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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306医院,于尚清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靠呼吸机、血泵等维持生命。家属供图
新京报讯(记者陈瑶)齐齐哈尔市排爆英雄于尚清因屡次昏倒、吐血等症状,来到北京306医院治疗,日前,他突然脑休克,经医院抢救后恢复生命体征,但仍要依靠呼吸机、血泵等维持生命。昨日,其主治医生表示,目前于尚清的脑震波已为零,完全失去了意识,并且出现肾衰竭,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体内残留100多块碎片
2003年9月1日,齐齐哈尔市一家酒店发现11枚自制定时炸弹。于尚清时任该市公安局治安大队民警,接报后前往现场,连续拆除了十枚炸弹,在移动最后一枚炸弹时发生爆炸,于尚清全身被炸伤100多处,其中整个右手掌被炸裂,食指被炸飞,爆炸碎片崩入双眼晶体。
经治疗,于尚清左眼失明、右耳失聪、右腿残疾,但炸弹的碎片只能残留在体内,取出便可能有生命危险。
11年来,由于碎片分散在于尚清的眼底、四肢、膀胱等内脏和神经中,他经常浑身疼痛,只能靠吃止痛片来缓解。而长期服药,造成他的胃黏膜和肠道受损。
今年7月,因伤情复发,于尚清入住齐齐哈尔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并于8月13日转来北京解放军306医院。10月27日凌晨3点,于尚清突然出现脑休克,血压也降为零,经医院抢救,才恢复了生命体征。
出现肾衰且已失去意识
昨日,306医院内科病房,于尚清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鼻子、嘴里、胳膊、腹部、大腿上都插着管子,分别连接着不同的医疗仪器。由于肺部感染,现在的于尚清免疫力很低,任何外来的病菌都可能给他带来生命危险。所以病房里,于尚清的家属都戴着一次性口罩。
病床边,一个2升的袋子里,红色的液体已经快充满了。于尚清的妻子杜长君说,这是他的尿液,每次透析之后于尚清就会大量地便血、尿血。
主治医生表示,目前于尚清的脑震波已为零,完全失去了意识,并且出现肾衰竭,必须靠透析排除体内毒素。“依照目前情况来看,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人物
一个“再活十年”的赌局
2008年,电影《千钧一发》在第1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奖,影片中的人物原型于尚清与妻子杜长君受邀走上红毯。然而,人前荣耀的背后,于尚清夫妇正承受煎熬,他们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2003年,齐齐哈尔市一家酒店发现11枚自制炸弹,于尚清前去排爆时,装在啤酒瓶里的汽油发生爆炸,100多块碎玻璃射入他的身体,散落在眼底、膀胱等部位。保住了命,但那些碎片一直残留在于尚清的体内。
上海某知名医院曾提出,愿意为于尚清免费治疗,不过由于碎片的位置,“取出来人可能在手术台上就没了,不取可能再活十年,十年后你们得再来医院。”
于尚清夫妇没有赌。
2008年,他们选择了回家—再活十年。
戴安全帽拆除10枚炸弹
“其实是人赶事、事赶人。”说起2003年的爆炸,于尚清在齐齐哈尔市公安局的同事刘洪强(化名)回忆,当时是当地公安局第一次拆除自制炸弹,那时候齐齐哈尔还没有专业的拆弹人员。
发现炸弹后,要找专业拆弹人员最近的只能从哈尔滨调人,不过,第一个被发现的定时炸弹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曾经当过工兵的于尚清冲了上去,没有防爆装置,他戴着安全帽拆除了10枚炸弹,但好运没能延续到最后,第11枚炸弹发生爆炸。
那之后,齐齐哈尔市公安局组建防爆支队,于尚清调入特警队担任防爆专家。刘洪强说,领导让于尚清去当专家,一来他有经验,二来也是考虑他身体不便,这份工作平时相对清闲。
可于尚清偏偏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爬上爬下换灯管、修暖气,单位院里有一辆废弃的面包车,放了好几年没人管,他“折腾”了几天,“现在这辆车开得‘杠杠的’!”刘洪强说。
平时跟谁都乐呵呵的于尚清,最不愿接受别人过多的照顾。刘洪强记得,当时大家看他右腿受伤不方便,一次一个同事就跟他说,你腿不好别干这些活了。于尚清当时就火了,“我还能干!你找人不一定有我干得好!”
