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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田(1906.10.1~1968.11.2)山东邹平人。现代著名诗人、散文家。曾任清华大学中文系主任、副教务长(1946年)。1957年任云南大学校长,并兼任云南省作家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科学院云南分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等职。1929年入北京大学预科学习。1930年入北京大学外语系本科学习。在大学期间开始写作。常在戴望舒主编的的《现代》杂志和杨晦主编的《华北日报》副刊上发表诗歌、散文。1936年李广田与何其芳、卞之琳三人合写的诗集《汉园集》出版,获得广泛好评,被誉为“汉园三诗人”。但他写得更多﹑成就更高的﹐还是散文。抗日战争之前﹐创作了3本散文集;《画廊集》(1936)﹑《银狐集》(1936)﹑《雀蓑记》(1939)。这些作品或回忆童年故乡生活﹐或描写倍受折磨﹑无路可走的人物﹐或抒发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和对光明前途的追求。文风朴实﹑自然﹑真挚﹐呈现出恬淡静美的气氛。1935年李广田北京大学毕业,回到山东济南省立第一中学任教。抗战爆发后,李广田带领学生转移到泰山脚下的泰安继续学习。1937年底迫于日本飞机的狂轰乱炸,李广田与师生一起开始从山东迁往四川万里跋涉的征程。他们途径山东、河南、湖北、陕西到达四川。其中他们从湖北郧阳开始,因为道路艰险,就只好徒步行走,从郧阳开始沿汉水(汉江)到安康、到汉中,最终到达四川。这一段艰难的逃难生活成为他难忘的记忆。他以这段生活为内容,写下许多传世散文,都收在1942年重庆国民图书出版社出版的《圈外》散文集中。在这本散文集中,他写下了沿途的自然风光,山地乡民们纯朴善良、热情好客的性格,沿途的社会风貌和民风民俗。这些都让作者感到“每走一步,都有令人踏入‘圈外’之感,”(《圈外.序》)。更让作者感到意外的是,在这穷山恶水、落后闭塞的秦巴山间,有一股抗日的激情。作者一走进白河县冷水河,就被民众的抗日爱国激情感动了。他在《冷水河》中写道:“我们一路沿着汉水,踏着双脚,前进着。我们的歌声和着水声,在晴空之下彻响着。‘拐过山嘴,便是月儿湾了。’有人这样喊。月儿湾---又是一个好名字,还有黄龙潭,花果园……我忘记我是在流亡,忘记是为我们的敌人者赶出来的,我竟是一个旅行者的心情,我愿意去访问这些荒村里的村落,我愿意知道每一个地方的建立,兴旺,贫困与衰亡,我愿意知道每一个地名的来源,我猜想那都藏着一个很美的故事……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罢了。尤其当看到在破屋短垣上也贴下红红绿绿的抗战标语---这是在城市中我们看厌了的,而发现在荒山中却觉得特别有刺激力;以及当我们从那些打柴、牧牛的孩子们口中也听到几句‘打倒日本,打倒日本’的简单的歌声时,我就立时像从梦中醒来似的,心里感到振奋,脚步更觉得矫健了。”这是抗战时期安康人民抗战激情的真实画卷,是安康人民的心声。《来呀,我们大家一起拉》写作者在旬阳吕河口见到的安康人民抗战的雄浑壮丽的另一幅画卷。两只装满军火的大船,在汉江上逆水而上,安康的山民们要用自己的身躯掮起抗日的大旗。“我们看见了万头攒动,看见了许多粗壮的身子”,“看着那些辛苦的弟兄们用着最后的力量,在挽进那只大船。真的,这是我们的大船啊,因为那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族,而在艰难的运输着;是为了打退我们的敌人,而在艰难的运输着。”“而我们的弟兄们正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流着汗,流着淋漓的汗,汗水把他们湿透了,汗水落在沙地上,又被他们的赤脚踏过了,然而船总在前进着,一寸、二寸、一寸、二寸……”正在逃亡中的学生们被这坚韧顽强的民族精神打动了,被安康人民迸发出来的大山般的巨大力量彻底慑服了。中国人的心汇成了澎湃奔腾的汉江激流,大家一起喊道“来呀,我们大家一起拉……”作者用最简单的语言,传达出最激动人心的声音。安康人民在抗战中的伟大力量,激起这些从抗战前线走下来的师生胸中的潮水。“我们历来还没见过这样的使用人力,这样的壮烈,而又这样残酷。我们的眼里不自觉的含了泪水,我们的心弦都拉的很紧很紧,我们被这民族的起舞与高歌所感动,简直为之迷惑了”。这是安康人民抗战之歌,放在全中国抗战的大合唱中也是最昂扬的,也会永远回响在中国大地不会被遗忘的。
《江边夜话》是一篇生动叙述安康人精神心灵的历史画卷。此文明确是写旬阳境内的生活画卷。本文叙述我们这些逃难的队员夜宿汉江边上一吴姓老人家里的动人故事。当我们询问何时才能到达安康时,“老人说:‘哦!是么,你们明儿就住安康,就是兴安府啊,从脚下到府里七十五里,大清年间是每十里一个探子,就和现在跑信的一样,这道理,也是前清时候丈量的。’”。而第二天“早晨七点半钟,我们就向安康出发了”。首先作者写出此地与众不同的地貌特征。这地方叫做“高鼻梁”。山势是“山渐渐低,水渐渐阔,眼界逐渐扩大,心情也就更觉得舒畅了。”“这地方人家并不多,零零星星地散点在山坡和江边上。各家都是低低的的茅屋,没有所谓的庭院,更没有大门……远远山上有一座庙宇,顶子是瓦的,墙是红的,显得特别惹眼,贫苦的老百姓们,都是建筑了很精美的房子让神们住着,而自己已是绳枢瓮牖,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是一样的。更远处,在江水两岸高的高山头上,有几座碉堡雄踞着,也给这地方平添了一种特殊神色。”
