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东寨港红树林的舍与得

　　□中国旅游报驻海南记者王赵洵/文通讯员胡亚玲/摄

　　■阅读提示

　　游客人数翻了几番，传统淡季不淡了。清明节、五一节，景区门口车队排了三四公里长，交警指挥不过来了。一个小摊卖椰子1天就能卖600多元，进货来不及了。农家乐宾客盈门，吃饭都要趁早，本地鸭都要限量供应了。

　　由于生态保护良好、环境优美、风光旖旎、开发合理，今年4月，海口东寨港红树林旅游区一开业便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客，现在的红树林俨然成为海南，特别是琼北旅游的一张新名片。

　　在保护中开发，在开发中保护，红树林成为海南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典型，更重要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环境之变

　　红树林的前世今生

　　东寨港红树林，绝不是一处普通的旅游景观，而是海口历史上一道最重要的绿色景观与生态保护屏障，区内生长着全国成片面积最大、种类最齐全、保存最完整的红树林，被誉为“海口之肾”。人类经济活动的过度涉足曾经让这里满目疮痍。

　　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早在2010年，关于“东寨港红树林成片枯死”的报道频频。当时专家均认为，最主要原因是周边养猪场排污、咸水鸭饲养以及人工虾塘养殖等造成红树林区水体高度富营养化，红树林生态系统趋于崩溃，使团水虱疯狂繁殖，造成红树林大量死亡。

　　“我的童年就是在红树林里度过的，跟一群小伙伴们掏鸟窝，抓鱼，逮螃蟹，在泥巴里摸爬滚打，太快乐了。”家住红树林旁边星辉村的小李说，后来由于这里咸水鸭出了名，养殖量大增，废水直排海中，恶臭扑鼻，红树林的美好也只能停留在童年的回忆当中。

　　为了全面推进并解决东寨港保护区及其周边各河流域范围内的突出环境问题，政府部门和保护区制定了综合整治工作方案，几年来，从搬迁养鸭户、禁止非法捕捞，到关停养猪场、退塘还林……红树林的生态开始慢慢恢复。

　　如今的东寨港，破旧的码头焕然一新，灰尘四扬的窄路拓宽成了宽敞的马路。沿着新修的红树林边缘延伸到海上的“海上栈道”行走，只见万亩红树林连片浓绿，从滩涂延伸到海中，和蓝天、大海一起构成壮观的画面。树林上空白鹭翩跹，而俯身往红树林里望去，弹涂鱼飞身而跃、招潮蟹张牙舞爪，一片生机盎然……

　　■生活之变

　　村民转产就业

　　生态要保护，但也不能让老百姓断了生活来源。海口市依托红树林保护区以及周边的文明生态村，打造了20公里的绿色休闲慢行旅游通道和红树林乡村旅游区，号召村民参与到红树林的旅游开发中，组建观光船队，开展农家乐。

　　“我是镇上第一个养咸水鸭的，也是第一个撤出红树林的，我们得配合政府工作，保护好红树林。”演丰镇红树林咸水鸭闻名海岛多年，长宁头村村民小组组长黄亚光是当地最大的养鸭户。

　　52岁的黄亚光是渔民的儿子，自己也是打鱼的好手。但打鱼毕竟辛苦，收入也只够维持全家生活。2001年，黄亚光决定在红树林养鸭。刚开始只是养三五只试试，后来订货的越来越多，他便放开手脚养鸭。2002年，他还在海口市区开了第一家咸水鸭专卖店，生意很好。

　　随着海口市政府对红树林保护的强化，养鸭户开始陆续从红树林撤出，最大的养鸭户黄亚光第一个退出了。2012年，黄亚光的鸭群撤离了红树林。他告诉记者，那几天他很不舍，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创业，年收入还在10万元左右。但他知道，这是应该做出的选择，为了保护他们赖以生存的红树林。

　　不能养鸭，保护区内又不能打鱼，村民能做什么?作为“一村之长”，黄亚光和众多村民一起寻找出路。政府出面引导村民转产就业。长宁头村地处红树林景区，村内旅游资源丰富。2013年11月9日，长宁头村注册成立了海口演丰长宁头农家乐专业经济合作社，全村68户142名农民全部加入了合作社。合作社成立伊始便与海南红树林旅游股份有限公司合作经营长宁头游船渡口码头，该合作每年可为该社带来100万元的经济收入，并保持每3年上浮15万元，同时拥有景区内150平方米铺面的经营权。

　　第一笔100万元很快打到了长宁头农家乐专业经济合作社的账上，留下10%作为村集体收入，绝大部分钱发放给村民。黄亚光一家四口人，共分得2万多元。

　　退出养鸭行业，他在镇上开了一家土菜馆。随着红树林旅游的红火，演丰镇旅游项目的增多，土菜馆的生意也逐渐热闹起来。

　　■观念之变

　　红树林是金饭碗

　　虽然不能随便打鱼，不能养鸭养虾了，但红树林周边的村民们对“舍”与“得”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随着红树林旅游业的发展，大家意识到原来保护可以让生活更加美好。

