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水韵之商南民歌

    民歌，是民间歌曲歌谣的总称和简称。是大众口头创作，并在流传中不断吸取着集体智慧的民族传统文化结晶，是直接表现劳动人民思想感情和要求愿望的诗歌，也是最大众化的音乐形式，是民间世代广泛流传的歌曲。用曲调演唱者为歌，无曲诵者为谣，它具有非常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

    犹如大山之雄魂，秀水之神韵的商南民歌，更具有原生态草根文化特色与风采。展现了商南丰厚的文化底蕴，反映了独特的地方民俗风情，是商南历史文化的写照。例如“穷人莫把富人爱，多少有钱的无三代，江山也有兴和败；昔日孔明祭东风，东风河西又河东，莲花栽在藕池中，人争闲气一场空。”一首歌就是一部史诗，一段曲就是一幅画卷，一个音符就是一则动人的故事，经过一代又一代劳动人民的创造，又经过千百年时间的锤炼与打磨，每一首民歌都像是宝石一样的艺术珍品，是祖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瑰宝，也是世界文艺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

    “文章合时而著，诗歌合事而作”。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商南人用歌声来传承文明，用吟唱来传递情感，用音乐来袒露心声，直接反映劳动人民的生活，表达人民对美好理想的追求。自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后，劳动人民就处于社会最低层，他们终日劳累，创造了社会财富和灿烂的文化，却过着牛马般的生活，政治上没有发言权，只有通过民歌唱出心中的不平，表达对统治者、剥削者的反抗、愤懑，对封建社会制度的抨击。“太阳出来扯歌喉，山歌本是古人留，留在世上解忧愁。世上多有不平事，它都装在歌里头，只管开心把歌唱，一切忧愁丢脑后。” “长工苦”、“长工怨” 、“长工恨”等，都是血与泪的控诉，不少民歌则采取讽刺谩骂或以委婉曲折的手法来影射社会黑暗和各种腐朽势力与丑恶现象。

    历来统治者对民歌都由怕生恨，视民歌为洪水猛兽而加以禁忌；然而人民群众的口是封不住的，正如民歌唱的：“任凭你有遮天手，难封世人唱歌口；唱得海枯石头烂，唱得黄河水倒流，唱得世道乾坤扭。” 在艰难困苦的生活环境里，民歌唱出了生活中的种种不幸遭遇：繁重的劳动、穷困的生活、不幸的婚姻、家庭的离散等天灾人祸；也唱出了人民群众对爱情、幸福、美好理想的向往与追求。人民以歌声来抒发感情，减轻心中的忧愁。正如我县一首山歌所唱：“日出东山又落西，莫笑穷人穿破衣，世事无常说不齐； 十个指头有长短，山中树木有高低，有朝一日时运转，三十年河东转河西。”在旧社会，妇女更是处于封建的政权、神权、族权和夫权的四重压迫之下，民歌《人人都说黄连苦，我比黄连苦三分》等就是妇女在重压下的痛苦呻吟。它真实地反映出劳动人民的生活和斗争，这些尽显民歌的无穷魅力与风采。

    商南县，地处陕西秦岭东南麓的秦、豫、鄂三省结合部，古称“秦头楚尾”、“百二雄关”的商於（音wu ）之地。武关古道连接丹江航运，史为北通关中与晋陇，南达荆襄与湖广通衢之要道，历为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的“ 商於之地”，就是包括现在陕西省的我们商洛地区与河南省的西峡、淅川及内乡县的一部分。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刘邦欲“先到为君”，率部绕道商於之地，屯兵我县阳城富水，继而攻武关、破蓝田、出古晓关（即今之牧护关）直取咸阳，先霸王而占领了关中。汉唐时期更为朝廷官员南下以及东南各地向朝廷进贡粮饷之主干线，不少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不朽诗篇，到处都建有“官厅”、“驿站”、“商馆”及“船帮会馆”；这里形成了东西南北文化的交融地带。明末时期，因水灾、旱灾、瘟病及战争“三洗河南”使这里几乎成了荒芜之地。故此，后来商南人的先祖大都是由山西洪洞大槐树、湖广、江南太湖等地移民而来，因之，这里就形成了四面八方文化的汇集地带；又因地处三省八县交界地，自然形成了民俗风情的综合区域；更是历来人们北朝华山，南朝武当的中心客栈……。以上这些特殊的因素，也就是使得商南成为民歌海洋的历史渊源。“我的山歌多又多，装满千筐与万箩，用排载来用船拖；前船到了丹江口，后排还在武关河，串连排，紧挨着，船船装的都是歌。”——这就是商南民歌的真实写照。

