,或情侣相伴……一溜一串,络绎不绝地往沟里挤。沟崖上的小路上红棉袄,绿风衣,黑夹克,蓝西服让你目不暇接。沟里人头攒动,你拥我挤,简易舞台上的秦腔戏和小贩们的吆喝,让庙会更加热闹了。当我随着人流,拥上虎爪崖时,可惜的是昔日的三义庙踪迹全无,破烂的简易房,彩条布搭起的棚棚,几棵石榴树也被你踏我踩,变得肢体不全,初春寒风中,好不可怜!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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