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乡愁

早上晨练时，一抬头，不经意间瞥见湖畔的柳竟绽了一树的芽，那枝条在风中一摆，还真有点春天的意思。屋檐下又有燕子在筑窝了，迎春花已在谢了，杏花已开了一树，玉兰也满树的白满树的紫的招摇，天上有大雁不时飞过，地面上窝了一冬的草也从土里拱出小脑袋瓜。春天真的是来了！

记忆最多的留在了春天里。老屋门前的大路两旁是一字儿排开的白杨树，高高举起的旗帜似的，彰显着春天的翠绿和蓬勃。村子上空绿得汪实，记得初入学那会吧，有一年春天，不知什么缘故把在春天里正茂盛着的树枝却砍下来装了一大卡车，我们这些毛孩子只是兴奋得疯跑着，大人们忙活着砍那些树枝并把他们装到车上，那一切竟被显影在了童年记忆的底片上，也许是春天被移动了的缘故。

学校门前有棵大柳树，应该是上了年纪了，一树婆娑，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村子。春至，声声的柳笛，在村子上空回荡，带着柳条编就的帽子村前村后撵着打闹，狗儿也摇着尾巴跟着我们前后的跑，天黑了，在大人们的声声吆喝中各自回家去了。

最喜欢的就是挖野菜。一放学，胳膊上便挎着篮子，手拿着小铁铲，成群结伙在村头的麦田里挖野菜。麦苗还只淹过脚面，不十分高，却已是满眼的绿，一望无际。散在周围的村庄是绿海里的岛似的，一个个绿衣红袄白衫蓝裤，是绿色海洋里的浪花吧？当时的野菜留在心底的有叶子细长的麦护苹，随着麦子成长，它便开出了花，比粉红更妍更实在的那种红，甚是鲜艳，如今不多见了，我还着意找寻过，可真的只是留在记忆里了。最多的是荠菜，比麦护苹大多了，叶子是带有花边的，镂空的小伞似的，叶子不十分绿，但在开水里一过，却翠得很汪实，而且不折水，口一张便觉得整个春天都到嘴里了，心里的惬意是不言而喻的。还有劳凡滩儿，它常常一根便滩了一大块地方，不大的叶子密密麻麻附着在滩了一地的枝条上。有一年，正月未尽，弟弟的几个同学来家里玩，我与二妹给他们做了顿家乡的手擀面，没有别的菜下锅，便在院子里去找，那些刚从地里钻出不久的劳凡滩儿被洗净了下锅里，那顿餐饭吃得过了几年弟弟的同学还念叨那餐饭的特殊味道。那透出的香和鲜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当劳凡滩儿开满天蓝色和淡紫色深紫色的小碎花的时候，又仿佛点点的繁星撒落了一地。如今人们大多青睐的是荠菜，可我除了荠菜依然对劳凡滩儿情有独钟。榆钱，这是春天留在记忆里的另一个念想。我家院落里就有棵榆钱树，高高的，瘦瘦的，叶子是铜钱般大小的小碎叶，可开出的花却奶油般的白，味甜，一骨朵一骨朵堆在树的枝杈间，像极了槐花。花期不长，稍过时日，白色的小圆叶便落了一地。那些胆大的男生常常上到树上去摘，女生在下面眼巴巴地等着接。如今却不大见榆钱树了，也不知它们都跑哪儿去了。油菜花是春天里最耀眼的花，张扬、热情、奔放。那种颜色是会醉人的。常常开在场畔；在后院的墙外静待花开的洋槐花却是春天里最香甜的花，雪似的堆了一树，从槐树下走过，浓浓的香甜气便让人有了种步入温柔乡的梦幻般的感觉。直到蒸出的槐花麦饭入了口那种香甜才算到了家。散落在房前屋后的是粉的妩媚妖娆的桃花，白的空灵清丽的梨花，还有枸絮儿，寸把长，圆圆的小棒槌似的，微绿，先结果再长叶，玉兰似的，只是玉兰先花后叶。蒸麦饭比槐花麦饭入口更有嚼头且回味悠长。

如今，每回回故里，必去曾经的河畔田垅走走转转。也会提着篮子去麦地里寻我儿时的梦，这一刻，真的觉得自己不曾长大，分明有酸酸涩涩的东西堵在胸口，一个劲儿往外拱，有一丝痛又夹杂着一丝甜。这说不清也难道明的我的春天里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