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火车上的普希金

文<谢宁歌(媒体从业者)

当几个朋友得知他购买了从W城开往C城的绿皮火车票时，纷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要在火车上耗十几个小时吧，干吗不买高铁票或者机票?又快又舒服。”其实，他只是有点怀念坐绿皮火车的感觉了：学生时代，为了节省出游的旅费，他可是绿皮车的常客。

他是个自由摄影师，此次前往C城是为了领一个摄影大赛的三等奖。这种不是很赶的行程，最适合找一辆老旧的火车，枕着“咣当咣当”的声音记录下沿途风景了。他对自己说。

从W城前往C城，唯一一趟普快列车在下午三点出发，次日晚上九点到达。他买了张下铺，不幸的是，中铺、上铺是一对不大招人喜欢的中年夫妻，一上车就脱鞋露出臭脚，还大呼小叫地招呼邻铺的旅客打扑克。面对过于“热情”的他们，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座位。

带着相机，他开始在各节车厢游荡。大约到了客运高峰时段，每个车厢都坐满了人。下午三四点正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时间，硬座车厢里，大部分旅客的面孔显得疲惫而麻木。空气中浮动着一种混合了泡面、鸡爪、薯片等食物的湿热沉闷的气味，一切都和记忆中的绿皮火车不一样了。这让他更为沮丧。

失望的视线突然顿了一下，停留在车厢尾靠窗的位置上。好像平地起了一阵清新的风，一个长发及肩，穿麻布长裙的女孩儿正靠着玻璃窗，手中捧着一本书翻看着。下午的阳光给她的面孔勾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儿，她并不算好看，但阅读的样子专注而从容，丝毫不受喧闹环境的影响。周围的空气仿佛安静了许多，只随着她翻动书页时，有一丝沙沙的声响。走近一些，可以依稀看到书封面上的几个字——普希金诗选。

他想到了自己上大学时候的光景。那时候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出去旅行。因为大部分零用钱都花在了摄影器材上，所以每次出行，他几乎都会买最便宜的火车票。经常是自己一个人背着个大包，包里装着相机、干粮、矿泉水、一张车票，以及一本可以打发漫长旅途时光的书。

《普希金诗选》是他最爱读的几本书之一，初读此书，也是在一趟绿皮火车上。同样沉闷嘈杂的车厢里，一个被挤在角落的男孩捧着书，让时隔200多年时光的词句陪伴着自己，穿越吵闹的人群，穿越窗外一处处的风景，到达期待已久的目的地。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他在心底回忆起诗集中的句子，默默放下手中正准备抓拍一张女孩子照片的相机。

不需要再去记录下这一场景了，因为时光倒流七八年，那时的自己，也是同一个模样。带着久违了的、单纯宁静的心情，他转过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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