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炳新：功勋试飞员

　　黄炳新，1948年生，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陆营镇人，上学时他是一名顶呱呱的优等生。1964年，16岁的黄炳新参了军，后到某航空学院学习。毕业后，黄炳新成为一名承担中国新型飞机科研试验的飞行员。1985年，年仅31岁的黄炳新升为驻阎良某试飞团团长。

　 作为领导，黄炳新总是把最危险、难度最大的课目留给自己。担任团长十年间，黄炳新不仅先后承担了我国全部型号新型飞机的试验、鉴定飞行任务，还成功组织和亲自参加重大型号试验飞行，没有发生过一起飞行事故，创造了中国乃至国外航空史上的奇迹。仅排除各种重大险情，就为国家避免损失达数亿元，成为我国首屈一指的飞行员。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试飞员。飞机研制出来后，它的性能在实际飞行中能不能达到设计要求，要靠试飞员在空中进行检验。

　　 今年54岁的黄炳新是中国空军试飞团团长，三十多年来，他试飞过目前在中国空军服役的所有机种，其中就有中国自行研制的歼击轰炸机飞豹。

　　 第一次试飞飞豹时写下遗书

　　 1988年8月14日，飞豹飞机首次试飞。当时中央军委、国务院有关领导，海军、空军的主要领导，都来现场观看。西安飞机制造厂一万多工人全部停工，也来看飞豹首飞。

　　 飞豹飞机是中国首次自行研制的超音速歼击轰炸机，既要多装弹药又要速度快，从图纸设计上，这对矛盾看起来是解决了，可上天后效果如何？就要靠试飞来作鉴定了。

　　 在飞豹试飞前，黄炳新想：如果飞机在空中出现大的意外情况，尽可能不跳伞，要使飞机迫降，迫降后可根据飞机上黑匣子的记录，有关人员进行数据分析，进一步地完善修改。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在试飞中牺牲了，也尽到了为研制飞机作出一个试飞员应有的贡献。

　　 在试飞现场，黄炳新悄悄在一边把办公室钥匙交给试飞团副政委周国宣：“周副政委，我跟你说句话，今天上机飞行万一有个闪失，我办公室抽屉里有一封信，也可以说是遗书。我飞行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写遗书，因为这次飞行太重要、太关键了……”黄炳新的遗书里写了三句话：一是即使我这次试飞飞豹牺牲了，为了国防发展也是值得的；二是里面的钱是我牺牲前交的最后一次党费；三是要求家里人不要给组织添麻烦。周国宣接过钥匙，眼里泪光闪烁，他紧紧地握住了黄炳新的手……

　　 飞豹首飞，黄炳新从各方面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当时没有告诉妻子，他怕给她增加思想压力，早晨出门时，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晚上咱们一起接孩子去。”

　　 起飞时间到了，黄炳新激动地跨进飞豹机舱，当时的飞豹总设计师、现在的科学院院士陈一坚在舷梯上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老黄同志，拜托你飞我设计的飞机！有没有把握完成任务呵？”黄炳新回答说：“陈总，我试飞多年，请你相信我。只要飞机上的两台发动机有一台在转、在正常工作，哪怕其它仪表全部失灵，我也保证能把它飞回来！”

　　 飞豹启动了，黄炳新驾机滑进跑道，他看到现场的人们离他很近，大概只有几十米，都在对他挥手致意。黄炳新非常理解这飞机制造厂一万多工人，他们研制的新型飞机今天终于要上天了，他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天，所以他们也非常激动。驾驶舱里的黄炳新也对他们摆了摆手，那意思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飞机安全地飞上天，完整地飞回来！

　　 一阵轰鸣呼啸，飞豹直插蓝天……

　　　黄炳新在空中完成了一系列的规定动作，经过18分钟的飞行，安全返回了地面。飞机一降落，气氛异常热烈，观众掌声雷动……在场的领导、观众以及维护飞机的机务人员……纷纷与黄炳新合影。从下午3点一直闹腾到近5点，黄炳新才离开现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飞豹虽然首飞成功了，但由于科技人员对它不断改进，所以就要反复试飞。这试飞的任务无疑又落到了黄炳新身上。

