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强：浅议写意花鸟画创作发展现状

王玉强

王玉强作品

21世纪将是一个世界经济飞速发展、物质文明急剧提高的时代 ,同时也是一个需要高度发达的精神文明的时代。满足现代人的精神需求 ,满足全世界人的精神需求。

相对于有着悠久历史和高层次美学品格的伟大艺术的中国画 ,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也需要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变化，不断丰富，不断完善其艺术表现形式，以提升自身的艺术品位 。 而中国画的其中一科的花鸟画 ,特别是写意花鸟画在当今社会中的发展现状很是值得人们深思的，其裹足不前甚至倒退的情形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从近些年各级展览中写意花鸟画在其中的分量, 便可一目了然。

在2001年百年中国画大展上还可以看到近一个世纪中先辈们留下的非常优秀的写意花鸟作品，可以说写意花鸟画在20世纪获得繁荣发展，但是短暂的 。80年代后写实性、制作性极强的工笔花鸟画 ,取代了文人水墨写意画 ,成为全国大展花鸟画的主角。也就是说 ,工笔花鸟画在大发展、大革新 ,而写意花鸟画却在倒退、萎缩。

花鸟画的发展最早可追朔到史前时代洞窟壁画中描绘着各种动物和植物，“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上也有大量抽象、夸张的动植物纹饰 ,这是人类共有的自然属性和精神追求。千百年来“受中国古典美学思想和中国古典艺术熏陶的中国画家们在进行艺术创造的时候把对花鸟草木、飞禽走兽等自然生命物象的艺术表现升华为对中国哲学和美学中的美与善的追求 ,以花鸟画的艺术形式体现出独立的艺术观念和人格思想”。这就决定着花鸟画具有深刻的人文内涵和极高品味的情趣。形式和内容、技法与意境诸多方面的高度完美统一 ,铸就了花鸟画在中国和世界美术史上的独特地位 。

写意花鸟画是最具东方精神和审美情趣的表现形式 ,它可表现自然界中人以外的一切动植物 ,充分地展现了自然生物的生命活力 ,并赋予自然生物以人格化的象征寓意 ,是中国传统哲学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的具体体现。宋元以后 ,随着诗词、书法的融入 ,文人花鸟画的发展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诗书画印”四位一体的独特外在形式和深厚文化内涵 ,使花鸟画特别是写意花鸟画至臻妙境。诗书画印的完美结合也成为历代画家追求的最高境界 ,同时也是衡量一位画家艺术水平的标准。花是生命延续的关键 ,是世界上美的精华 ,只有“春花”才会“秋实”,世界上不存在无花的果。花与鸟一动一静 ,构成清新动人、意境高超的画面 ,是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象征 ,是人的主观审美意识对客观物象综合概括而升华后的结晶 ,花鸟画自产生以来就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 ,并随着它自身的不断完善 ,而更为人们所关注。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 ,丰富了人类的情感 ,使人类产生了智慧和文明。日、月、星辰的运行 ,春、夏、秋、冬的变换 ,山川、草木、飞禽走兽的相依相伴 ,这是人类始终追求的最理想生存目标。但在当前社会 ,随着生态的破坏 ,环境的污染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复杂化 ,人们开始变得孤独、冷漠、浮躁和紧张 ,这使得人们也越来越远离自然。因此返朴归真、亲近自然、享受自然成为时尚 ,但也成为一种侈望。

其实 ,花鸟画不仅是以其自然美吸引着人 ,作为一门艺术 ,花鸟画特别是写意花鸟画 ,更多的美是建立在自身笔墨语言上的审美趣味和特征。所谓笔墨 ,包含着两方面含义:一是笔墨本身的外在形式 ,用笔用墨在画面上所体现的作画过程和画面效果 ,也就是用笔过程中所体现的力度、节奏、韵律、动态、气势、意趣等。二是精神的物化 ,是画家自身的人格的、道德的、精神的“力”立足时代 ,发之性灵 ,豪放激越、浑厚朴拙、深邃细腻、活泼明快的情绪宣泄。这样主观与客观、形式与内容 ,高度统一 ,绘就出一幅幅生动活泼、格调高雅、赏心悦目的动人画面。

古代花鸟画是在以天人合一的自然观，鲜活的生命意识，象征性的思维，意象的造型，笔墨语言的骨力构成，综合性臻文之极的美学思想的指导下传承下来。20世纪的花鸟画是在承传与变革古代花鸟画的矛盾运动中生发出来的。针对于21世纪的花鸟画的发展中的问题，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探索也许能有一些新的收获。

一、提高素养 ,务实创作

“20 世纪美术与文化教育严重西化。国画教学一直依附西式美术学府 ,长期受西方造型艺术包围与熏陶 ,又不设传统文化课 ,师生的知识结构与艺术观念明显西倾 ,疏失传统文化课程的创建。如此培养出来的写意花鸟画家 ,缺乏文化内功 ,在挣扎到一定高度后 ,便难臻绝顶甚至滑坡。这种教育体制若不改变 ,再过20 年 ,诗书画印结合的写意花鸟画 ,将会因为水准太低而在全国性大展中绝迹。”这并不是杞人忧天 ,而是一个严峻的事实。

