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这个人物有尊严,砸了张旗寨的黑虎鼓而终生"遗憾";德胜这个人物有荣誉,面对搬迁,有失去土地会不会变成让人"笑话的猴子"的忧患;德胜这个人物敢作敢为,面对朱理的野蛮拆迁,他谴责对方"共产党有你这样的干部感到羞耻"。尤其是群众去县政府静坐,他怒打外甥刘县长,抓住领口质问:"你还是共产党员吗?"指责刘县长:"你若还是我的好外甥,你就脱了这身官服,扔了这顶官帽回家去,去做一个务实的庄稼人。"临死前,要求最得意的后生张虎和女儿琴搬出秦汉战鼓,敲一曲紧三火,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鼓声",像从帝王庙"传来",似"雷声从头顶滚动",空中还有"一对人马飞过"。这种人物塑造有血有肉、有情有魂、活脱脱一个秦汉古地,敢作敢为、受人尊敬、德高望重的现代农民形象。我之所以说王海这一突破可贵,从现象上看,这一突破是中国当代小说人物文化塑造的深刻性传统关照;从本质上看,这一突破很好地解决了通过艺术人物感染力给力文学作品生命力的问题;从社会学视角看,这一突破为解决文化力传承难题做了有益的探索。
除了德顺人物成功塑造之外,小学教师吴运的塑造也很深刻,在大事上没有决策权,但却敢维护自己的话语权,但这种维护在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初级阶段,却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三博士点评《城市门》
当代文学现代性反思的新高度
温奉桥: 王海以其深沉的忧患意识,冷静的叙述姿态,纪实性的写作态度,生动细致地呈现了当代中国农村在现代性转型过程中的失态和颓相,以及这种转变带给人们心灵和情感上的影响和印痕。
王海的小说的确有种"愣"劲,有种"愣"味道。这种"愣",在《城市门》中,即表现为一种严酷的现实主义精神,一种不虚掩不夸饰不作伪的勇气。《城市门》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乡土小说", 王海以其平静的近乎冷酷的叙述,无情地撕下了传统乡土小说的虚伪的乡村牧歌式的浪漫主义外衣,让我们看到了所谓城市化时代中国乡村的真实图景,让我们看到了一群在城市化的外衣下遮蔽着的失去了自己迷惘的灵魂。
如果把《城市门》的故事仅仅解读成一次"拆迁事件",则忽视了其中更为深潜的人性内涵。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乡土小说也开始从现代性反思的视角描写农村。《城市门》的深层内涵其实是现代性与人性的关系问题。小说曾写到两个人的被"吓死"的故事,一个是张大,另一个则是德胜的老伴,从表面上看,张大是被派出所半夜抓人的举动吓死的,德胜的老伴是被强行开进的推土机吓死的,但这只是表像,更深层的内涵在于,无论是张大还是德胜的老伴,他们其实是被现代性的脚步吓死的,他们死在现代性来临之前。通过张大和德胜的老伴的死,表达了传统乡村文化面对现代性的惊恐、不安以及覆灭,王海通过这一深具象征意味的描写,把当代文学现代性反思的主题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城市门》与王海之前作品相比,显示了他更为自觉地对人性理解和把握能力。
李萌羽:《城市门》在一定意义上写出了现代性对人性的扭曲、异化和毁灭,写出了被卷入城市化进程中的农民在道德和精神上的蜕变以及某种自我拯救的努力。而小说在深层内涵上,表达了对现代性压抑、毁灭人性的质疑和反思。
德胜年轻时就有戏惹村中媳妇的"顽劣"之举,结婚后又因翠英从而被贴上了坏分子的标签。待妻子死后德胜却有缘得以再见翠英,他不怕儿女辈的眼光一次次牵着羊走进翠英的院子,爱情的燃起使德胜恢复了青春的冲动与浪漫激情。邀约翠英去看他五陵原上可以耕种的墓地,邀约翠英去看他家后院的窨子(地道),在翠英受到秀的羞辱坚决不再到他家后,德胜迅速地衰老了,从精神到肉体,德胜失去了活下去的乐趣。老年人的爱情浪漫多情,竟然比年轻人的热恋更让人动容。
在村民们拖着无力的身躯溃败逃生的紧要关头,天鼓传音从天而降,振聋发聩,它使德胜安然离世,使生者身心为之震颤,它预示了生的希望和无限生机。秦汉战鼓这一声的意义在此得到了最大化体现,至此小说对激情的演绎也相得益彰地达到了高潮。在整个赛鼓仪式过程中,我们除了可以感受到生命力的震撼之外,仪式中蕴含的一些哲理性思想更应该引人深思
内心纯净的吴运老师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清醒认识和忧患意识,他甚至分析了当前的征地运动与英国、欧洲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圈地运动的类似性,却因言获罪,被羞辱后变成了精神病患者。在村民们拖着无力的身躯逃生的时刻吴运老师"羊吃人了"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深了城市化现代性进程所引发的悲剧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