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快递”的一天

他们被唤作“城市快寄”，他们离你很近，但他们的工作状态，你真的了解吗？早上天还没亮便起床，无论风吹日晒或是冰霜雨雪，全年365天几乎天天在路上……临近年关，天气骤冷，记者跟随几名快递员，与他们一起体验了快递行业的冷暖人生。 

长久的风吹日晒，让老陆的双手裂痕累累

张权伟摄

    收入，没大家想象的那么高
    ——2014年我国快递业务量跃居世界第一，达到140亿件，同比增长52%。最多的一天，有超过1亿件快件在寄递途中
    2月4日，立春，昭示着大地开始解冻，万物开始复苏。
    早上七时，在陆文龙家附近的西安交大校园里，一片安静，此时尚有许多学生还在睡梦当中。自从两年前加入到快递员这一队伍中后，47岁的陆文龙便与全国百万快递从业者一样，再也没有了正常的节假日。“过上了一种永远在路上的生活”，与他在一个快递公司上班的年轻人说道，他们很多人都亲切称陆文龙为老陆或者陆师。
    洗漱完后，吃了几口早点，老陆开始一件一件地穿上外层的衣物。由于一整日都要奔走于酷冷寒风当中，一些紧身而又厚重的衣物，比如皮衣、皮裤、手套、护膝就成为一名职业的快递员必不可少的装备。老陆也有一副皮制的护腿，但不知为何，后面的绷带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的宽胶带，老陆用它将护腿紧紧的缠在腿上。不过这样的做法，也使得护腿更加暖和。搓了搓手，再戴上帽子和一副手指部位早已磨破的手套，老陆便出门去站点了。此时，手机上显示的外面实时温度刚好零度。骑在电动车上，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丝丝雾霾，飞速地钻进他衣服上的每一个缝隙，让人浑身发冷。
    与此同时，在离老陆家一公里远的一个快递集散点，快递公司的其他员工们早已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在老陆这些快递员们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将所有当天运来集散点的货物分片区放好。在现今这个时代，快递行业早已经按照F·W·泰勒提出的科学管理理念，将工作拆分成无数道标准的流水线式作业。有人专管验收，有人专管跨区域运送，有人专管分拣，有人专管配送。老陆他们，属于为客户服务的“最后一公里”。
    约莫8时一刻，老陆来到了快递公司碑林区的一个集散点。这个当口是一天中集散点最热闹的时候，来自兴庆公园附近几公里的快递员们在这个点会齐聚这里，将自己所承包片区的快件一车车的拉走。据中国快递业协会的统计，2014年我国快递业务量跃居世界第一，达到140亿件，同比增长52%。最多的一天，有超过1亿件快件在寄递途中。这些井喷式增长的巨量快件，就是由无数个像兴庆公园附近的这家快件集散点层层分派，最终到达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在紧张地搬运间隙，快递员们会时不时地抬头瞄一眼其他片区名字下方堆积的货物，看到有些片区下方货物堆积如山，他们会轻描淡写地来一句：“他们今天有的赚了！”而有些则会略带庆幸地长叹一口：“今天有他们罪受的了！”老陆他们这个站点今天是“幸运的”，只是早上这一趟，他所在的那个站点便分到了整整三车的快件，看来今天注定会是忙碌的一天。
    与他们的忙碌形成对照的，则是快递业早已被许多人视为一个高收入行业。“月入过万”几乎成为网民们对于这个群体一种普遍性认识，但该集散点的负责人梁经理认为这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快递员们每送一件货，无论大小，都只能得到1块钱。收货则不同，他们可以按照一定的比例提成。相较于卖家居多的江浙沪，西安是一个买家居多的城市，快递员们送货的件数一般都远远高于他们收货的件数，因此收入跟东南沿海比会低很多。”另一方面，快递员的收入也有很强的波动性。老陆在“双十一”期间一天的发货量都在200件以上，但在淡季可能连着好几天都固定在几十件。