当代的美术教育中确实存在着与传统脱节、逐渐淡出传统的问题 ,这是一个大的问题。许多高校美术教育都以西画为主 ,学生学习中国画也仅是粗略了解一下中国美术史 ,而没有系统地学习传统文化 ,如中国古典哲学、美学思想、美术史论、文学艺术等都是一概不知。在当前扩招的情况下 ,无序竞争 ,急功近利 ,全面提倡大众教育而忽视“精深”理念 ,教学质量严重下滑 ,学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求得皮毛而未抓住精神本质。如果这样写意花鸟画真的会“日暮途穷”。

这样就要求教育部门应改革一下当前中国画教学体系 ,加强传统文化的介入。对于画家而言更是如此 ,历史上写意画家才华横溢 ,诗书画印修养精湛而全面 ,这种优良传统有几个当今画家能够企及 ? 提高学养必须从传统文化教育入手 ,从中汲取丰富的养分。静下心来 ,认真研究 ,务实地创作 ,克服时下的浮躁之风 ,在经济大潮中保住文人学术本色 ,少一些商品意识 ,充分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 ,厚积薄发 ,进入纯净的、浑然忘我的创造境界。唯有如此才能使花鸟画笔精墨厚 ,内涵精深。纵观历来大家莫不是在传统文化里精耕细作、尽心培养 ,才能使写意花鸟画如此绚丽多彩、灿烂辉煌。传统文化是中国画不变的根基。

二、精练书法 ,发挥特长

画家的学养 ,最终还是通过笔墨表现 ,浸润在画面上从而传达给观众。因而写意花鸟画的笔墨又将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书画同源”“书之极为画, ,画之极是书”。书法与绘画的关系在写意花鸟画中最为密切 ,可以说没有书法就没有写意花鸟画 ,两者不可分割。元书画家赵孟頫“石如飞百木如籀 ,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 ,须知书画本来同。”柯九思:“写竹竿用篆法 ,枝用草书法 ,叶用八分或用鲁撇笔(隶) 。”清代郑板桥“要知画法通书法: ,兰竹如同草隶然”。

这充分说明了在写意花鸟画中书法的重要作用:一方面书法即笔法 ,另一方面花鸟画的题款就是书法。没有诗文题款写意花鸟画将黯然失色 ,毫无东方神韵可言。网络时代 ,电脑普及 ,这是一次新的书写工具的革命。它给我们带来快捷与方便的同时 ,也对我们的书法艺术带来重创。当硬笔代替毛笔时 ,我们就已经在感叹今不如昔 ,难以望古人项背了 ,而现在“热处理”变成了“冷操作”,书法的实用性将淡出历史舞台 ,试想现在还有几人在用书信方式住来 ? 这样书法艺术将失去广泛的群众基础 ,对书法艺术和中国绘画都是不利的因素 ,应及早引起大家的注意。充分发挥书法美在写意花鸟画中的积极作用 ,创造音乐般的境界 ,使诗情画意、诗书画印更加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正如陈立言所说“在中国画创作的诸:多要素中 ,至关重要的是一个‘写’字 ,写能通诗 ,写能通书 ,写能通情 ,写能通神。写能去雕琢、壮骨气、开心眉 ,写出建筑感 ,写出时代感。” 用笔用墨必须借助书法来实现 ,用书法的美来表达思想情感 ,丰富作品内涵 ,张扬个性语言。没有书法 ,何以“写意”。

三、深入生活 ,刻苦实践

在写意花鸟画创作中 ,很多人把“随意”二字当成优秀文化传统来继承 ,以为“写意”就是荒、率、狂、怪、快 ,把陈师曾指出的“精神优美”、“形式欠缺”变成了“形式欠缺”。所谓“形式欠缺”就是指过分依赖他人笔墨形式因素而无个性化创造 ,究其原因是与生活严重脱节。唐张彦远说“得其形似: ,则无其气韵 ,得其色彩 ,则失其笔法 ,岂曰画也。”写意花鸟画固然是不求形似 ,而在似与不似之间 ,不离范本画谱刻意仿古 ,则得其皮毛失其精髓 ,当然也不是信笔涂鸦率意而为。

特别是科技发达的今天 ,各种范本画册 ,音像教材大行其道 ,不去研究花鸟画的结构和习性 ,你抄我 ,我仿你 ,成为风气 ,千人一面 ,千篇一律“追风”成为时尚。,写意并不能失去画理。 “古人名作 ,因可师法 ,究竟有巧拙之分。彼从稿本入手 ,半生目不睹真花 ,纵到工细绝作 ,笔墨生动 ,俗所称稿子手 ,非得天趣者也。必须以名贤妙迹立根本 ,然后细心体会真花之聚精会神处 ,得之于心 ,施之于手 ,自与凡众不同。”《颐园论画》清松年撰。我国的花鸟画有很好的写生传统 ,历代哪一个有成就的花鸟画家不是直接取材于生活而后加工提炼进行创作的 ? 他们面对花草鸟兽写生的事迹在画史上留下许多动人的美谈。