    艺术起源于劳动，民歌来自于生活。商南民歌就其内容而言，真可谓包罗万象，它是整个社会历史发展变迁的记录，也是人民集体创作的一部包罗万象的史诗。就我们商南人来说，可谓是民歌伴随着一生：婴儿处在襁褓之中，母亲为他唱“催眠曲”、“摇篮曲”；当孩子呀呀学语时就学唱各种童谣，之后是各种幼儿数字歌、游戏歌；少年时期，唱起了“儿歌”、“放牛歌”、“盘对歌”等；青壮年时期，复杂的社会生活和精神世界，开拓了更为广阔的歌唱领域：反映劳动、生活、爱情的四季歌、五更歌、节气歌、各类十二月、十二时、十绣、十爱、十杯酒、十把扇子、十条手巾等无所不有，尤其是独具商南地方特色与风采的山歌、孝歌、情歌、姐儿歌、劝世歌、时政歌等数不胜数，内容更加广泛。节日庆典时，更形成歌舞的高潮，正月玩花灯时的各种彩歌、秧歌、花鼓、旱船歌、竹马歌、跑云歌、采茶歌等民间小调更是精彩纷呈。在传统的习俗活动中更离不开民歌，例盖房奠基、营业开张等活动中的仪式歌；婚嫁娶亲中的“迎轿歌”、“拜堂歌”、“撒帐歌”、“闹房歌”等；老人过生日有“祝寿歌”，亲人亡故后，要唱“挽歌”等。还有各种随想曲、大实话、倒转连、颠倒颠、反唱歌、十八扯等戏谑歌。简直是无地不歌、无事不歌、无时不歌；“太阳出来暖和和，我家住在南山坡，从小生就爱唱歌；如果哪天不唱歌，好似光棍想老婆，只要开口把歌唱，蜂糖米酒也懒求得喝！”这就是生动的写照。总之，商南民歌是商南劳动人民心灵深处的声音。它深切地反映了人们的生活与情感，经万人之口，通万人之心，它是劳动人民思想、感情、愿望和理想的寄托。可以说，哪里有人民、有生活，哪里就有民歌。民歌是人民生活的镜子，是人民的喉舌，是人民的忠实伴侣。它承载着土地上的悲、欢、离、合，源源不断，绵绵流淌；经历千锤百炼后，变得更美、更加完善。如此不断发展、繁衍，使民歌具有无比顽强的生命力。

    商南民歌简明、通俗、精练，易于传唱，并赋予夸张、想象力，具有鲜明的民族特征和地方色彩，在它的形式中，积淀着当地民族风情自然的艺术美。就其形式而言，我县就有一句式的打夯歌、号子歌；有两句式的“还阳调”，有三句式的樵歌，有四、六、八句式各种小调，有五句式的姐儿歌，有七句式山歌与孝歌，有多段式的叙事曲；形式多彩多样。特别是情歌，在民歌里占有相当大的分量，最大妙处在于它的执著、大胆、热烈、火辣、不装饰、不应景，一如意中所出。例如：“郎在山上起歌声，姐在房中慌了神；靠背椅子坐不稳，手拿棉线抽不匀，情哥哥勾了姐的魂。” 又如：“想姐想得软瘫瘫，四两灯草也懒担；隔山听见姐召唤，一口气翻了八架山，百二重担没换肩。”再如：“我想娇姐没到手，娘娘庙里许灯油，有朝一日想到手，头顶香盘手提油，老和尚敲钟我磕头！”思念之情，思念之真，思念之切，直言不讳，寄于歌唱。

    商南民歌，主要类型分为山歌、情歌、姐儿歌、孝歌、劝世歌、历史歌、仪式歌、盘对歌、戏谑歌、时政歌、民间小调、儿歌等。既有着自己的地方特色，也有着鄂、豫、川、陕各地的共性；既有着西北民歌的苍凉、高亢、深沉，也有着西南民歌的奔放、明亮、幽默；更有着江南民歌的曼丽、轻柔、妩媚。风格不一的民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地人性格的生动映照。民歌是血肉俱全、泪笑并存的，是他们心灵的呼喊，他们需要凄凉婉转或豪放粗犷、高亢悲苍的调子来抒发情感。在商南旧时的历史舞台上，普遍唱的是“曲子”、“二黄”和 “花鼓”；“商南花鼓”大有安徽老家“黄梅戏”的情调。每年正月与节庆，各地普遍都要“玩花灯”和“打花鼓”民歌中除孝歌外，皆可在花鼓中演唱。

