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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对陕北的民俗民风有着极深厚的爱和神往。你叹息在陕北插队3年竟没有亲眼一睹“暖窑”的风采(你说得对,那时,“暖窑”是被当做四旧扫荡的,谁还敢复旧弄那玩意儿。再说,那年月农民穷得也箍不起新窑。没有新窑,当然就更谈不到“暖窑”)。于是你常有种排斥不开的遗憾,常要我将陕北的一切细细描述于你。这不,村里顺顺家“暖窑”,正巧被我赶上了。——顺顺,你也许记得吧,你在村那阵,他才十来岁,还流着鼻涕。对了,他也就是那个“破老汉”的儿子,这下你该记起了吧。 暖窑,是陕北农村一种古老的风俗,本决为谁家迁往新居,大家恭贺乔迁之福,乔迁之喜,乔迁之乐。现在,格外肥大的雪花在这冬日黄昏更加扬扬洒洒的细密起来,给农村平添了一份瑞气,一份景致我看顺顺家的那三面石窑,真是新门新户,新窗花呵,还新新的将今年新收的谷穗子在门缘上方交*了两个黄黄的红红的“X”号。门上一幅新对联分外惹人:里有仁风春色薄,家余德泽福星临。安居乐业。你不要小看陕北那土疙瘩人,他们的对联编得美着呢。 现在那些相好的拜识(陕北指结拜兄弟)、邻里好友开始三三两两向这里走来,雪地上踩出一条条脚印。他们都带着自己的独有的“特产”,腋下夹的,小篮子提的。比如谁家有几蔓葡萄藤,他准带阴好凉干的鲜葡萄干儿;谁家的南瓜籽儿最大最饱满,他肯定会提溜来的小袋;谁家的老母鸡在这冬日里冠子红,咯咯下蛋早,她会玄耀地带来;谁家的黄米稠酒历来为人称道,她将兴冲冲地用大海碗端来,让大伙品尝。当然,也有拿酒的,带肉的。带汾酒、西凤的人兴致勃勃,带二曲散酒的也乐乐陶隐…… 人人都要带一份好吃的东西,才叩主家的门。主家自然更要拿出全部的殷勤,款待庄邻。富赡者备办酒席,手头拮据者,也要上三五道菜的。那炕须烧得热热的,暖暖流的,那一定要体现出温暖如春,家传诗礼,日星月恒,盈福满门;一定要体现出里和为贵,同德同邻,祥光惠风,五世其昌。 肉香弥漫了整个窑洞,3个炕上挤满了人,还不断有人打着唿哨带股风进来。主家现在端上来热腾腾的油糕,一道道好吃的饭菜肉食。大伙象原始部落狩猎归来那样席地而坐,同乐共享美餐,尽情吃喝。那猪肉粉条吃的哧溜溜响,南瓜籽嗑得“乒乓”的,红枣嚼的有滋有味,稠酒烧酒唱的醉醉攘攘。“啧啧!谁家婆姨做的好稠酒,真甜!”人家那男人知书达理戛崩崩俊,人家那女人也苗格条条巧格灵灵。”女人们七嘴八舌。“人家是金娃配银娃娃……我那一口子,嘿嘿,邋遢肋月忒,我们是西葫芦配南瓜。”男人们裂开在大嘴嘎笑……暖窑不象闹洞房喝喜酒那样粗野,嘎皮,暖窑稍有收敛,但那热烈浪漫的气氛,真挚淳厚的民风,同时叫你外来人大饱眼福,咂舌喝好。因为你外来人根本就没经过这种场面…… 中窑热炕上是老年人拉话的地方,他们凑在一起,呷着酒,共话这家人的勤劳,能干,务正,光景殷实。也说些躬耕、畜牧、祭祀及外面许多令人新鲜的消息:“你鬼儿子羊毛里掺假没。人家说羊毛卖外国叫人家查出来,赔了钱又坏了名誉。”两个老汉诳着乐,热的头上直冒汗,他们索兴把那老羊皮袄脱下放在一边,还用袄襟子连连扇风。炕头那侧,一个老汉正在唾沫星子乱溅说古今《杨家将》。对杨家将忠烈的弘扬,这一方对善恶信奉天长地久的人们! 暖窑须唱歌。不唱劲不足,味不浓。一唱必是信天游。信天游是普通庄稼人的心 声,也是彼时彼地人们愿望、爱憎、理想、情感的表露。你看前炕那群年轻后生,抽 烟、喝茶、谈天说地,亮着嗓子打通关,猜拳唱令声象公牛叫一样。那后生连连吃拳,输了,就唱起来: 头一回寻你你不在呀, 你爸爸敲了我两烟袋。 艾哟哟,脑上冒起疙瘩来。 第二回寻你你不在呀, 你妈妈正在切白菜。 哎哟哟,手拿菜刀撵出来。 ……“呵呵”,“哈哈”,众人眉飞色舞。大家都知道这是一首古老的民歌《寻妹 子》,也知道后面的词儿,可还要明知故问:唱呀,唱呀,那第三回啦?捏着她的手 没?那大黄狗追上来咬着你没?呵呵,哈哈…… 就有人给递赤来满满一盅酒:“唱,再唱……不唱,再给他灌两家伙……” 古朴凝重的黄土高原,不知怎么的一代一代,就流传下这么些酸曲儿,它酸不溜溜的甜,甜不溜溜的酸,野不溜溜的爱,爱不溜溜野,而且这酸曲至今仍产生这样大的吸引力。 [1] [2] 下一页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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