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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在南京附近炸毁日军列车
新四军在铁轨下埋设的炸药
再次被炸毁的日军列车
日军在四河子的据点
被新四军击伤后治疗中的梶野渡
梶野渡在进行所谓宣抚工作,和附近的中国人“交朋友”,结果“朋友”照样来炸铁路
在抗日战争时期,由于国力差距,在中国士兵往往连杂粮都难得一饱的同时,侵华日军中连普通士兵都常带有相机,他们留下了大量照片。这些照片除了被日军官兵用来炫耀“武功”之外,在某种程度上也为我国的抗战历史提供了证据。
梶野渡便是这样一个携带了相机的日军士兵,而且对摄影颇有心得。
梶野渡,1919年出生于日本爱知县。他1940年被征兵进入当时的日本陆军独立步兵第五十六大队,并被派往中国作战。在华期间,梶野于张山集之战中负伤,伤愈后被提升为四河子警备队队长,负责铁路警备和所谓对华宣抚工作,后升任滁县日军车站警备队队长,1945年战败后随日本残军回国。定居于名古屋的梶野战后专心研究历史,是日本战国时期桶狭间之战的权威学者。
新四军曾在南京城下炸毁津浦线
《滁州历史大事记》记载,“民国31年(1942年) 1月5日,驻滁新四军某部在津浦铁路东葛至乌衣段埋设地雷,炸毁日军车一列,铁路中断。”
在抗日战争中,打击日军控制的铁路线,是我国敌后抗战武装的一种常规战术。新四军打出这样的战绩并不稀奇,要知道,电影《铁道游击队》的主题歌还是新四军老战士吕其明所作的呢。问题是这次袭击的地点未免有些令人惊讶,位于安徽滁州汊河镇,距离当年的南京城仅仅十五公里。如果从今天的南京浦口区算起,则只有不到十公里,开汽车不过踩一下油门的距离,是不折不扣的“南京城下”。1942年正值日本刚刚发动太平洋战争,气焰正嚣张的时刻,难道新四军此时竟能打到南京城下?
这个疑问随着这位原日军特务曹长梶野渡的相册浮出水面而得到答案——梶野曾亲自参与勘察了这次军火列车被炸的现场,而且确认这正是新四军部队所为。他在现场拍摄的照片也成了新四军出现在南京城下的证据。
与大多数日本兵在投降时丢掉了影集等纪念品不同,梶野在1944年获得一次难得的休假而返回日本老家,并把他的相册带了回去。几十年后,他和爱知大学的文化学者广中一成一起,以这部相册为线索,完成了自己的回忆录。这部名为《华中特务工作秘藏写真帖》的著作,由彩流社在2011年出版,其中不但包括了梶野渡本人对在华时期的回忆,而且刊载了两百余张梶野亲手拍摄的珍贵历史照片。这些照片中,有很大一部分反映了当时日军在南京周边地区和新四军等抗日武装的交锋。
在一个日本军人的相册里出现大量与新四军相关的照片,多少有些违和。但对于梶野渡来说,这恐怕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主题。从到达中国之后,梶野所在的部队就和新四军发生过连续的战斗。1941年5月29日,梶野本人就险些死在了新四军的枪下。
在《华中特务工作秘藏写真帖》“张山集之战”一章中,梶野如是描述这场令他终生难忘的战斗——
“滁县东侧是来安县,这里是新四军游击战十分活跃的地区,特别是县城东北方的张山集,是中共来安委员会所在地,是新四军的主要活动据点之一。1941年5月28日,驻扎在乌衣的(独立第56大队)第一中队奉命对来安的新四军实施扫荡,在张山集的小高地与据守对面山顶的新四军部队发生了战斗。梶野作为中队长的传令兵参加了这次作战,并在当天夜间奉命转到在小高地顶部设防的第三小队。29日晨,天空逐渐亮出白色,大约五点钟,正卧倒在小队长身边,对正面之敌作防御态势的梶野等,突然遭到从背后迂回过来的新四军游击队奇袭。梶野迅速作出隐蔽动作,但游击队打来的子弹和投出的手榴弹仍使他身中六创,重伤濒死。仰仗战友的拼死掩护,才将梶野救护下来。”
