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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传统音乐宝库中,有不计其数的曲牌音乐。这些曲牌是在中国特有的历史传统和音乐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是历代音乐生活的产物,是地域性的音乐符号,是大众共有的音乐资源库。
自元以降,关于曲牌音乐的研究就刊刻印刷出版了诸多史料著作,但都是对曲牌文字与唱词的论述,而无曲谱记载。上世纪40年代以来的70多年间,特别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由文化部等单位联合主编了《中国戏曲音乐集成》《中国曲艺音乐集成》《中国民族民间器乐曲集成》《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各省卷,较全面地收录了大量的曲牌资料,展现了曲牌丰富多彩的面貌。但美中不足的是,其内容主要是曲调的显示,对其源流及音乐结构、艺术规律的论述分析则较少。
对京剧器乐曲牌伴奏艺术的探讨,自京剧诞生以来、特别是发展至成熟阶段,一直是备受关注的课题。但由于种种原因,以往也大多偏重于京剧伴奏技法的研究,而是对京剧如何吸取姊妹艺术的曲调、曲牌,之后又是怎样进行“京剧化”的变革创新,还处于感性认识阶段。京剧器乐曲牌作为无词的纯音乐伴奏,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京剧的前奏、幕间过场音乐、情景音乐、尾奏等,均是通过这些器乐曲牌的演奏来实现的。它与唱腔音乐、锣鼓打击乐紧密配合,相得益彰,使京剧音乐的艺术表现力丰富多彩,又各具特色。但这些京剧器乐曲牌并非一开始就如此齐备,先为笛子、唢呐曲牌伴奏,后有胡琴曲牌;开始也没有现成的曲目,而是经历了一个由无到有、由少到多、由单一到复杂的过程。
屏蔽此推广内容 京剧器乐曲牌各种形式的产生,与京剧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京剧在形成过程中,善于博采众长,广纳各种艺术精华。形成之初,京剧的唱腔主要是吸取徽剧的二黄、四平调、拨子腔、吹腔,以及汉剧的西皮,进而合流成为皮簧腔,并从梆子腔引进南梆子等。京剧的器乐曲牌则受徽、汉剧的影响很少,而是广泛从昆曲、民间鼓乐和丝竹乐以及宋元南北曲中汲取营养,最终形成自己的形态。
借鉴其他艺术形式而产生的曲牌,怎样为京剧唱腔伴奏?“京剧化”的变革创新,便是京剧器乐曲牌适应需要最重要的手法。无论是胡琴套子,还是唢呐、笛子吹奏,都根据京剧风格加以变异。京胡主要是通过二黄、反二黄、西皮、反西皮的定弦及特有的弓法、指法来体现“京味”;笛子、唢呐则是用筒音变化及特有的气口、变气等吹奏方法来表达浓郁的京剧韵味。这些“京剧化”的革新,实际上就是改编再创作,属于音乐创作的范畴。因其是在已有原生态曲调基础上的口头音乐创作方法,所以演奏者也是改编者。琴师的演奏和乐师的吹奏,时有即兴发挥,常常是在演奏实践过程中,不断修改,很少有一个定本,处于反复加工的过程中。由此,每首曲牌在多次的演奏中多有大同小异的变化,特别是根据戏剧情节表现的需要,在无定次的反复变奏中,变化无穷,但又“万变不离宗亲”。
要将吸取的曲牌实现“京剧化”,一般须具有两个因素:一是曲牌旋律要体现京剧的特点;二是要在京剧的特性伴奏乐器中得到呈现。这两者既各具特色,又密切相关。如胡琴曲牌,其旋律不仅要与唱腔音乐的风格相统一,而且要符合京胡各种弦式的定弦、指法、弓法等演奏规律。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类似京剧器乐曲牌的多种“同宗”变体,在我国民间音乐(包括各地方剧种)及文人音乐(如古琴打谱)的改编创作思维中,是屡见不鲜的。
演奏京剧器乐曲牌的乐器有唢呐、笛子、吹打、京胡、月琴、三弦等,而京胡、月琴、京二胡——“京剧三大件”对器乐曲牌“京剧化”的影响尤为明显。最富特色的还是京胡,其特有的定弦、演奏的指法与弓法、乐器的制作等,都对胡琴曲牌的风格及旋律变化的“京剧化”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可以说,胡琴曲牌如果离开了京胡,其包含的京剧特有的风味必将大为逊色。
京胡属于高音乐器,其音域较窄,一般为九度或十一度,而超过音域的音就翻高或移低八度演奏。此外,由于京胡的构造、演奏姿势等原因,形成了京胡演奏独特的弓法、指法,进而直接导致伴奏旋律的多样变化。而这种旋律的变化以适应京胡的弦式,也是曲牌“京剧化”的一个特点。如河北省抚宁县民间唢呐曲牌[柳青娘],“京剧化”为同名京胡曲牌后,其音乐主题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但音乐风格却“京剧化”了,而且形成了二黄、反西皮、西皮三种[柳青娘]变体。
另外,由于京胡特殊弓序的推拉特点,其拉弓较强,推弓较弱,形成了节拍的弱强弱强的节奏。正如老琴师所说,京胡的弓法好比人的骨头,没有它,拉出来的旋律就绵软无力;京胡的指法好似人的肉,离了它,拉出来的旋律便平淡乏味。京胡这种鲜明的特色,亦可对旋律润色加工,增强韵味,对曲牌的表现亦具有重要的作用。
京剧器乐曲牌吸取自外来曲牌的创编方式,体现了渐变性及灵活性、即兴性的特点。京剧器乐曲牌采取“京剧化”的渐变,既符合我国传统音乐的创作思维,又适应广大京剧观(听)众的欣赏习惯,如[小开门][柳青娘][八板][哭皇天][万年欢][鹧鸪天][柳摇金]等,就是在昆曲、民间曲牌基础上改编而成的“又一体”。而[夜深沉]因撷取[风吹荷叶煞]的部分旋律素材,即兴变化发展很大,而且音乐形象也大为变异,成为“另一体”曲牌的代表;由昆曲中吕调[朝天子]改编成的同名京剧二黄、反二黄、唢呐曲牌,亦属“另一体”一类。如梅兰芳先生主张的“移步不换形”式的改编,亦是新的“又一体”或“另一体”。
在渐变性、灵活性、即兴性为特点的音乐思维方法的支配下,我国历代京剧器乐演奏家(亦是编曲家)通过“京剧化”的变革创新,创编了许多器乐曲牌,大大丰富了京剧伴奏音乐宝库。(该研究成果为山东省社科规划资金资助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