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妈妈

窑洞初雪    张立作

妈！今天您整整九十岁啦！念想您的，有些来了，您念想的，有些想来来不成了。来了的，拉拉您干皱了的手；没来的，也捎来了给您的祝福。咱家今天真高兴，您把晚辈们都见啦，幸福把您包围啦！

老早老早就想写一首诗给妈，多少次提笔又放下。苦难中生来苦难中长，饥寒交迫的日子太漫长。走运的好事难碰上，辛酸的故事一箩筐……妈与我这么近这么亲，我与妈那么远那么生……

只记得您讲：上顿吃不饱，下顿不敢想。谁要每月给您五块钱，您就能让娃们吃饱肚子、不受恓惶！只记得您讲：寒冬腊月飞雪天，沿路乞讨，跌跌撞撞到外县。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十多年。要不是遇到好心人，早就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眼前！只记得您讲：娃呀，可不能忘本呀！缺吃少穿的那些年，逼急了的妈东家借、西家缠，娘家的旧衣衫，舅家的剩菜饭，能拿一点是一点，再旧的衣我们也不嫌，再黑的馍我们也捧着吃完。您其实还讲了许多，可我们不知为啥就忘记啦！长大了的儿女才知道妈有多伟大，多么寒冷的日子，您没有让儿女们冻着！多么饥饿的年份，您没有让儿女们饿着！多么艰辛的岁月，您没有亏待儿女向命运退却！

妈磨呀磨，盼呀盼，儿女们终于长高长大了。可父亲积劳病垮了。妈快让生活逼疯了。长大长高的儿女们，给了您更大更高的希望，给了您更大更高的力量和坚强，还有更大更高的负担和迷茫。要上学了，别小看学费只有两三元，您为了筹钱却要把整个村子转几圈！哥要成家了，您把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唯一的板柜，整修翻新送给长子。姐要出嫁了，您把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唯一的箱柜，整修翻新陪嫁闺女。我要当兵了，您既不舍又怕误了儿子的前程，无甚可送您就把全部的惦念牵挂送给了游子，从此再也不看打仗的电影。要当奶奶了，您欢天喜地，硬是用瘦弱的双臂，抱大了儿女的儿女，还有儿女的儿女的儿女……

妈，在我们心中，您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更比海深！该给予我们的都超额地给予了并且还在给予，上次回家您还要给我洗袜子！该付出的都超额地付出了并且还在付出，家里大小事情您无不牵挂！儿女子孙今天都成家立业，日子圆满了，我们不忍心、也劝您别再操劳。可您每每回答：习惯了，不由人啊！哪一个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哪一个行色慌慌地回家来，您问不清原因，弄不清究竟，就不知疲倦、不知天黑天明地叮咛。埋怨您吧，您总说：事情把人“经伤了”，我就是操心的命！

我想写一首诗给妈，几次提笔又放下，妈呀，您多大的恩，多深的情！我用什么字来表达，我用什么词来形容？！妈呀，您天大的恩，海深的情！感谢两字，怎能够？！愧疚两字，怎能够？！离别的儿孙，您总能找到挽留的理由，离别的儿孙，却总能找到离别的借口。牵挂的儿孙，多少回跑进了您的梦里头？儿孙的牵挂，却多少回地付诸东流。妈还不老，尽孝还早，妈又没病，不回也行，自己给自己放纵，自己令自己脸红！尽孝的义务曾让兄嫂和亲戚一年又一年地履行，母爱的温暖总让自己一年又一年地享受。

我想写首诗给妈，昨晚拿起笔就未放下，其实这首诗里最重要的就是几句话——妈，您今天九十大寿啦！您对儿女的功德比天大，给了我们生命，泥巴水里把我们拉扯大。您最应该享福啦！您说您是“风里的一盏灯”，儿还说您老当益壮还年轻！人常说，滴水之恩，涌泉报，儿纠结，您涌泉之恩，咋还清？

我们的报答不够不够迟到啦！请原谅我们终于懂得啦——妈健康了，我们就幸福啦，妈幸福了，我们就快乐啦，妈快乐了，我们就成就啦，妈长寿了，我们就永远有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