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清(1902—1971),营头乡万户村人。不识字。解放前家贫如洗,父被债、饿折磨而死,弟妹死于大年馑,他让妻子改嫁逃命,母对德清说:“家,完了!咱娘儿俩各自逃命吧!”遂到邻村曲兴给富户邱家侍候老婆去了。全家只剩下德清一人。 他的家乡秃岭荒坡,十料庄稼九薄收。他想:坡地,栽树总可以吧!树大能挡风,又能保住水土,靠山,吃山,养山,惟有以此度日。于是,就在庄前屋后,地边场塄边栽上些白杨、柳树及果木。树眼看成材了,土匪、保长、乡丁看哪家有树就下独条子,说是要交“官柴钱”,否则就要伐树。德清经常栽树不见树,憋着气又在人不常去的山旮旯湾里栽。民国38年(1949)春,128棵白杨树长到碗口粗时,齐镇驻军“保十团”窜到万户村,发现他栽的树,抡起斧头就砍,德清苦苦哀求,才勉强给留了四棵,结果被邻村恶霸土匪张十二下来个独条子,指名指树地把这四棵树伐倒拉去给他霖盖了房。德清并不气馁,继续挖窝子栽树。有人劝他说:“德清呀!你还要栽,栽树是栽罪呀!”他说:“为啥?咱是卖孩子买蒸笼,不蒸馍蒸(争)气呢。咱把一股股仇恨深深地埋进山沟,单等一日换新天!” 眉县解放,杨德清获得了新生,他如鱼得水,鼓足浑身的劲,要跟着共产党大干一场。他积极响应人民政府植树造林的号召,一面重新栽树,一面宣传植树造林的政策和好处。1950年,村民选他当造林组长和护林员,变他一人栽树为组织群众植树。这一年万户峪一带就栽树4.2万多棵,造林192亩。他又领导大家订立了护林公约,决心为绿化秦岭北麓闯出一条路子。是年,他以自己的成绩被评为县、省和西北林业劳动模范,出席了在西安召开的劳模大会。 农历腊月二十八日,从西安回到烟霞村乡政府时,乡干部都回家过春节了,他连家也没回,即在烟霞村传达会议精神。晚上又串村动员群众,准备在开春后大搞植树造林活动,次日天黑才回到家,晚上又在本村宣传动员,可有人讥讽说:“杨德清,当模范,背着包包西安转,把咱手冻得稀巴烂……。”他并未因闲言碎语而停步,正月初五就领着一帮子群众上山栽树去了。他听说乡长回乡政府了,连夜冒雨赶去,因坡陡路滑栽了下去,幸亏被一丛野枣树架住,虽未飞崖丧生,但两腿流血了,忍着疼痛赶到乡上,向乡长汇报了西安会议精神和自己的打算。乡长听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树在人栽,路在人走,你是咱乡上的一杆旗,你要把这杆旗插上太白山,插遍秦岭北麓的各个角落。”他的决心更大了,方向更明了。从正月初八日起,他从铜峪村开始,逐村宣传组织,十天功夫,全乡沿山村子共植树45万多株,造林1388亩。 1952年3月,杨德清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这一年,他从林业站借回幻灯机,央求村上小学教师当放映员和讲解员,他背上机子轮流在永安、黄家、烟霞、营头、铜峪、罗峪、李关、大湾等村,向群众宣传造林、护林。每遇乡上开会,他总要乡干部在会上讲一下造林、护林的事。造林中,他的要求很严,谁栽的树不合格,就要谁重栽;谁把树苗弄坏了,要谁赔偿。对护林更是认真,除了帮林区订护林公约外,经常在山口亲自检查。对进山的人,他总要叮咛:“入山不要破坏森林,不要带火进山,防止森林火灾。”一天下午,他从齐镇赶集回到家门口,发现山上林区起火,立即边敲锣、边喊,顷刻有80多人和他飞奔林区,一场大火被扑灭了,森林得以保护。到1955年,万户峪大小九座山上,全都披上青衣绿衫,已有10多万株树成檩成椽,万户村成了林茂粮丰的好山村。 1957年,县委作出了“远山深山森林山,近山低山花果山”的规划,杨德清带头落实,克服重重思想阻力和实际困难,背粪、担水上山,硬是拼着一个干字,在万户的山坡上栽活了2300多棵苹果树。经过几年努力,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公社为了采种育苗和支援全县果树上山,决定办个园林场,派杨德清任场长。他领15名工人上山采种,白天爬山越岭钻老林,夜里寻个崖窝眠。一次在山上采种,已年过花甲的他,还爬上树同其他青壮年采回山定子二千多公斤,除满足本场育苗,还给兄弟省、县支援了1400余公斤。第二年,嫁接出苹果苗二百万株,解决了全县(今眉县和周至二县)沿秦岭北麓80多个村的果苗困难。德清办场6年,年年超额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由于他带头造林护林和栽种果树成绩显著,曾七次被评为省和西北地区林业劳动模范,多次受到奖励。1958年出席了国务院召开的“全国建设社会主义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代表大会”,荣获奖旗、奖状和奖品,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杨德清晚年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农村大乱,他看不惯,想不通,说:“咋兴这号革命?你造你的反,我造我的林,各走各的路,各扫门前雪,管他什么革命呢?”但是,他并未逃脱这场灾难,党支部书记被罢了,戴上了“走资派”、“黑典型”的帽子,多次上了揪斗会。但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错在哪儿?就在忧郁难解之时,他患了肝病,因缺医少药,又无人敢去照管,终于在1971年7月含恨离开了人间。万户村干部群众遵照他生前的遗嘱,将其安葬在林区山中,墓前树碑,碑上无字。因为在动乱年代,无人敢说他的功德,更无人敢为他撰写碑文,村民们只好竖立一块“无字碑”,来寄托他们的哀思。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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