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骡 车

    迎着漫天朝霞，踏着清晨的露珠，骡车队又出发了。

    只见4匹高大的骡子前三后一排列，每匹头上都插有4面彩旗，五花岔子上红缨如花绽放，鬃毛高耸的脖颈挂着11个铜质串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颇有些古代战车出阵的威风。车上坐着十几个人，一律穿着黄色镶红边的衣服。一面大鼓，一面钩锣，还有一面小马锣，其余人均手持铜钹。这就是渭北的风俗之一——跑骡车。

    骡车，顾名思义就是用骡子拉的车。听老骡车人说，骡子劲儿大，耐力好，听使唤，因此不用马。谁家有迎娶新娘、店铺开张、新屋奠基、生日寿辰等庆典活动，必相邀一挂或数挂骡车前来助兴，以壮声色。跑骡车的人全是爱好者，他们不讲钱财，只图个热闹。主人请一桌酒席，散一条毛巾一盒香烟即可。保王村的王红卫是个骡车头儿，他早在1990年就花900元买下第一头骡子，50元买了一辆车。吕家的吕发贤60多岁的人了，还花四五百元买了一面大鼓。这些钱当时都不是小数目，可见爱之心切。

    各骡车队都有自己的一套鼓谱，骡车队称之为“鼓歌”，爱好者老远一听就知道是哪个村的。保王骡车的鼓歌有节奏对比强烈的《鸡上架》，有中速平缓如行云流水的《十样景》，还有祖上传下来的无名老鼓歌和他们自创的新歌。鼓歌是一支骡车队无形的旗帜和标识。没有区别于他人鼓歌的骡车队，大约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鸟有鸟道，行有行规。跑骡车虽不挣钱却有着严格的管理，以保证队员招之即来。一旦有约，头儿一声招呼，队员家中再忙也必须准时参加。

    骡车来到主人家，先在门前猛敲一阵，然后再将家伙搬进主人家里敲将起来。一来营造欢乐气氛，二来也有锣鼓驱邪之说。家中和车上相比，场地开阔了，鼓手有了用武之地。只见他一会儿双槌，一会儿单槌，一会儿如万炮齐鸣，一会儿又如潇潇雨下。鼓槌在鼓面上下翻飞，鼓手在鼓周腾挪跃舞。喜事临门的主人在敲到高潮时，会在众人叫好声中将红绸系向鼓手肩腰，以示谢意和褒奖。得到鼓励的鼓手此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舞得更欢了，敲得更响了。鼓声锣声大钹声和人们欢呼声，顿时汇成欢乐的海洋。

    骡蹄得得响，串铃声声脆。骡子头上的红樱也随着车行舞动，像一团团跳动的火苗。在迎新人的路上，每过村庄都要燃放鞭炮敲起锣鼓。既为告知路人某家迎娶新人，也为显示骡车队威风。

    新人家到了，这是在他乡展示骡车风貌的最好时机。一进村两名年轻麻利者便跳下车来，手持一米左右的马棒，一人在里，一人在外，一手抓缰绳，一手拨开人群为骡车清道。他俩嘴里喘着粗气，头上滴着热汗，脚下却快如脱兔。因为他们明白，骡车此时要靠他们吸引人们眼球。再看车把式，此时更见威风。他目不斜视，一手握车闸，一手用长鞭在空中不断甩出一个个炸雷，鞭梢在骡子耳边呼呼飞舞。到了村道尽头，两名挡道马童连拉带推让牲口和车来一个180度的急转弯，接着再往回跑。在主人门前则要表演难度最大的原地转圈，称之为“璞鸽踅窝”。这是个高难动作，是整个跑骡车的高潮，当然也是最大看点。马童拼命拉牲口转圈，车把式狠劲抽打外套骡子，十几米长的骡车，要原地在人海中转圈谈何容易！好的骡车要做到内侧车轮原地不动，外侧车轮绕内侧车轮划圆。一场人喊骡鸣之后，内侧车轮会在地上旋出一个圆圆的坑。这“璞鸽踅窝”一看车把式的鞭子功夫和应变能力，二看牲口的训练程度和耐力，三看挡道马童的利落雄姿。如果主人请了多挂骡车，那“璞鸽踅窝”更是人们观赏品评的主要内容。

    在人们呼喊声中，新人家的骡车表演结束了。骡子们一个个打着响鼻喘气，浑身像刚刚洗浴出水。骡车队员也人人汗流浃背。他们以全力的拼搏给人们送去特殊的愉悦。自己也在付出中品味着生活，体会着别人无法体验的欢乐。

    骡车先于新人车回到主人家，在这里他们还要重新来一场人畜联合的惊险表演。