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者:您说过,“坚持写自己喜欢写和愿意写的作品是心灵对自己的吩咐。”这段话的意思是,写作是自己的兴趣或真实愿望而不是外在的功利?
冯积岐:现在对作家诱惑的东西太多:名、利、权、色等等。一些作家为此而坚守不住,也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写,而是依眼前的功利为唯一的价值取向。面对如此多的诱惑,能坚守住自己实在不容易。文学创作的规律本应该是,写自己体验最深的东西。我多次说过,一个好的作家要有勇气面对现实,面对未来,面对自己,面对文学本身。虽然,我的作品没有得到应有的评价,也没有获得应该得到的声誉,对此,也忿忿不平过。但我心里明白,必须以平静的心态对待社会生活的一切,对待文坛的丑恶现象和腐败行为。就像我故乡的那条石头河,沉静的石头永远蹲在河床上,而那些脏物、浮萍总是在河面上喧嚣。多年前,我就说过,也许真正的好作品没有在书店里的书架上或编辑手里,而是在作者的抽屉里;也许,真正的好作家没有在获奖名单上或主席台上,而是在深山里的一间草房里苦读或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蜗居。
记 者: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您写的多为先锋小说,尤其是在短篇小说中做过多方面的尝试和探索,而九十年代却转变为现实主义,保留了现代派的写作技巧,您在写作上是不是借鉴了外国文学的一些资源?
冯积岐:一个好的作家必须从世界经典中吸取营养。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初学写作阶段,先从现实主义大师的作品读起,后来,喜欢上了现代主义作家的作品,吸取了许多现代主义的优秀的东西。在写作中,开始探索我所谓的“现代现实主义。”我认为,艺术形式就是内容,是内容的一部分。现代主义的精髓是夸张变形的。现代主义不只是在欧美,也在我的家乡岐山。我的家乡是青铜器之乡。我七八岁的时候在县文化馆的青铜器上读到的饰纹就不是写实的,而是夸张变形的,具有现代主义的色彩和元素。在我小时候就看到的秦腔《游西湖》中,李慧娘作为一个“鬼”可以声讨贾似道,拔掉他的胡子,可以和裴郎共处一个舞台。人鬼同演人间悲喜剧。这种艺术表现方式,在国外现代主义作家的小说中常常出现。所以说,我的现代主义资源不只来自世界经典,也有民族文化艺术的影响。令我遗憾的是,当代小说在“好看”的旗帜下变成了“故事大全”,在艺术上没有什么追求了。一部作品只是一堆素材。
记 者:新时期以来,陕西涌现出了一批好作家和好作品,他们为我国的文学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陕西也成为全国文学重镇。陕西文学要有新的突破,您认为缺了什么?
冯积岐:陕西的作家和陕西的文学事业在全国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是每一个陕西作家的荣耀和自豪。我也仔细地想过,我们的作家并不缺生活,整天在生活中泡着;也不缺体验,体验是深刻的;更不缺艺术实践,作品出了一部又一部,就是没有大作品问世。究竟缺什么呢?如果说欠缺,就是缺真诚,缺勇气,缺艺术良知和艺术修养;缺深刻的思想。有的作者没有读几本书,拿起笔就写大部头的长篇。中国文学史和世界史的高峰在哪里?世界文学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们一无所知。有些作者,把生活混同于艺术,把听来的故事挪到纸上,认为就是小说。艺术美学在哪里体现?思想内涵是什么?作者自己也许没有廓清。不要急功近利,老老实实地锤炼自己的艺术功力和对生活的洞察力,老老实实地写作才是唯一出路。
记 者:今年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0周年,不知您对《讲话》精神是否有新的理解?
冯积岐:70年来,在《讲话》精神的指引下,一代又一代的作家写出了思想深刻、内容丰富、具有艺术感染力的好作品,尤其是新时期以来,老中青三代作家解放思想,开阔视野,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学艺术而不懈努力,成绩显著,有目共睹。当代作家们要充分地、全面地、正确地理解《讲话》精神,比如《讲话》所谈到的艺术和生活的关系问题,至今依旧很经典。2005年至2007年,我挂职担任凤翔县委副书记,2011年,我到岐山县去“定点深入生活”,这是陕西省委宣传部和中国作家协会贯彻《讲话》精神的举措。实践证明,作家只有到生活第一线去,把自己摆在老百姓的位置上,才能真正体察到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和生存状态,才能触摸到生活的底蕴,才能获取“真”生活,摒弃“伪”生活。坐在舒适的写作间胡编乱造不行。真诚的生活体验乃至深刻的生命体验,是写出大作品的必要前提。
(记者 张 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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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