作者勾勒出秦巴山间简陋而充满活力与寄托的生活场景。接着写老吴用我们安康最热情的礼节招待这些逃难队员。当我们借住在老吴家里时,“仿佛会给人家以不方便似的,颇觉得有些不安,但看了他们那种诚实而亲切的态度,我们倒觉得自己的多心是多余的了”。老吴和自己的老伴、儿媳热情忙碌的为这些队员准备晚饭,老吴爽快明朗,有趣的谈话,很快的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消除了隔膜。“这真是一个可爱的人,我们行路人对于这样可爱的老人是愿意把一切都予信托的”。为了报答老人给我们做饭。我们把从河南带来的珍贵的“海盐”送给老吴,以作答谢。这对缺盐的老吴来说,快乐溢于言表。“海盐?——唵,海盐是香的,我们这地方是吃不到海盐的,我们这荒山里。”又大声对自己家里的女人说:“海盐哪,生在东海里,带到这里十万八千里,你们女人家哪里知道这个哩”。而这些队员们则饱尝了一顿安康的山野特色。“不多时,就有刺鼻子的香气传过来了,大盘的炒白肉和烙油饼接着端来了,我们像一群小孩似的,贪馋地领受了这一次盛馔,真的,自从在白河那个奇怪人家吃过一次炙油饼以后,我们又是许多日子不知肉味了。而且,吴老头又给我们提了酒来,这是出乎我们期待的,红陶泥瓶,白粗瓷杯。酒呢,是玉蜀黍酒。‘棒子酒啊,请你们尝尝,我想你们是不曾喝过这种酒的。’老人笑着说。他并且告诉我们说,他们可以做种种酒,譬如小米酒,糯米酒,还有地瓜酒。”饭后老人让他们喝上了新鲜的豆汁。“这真是最新鲜最纯粹的豆汁了,我们每人都喝了几碗,淡淡的,甜甜的,非常可口”。当饭后我们和老人谈论起天下大事时,我们问他“前清好呢还是现在好哇?”老人显然有好多委屈。但是当我们谈到日本人侵略中国时,“当我们把敌人的种种暴行告诉他时,他就连连地摇着头,不说话,只是叹息。但当我们把胜利的故事以及种种希望描写给他听时,他也居然眉飞色舞起来了”。此时,一位居住在汉江边上,远离抗日前线的艰苦劳作的村民,一位热情好客,纯朴豪爽,真诚坦荡的老人;一位不明天下大事却具有朴素爱国思想的可亲可敬的安康老人矗立在人们的眼前。
《江边夜话》还是一部安康浓郁的人文历史和风俗画卷。六十岁老吴原来是靠汉江谋生。后来,才在岸上种地谋生。“从他自己的叙述里,我们知道他原是船户出身,他的祖上是玩船的,他年青的时候因为做船上的生意赔了本钱……于是把船卖掉,只耕种着几‘天’田度日”。这是安康村民生活的变迁历史。这里还有奇异的风俗。邮差送信时要带上铃铛,是为了躲避老虎、狼和鬼祟等。在六十多年前,旬阳汉江两岸,是一个树木茂盛,水草杂生,各种野兽出没的地方。“若到后山去,那些地方都是深山老峪,林莽丛生,最是野物盘踞的所在,因此这一代人民也有以打猎为业的。譬如打到一只虎可卖一百余元,打到一只豹,也可卖好几十元,一只獐子也差不多,若是一只狼,也就只卖几串钱。可是獐子颇不易得,须碰运气,运气好的,打到的獐子是园脐子的;运气坏的,獐子的脐子就是长的了,长的没有什么用,圆的就制麝香,贵的很。”而且老虎大到像驴一样。“老虎有多大呀?”“吓,大得很,像一头驴,像一头驴”。打猎方式也奇特。“‘打狼是不用抢的’,他磕落了烟灰,‘用毒药,把毒药放在羊油里,狼是喜欢吃羊油的’”。这是山水安康、生态安康最好的历史资源。也是绿色安康最独特的魅力所在。更奇特的是此时人们早就具有环保观念。当我们问老吴“那么住在山里是很危险的了。”他说:“‘也不怎么怕。’老人当行地说,‘人不惹它它是不惹人的,咱们要知道给野物让路才行。你想,你一定要去碰它,它还能罢休了吗?野物也是有人性的’”。这些居住在大山中的村民们早就有了现代意识,知道与自然和谐相处了。这些都是我们铸造安康文化的宝贵精神财富。在《冷水河》中作者写道:“冷水河,从左边的山涧中流注汉江,河身甚窄,河水清浅,在碎石上潺潺流来,确有一些清冷之意。过冷水河不远,便是冷水河的村庄,在暮色中只见围簇着一些房舍,房舍还有的冒着炊烟。在冷水与汉江之间,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建筑,叫作双龙古刹,也叫做观音庵,而庵下的江水叫做观音滩。这里的江水又正当一个山势陡转处,水流甚急,又以水底多石,所以水声甚大,而行船最难。……双龙古刹是借了山势而雄踞在险滩上的,它似乎被群山所包围,而又高出群山之外,他像一个巨大的魔灵,做着这险滩的主宰,益显得这地势险恶万分。”这里写出了安康山民们的精神史。凸显了安康民间文化的生动画卷。
由于资料缺乏和时间紧张,李广田在安康境内停留多长时间,散文集《圈外》中有多少篇描写安康社会境况,自然风貌,民风民俗,大山村民的独特个性,还是一个需要做进一步研究的课题。
作者:周龙田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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