清邹一桂《小山画谱》先讲到“以万物为师 ,以生机为运”“生理为肖、而运笔次之”。次论形神关系中,形的重要性“未有形缺而神全者也”。“画以象形, ,取之造物 ,不假师传 ,临摹家专事粉本 ,而生气索然矣。今以万物为师 ,以生机为运 ,见一花一萼 ,谛视而熟视之 ,以传其所以然 ,则韵致丰采 ,自然生动 ,而造物在我矣。”“今之画花卉者苞、蒂不全 ,奇、偶不分 ,萌、蘖不备 ,是何异山无来龙 ,水无脉络 ,转折向背 ,远近高低不分 ,而曰笔法高古 ,岂理也哉 ?”

对于克服不观察对象、不锻炼视觉、不讲求基本功、轻视形似而求传神的偏向 ,这番话无疑是有帮助的。深入生活 ,师法自然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发扬传统而不拘泥于旧的格局 ,力图突破原有的造型观、构图式、笔墨律和用色法 ,营造更广袤自由的艺术空间 ,构筑更单纯强烈的艺术形象 ,表达更真诚、更生动、更丰富的审美感情 ,才可能产生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力作。”从生活中发现美 ,在实践中创造美。

四、扩大视野 ,开拓题材

新时代 ,人们的生活方式 ,社会心理 ,社会意识 ,审美观念 ———从物质到精神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 ,写意花鸟画必然要适应时代的要求 ,有所创新和发展。简言之:写意花鸟画要面向全世界。

要想让写意花鸟画面向全世界 ,就必须要求我们走出中国画体系 ,放眼世界 ,了解外国美术的历史和现状 ,不要张口“八大”,闭口“八怪”,把自己圈在狭小在文人圈子里 ,而把更多的人的劳动与智慧拒之于门外。片面理解传统内涵的实质 ,只在重复古人的审美意趣与精神境界。凡是构成人类进步文化的一切东西 ,都是全人类的财富 ,都是我们的营养品 ,皆可大胆吸取 ,把它融解到中国绘画的审美规范之中 ,如任伯年融西洋色感和水彩画技法入画的画鸟画 ,就自成一派 ,别开生面。

正如罗丹所说“真正的艺术家总是冒:着危险去推倒一切既存的偏见。”我们需要这种胆量。另外 ,我们还可以从我国众多的姐妹艺术中汲取营养 ,山水、人物、民间工艺、园林艺术等等都可以借鉴和学习。吴昌硕将金石文字引入写意花鸟 ,获得前所未有的雄放深厚之美 ,齐白石融民间意趣于文人笔墨之中 ,形成大俗大雅的新格调;潘天寿将花鸟与山水相结合 ,具有景小境大、曲折奇险的张力结构等等 ,都是前辈为我们树立的光辉典范。

关于题材 ,我们要有清楚的认识 ,不要为保住“中国特点”、“民族特点”而囿于梅兰竹菊、牡丹、荷花等传统题材。中国古代关于花鸟画的分科为一个从简到细的过程，从唐代的花鸟画与杂画并置到宋代的与人物，山水，杂画并列，再到后来的绘画十门之一，最后发展为与人物，山水并列，不管从广义还是狭义花鸟画的界说已经不是那么确切，相对以前应该是题材更加广泛了，大到飞禽走兽、奇花异草 ,小到蛛丝马迹、飞蛾油蛉。从宏观到微观 ,无所不包。而这还仅仅是在陆地上 ,广阔无垠、丰富多彩的海底世界对于绘画来说还是一个未涉及的领域 ,随着科技的发展 ,以海洋生物为题材的绘画是完全有可能大量出现的，

总之，以动植物形象及其相关物为题材，借以表现人，人与自然，与造化，与社会关系的诗化了的造型学问，都可以归为花鸟画。另外相同的题材还可以有不同的表现方法 ,大写意、小写意、水墨、淡彩、抽象甚至于臆造都有着广泛的发展空间。比如抽象 ,在写意花鸟画中还远未涉及 。开拓视野 ,将会有无尽的发现。艺术的生命是靠精神的创造来维持的。花鸟画家的主客观意识即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关系的处理更能体现出一个花鸟画家的内涵与资智。

写意花鸟画的发展 ,无疑需要我们大胆地创造 ,不断有新的形式和内容来弥补传统之不足 ,反映出时代的精神来 ,如此 ,才能做到继承中国绘画的传统与现代的可持续性发展相结合。这一方面也是非常值得我们重视的正如苏东坡所言“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写意花鸟画的发展，需造天人合一之境，物我两忘之思，是为当今花鸟画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