　　 大难降临时，他劝战友跳伞

　　 1992年8月19日，黄炳新又对飞豹进行性能试飞。空中，黄炳新驾着飞豹飞到5000千米高度，从亚音速进入超音速，在表速飞到每小时1180公里时看飞机工作情况。此前他飞了两次，飞机出现了严重的震动，机身就像要散架一样；飞机座舱里的指针指示都看不清了。

　　 返回着陆后，黄炳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总设计师：可能哪些地方设计有问题，请你们核实研究，尽快解决。科研人员非常重视，在航空系统组织了三十多名专家，对震动现象进行研究，却没能找出原因。因为在地面实验时，震动没有重现。那么这就意味着这个明显在空中有问题的飞机，还得通过试飞进一步找原因。这就是试飞员的危险所在！

　　 近一个月后，负责科研的张副院长对黄炳新说：“黄团长，你再试飞一次吧！”飞机的严重震动、看不清仪表的问题没有解决，试飞的危险系数是可想而知的。既然是试飞员，就不能有更多的思虑。黄炳新答应进行第三次试飞。他和另一个领航员一同驾机起飞。

　　 在进行5000米高度实验时，飞机震动得跟前两次一样，非常严重。黄炳新继续驾机疾飞。当表速飞到每小时1150公里时，他听到咚地一响，声音很大。黄炳新以为是发动机停止了，一看没停。他顿时敏感到可能是另外一个问题发生了，他对后舱的领航员杨布鑫说：“老杨，你看是不是导弹掉了？”这次试飞飞机上带了四枚导弹，机身下两枚，机翼两边各一枚。黄炳新在前面看不清楚，杨布鑫一看：“导弹没掉！”黄炳新问：“四个导弹都没掉吗？”他说：“都没掉！”黄炳新又问：“你刚才听到响声了吗？”“听到了，响声很大。”

　　 发动机是正常的，是什么造成这么大的响声呢？黄炳新想着一蹬舵：糟糕，方向舵飞掉了！飞机的方向舵就像汽车的方向盘一样，是控制飞机飞行方向的。没有方向舵飞机几乎无法驾驶，一般人只能选择跳伞。可黄炳新没那样做，当时他对老杨说：“飞机的方向舵飞掉了。你别紧张，我也别紧张，万一不行，你跳伞，我把飞机飞回去。如果我牺牲了，你跳伞成功了，你就把这个情况向上面报告。”杨布鑫也非常勇敢，不怕死，说：“团长，你不跳伞，我也不跳，我要为你鼓劲，你往前飞，我跟你往前走！”

　　 两名勇士在生命的关键时刻，各自都显示出了英勇无畏的精神。他们相互鼓劲，相互支撑，在苍茫天空与死神展开了世界试飞史上史无前例的大搏斗。

　　 没有方向舵的飞机，操纵相当困难。在空中速度越大，影响却越小，关键是落地。飞机要落地，飞机转弯要靠辅翼改平后，由于没有方向舵，飞机飘飘悠悠的。黄炳新在空中没把这情况告诉塔台。他有他的打算：“我驾机在空中遇到这个情况，我紧张，你们不知道，可以不紧张；若告诉了塔台，我紧张，你们也紧张，最后咱们都紧张，都不好处理了。还是我自己把它处理好。”所以当时没有将方向舵掉了的情况告诉塔台，只是告诉塔台说：飞机有故障，情况不太好，动作没做完。说时迟那时快，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最为惊心动魄的时刻到了！飞机下滑落地前，来回地飘啊飘地对不准跑道……

　　 机毁人亡的机型，还得请他试飞

　　 当时在塔台指挥的是冯大队长，一些老飞行员也在地面，仰着脖子朝天上观望着黄炳新驾飞豹试飞。“他今天喝醉酒了，飞机飘来飘去的，是怎么回事啊？”老飞行员们都不知道方向舵飞掉了。

　　 经过若干回合的折腾和飘荡，飞机总算着陆了。飞机停稳后，黄炳新和老杨同时喘了一口大气，他们两人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当塔台指挥人员和一些试飞员听说飞机是在没有方向舵的情况下迫降下来时，他们立刻显露出肃然神色。