工作，3个小时送出83件
    ——据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估算，电子商务的崛起为中国贡献了超过200万的快递岗位
    上午9时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碌，老陆和另外一名年轻的搭档终于将三车的快件运回了位于交大一村的站点。这三车总计248件的快件，便是他们这个站点五个人今天“一派”的任务。站点负责人王磊解释，快递公司一天平均需要往站点派送两次快件，所以习惯上称为一派和二派。老陆今天一派要完成的任务是83件，这个任务量在临近年关——这个网购的淡季里已经算多的了。
    在按照地址进一步细分后，老陆将所有的快件按照目的地的远近分别放置在一辆三轮车上的不同位置。干快递这一行的，都知道科学排货对于提高送货效率的重要性。当然，在排货之外，快递员们在其他能想到的所有环节上也都下足了功夫。老陆随身装有两部手机，按照他的说法，一部用来打电话通知买家取快递，一部专门接听卖家的送货电话，两不耽搁。
    上午11点，老陆来到了当天要送的第一个地方——他家小区门口。2008年，因为拆迁补助，老陆搬到了现在的家。2013年，原来上班的工厂倒闭后，老陆觉得自己闲在家中也是闲着，便索性做起了快递。也正是在这一年，伴随着电子商务进一步的普及，中国规模以上快递企业业务量同比增长了61.6%。据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估算，电子商务的崛起为中国贡献了超过200万的快递岗位。对于马云，老陆是熟悉的，认为是像他这样的互联网大佬级人物为他们提供了就业机会，但他强调这种影响是双方面的，“正是我们这几百万的快递员让马云走到了纽交所的大厅”。
    在自家小区门口，老陆用40分钟的时间送出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快件，之后便马上赶往下一个地方。对于这片区域大多数有网购习惯的人员，老陆都已经熟稔。在打电话通知的时候，他会自然而然地叫出许多人的昵称。有个顾客因为正在上班，老陆便让他晚上到自己的家中来取快递。从11点出发到14点回到站点，在3个小时的时间内，老陆围绕自己小区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总共跑了6个点，送完了所有一派的快件，中途未喝一口水，所说的最多的话语，便是那句“您好，您有一份快递，请下楼来取一下”。重复、单调、繁琐，这是与老陆在同一个站点工作的一名快递员对于这个行业的总结。
    由于在相同的区域不断往返，老陆对于这块区域的每一块地方已相当了解。记者与老陆一起坐在三轮车上赶路时，他总是会像报自己门牌号一样快速地指出这块地方的居住情况，哪里是拆迁补助房，哪里住着什么单位的人，哪里的房子卖得好……有些买家在填写地址时不是很明确，但老陆在一阵简单的电话沟通之后马上可以定位到他的确切方位。“要是打本土保卫战，我们这些快递员凭借对于地形的熟悉，保管叫侵略者有去无回。”忙碌的工作间隙，老陆开玩笑地说道。
    未来，女儿幸福便是一切
    ——在这里，新一批的快件将再一次被发往全国乃至世界，然而这些，已经与于越他们无关了
    下午两点，老陆在完成一派的任务之后，终于回到了站点。在这里，去集散点拉二派快件的队友尚未回来，老陆便让出门买饭的另一名快递员于越随便给自己带个盒饭回来。可还没等他坐下，一个电话便让老陆立马高兴地跑了出去。原来，有位交大一村的住户想给远方的亲朋好友邮寄几箱土特产过去，问老陆现在可否过去，老陆连说可以。刚从三轮车上下来的老陆，迅速跨上旁边的一辆电动摩的，掉头过去接货。另一边，于越为老陆买回的盒饭就只得暂时放在站点的货架上，慢慢变凉。
    相比于一派，下午的二派送货量一般都会下降不少。这一天，老陆的二派量大约为上午的三分之一，只有29件，但这并不意味着老陆可以轻松下来，因为下午是收货的高峰期。“长期下来，卖家们一般都知道上午快递员会忙于送货，所以大都会选择下午发货。”该站点的工作人员冯凯分析。老陆当天下午的工作状态，正好印证了这一分析。两点出门之后，老陆再回到站点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摩的的后面装载着满满的要发往它地的货物。卸下收的快件，又放上二派的快件，老陆中间留给自己的吃饭时间只有几分钟时间。在他拿起饭盒的时候，离他吃早点已经过去了9个小时。
    在急匆匆地扒拉了几口早已冰凉的米饭之后，老陆再一次踏上了重复了无数次的路程，在周围的小区来回穿梭。“凭良心说，我们的收入在西安这个地方并不低，但很少有人注意到我们背后所吃的苦、所受的委屈，每一分钱都是我们一点一滴地拼出来的。”于越说。这位来自兴平的90后有一个梦想，在未来的一天能有个小店，“体会一下自己做老板的感觉”。而与此同时，老陆对于未来的规划则更多地集中在正在上大二的女儿身上，他希望女儿在毕业后能有一份稳定的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能让女儿幸福便是自己现在最想追求的。
    当晚，站点轮到于越值班，将所有收上来的快件统一送到集散点。在这里，新一批的快件将再一次被发往全国乃至世界，然而这些，已经与于越他们无关了。在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之后，于越对着夜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开着空空的三轮车驶回站点。
    在那里，一觉起来后，他和老陆将迎来新的一批待送快件，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