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手工艺人——山西闻喜花馍

　　看闻喜花馍，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到山西闻喜时，当地文化馆长支健康告诉我，花馍在晋南晋北很普及，日常里人们却是不做的，得是节庆，得是重大的民俗活动,得是有大家都觉得值得庆贺的事由，比如结婚、孩子满月、老人过寿诞、房子上梁什么的。不过，那次正巧，非物质文化遗产分会在闻喜召开，来了16个国家和地区的外籍华人，闻喜县借机搞了一个花馍精品展，展后当地文化馆把展品收藏起来一部分。

　　当我看到花馍精品展留下的作品时，我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好鲜亮，好艳丽，好喜兴，好别出心裁的花馍！

　　花馍狮子。狮子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大造型上满饰小造型，浑身上下带鼻子眼睛的那些装饰，特具象又特抽象，抽象到你根本说不出是什么，可又分明是须是须、眼是眼，活生生的小精灵。狮子头更是具象的写意派，形非而神似，有色调，偏紫偏红，点缀些黄和绿，感觉上可是五颜六色。这是用在白事上的，通常为一对狮子一对老虎，为死者看门守户用。

　　龙凤配，有龙有凤，成双成对。婚事上用的，也是极夸张的手法，比狮子更艳。带鳞的爪子，带翎的尾巴，才看出是龙是凤来吧？真正配套，还要有红线串着，月老拴红线，龙凤心相连。

　　对对馍。馍上是大朵的花卉，对对的造型不敢妄测，支馆长悄悄地咬着我的耳朵，揭私秘似地小声说，结婚才用的，像那个……我看不太出来，想像力辨识力都差点，就觉得它们不管公母都带吸盘，像一种海洋动物。它带有婚前启蒙教育的性质？

　　民间艺人的想像力实在是丰富。

　　花馍能有多少种？

　　支健康告诉我，按性能分，可分为纯观赏性、食用性加观赏性两大类。按造型类型分可分为糕类、馍类、吉祥物类、盘顶类。按花样种类笼统地说，怎么也得几百种。按功能分，节日祭祀类、生日祝寿类、盖新房立柱上梁类、定亲结婚类，丧葬礼仪类。

　　说造型。糕类里，题材有龙凤糕、四龙八凤糕、十二生肖糕、石榴布篮糕、九狮（世）同菊（居）糕、大吉大利糕、招财进宝糕、双喜临门糕、状元游街糕、鱼跃龙门糕……花糕是面塑之最，重的可达近20公斤，分4层，最下面的是糕底层，其上为云团夹红枣，再上是糕面儿。这3层是糕座部分，是能食用的。最上面的一层，图案造型层，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神话传说、爱情故事、花鸟图案，想弄什么弄什么，中心是一个吉祥、美好。花糕是送礼用的，用在婚事中叫上头糕，用在建房上梁上为上梁糕，祝寿，为寿糕，年节活动，叫布篮糕、节节糕。

　　花馍比花糕用途广，喜丧节典日常交往各种活动都可用，分大花馍、对对馍、枣花馍、馄饨馍、石榴馍等等。说大，大到重十多公斤，和花糕差不多，小的像枣那么大，常用的有2斤多的，有半斤多的。花馍的图案越复杂，食用性越差，欣赏性越强。支健康说，欣赏性的可以长期放，面干了，并不影响美观。

　　盘顶，是不能吃的，它是祭祀活动中的专用品，是摆在食箩顶节的面塑艺术品，有人物，有动物，动物体现了浓浓的地方特色，面塑人物则是比较普及的手工艺术。

　　在闻喜，花馍已进入了经营，日常有用花馍的，可以到馍铺订做。支馆长领我们去北垣馍铺新民老字号店去看花馍。做花馍用的是北垣面。北垣面，面白，筋实而韧道，与北垣麦质（地势高，小麦生长周期长，光照足）和闻喜的制酵、揉面有很大关系。北垣馍不用发酵粉或碱面发酵，而用面酵。面酵是用玉米面做原料，难度极大，工艺的尺度、环节非常微妙，面酵制不好，蒸不出好馍。做花馍，更是如此。揉面，花馍用的面粉，选精粉，比一般馍要求高，用最细的太面箩筛过才行。发开的酵腐和面粉搅拌，加水起面揉面分合合分不少于八遍，揉出来的面要光亮，有弹性。和面掺适量的醋，蒸出来的花馍白嫩，光滑；掺糖水、奶水、蜂蜜，馍除甜以外还不易干裂，存放期长，麦香也不会受到影响。

　　揉面以前的各道工序，我们没有看到，看到的是捏形。三个妇女，在一个面案上，一个像擀饺子皮似地捏面揪面切面，把初形的面分给另两位，那两位各做各的，或圆片，或团儿，或块儿，工具甚多，小镊子、小铲子、小剪子、小竹签、小细棍……各类工具各有各的用处，形有剪出的，有压出的，有揉出的，有擀出的，一点点面，不大会儿功夫，成了一类形状，再花一点点功夫成了猪成了虎，或成了花瓣，一点点地弄，一点点地组合，整体功夫可就大了去了。当栩栩如生的花卉、动物出现在俩妇女的手掌上、案板上时，观时的紧张立时变为惊叹和欢欣。我为她们的技艺叫绝，她们自己则看得很平淡：这有什么？从小就会。

　　有这么简单吗？

　　花馍，多复杂的造型，师承没有样图，没有文字，全凭心凭眼凭手。它在闻喜太普及了，普及到在闻喜农村家家会做的程度。

　　花馍是个色彩缤纷的艺术世界。花馍美得让人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