　　 在国际试飞史上，飞机的方向舵掉了，还能把飞机飞回来安全着陆，这是没有前例的。既然有那么大的危险，黄炳新当时为什么不跳伞呢？他首先考虑飞豹是我国有关科研人员，花了十几年心血自行研制的第一代歼击轰炸机，只要有希望飞回来就决不随便跳伞，这样他能了解飞机试飞过程的全部情况；第二他想如果跳伞了，飞豹这种新型飞机就夭折在他手里，那么空军和海军部队的战斗力就会受到很大影响；第三这架飞豹的研制投入了一个多亿，加上这多年的技术积累都凝结在其中，如果损毁了，那就不只是一个亿的问题了，即使几个亿也买不到这么一架飞机。

　　 想到这些，作为飞豹飞机首席试飞员的黄炳新，决心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把飞豹飞回来！就凭着这个想法，黄炳新才没有跳伞，咬着牙，冒着生命危险，把掉了方向舵的飞豹飞回来了。作为一名试飞员，几乎每次飞行都是在与死神打交道，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黄炳新记得：1994年，兄弟单位有个试飞员在19600米的高空时，出现了空中解体的严重飞行事故，机毁人亡。当时这架飞机是他1985年做首席试飞员试飞过的一架飞机。这个一等事故发生后，空军部队因没查出事故原因，就无法对此类飞机进行新的研究，在一定程度影响了空军的装备改进。为了提高我国空军的战斗力，尽快用这种新型飞机装备部队，尽快找出事故原因，必须继续进行空中实验，必须选派最优秀的试飞员。这个举足轻重的大任，理所当然地落到了黄炳新身上。航空部的主要领导同志点名说：“黄团长，你去重新试飞。”

　　 黄炳新的试飞科目一般是不告诉妻子的，这次试飞更是如此。可他妻子和他是一个单位，黄炳新不告诉她，她可以查出来。当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对黄炳新说：“我听说上回发生试飞一等事故机毁人亡的机型，这回由你试飞。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听妻子这么一说，黄炳新的心不禁往下一沉，怕不怕死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总得有点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吧。可是转瞬又一想，这架飞机是自己首飞出来的，自己是这架新型飞机的首席试飞员，这种飞机试飞失败后，自己不上谁上呢？这可是国家的大事呀，自己是军人。想到这些，黄炳新感到义不容辞，接受任务时，他二话没说。第三天去进行实验，连续飞了三次，排除了空中故障，找出了空中解体的原因。空军不到一个月，就把此类飞机全部接走了。

　　 中央军委授予他为功勋试飞员

　　 黄炳新在试飞员的岗位上，一干就是34年。由于技术过硬，又沉着勇敢，人称黄大胆儿。国内许多民航公司，以每月多给他10000元工资的条件请他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想：虽然到民航工作比现在挣得多，但作为一名试飞员，能飞出一个新机种，贡献会更大。19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十周年大庆时，他8时30分就把电视打开，收看中央电视台直播的庆祝国庆特别节目。当看到江泽民主席检阅了地面上的导弹部队、陆军部队后，又昂首观看着在空中编队飞行的空军飞机时，他心中非常激动。第一架通过的是歼八飞机，这架飞机是他当首席试飞员试飞出来的。试飞时也遇到很多问题，排除了很多故障。还有他试飞的那架飞豹和另五架我国自行研制的飞豹，也编队整齐地一起飞越天安门，翱翔蓝天。飞豹首飞的是他，最后定性试飞的也是他；紧接着，我国著名的歼七飞机和强五飞机等，都是经过黄炳新手里试飞出来的。这叫他怎不激动、自豪！

　　 当时他的小女儿也在家，问爸爸：“这是你飞的飞机吧？这是你飞的！”黄炳新说：“对，是我飞的，这些著名的飞机都是我飞的！”只有在这种时刻，回答女儿的这种问题时，黄炳新才像一个真正当之无愧的父亲，一个能让女儿有点自豪感的父亲。黄炳新已经是我国试飞行业中的一名功勋试飞员了，他已把8名试飞学员都培养成了试飞员。他有很多战友在一些兄弟航空公司工作，他们来找他：“老黄，走走后门，把你的试飞学员卖给我一个。”黄炳新说：“你给多少钱？”“500万！”因为他们很年轻，不到30岁，很多人是双学位，所以对方出价很高。可黄炳新说：“不卖！不能卖！”黄炳新要留下他们，用他们使我国的试飞事业得到进一步发展。

　　 在黄炳新的试飞生涯中，他共荣获一等功6次，二等功8次，三等功14次，曾被中央军委授予功勋试飞员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