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记：扇面上的好风光

　　王星记檀香扇

　　□蔡姬煌

　　杭州长板巷118号是一方青灰建筑，以制扇闻名的老字号企业王星记就位于此地。

　　“哦，原来王星记在这儿啊。”开出租车的司机是个“老杭州”，到了目的地却愣了一下。

　　是啊，一提到扇子，杭州的老百姓就会想到王星记，游客到杭州，领略湖光山色之余，也总会带把王星记扇子回去，人流密集的大街小巷，多能见到王星记的经销店面，但提及这些杭州雅扇的“出处”，似乎知者不多。

　　其实，这个规模1万多平方米的王星记大本营里头，早已不只有单纯的制造车间。那里边，有研发，有生产，能展示，能互动，很有意思，“杭州市社会资源国际旅游访问点”、“杭州特色休闲体验点”、“老字号文化创意产业园”等招牌，擦得铮亮。

　　“走出去”与“走回来”

　　王星记扇业董事长、总经理孙亚青说，与不少上百年的老字号企业一样，王星记虽有深入人心的品牌，却也曾经历勉强维持甚至倒闭的局面，而今虽已扭亏为盈，却依然免不了为传承而发愁，老字号如何走出新路径，相关的探索没停过。

　　1875年，扇工王星斋在杭州开出了王星记扇庄，而后从几个单一的品种，扩展到黑纸扇、檀香扇、白纸扇、绢扇、骨扇、香木扇等15个大类400多个花色品种，订货者络绎不绝。

　　然而，当扇子的实用功能减弱甚至开始消失时，老字号王星记也日渐沉寂。雪上加霜的是，1994年，一场大火烧毁了王星记扇厂的全部厂房和原材料，到了2000年，企业的亏损额达170万元。

　　和很多老字号一样，王星记在经营最困难的年月，选择了“走出去”。老手艺人的精湛技艺，为王星记赢得了不少海外订单。“以前我们走量，做出口，加工一把扇子，几块、几毛，甚至只有几分钱赚。”孙亚青说，“现在，我们收缩外贸，不走量，走品质，圣罗兰、迪奥等多家国际大牌都用上了王星记的扇子。中高端占了一半市场，附加值更是大大提升。”

　　到了2011年，王星记的总销售额达到2000万元，当一切开始趋好，王星记要“走回来”。老字号开始积极与杭州的城市品牌接轨，期待打造一种具有独特魅力的旅游文化资源。

　　最安静的生产车间

　　2010年8月，王星记自创建以来第17度搬迁，终于在长板巷安了新家。

　　园区一落成，就对公众实行免费开放，提前一天预约即可。大劈大砍等需要机器运行的先期工序，在这里是看不到的。车间里进行的，是全套古法制扇工艺，所有的环节都靠手工完成，整个园区因此静悄悄的。

　　黑纸扇制作工艺，是王星记独有的。三尺桌面，一盏台灯，薄薄的竹片薄薄的纸。摺面，是把扇面覆盖在模子上，按照模子的纹路来折，褶子不能多也不能少;糊面，是往扇骨上打上浆糊，最讲究一个“匀”字，多一分会溢，太少，扇面挂不住;纸扇要折两个面，轻压折子，会出现一个个小洞，把扇骨插入，是谓“串扇”，一个褶皱对应一个扇骨，要一气呵成……工人指尖翻飞，速度快得很。不同种类的扇子，制作方法不一样，但都得靠手工艺人细心与耐心的付出。

　　车间楼上，是画扇的工作室。王星记现在拥有十多位省市级工艺美术大师，有人专攻人物扇，画的仕女、京剧脸谱、百子图皆栩栩如生;有人专研山水扇面画，在5平方米的大扇面上再现西湖全景，气势磅礴;有人专事微楷书法，黑纸扇上用泥金抄写《洛神赋》、《孙子兵法》、《千字文》，最费眼力，心要特别静。在这里可以看看大师如何把扇面变为真正的艺术。

　　因为懂得所以珍惜

　　扇文化陈列馆，是王星记重金打造的部分，里面陈列着王星记139年来制作、搜集的各种珍品美扇。

　　有的扇子使用名贵材料制作;有的扇子极尽人工之巧;有的扇子因大师泼墨而身价百倍。柜台里，放着梅兰芳用过的黑纸扇，那时总有些疯狂戏迷会潜入后台，顺走梅先生的道具扇，于是他只好频频向王星记订购;另一边，是一柄出口到西班牙的扇子，红色绢面上再用布面拼贴出有立体感的人物，异域风情很浓郁。

　　三块区域参观下来，少则一小时，深度点，得耗上三小时。孙亚青说，这些年，他们接待社会各界团队游客480批次，人数达到3万多。

　　“前两天，刚有个300人的美国团队前来，明天，又要接待一个80人的团队。有人喜欢DIY，我们会有材料提供;有人喜爱书画，大师也愿意给他们授课交流;陈列馆更是人人都说震撼。”孙亚青说，三块区域无偿对外开放，一年需要几百万元的保养维护费用，倘若他们把楼层租出去，光收租金就能养活全厂职工了。

　　“我们做的是最传统、最民族的东西，只有让大家知道，感兴趣，才有办法继续下去。传播与传承，需下大力气，这样的形式，可以让更多人了解我们传统的手工艺，喜欢传统的文化。我想，王星记有这个社会责任。”孙亚青说。

　　何况，只有了解了这番工艺的珍贵，才更有可能为这份传统买单。传承，也因此更具生命力。

　　小徒弟担起传承重任

　　去年，孙亚青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社会公布了公开招收30名古法制扇学徒的消息，门槛不算高，要求学徒动手能力强、具有绘画、书法专业基础，还有一点，“要真心喜欢”。出乎意料，情形很火爆，几天时间，有260多人来报名，更让人惊喜的是，这当中80后、90后占了大多数。王星记选拔出20多位学徒，一人一位师傅带着，进行培训，头三个月，每个学徒每月还可领取2000元生活费。

　　毛筠就是那时进来的，1983年出生的小伙子，长着一张娃娃脸。原先他是坐办公室的公司职员，现在跟着王星记的戴师傅学拉花。

　　所谓“拉花”，是制作檀香扇的一道重要工序。一根细钢丝装在锯子上，在檀香木扇骨上穿洞、锯刻、镂空花纹，扇骨连成片，便是一幅精美图案。孙亚青自己就是“拉花”好手，光听声音，就能辨出技艺优劣。

　　毛筠说，他来学制扇，没别的缘由，就冲着一份喜爱而来。拉花枯燥又辛苦，一开始得用锯子锯5厘米厚的木板子练习手的力量和准度。毛筠没有太多美术功底，但对学习传统技艺却甚为执着，徒弟爱学，师傅也爱教，戴师傅对这个门生甚是得意，一直夸赞毛筠“很好，有悟性”。

　　“这些年轻人，学了几个月，就能做出非常好的东西，我们都没想到。”孙亚青感慨道，现任工艺师趋老龄化，迫切希望有新鲜血液补充进来，“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希望手上有一技之长。我们给予他们引导，让他们来尝试，来感受到这个传承的氛围。只要有一定的悟性与耐性，他们就能潜下心去学。”

　　一年已过，和毛筠一起，有10多位学徒留在了王星记。今年孙亚青他们计划再招收一批学徒，不断吸纳新人进来，将古法制扇技艺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