　　4月11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的到来，不仅让红树林的旅游火上加火，也让这里的百姓更加坚定了保护红树林的决心。

　　黄宏远今年71岁，海口市美兰区演丰镇山尾头村人。山尾头村的尽头就是郁郁葱葱的红树林。挨着东寨港而住，黄家世代打鱼为生。20多岁时，黄宏远从父亲手中接过船桨，一用就是28年。随后，他又将船桨传给儿子。

　　黄宏远回忆起与李克强总理的相遇依旧很激动，他把用了20多年的船桨送给了总理。总理的问话他牢记心头：“您多大了?为什么送这个?”“我们不在红树林附近打鱼了，送桨表达我们保护红树林的决心。”

　　“只有保护好红树林，珍惜我们的环境，村民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从渔夫到船夫的长宁头村民林武提醒游客最多的就是注意环保。“以前我从来没有想到红树林会因为我们死掉。现在才发现，红树林才是个金饭碗，要好好护着了。”

　　冯尔辉，小时候在红树林里掏鸟窝、捕鸟，现如今，却成了一名红树林的“守护者”，每天细细研读红树林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冯尔辉的老家在三江镇茄南村溪头村，就在红树林旁边。5年前，冯尔辉选择了成为东寨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致力于保护红树林，监测保护区里的鸟类成了他坚持5年的“事业”。

　　“总体来说，东寨港鸟的数量和种类都是不断在增加的，现在我们记录到的就有192种鸟类，其中还包括黑嘴鸥、黄嘴白鹭等国际濒危鸟类。”冯尔辉说，如今的东寨港成了观鸟爱好者的天堂，越来越多的观鸟爱好者和拍鸟爱好者，都喜欢“组团”来。

　　■建设之变

　　海上森林蓝图

　　“去年还以别的景点来带动红树林，现在则是以红树林为主要景点推出一日游线路，每天预留1200人的接待量。”参与红树林旅游线路运营的万众旅游公司负责人郭炬说，“以前这个地方景区不像景区，村庄不像村庄，可以说大片的红树林旅游资源在这里沉睡了很多年，如今在保护的基础上引进专业旅游开发企业进行景区建设，效果显著，从游客反映的意见来看，他们非常喜欢通过这种形式展现的红树林。”

　　“目前向外推出的红树林景区仅仅是一期，只是初步具备接待能力就已经这么受欢迎了，二期更值得期待，未来的建设目标是5A级乡村旅游景区。”海口市旅游委相关负责人向记者透露，未来的东寨港红树林将与观澜湖、火山口遥相呼应，成为海口的三大品牌旅游项目之一，进一步拉动海口南北旅游产业格局平衡发展。

　　海口已经为东寨港红树林旅游画出“蓝图”。按照海口市公布的《海口市东寨港旅游区总体规划(2012-2030)》，红树林片区旅游的主题形象是“海上森林，优雅海岸”，总体发展定位是以红树林湿地保护和生态修复为核心，适当开发科研教育、特色旅游和休闲养生等功能的生态旅游示范区。按照规划，结合旅游资源分布、生态管制分区和旅游项目整体开发需要，海口将红树林片区划分为9大旅游功能分区，现在红树林湿地森林小镇、红树林乡村旅游区、演丰风情小镇3个旅游项目已经落地。随着红树林周边地区旅游设施完善，海口市旅游部门还将联合各协会、旅游企业陆续推出融入更多新元素的红树林生态旅游线路，让越来越多的人走进红树林。

　　■管理之变

　　保护全面升级

　　环境整治为红树林创造了良好的生长环境，退塘还林为红树林收复了久已失去的家园，这些及时有力的决策、务实有效的措施、坚定迅速的行动，让红树林保护呈现新的面貌。但决策层的思考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高瞻远瞩，通过顶层设计，从区划与法制的角度入手，完善生态环保的长效机制，解决制约东寨港湿地系统保护的相关问题。

　　3月28日，《关于加强东寨港红树林湿地保护管理的决定》在海口市人大常委会表决获得全票通过。

　　根据决定，海口将在3-5年内打造和保护12万亩红树林湿地，东寨港红树林湿地总体保护和控制的范围扩容一倍有余，从而恢复我国最大面积的红树林湿地;《决定》还要求市政府依照有关法律、法规严格保护和管理，并统筹协调周边居民的转产、就业和安置，建立综合生态补偿机制。同时，省委决定将海南农垦三江农场移交海口市管理，原农垦三江公司名下的9466亩水产养殖区土地一并移交，该区域将全部退塘还林，恢复其本来面貌，建成万亩红树林湿地公园。

　　“这是个一举多得的举措。”海口市规划局规划审查办主任王恩曾认为，这一决定让当地红树林获得了空前广大的生存空间，也获得了又一重厚实的“保护衣”，更获得了强大的从国家到省级再到市级的三级红树林法律保护体系的全面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