一“鞋盒”止疼片
防爆专家的工作,于尚清一直干到2013年。
去年5月开始,于尚清经常晕厥。儿子说,一次他和父亲出去,把车停好再出来就找不着父亲了,后来发现父亲倒在车旁边,已经失去意识。还有很多次,妻子杜长君发现他倒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
一次,曾经派于尚清去拆弹的领导王宪伟(化名)请他吃饭,在饭店两人有说有笑,于尚清突然从椅子上歪下来,脑袋“咣”地一声磕在地上。
事实上,在晕厥出现之前,疼痛便一直缠着于尚清。2007年,于尚清的身体疼痛开始加重。“每天晚上最难受,能睡两个小时就不错了。”儿子说,这么多年,父亲经常感觉全身疼痛,严重时四肢不受控制地使劲往桌上摔,晚上更是疼得整宿睡不着觉。不过这些,平时要好的同事也不知道。
“一提起找领导看病,他就不愿意。”同事王警官称,不好意思找领导报销医药费,每次有地方疼得实在厉害,于尚清就自己偷偷吃止疼片。这次他来北京住院后,同事们收拾他的办公桌时发现一个鞋盒大小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止疼片。
“我命里120岁时有个坎”
2010年10月底,于尚清腰椎疼得无法走路,止疼药对他已经没有作用。7年前的爆炸使他的5节腰椎发生移位。当年11月,他在齐齐哈尔第一医院做了手术,医生用4根钢钉将他的5节腰椎固定。
手术后,很多战友、同事到医院看他,他跟人家开玩笑说:“没事,我命里120岁时有个坎。”
这句话,2008年电影《千钧一发》获奖后,他曾跟导演高群书说过。
4日晚上,高群书到306医院看望于尚清。“他知道我来,把眼睛睁开了。”看到于尚清生命垂危的样子,高群书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对着老朋友大喊:“哥哥,你不是120岁时才有坎吗?现在还太早,不能算!”
昨天,躺在病床上的于尚清插着呼吸器,嘴一直张着,从胃里返上来的血水因干燥结痂。妻子杜长君在旁边,边用棉签去擦,边掉眼泪。
“他会唱歌、拉二胡、弹钢琴。”杜长君说,在家里,于尚清能把扫帚里的丝抽出来编成小花篮。他最疼小孙子,“特别疼的时候他脾气不好,我就给他按摩、捶腿,我捶左边,小孙子就捶右边。那时候他可乐了。”
8月刚来北京治疗时,于尚清的病情已明显好转,杜长君特意去给他买了冲锋衣、运动鞋,还想着等他好了一起再去给孙子买礼物寄回去。
谁也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
每天晚上,杜长君都给在老家的孙子打电话,让他和爷爷说话。她把手机贴在于尚清耳边,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稚嫩而有生气。
“爷爷,冬天来了,下雪了!”
“爷爷,你回来吧!我想你!”
前天下午约好时间,晚上老于妻子和老于一直念叨,说高导和老马要来看他,让他醒醒。昨晚,老于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睁得老大,眼珠凸出,但没有任何知觉。
我对老于说,哥,你120岁才有坎儿,现在,要挺住,只是一道坡儿而已。
老于每天透析,脊椎,肾,肺,全部,神经,全部紊乱了。老于的妻子只是哭着,不断地念叨着,老于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自己也没个工作……
深秋了,这个世界,透凉。
这个曾经为齐齐哈尔避免了一场大灾难的英雄,目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得到最好的专家会诊,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到底还能撑多久?
谁能帮这个忙?求救。
—摘自导演高群书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