日军因死伤累累被迫撤出战斗。这次发生在张山集的战斗规模不大,但在中方资料中也有记述。击伤梶野的应为新四军第四旅第十一团一部,他们交战的地点在来安县张山集老油坊的小砂山。在这场掩护来安县委突围的战斗中,有九名新四军战士战死在这里。今天在小砂山下,还可以找到纪念他们的墓碑。
梶野负伤后被送到浦口的野战医院,经过彻夜手术从体内摘出了三块手榴弹破片。尽管其家乡的《新爱知》报在当年6月13日用一个专版报道了梶野渡负伤和作战的经过,但此时的梶野尚未摆脱危险。他被送到南京陆军医院进行进一步治疗,直到五个月后才能够出院归队。不过,这次负伤使他落下了终生的残疾,再无法随队进行长距离行军。因祸得福的他被派往后方,并被提升为四河子据点的警备队长,奉命担负津浦铁路四河子段的防卫任务,并对附近中国村镇进行“宣抚”。
根据梶野在书中提供的地图,四河子据点位于南京浦口车站和滁州乌衣车站之间,即今天滁州市来安县汊河新区一带。这里和南京仅隔一桥,实际距离只有八公里,街上到处是南京的公交车,汊河口音和南京一模一样,可以说除了户口簿上写着安徽,其余基本由南京托管,镇上都是南京的企业,最大的是南京湾和南京金太阳……而新四军爆炸日军铁路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
梶野担任四河子警备队长的时间是1941年10月22日至1942年2月28日,也正是因为这个职务,使梶野成为新四军在南京城下炸断津浦线,摧毁日军列车的见证人。
补充了新四军战史的不足
在梶野的相册中,这次袭击中被炸毁的日军列车清晰可见,有的车厢滚翻到了铁道之外,有的货车车厢因为内部殉爆被炸掉了半边,情景触目惊心。另有一张照片显示新四军是利用在轨道下埋设炸药完成爆破的,爆炸地点处被炸碎的枕木四散迸飞。
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在新四军的战史中,这段时间炸毁日军列车,切断津浦线的作战仅1月5日一次,但在梶野任职于四河子不到四个半月的时间里,仅被他拍摄到的新四军在这一路段炸毁日方列车就有五次之多,还至少有一次未遂的作战。
从梶野拍摄的照片来看,这五次袭击中除了1月5日列车完全翻覆外,还有两次显然是车头被炸,车头和煤车翻倒在路轨之外,还有一次应该是列车中部被炸,车头依然保持在铁轨上,但随后的几节车厢撞在了一起。另有一次被炸毁的车厢上显示有日伪“华北交通株式会社”的标志,这个简称“华铁”的日本公司其实很多中国人都熟悉,因为《红灯记》里面的李玉和就是在“华铁”干地下工作的。
不过,至少在南京城外,新四军似乎不是通过铁路内部的地下人员来破坏日军列车的。那次未遂的袭击显示了新四军袭击日军铁路的手段。梶野的照片显示,新四军是通过在枕木和轨道下埋设炸药包实施爆破的,炸药包用与矸石颜色相近的席子包裹,远远望去很难发现。照片上还依稀可辨引爆炸药所用的电线,据此可以推测新四军是使用电发火装置控制远程起爆,来完成破袭作战的。这说明新四军内部可能有相当合格的技术人员参与作战。
其实,如果认真研读历史,会发现新四军在南京附近活动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从1943年起,新四军第二师的师部就设在与南京只有一江之隔的来安县。但是,津浦线是日军连接华东占领区与华北占领区的交通大动脉,南京城又是汪伪政权的心脏,新四军在南京城下几个月间连续五次炸毁列车,切断这条铁路干线,其作战频率之高,活动之积极的确令人惊讶。
说起来,对于新四军的袭击,四河子警备队的日军不是没有警惕。根据我方记载,1941年8月间新四军便曾在这附近炸毁一列日军货车,切断过津浦线。梶野回忆,刚刚到达四河子据点的时候,他注意到铁路两旁都拉设着铁丝网,周围一片荒凉。这是因为日军担心新四军借助附近民家发起攻击,所以下令烧掉了铁丝网附近的所有民房。