    香花出生于沃土，艺术起源于劳动。商南民歌不仅内容广泛，思想性强，知识面广，教育意义大，而且趣味性、艺术性极其浓厚。像“翻田埂”，也叫“比歌”，这是相互攀比、嘲讽或骂笑的戏谑歌，不仅诙谐、滑稽、幽默、深刻，而且是双方知识、智慧和艺术的较量。例：“歌师唱歌别谦虚，文臣还要武将对，自古英雄配美女。‘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镇守云南吴三桂，跨海征东薛仁贵，迫害白袍张士贵；‘周吴郑王，冯陈禇卫’；黄连、附子和乌梅，不知仁兄会不会？”这首歌里用了一句“论语”，用了两句“百家姓”，又用了三个带“贵”字的古人名及其历史典故，还用了三味中草药名；明讲“和贵”与“礼让”，暗藏男尊女卑、分比忠奸之骂机，药性系谐音双关语，有影射讥笑对方父子吃醋、酸苦和激将之意；又例回对的一首：“八洞神仙来过海，内中不见铁李拐，他上南山把药采。汉钟离，去跟脚，狂风吹的浪翻波，闹得老龙不安乐，好似二郎游五岳；‘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人而不仁如礼何？’，车走直路马踏脚。将军老将无处躲，‘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一勤天下无难事，百忍堂中有太和’。当归、斑蝥与芍药，相陪仁兄唱几个。” 歌中引用了八仙过海故事和俩人物，一段三字经和一句论语，还引用了一句贤文和一幅古训对联，外带三味中草药名；不难看出，其谐音双关语意是：“大家唱歌本来像八仙过海一样，各显神通，你却古怪、离奇，大吹大擂惹人生气，是没有教养不懂礼仪的小人，你走歪门邪路，逼人过急，欺人太甚，恐不多时会遭报应的，到那时就晚了！还是要遵循‘勤、忍’古训的好！ “当归、斑蝥与芍药”这三味治疗妇女气血不活、月经不调和打胎的药，嬉骂对方为有病的女人，还影射对方应当离开歌场回去，不应还站立在此不走”的意思。这些都是双方歌手知识、智慧、艺术才能的较量，充分展现了歌手的创造力。如不身临其境，谁又能估量得到，在这深山旷野、荆丛泥土中，竟藏涵、孕育、润养着这等样博大精深的文化艺术底蕴呢？不难看出商南民歌的博大精深之所在。

    文化大革命期间，民间老歌旧曲被视为“四旧”遭到破除，从此民歌便销声匿迹再没人敢唱；随着广播喇叭、收音机、VCD、卡拉OK现代化音响、MP3、电脑网络的不断发展，现在，民歌仅成为老年人头脑里的记忆了；大多数中青年都不知晓民歌为何物？然而，代表人民群众心声的事物，总是有着无限的生命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改革开放以后，留恋过去自由歌唱时代的人们，总是不忍抛开祖先留下来的宝贵文化遗产，开始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抄录着一些歌集，禁不住在无人时哼唱起来。随着自由空间的扩大，胆子越来越大，思想越来越解放，唱民歌的人就越来越多，歌声也就越来越高。上世纪90年代，被禁锢了将近30年的民间狮舞花灯开始复苏，“民间小调”以旧瓶装新酒的形式得以重新唱了起来，农村老人去世时，又兴起了唱“孝歌”的仪式。说明民歌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与无限生命力。

    我对民歌情有独钟。从小就喜欢聆听父辈们在山间地里，边劳动边唱着的悠扬歌声，少年时代就对民歌的词与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初中毕业后回家参加劳动期间，又学会了不少的山歌、姐儿歌、孝歌和各种小调。尤其酷爱一些历史典故歌曲，让人学得了许多历史知识；更喜欢那些“劝世歌”，它教会了你怎样做人。生产队集体在山上挖地、锄草时，经常由一人领唱，大家跟着和唱或幺号子，都忘记了劳累与饥困，呈现出一派轻快与欢乐的场面。这些总是让人万分留恋而难以忘怀。

    总之，商南民歌，是我县历史文化宝库千百年来沉积起来的精神财富。挖掘、抢救商南民歌，是建设文化强县之需要。多年来，我一直存心积虑，不断地潜心挖掘、搜集、抢救、整理着民间歌谣资料，对商南民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探索与认识，使我更加热爱这片民歌故乡沃土。但是，由于不少民间老歌手大都相继谢世，现存会唱旧歌老调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了，且由于长期不唱而被遗忘；又因民歌大都为口头传唱，书面文字资料极少；即使有一些手抄本，也大都是有头无尾、差七错八、支离破碎和误传甚多。严峻的形势，更加让人感觉到抢救、整理商南民歌的必要性、重要性和紧迫性。

    自由民主，是社会进步的象征；文化复兴，百家争鸣，是国家兴旺强大的盛世标志，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与精神文化需求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我们党在建设社会主义强国，构建和谐社会进程中，不仅重视经济建设和科技的发展，同时还十分重视文化建设。神州大地肥沃土壤孕育的优秀古朴、明快、美妙、悠扬、悦耳，令人感动、神往的原生态民歌，必将得以重新认识与估价，必然会进一步得到发扬光大，任何力量皆不能阻挡百花怒放文艺春天的到来！

    挖掘文化遗产，振兴地方经济，传承民间方土文化，弘扬传统道德精神，是我多年来潜心挖掘、整理出的《山魂水韵》这部商南民歌选集，得以与大家见面的原因和目的之所在，夙愿得以实现，幸莫大焉！正如著名的音乐家贝多芬曾说过的:“音乐，有人将它比作花朵，因为它铺满在人生的道路上，散发出不绝的芬芳，把生活装饰得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