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视角笔触下的高品位

由于种种原因，对于当代作家的作品，我读的很少，可是，对于祁玉江的散文随笔，我只要能逮住，就一定要读一读。我收到他寄来的《守望圣土》以后，逐篇读完了。三十多年的写作养成的习惯，使我很注意细节，我不仅读了他的每篇文章，而且没有放过他在篇尾所标明的写作日期，包括某年某月某时草成，某月某日某时修改，某月某日某时改完。我从中窥视到的是一个作家对于文学的态度——虔诚。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当他在办公室、在会议室、在田间地头、工厂车间的时候，他全身心投入的是工作；可当他坐在案头潜心写作的时候，他是皈依文学的圣徒。不论工作多么繁忙紧张，他每天都是要过文学生活——思考、读书、写作。这是一个真正的作家必须坚守的。有些人大半生搞专业创作，却把自己搁置在文学之外了，而祁玉江虽然是业余写作，但他的身心、情绪、思想一刻也不离文学的殿堂，他的心脏为文学而跳动，血液为文学而流淌。所以，他的每一篇散文随笔都刻着时间——生命的印痕。

从《守望圣土》中，我看到的是祁玉江的平民视点，平民立场，平民叙述。使我十分感动的是，《给一缕阳光》中，那个残疾人马连胜和他的残疾妻子奋斗人生的故事。在人生的路上，马连胜并没有因为残疾而趴下，他因为艺术而站直了——他的歌声不只是滋养了千万个观众，而且使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宽广。祁玉江用这个活生生的励志故事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人，只要有一股精神，不但能活下去，而且会活得人模人样的。马连胜是这样，《光明在心》中的廖永也是这样：一个从兰州流浪到陕北的盲人，最终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按摩师，赢得了自己的人生，赢得了自己的爱情，给自己的人生披上一片光明。他们的人生告诉人们，只要奋争，人便可以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的。他的笔下是一个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无论是守望韭菜沟的郭志清，还是致力于民俗文化的梁怀玉；无论是为事业奉献了自己一生的冯金海，还是披星戴月奔走在驮炭路上的老父亲，他们是祁玉江人生的一面镜子，是艺术创作和精神力量的源泉。祁玉江用汉字把他们排列组合在纸上，变成印刷品，这是他艺术选择的结果，也是他的散文随笔品位的一个标志——笔能深入到普通劳动者的内心，而不是风花雪月，谈天说地，吟猫颂狗——这就是祁玉江的散文随笔和那些无病呻吟者制造的干巴巴的文字的区别。

按照木心老先生的说法，一个好作家无非用六个字可以概括：才华、思想、善良。祁玉江的才华和思想蹲在文字背后，使他的散文随笔沉甸甸的，如陕北高原上丰收了的谷穗，显得谦恭而诚朴。而他的善良，他的悲天怜人的情怀，他对普通劳动者的怜悯、同情和关切，如清澈的水在字里行间流淌。读一读他的那篇《灾后重建暗访记》，触摸到的是祁玉江心灵的轨迹，通篇撒满了博爱的阳光！如他所说：“看着倒塌窑洞留下的残垣断壁，我的心情十分沉痛。”他走遍了宝塔区的每一个乡镇，凡是他到过的村，有多少户，多少人，倒塌了多少石窑、土窑、平房，他都记在心中；哪个村民损失了多少，生活有多么困难，他都记在心中。他夜以继日地奔走在受灾后的乡村，和村干部一起想方设法进行灾后重建。他几次给区干部和乡镇干部写信，对灾后重建提出明确要求。老百姓的灾难就是他的灾难。为此，他夜不成眠，食不知味。他以一个作家的善心、爱心和博大情怀投入工作，面对灾难和受灾群众。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因此，他才能写出如此感人的文章来。这就叫文如其人吧。

祁玉江的全部散文都是以真情见长，父子情，朋友情，师生情，同志情，夫妻情，每一份情感都是真挚的，都是珍贵的。尤其是他写孙子的那几篇散文，使我这个同辈读起来觉得十分亲切——他说出了爷孙辈之间那种微妙的、庞大的、美好的情感乐趣，使我这个同样做了爷爷的人感到十分温暖。祁玉江对孙子的爱也是对生命的热爱——他从孙子身上看到的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他迸出的是人生真谛。所以，他活得坦然、坦诚，怀着一颗纯洁的童心做人、做文。

由此我说，祁玉江的散文随笔是高品位的。

文学作品的第一要素是语言。祁玉江的语言个性鲜明，节奏分明，很有韵味，很有美感。尤其是他那十分简洁的短句式如同钉子一样，把他所要表述的事物钉在了纸上，读起来朗朗上口，铿锵有力。由于工作关系，祁玉江的作品中少不了时代用语，然而他运用得恰如其分，很有节制，并不显得枯燥无味。祁玉江深深知道，过多地使用方言会拒绝一部分读者的，他对方言的运用也是非常谨慎，且恰到好处，给他的作品既增色不少，又使陕北地域以外的读者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