为了保障铁路交通,日军为警备队装备了关键部位带装甲的小型巡道车,用于线路巡逻;他们在道路两侧竖起高高的木杆,顶部设置称为“橹”的简易哨所,以确定铁路两侧没有可疑人员活动;为了增加新四军来袭时的抵抗能力,日军在铁路两侧大修碉堡。
小恩小惠收买不了民族大节
与那些顽固的日本老兵不同,梶野从军前在针纲神社担任神官,其间读了很多书,对于军国主义的一套并不怎么信服。所以他在回忆录中写道,铁路两侧五百米之外便是中国抵抗军的活动区域,四河子据点只有六名日军,每次出去巡逻,梶野都有一种命悬一线的恐惧。
这促使梶野苦思冥想对抗新四军的方法。最后,终于被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新四军一定是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支持,在他们的帮助下才能把游击战打得如此出神入化。
找到原因,便会想到办法。梶野想到的办法便是到中国人中“广交朋友”,希望他的这些“朋友”成为对付新四军的耳目。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不但经常和伪政权官员热烈交往,通过所谓“宣抚”活动接触中国百姓,而且还别出心裁地从日军的供给部门弄到一批肥皂,分给附近的村民。梶野自己觉得,中国人骨子里有一种讲义气的性格,这种交朋友的办法比穷凶极恶的扫荡更有作用。
一时间,梶野的朋友大增,有一些也确实对他很讲义气。
然而,春节刚过,又连续发生两起列车被炸事件,到现场勘查的梶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四河子警备队的警戒范围包括四公里的铁路线,这两辆车都是在这个范围以外归属十五师团的警戒区域内被炸的,但距离梶野负责的警戒范围只差四十米。
这未免有些太蹊跷了。偏巧这一段铁路旁的村子是梶野常去的地方,其村长与梶野很是“投缘”,梶野认为他是个坦诚而且对自己有义气的人。但有很明显的线索显示新四军这次袭击得到了当地人的支持,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村长。
带着被欺骗的愤怒,梶野找到了这名村长,既是要追究铁路被炸的事情,也是要责他“不讲义气”。然而,这位村长不愧是个坦诚之人,见到梶野后理直气壮地承认是自己领新四军去炸的铁路。但是,梶野如是记载此后村长的讲述:“村长认为要是就地炸铁道便是在梶野先生管辖的范围里面了。可是该干的还得干啊,怎么办?结果,村长把新四军带到我的警备队警戒范围外面去动手了。”
或许,村长真的把梶野当成了自己的朋友,而且认为他的为人足以接受自己作为中国人爱自己国家的做法。
无奈的梶野发出了感叹,个人之间的感情,不足以改变人的立场。
梶野的感叹让我们明白,新四军能够纵横金陵城下,靠的正是保卫国家的坚定信念,与百姓的水乳交融。
对这段历史的考证渐近尾声,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们——到底是谁连续五次切断津浦路,在南京城下大显威风?我们发现新四军在淮南一带的确有一个铁路便衣大队,其副大队长便是后来我国驻印度尼西亚的第一任武官胡彬甫,来安等地都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但是,这个新四军版的铁道游击队却是1943年成立的,不可能在1942年到四河子炸火车。
我们期待着新四军的老战士或其后人中,有人能够“认领”这段非凡的战绩,那将为梶野记录的这段历史添加一个漂亮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